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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33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不久以后又立了他的儿子,这是合于礼的。

  二月十四日,齐军到达蒲隧。徐国人求和,徐子和郯人、莒人会见齐景公,在蒲隧结盟,送给齐景公甲父之鼎。叔孙昭子说:“诸侯没有领袖,对小国是个危险啊!齐国的国君无道,起兵攻打远方的国家,会见了他们,缔结了和约而回来,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是由于没有霸主啊!《》说,‘宗周已经衰亡,无所安定。执政的大夫四处分居,没有人知道我的辛劳’,说的就是这个吧!”

  三月,晋国的韩起到郑国聘问,郑定公设享礼招待他。子产告诫大家说:“如果在朝廷的享礼上有一个席位,不要发生不恭敬的事!”孔张后到,站在客人中间,主管典礼的人挡住他,去到客人后边,主管典礼的人又挡住他,他只好到悬挂乐器的间隙中待着。客人因此而笑他。事情结束,富子劝谏说:“对待大国的客人,是不可以不慎重的。难道说被他们笑话了,而他们会不欺负我们?我们样样都能做到有礼,那些人还会看不起我们。国家没有礼仪,凭什么求得光荣?孔张没有站到应该站的位置上,这是您的耻辱。”子产发怒说:“发布命令不恰当,命令发出后没有信用,刑罚偏颇不平,诉讼放任混乱,朝会有时失去礼仪,命令没有人听从,招致大国的欺负,使百姓疲惫而没有功劳,罪过来到还不知道,这是我的耻辱。孔张,是国君哥哥的孙子,子孔的后代,执政大夫的继承人,做了嗣大夫,他接受命令而出使,遍及诸侯各国,为国内的人们所尊敬,为诸侯所熟悉。他在朝中有官职,在家里有祖庙,接受国家的爵禄,分担战争所需的军赋,丧事、祭祀有一定的职责,接受和归还祭肉,辅助国君在宗庙里祭祀,已经有了固定的地位。他家在位已经几代,世世代代保守自己的家业,现在忘记了他应该处的地位,侨哪里能为他感到耻辱?不正派的人把一切都归罪于我这个执政的人,等于说先王没有刑罚。你最好用别的事来纠正我。”

  韩宣子有一付玉环,其中一个在郑国的商人手里。韩宣子向郑定公请求得到那只玉环,子产不给,说:“这不是公家府库中保管的器物,寡君不知道。”子太叔、子羽对子产说:“韩子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对晋国也不能怀有二心。晋国和韩子都是不能轻视的。如果正好有坏人在两国中间挑拨,如果鬼神再帮着坏人,以兴起他们的凶心怒气,后悔哪里来得及?您为什么爱惜一个玉环而以此使大国来讨厌呢?为什么不去找来给他?”子产说:“我不是轻慢晋国而有二心,而是要始终事奉他们,所以才不给他,这是为了忠实和守信用的缘故。侨听说君子不是怕没有财物,而是担心没有美好的名声。侨又听说治理国家不是怕不能事奉大国、抚养小国,而是怕没有礼仪来安定他的地位。大国命令小国,如果一切要求都得到满足,将要用什么来不断地供给他们?一次给了,一次不给,所得的罪过更大。大国的要求,如果不合乎礼就驳斥,他们哪里会有满足的时候?我们如果将成为他们的边境城市,那就失去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地位了。如果韩子奉命出使而求取玉环,他的贪婪邪恶就太过分了,难道不是罪过吗?拿出一只玉环而引起两种罪过,我们又失去了国家的地位,韩子成为贪婪的人,哪里用得着这样?而且我们因为玉环招来罪过,不也是太不值得了吧?”

  韩宣子向商人购买玉环,已经成交了。商人说:“一定要告诉君大夫!”韩宣子向子产请求说:“前些时候我请求得到这只玉环,执政认为不合于道义,所以不敢再次请求。现在在商人那里买到了,商人说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报告,谨敢以此作为请求。”子产回答说:“从前我们先君桓公和商人们都是从周朝迁居出来的,共同合作清除这块土地,砍去野草杂木,一起居住在这里。世世代代都有盟誓,互相信赖。誓辞说:‘你不要背叛我,我不要强买你的东西,不要乞求、不要掠夺。你有赚钱的买卖和宝贵的货物,我也不加过问。’仗着这个有信用的盟誓,所以能互相支持直到今天。现在你带着友好的情谊光临敝邑,而告诉我们去强夺商人的东西,这是教导敝邑背叛盟誓,未免不可以吧!如果得到玉环而失去诸侯,那您一定是不干的。如果大国有命令,要我们没原则地供应,那就是把郑国当成了边境里的城市,我们也是不干的。侨如果献上玉环,真不知道有什么道理和好处。谨敢私下向您布达。”韩宣子就把玉环退了回去,说:“我韩起虽然不聪明,岂敢求取玉环以求得两项罪过?谨请把玉环退还。”

  夏季,四月,郑国的六卿为韩宣子在郊外饯行。韩宣子说:“请几位大臣都赋诗一首,起也可以了解郑国的意图。”子齹赋《野有蔓草》。韩宣子说:“孺子好啊!我有希望了。”子产赋郑国的《羔裘》。韩宣子说:“起是不敢当的。”子太叔赋《褰裳》。韩宣子说:“有起在这里,难道敢劳动您去事奉别人吗?”子太叔拜谢。韩宣子说:“好啊,您说起了这个!要不是有这回事,能从始至终地友好下去吗?”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韩宣子很高兴,说:“郑国差不多要强盛了吧!几位大臣用国君的名义赏赐起,所赋的《诗》不出郑国之外,都是表示友好的。几位大臣都是传了几世的大夫,可以不再有所畏惧了。”韩宣子对他们都奉献马匹,而且赋了《我将》。子产拜谢,又让其他五个卿也都拜谢,说:“您安定动乱,岂敢不拜谢恩德!”韩宣子用玉和马作为礼物私下拜见子产,说:“您命令起舍弃那个玉环,这是赐给了我金玉良言而免我一死,岂敢不借此薄礼表示拜谢!”

  鲁昭公从晋国回到国内,子服昭伯对季平子说:“晋国的公室的地位恐怕将要降低了。国君年幼而力量微弱,六卿强大而奢侈骄傲,将要由此而成习惯。习惯而成自然,能够不降低吗?”季平子说:“你年轻,哪里懂得国家大事?”

  秋季,八月,晋昭公逝世。

  九月,举行盛大的雩祭,这是由于发生了旱灾。郑国大旱,派屠击、祝款、竖柎祭祀桑山。砍去了山上的树木,不下雨。子产说:“祭祀山神,应当培育和保护山林,现在反而砍去山上的树木,他们的罪过就很大了。”于是就剥夺了他们的官爵和封邑。  

  冬季,十月,季平子到晋国去参加昭公的丧礼。季平子说:“子服回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子服氏有了好儿子了!”

 

 

昭公·昭公十七年

 

  【经】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秋,郯子来朝。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冬,有星孛于大辰。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传】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馀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鸠氏,司马也;鳲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雒与三涂。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皞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天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吴伐楚。阳丐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  译文

 

  十七年春季,小邾穆公来鲁国朝见,昭公和他一起饮宴。季平子赋了《采叔》,穆公赋了《菁菁者莪》。昭子说:“假若没有治理国家的人才,国家能长久吗?”

  夏季,六月初一日,发生日食。掌管祭祀的官员请示所应该使用的祭品,昭子说:“发生日食,天子不进丰盛的菜肴,在土地神庙里击鼓。诸侯用祭品在土地神庙里祭祀,在朝廷上击鼓。这是礼制。”平子禁止这样做,说:“不能那样做。只有周正六月初一,阴气没有发作,发生日食,才击鼓用祭品,这是礼制。其他的时候就不这样。”太史说:“就是在这个月。太阳过了春分而没有到夏至,日、月、星有了灾殃,在这时候百官穿上素服,国君不进丰盛的菜肴,离开正寝躲过日食的时辰,乐工击鼓,祝使用祭品,史官使用辞令来祈祷消灾去祸。所以《夏书》说:‘日月交会不在正常的地位上,瞽师击鼓,啬夫驾车,百姓奔跑’,说的就是这个月初一的情况。正当夏正的四月,所以叫做孟夏。”平子不听从。昭子退出,说:“这个人将要有别的念头,他不把国君当成国君了。”

  秋季,郯子来鲁国朝见,昭公和他一起饮宴。昭子询问他,说:“少皞氏用鸟名作为官名,这是什么缘故?”郯子说:“他是我的祖先,我知道。从前黄帝氏用云记事,所以设置各部门长官都用云字命名。炎帝氏用火记事,所以设置各部门长官都用火字命名。共工氏用水记事,所以设置各部门长官都用水字命名。太皞氏用龙记事,所以设置各部门长官都用龙来命名。我的高祖少皞挚即位的时候,凤鸟正好来到,所以就从鸟开始记事,设置各部门长官都用鸟来命名。凤鸟氏,就是掌管天文历法的官。玄鸟氏,就是掌管春分、秋分的官。伯赵氏,是掌管夏至、冬至的官。青鸟氏,是掌管立春、立夏的官。丹鸟氏,是掌管立秋、立冬的官。祝鸠氏,就是司徒;鴡鸠氏,就是司马;鸤鸠氏,就是司空;爽鸠氏,就是司寇;鹘鸠氏,就是司事。这五鸠,是鸠聚百姓的。五雉是五种管理手工业的官,是改善器物用具、统一尺度容量、让百姓得到平均的。九扈是九种管理农业的官,是制止百姓不让他们放纵的。自从颛顼以来,不能记述远古的事情,就从近古开始记述,做百姓的长官而用百姓的事情来命名,那已经是不能照过去办理了。”

  孔子听到了这件事,进见郯子并向他学习古代官制。不久以后告诉别人说:“我听说,‘在天子那里失去了古代官制,官制的学问还保存在远方的小国’,这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晋顷公派屠蒯去到周朝,请求祭祀洛水和三涂山。苌弘对刘子说:“客人的脸色凶猛,不是为了祭祀,恐怕是为了进攻戎人吗!陆浑氏和楚国很友好,一定是这个缘故。您还是防备一下。”于是就对戎人加强警备。九月二十四日,晋国的荀吴领兵从棘津徒步涉水,让祭史先用牲口祭祀洛水。陆浑人不知道,部队就跟着打过去。二十七日,就灭亡了陆浑,责备他们和楚国勾结。陆浑子逃亡到楚国,他的部下逃亡到甘鹿。周朝俘虏了大批陆浑人。韩宣子梦见晋文公拉着荀吴而把陆浑交付给他,所以让他领兵,在晋文公庙里奉献俘虏。

  冬季,彗星在大火星旁边出现,光芒西达银河。申须说:“彗星是用来除旧布新的,天上发生的事常常像征凶吉,现在对大火星清扫,大火星再度出现必然散布灾殃,诸侯各国恐怕会有火灾吧!”梓慎说:“去年我见到它,这就是它的征兆了。大火星出现而见到它。现在它在大火星出现时更加明亮,必然在大火星消失时潜伏。它和大火星在一起已经很久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大火星出现,在夏正是三月,在商正是四月,在周正是五月。夏代的历数和天像适应,如果发生火灾,恐怕有四个国家承当,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吧!宋国,是大火星的分野;陈国,是太皞的分野;郑国,是祝融的分野,都是大火星所居住的地方。彗星到达银河,银河,就是水。卫国,是颛顼的分野,所以是帝丘,和它相配的星是大水。水,是火的阳姓配偶。恐怕会在丙子日或者壬午日发生火灾吧!水火会在那个时候配合的。如果大火星消失而彗星随着潜伏,一定在壬午日发生火灾,不会超过它发现的那个月。”郑国的神灶对子产说:“宋、卫、陈、郑四国将要在同一天发生火灾。如果我们用瓘斝玉瓒祭神,郑国一定不发生火灾。”子产不肯给。

  吴国攻打楚国,楚国的阳匄做令尹,占卜战争的结果,不吉利。司马子鱼说:“我们地处上游,为什么不吉利?而且楚国的惯例,由司马在占卜前报告占卜的事情,我请求重新占卜。”报告说:“鲂带领部属战死,楚军跟上去,希望大获全胜。吉利。”两国军队在长岸作战,子鱼先战死,楚军跟着上去,把吴军打得大败,得到一条名叫馀皇的船,派随国人和后来到达的人看守,环绕这条船挖深沟,一直见到泉水,用炭填满,摆开阵势听候命令。吴国的公子光向大家请求说:“丢掉先王坐的船,难道只是光一人的罪过,大家也是有罪的。请求借大家的力量夺取回来以救一死。”大家答应了。派遣身高力壮的三个人偷偷地埋伏在船旁边,说:“我喊馀皇,你们就回答。”军队在夜里跟上去。喊了三次,埋伏的人都交替回答。楚国人上去把他们杀了。楚军混乱,吴军大败楚军,把馀皇号船夺回去了。

 

 

昭公·昭公十八年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六月,邾人入鄅。秋,葬曹平公。冬,许迁于白羽。

  【传】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不亡何待!」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

  郑之未灾也,里析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国迁其可乎?」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使公孙登徙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宫,出旧宫人,置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欣。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宋、卫皆如是。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六月,鄅人藉稻。邾人袭鄅,鄅人将闭门。邾人羊罗摄其首焉,遂入之,尽俘以归。鄅子曰:「余无归矣。」从帑于邾,邾庄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乃简兵大蒐,将为蒐除。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乡。」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

  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子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今执事手间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边人恐惧不敢不告。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弊邑不利,以重君之忧。幸而不亡,犹可说也。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君盍迁许?许不专于楚。郑方有令政。许曰:『余旧国也。』郑曰:『余俘邑也。』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国不可小,许不可俘,仇不可启,君其图之。」楚子说。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析,实白羽。

 

·  译文

 

  十八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二月十五日,周朝的毛得杀死毛伯过,取代了他。苌弘说:“毛得必然逃亡。这一天正好是昆吾恶贯满盈的日子,这是由于骄横的缘故。而毛得在天子的都城以骄横成事,不逃亡,还等待什么?”

  三月,曹平公去世。

  夏季,五月,大火星开始在黄昏出现。初七日,刮风。梓慎说:“这就叫做融风,是火灾的开始,七天以后,恐怕要发生火灾吧!”初九日,风刮得很大。十四日,风刮得更大。宋国、卫国、陈国、郑国都发生火灾。梓慎登上大庭氏的库房远望,说:“这是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几天以后,四国都来报告火灾。裨灶说:“不采纳我的意见,郑国还要发生火灾。”郑国人请求采纳他的意见,子产不同意。子太叔说:“宝物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如果有了火灾,国家差不多会灭亡。可以挽救灭亡,您爱惜它干什么?”子产说:“天道悠远,人道切近,两不相关。如何由天道而知人道?灶哪里懂得天道?这个人的话多了,难道不会偶尔也说中的?”于是就不给。后来也没有再发生火灾。

  郑国还没有发生火灾以前,里析告诉子产说:“将要发生大的变异,百姓震动、国家差不多会灭亡。那时我自己已经死了,赶不上了。迁都,可以吗?”子产说:“即使可以,我一个人不能决定迁都的事。”等到发生火灾,里析已经死了,没有下葬,子产派三十个人搬走了他的棺材。火灾发生以后,子产在东门辞退了晋国的公子、公孙,派司寇把新来的客人送出去,禁止早已来的客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派子宽、子上巡察许多祭祀处所以至大宫。派公孙登迁走大龟,派祝史迁走宗庙里安放神主的石匣到周庙,向先君报告。派府人、库人各自戒备自己的管理范围以防火。派商成公命令司宫戒备,迁出先公的宫女,安置在火烧不到的地方。司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到处救火。城下的人列队登城。第二天,派野司寇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不散开,郊区的人帮助祝史在国都北面清除地面修筑祭坛,向水神、火神祈祷,又在四城祈祷。登记被烧的房屋,减免他们的赋税,发给他们建筑材料。号哭三天,停止开放国都中的市场。派行人向诸侯报告。宋国和卫国也都这样。陈国不救火,许国不慰问火灾,君子因此而知道陈国、许国将先被灭亡。

  六月,鄅国国君巡视农奴耕种,邾国军队入侵鄅国。鄅国人将要关闭城门。邾国人羊罗把关闭城门人的脑袋砍下,用手提着,就因此进入鄅国,把百姓全都俘虏回去。鄅子说:“我没有地方回去了。”跟随他的妻子儿女到了邾国。邾庄公归还了鄅君的夫人而留下了他的女儿。

  秋季,安葬曹平公。去参加葬礼的人见到周朝的原伯鲁,跟他说话,发现他不爱学习。回去把情况告诉闵子马。闵子马说:“周朝恐怕要发生动乱了吧!一定是这种说法很多,然后才影响到当权的人。大夫们担心丢掉官位而不明事理,又说:‘可以不学习,不学习没有坏处。’认为没有坏处就不学习,得过且过,因此就下面驾凌上面,上面废弛,能不发生动乱吗?学习,如同种植一样,不学习就如草木一样枝叶要堕落,原氏大概要灭亡了吧!”

  七月,郑国的子产因为火灾的缘故,大筑土地神庙,祭祀四方之神解除灾患,救治火灾的损失,这是合于礼的。于是精选士兵举行盛大检阅,将要进行清除场地。子太叔的家庙在路的南边,住房在路的北边,庙寝庭院不大。超过期限三天,他让清除场地的小工排列在路南庙北,说:“子产经过你们这里,下命令赶快清除,就向你们面对的方向动手拆除。”子产上朝,经过这里而发怒,清除的人就往南毁庙。子产走到十字路口,让跟随的人制止他们,说:“向北方拆除居室,不要拆庙。”

  火灾发生的时候,子产登上城墙的矮墙颁发武器。子太叔说:“晋国恐怕要来讨伐吧?”子产说:“我听说,小国忘记守御就危险,何况有火灾呢?国家不能被轻视,就因为有防备。”不久,晋国的边防官吏责备郑国说:“郑国有了火灾,晋国的国君、大夫不敢安居,占卜占筮、奔走四处,遍祭名山大川,不敢爱惜牺牲玉帛。郑国有火灾,是寡君的忧虑。现在执事狠狠地颁发武器登上城墙,将要拿谁来治罪?边境上的人害怕,不敢不报告。”子产回答说:“像您所说的那样,敝邑的火灾,是君王的忧虑。敝邑的政事不顺,上天降下火灾,又害怕邪恶的人乘机打敝邑的主意,以引诱贪婪的人,再次增加敝邑的不利,以加重君王的忧虑。幸亏没有灭亡,还可以解释。如果不幸而被灭亡,君王虽然为敝邑忧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郑国如果遭到别国的攻击,只有希望和投奔晋国,已经事奉晋国了,哪里敢有二心?”

  楚国的左尹王子胜对楚平王说:“许国对于郑国,是仇敌,而住在楚国的土地上,由此对郑国无礼。晋国和郑国正在友好,郑国如果进攻许国,而晋国帮助他们,楚国就丧失土地了。君王何不把许国迁走?许国不为楚国专有,郑国正在推行好的政令。许国说:‘那里是我们原来的都城。’郑国说:‘那里是我们战胜而获得的城邑。’叶地在楚国,是方城山外边的屏障土地不能轻视,国家不能小看,许国不能俘虏,仇恨不能挑起,君王还是考虑一下!”楚王很高兴。冬季,楚平王派王子胜把许国迁移到析地,就是原来的白羽。

 

 

昭公·昭公十九年

 

  【经】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己卯,地震。秋,齐高发帅师伐莒。冬,葬许悼公。

  【传】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尹子瑕城郏。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楚子之在蔡也,狊阜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宁请师。二月,宋公伐邾,围虫。三月,取之。乃尽归鄅俘。

  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大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

  邾人、郳人、徐人会宋公。乙亥,同盟于虫。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太子建居于城父。

  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使孙书伐之。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七月丙子,齐师入纪。

  是岁也,郑驷偃卒。子游娶于晋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驷氏耸。他日,丝以告其舅。冬,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驷氏惧,驷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大夫谋对,子产不待而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惧队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老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谚曰:『无过乱门。』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今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

  楚人城州来。沈尹戌曰:「楚人必败。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曰:『吾未抚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仇。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忘寝与食,非抚之也。」

  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
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龙斗,我独何觌焉?禳之,则彼其室也。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乃止也。

令尹子瑕言蹶由于楚子曰:「彼何罪?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楚之谓矣。舍前之忿可也。」乃归蹶由。

 

·  译文

 

  十九年春季,楚国的工尹赤把阴戎迁移到下阴,令尹子瑕在郏地筑城。叔孙昭子说:“楚国的意图不在于诸侯了!楚国仅仅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完整,以维持它的世代而已。”

  楚平王在蔡国的时候,郹阳封人的女儿私奔到他那里,生了太子建。等楚平王即位,派伍奢做太子的师傅,费无极做少师。费无极不受宠信,想要向楚平王诬谄太子以求得宠信,说:“建可以娶妻了。”楚平王为太子在秦国行聘,费无极参加迎娶,劝楚平王自己娶这个女子。正月,楚夫人嬴氏从秦国来到。

  鄅国国君的夫人,是宋国向戌的女儿,所以向宁请求出兵。二月,宋公进攻邾国,包围虫地。三月,占取虫地,就把鄅国的俘虏全部放了回去。

  夏季,许悼公得了疟疾,五月初五日,喝了太子止送的药就死了。太子逃亡到晋国。《春秋》记载说:“弑其君。”君子说:“尽心竭力以事奉国君,不进药物是可以的。”

  邾人、郳人、徐人会见宋元公。五月十二日,在虫地一起结盟。

  楚平王发动水军以进攻濮地。费无极对楚平王说:“晋国称霸诸侯的时候,接近中原诸国,而楚国偏僻简陋,所以不能和它争夺,如果扩大城父的城墙,而把太子安置在那里,用来和北方交通,君王收取南方,这是得到天下的好办法。”楚平王很高兴,听从了他的话,所以太子建住在城父。

  令尹子瑕到秦国聘问,这是为了拜谢把夫人嫁给楚国。

  秋季,齐国的高发领兵进攻莒国,莒共公逃亡到纪鄣。派孙书进攻纪鄣。当初,莒国有个女人,莒子杀了她丈夫,她就成了寡妇。等到年老,寄居在纪鄣,纺线搓绳量了城墙的高度然后收藏起来。等到齐军来到,就把绳扔出城外。有人把绳子献给孙书,孙书派部队在夜里攀绳登城,登上城的有六十个人,绳子断了。军队击鼓呐喊,城上的人也呐喊。莒共公害怕,打开西门逃跑。七月十四日,齐军进入纪鄣。

  这一年,郑国的驷偃死了。驷偃在晋国的大夫那里娶妻,生了丝,年幼。他的父辈兄辈立了驷乞做继承人。子产讨厌驷乞的为人,而且认为不合继承法规,不答应,也不制止。驷氏害怕。过了几天,丝把情况告诉了他舅父。冬季,晋国的大夫派人带了财礼来到郑国,询问立驷乞的缘故。驷氏害怕,驷乞想要逃走,子产不让走;请求用龟甲占卜,也不给。大夫们商量如何回答晋国,子产不等他们商量好就回答客人说:“郑国不能得到上天保佑,寡君的几个臣下不幸夭折病死。现在又丧失了我们的先大夫偃。他的儿子年幼,他的几位父兄害怕断绝宗主,和族人商量立了年长的亲子。寡君和他的几位大夫说:‘或者上天确实搅乱了这种继承法,我能知道什么呢?’俗话说,‘不要走过动乱人家的门口’,百姓动武作乱,尚且害怕经过那里,而何况敢知道上天所降的动乱?现在大夫将要询问它的原因,寡君确实不敢知道,还有谁知道?平丘的会盟,君王重温过去的盟约说:‘不要有人失职。’如果寡君的几个臣下,其中有去世的,晋国的大夫却要专断地干涉他们的继承人,这是晋国把我们当作边境的县城了,还成什么国家?”辞谢客人的财礼而回报他的使者,晋国人对这件事不再过问了。

  楚国人在州来筑城,沈尹戌说:“楚国人一定失败。过去吴国灭亡州来,子旗请求攻打吴国。君王说:‘我没有安抚好我的百姓。’现在也像当时一样,而又在州来筑城去挑动吴国,能够不失败吗?”侍者说:“君王施舍从不厌倦,让百姓休息五年,可以说安抚他们了。”沈尹戌说:“我听说安抚百姓,在国内节约开支,在国外树立德行,百姓生活安乐,而没有仇敌。现在宫室的规模没有限度,百姓时刻惊恐不安,辛劳疲乏至死还没有人收葬,忘掉了睡觉和吃饭,这不是安抚他们。”

  郑国发生大水灾,有龙在时门外边的洧渊争斗,国内的人们请求举行禳灾求福的祭祀。子产不答应,说:“我们争斗,龙不看,龙争斗,我们为什么偏要去看呢?向它们祭祀祈祷,那洧渊本来是龙居住的地方,岂能使它们离开呢?我们对龙没有要求,龙对我们也没有要求。”于是就停止了祭祀。

  令尹子瑕为蹶由对楚平王说:“他有什么罪?俗话所说‘在家里发怒,而在大街上给人脸色看’,说的就是楚国了。舍弃以前的怨愤可以了。”楚平王就把蹶由放回了吴国。

 

 

昭公·昭公二十年

 

  【经】二十年春王正月。夏,曹公孙会自鄸出奔宋。秋,盗杀卫侯之兄絷。冬十月,宋华亥、向宁、华定出奔陈。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卢卒。

  【传】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乱,国几亡,三年而后弭。蔡有大丧。」叔孙昭子曰:「然则戴、桓也!汏侈无礼已甚,乱所在也。」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自以为犹宋、郑也,齐、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何言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执己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奉初以还,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也。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

  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尔其勉之,相从为愈。」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杀之。

  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公子光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仇,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焉,而耕于鄙。

  宋元公无信多私,而恶华、向。华定、华亥与向宁谋曰:「亡愈于死,先诸?」华亥伪有疾,以诱群公子。公子问之,则执之。夏六月丙申,杀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拘向胜、向行于其廪。公如华氏请焉,弗许,遂劫之。癸卯,取大子栾与母弟辰、公子地以为质。公亦取华亥之子无戚、向宁之子罗、华定之子启,与华氏盟,以为质。

  卫公孟絷狎齐豹,夺之司寇与鄄,有役则反之,无则取之。公孟恶北宫喜、褚师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惧,而欲以作乱。故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作乱。

  初,齐豹见宗鲁于公孟,为骖乘焉。将作乱,而谓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与乘,吾将杀之。」对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远也。虽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过也。今闻难而逃,是僭子也。子行事乎,吾将死之,以周事子,而归死于公孟,其可也。」

  丙辰,卫侯在平寿,公孟有事于盖获之门外,齐子氏帷于门外而伏甲焉。使祝蛙置戈于车薪以当门,使一乘从公孟以出。使华齐御公孟,宗鲁骖乘。及闳中,齐氏用戈击公孟,宗鲁以背蔽之,断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杀之。

  公闻乱,乘,驱自阅门入,庆比御公,公南楚骖乘,使华寅乘贰车。及公宫,鸿
魋驷乘于公,公载宝以出。褚师子申遇公于马路之衢,遂从。过齐氏,使华寅肉袒,执盖以当其阙。齐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闭郭门,逾而从公。公如死鸟,析朱锄宵从窦出,徒行从公。

  齐侯使公孙青聘于卫。既出,闻卫乱,使请所聘。公曰:「犹在竟内,则卫君也。」乃将事焉。遂从诸死鸟,请将事。辞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莽,吾子无所辱君命。」宾曰:「寡君命下臣于朝,曰:『阿下执事。』臣不敢贰。」主人曰:「君若惠顾先君之好,昭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有宗祧在。」乃止。卫侯固请见之,不获命,以其良马见,为未致使故也。卫侯以为乘马。宾将掫,主人辞曰:「亡人之忧,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从者。敢辞。」宾曰:「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获扞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惧不免于戾,请以除死。」亲执铎,终夕与于燎。

  齐氏之宰渠子召北宫子。北宫氏之宰不与闻谋,杀渠子,遂伐齐氏,灭之。丁巳晦,公入,与北宫喜盟于彭水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国人。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师圃、子玉霄、子高鲂出奔晋。闰月戊辰,杀宣姜。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锄谥曰成子,而以齐氏之墓予之。

  卫侯告宁于齐,且言子石。齐侯将饮酒,遍赐大夫曰:「二三子之教也。」苑何忌辞,曰:「与于青之赏,必及于其罚。在《康诰》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在群臣?臣敢贪君赐以干先王?」

  琴张闻宗鲁死,将往吊之。仲尼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乱,不为利疚于回,不以回待人,不盖不义,不犯非礼。」

  宋华、向之乱,公子城、公孙忌、乐舍、司马强、向宜、向郑、楚建、郳甲出奔郑。其徒与华氏战于鬼阎,败子城。子城适晋。华亥与其妻必盥而食所质公子者而后食。公与夫人每日必适华氏,食公子而后归。华亥患之,欲归公子。向宁曰:「唯不信,故质其子。若又归之,死无日矣。」公请于华费遂,将攻华氏。对曰:「臣不敢爱死,无乃求去忧而滋长乎!臣是以惧,敢不听命?」公曰:「子死亡有命,余不忍其呴。」冬十月,公杀华、向之质而攻之。戊辰,华、向奔陈,华登奔吴。向宁欲杀大子,华亥曰:「干君而出,又杀其子,其谁纳我?且归之有庸。」使少司寇牼以归,曰:「子之齿长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为质,必免。」公子既入,华牼将自门行。公遽见之,执其手曰:「余知而无罪也,入,复而所。」

  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嚣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飨,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溲再辕稼鬼神。」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

  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

  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者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  译文

 

  二十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二月初一日,冬至。梓慎观察云气,说:“今年宋国有动乱,国家几乎灭亡,三年以后才平定。蔡国有大的丧事。”叔孙昭子说:“这就是戴、桓两族了,他们奢侈、无礼到了极点,动乱会发生在他们那里。”

  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和伍奢将要领着方城山外的人背叛,自以为如同宋国、郑国一样,齐国、晋国又一起辅助他们,将会危害楚国,这事情快成功了。”楚平王相信了这些话,质问伍奢。伍奢回答说:“君王有一次过错已经很严重了,为什么还听信谗言?”楚平王逮捕了伍奢,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奋扬没有到达,派人通知太子逃走。三月,太子建逃亡到宋国。楚平王召回奋扬,奋扬让城父大夫逮捕自己回到郢都。楚平王说:“话从我的嘴里说出去,进到你的耳朵里,是谁告诉建的?”奋扬回答说:“是下臣告诉他的。君王命令我说:‘事奉建要像事奉我一样。’下臣不才,不能或有二心。奉了起初的命令去对待太子,就不忍心执行您后来的命令。所以要他逃走了。不久我后悔,也来不及了。”楚平王说:“你敢回来,为什么?”奋扬回答说:“被派遣而没有完成使命,召见我又不回来,这是再次违背命令,逃走也没有地方可去。”楚平王说:“回城父去吧!”奋扬还像过去一样做官。

  费无极说:“伍奢的儿子有才能,如果在吴国,一定要使楚国担忧,何不用赦免他们父亲的办法召回他们。他们仁爱,一定回来。不这样,将要成为祸患。”楚平王派人召回他们,说:“回来,我赦免你们的父亲。”棠邑大夫伍尚对他的兄弟员说:“你去到吴国,我准备回去死。我的才智不如你,我能够死,你能够报仇。听到赦免父亲的命令,不能不奔走回去。亲人被杀戮,不能不报仇。奔走回去使父亲赦免,这是孝。估计功效而后行动,这是选择任务而前去,这是智。明知要死而不躲避,这是勇。父亲不能丢掉,名誉不能废弃,你还是努力吧!各人不必勉强为好。”伍尚回去。伍奢听说伍员不来,说:“楚国的国君、大夫恐怕不能准时吃饭了。”楚国人把他们都杀了。

  伍员去到吴国,向州于说明进攻楚国的利益。公子光说:“是这个家族被杀戮而想要报私仇,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