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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30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匆忙中没有设防,吴国人在鹊岸击败了他。楚灵王乘坐驿车到达罗汭。

  吴王派他的兄弟蹶由到楚营犒劳军队,楚国人把他抓起来,准备杀了他用血祭鼓。楚灵王派人询问,说:“你占卜过,来这里吉利吗?”蹶由回答说:“吉利。寡君听说君王将要向敝邑出兵,就用守龟占卜,致告龟甲说:‘我赶快派人去犒劳军队,请前去以观察楚王生气的大小而加以戒备,也许神能使我预先知道吉凶。’占卜的卦像告诉我们说吉利,说:‘得胜是可以预知的。’君王如果高高兴兴地迎接使臣,增加敝邑的懈怠而忘记危险,我们被灭亡就没有几天了。现在君王勃然大怒,虐待和逮捕使臣,将要用使臣的血来祭鼓,那么吴国就知道该怎么戒备了。敝邑虽然疲弱,如果早日修城郭备器用,也许可以阻止贵军的进攻。无论对患难还是平安都有准备,这可以说是吉利了。而且吴国为国家而占卜,难道是为了使臣一个人?使臣得以用血祭祀军鼓,而敝邑就知道防备,以抵御意外,难道说还有比这更大的吉利吗?国家的守护神龟,有什么事情不能占卜?一吉一凶,谁能够肯定落在哪件事情上?城濮的卦像,在邲城应验。现在这一趟出使,占卜的卦像也许会有应验的。”楚灵王于是就没有杀蹶由。

  楚国的军队在罗汭渡河,沈尹赤和楚灵王会合,驻扎在莱山,薳射率领繁扬的军队先进入南怀,楚军跟上去。到达汝清,不能进入吴国。楚灵王就在坻箕之山检阅军队。这一次行动,吴国早已设防,楚国没有建功就回去了,带着蹶由回国。楚灵王惧怕吴国,派沈尹射在巢地待命,薳启彊在雩娄待命,这是合于礼的。

  秦国的后子再次回到秦国,这是由于秦景公去世的缘故。

 

 

昭公·昭公六年

 

  【经】六年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葬秦景公。夏,季孙宿如晋。葬杞文公。宋华合比出奔卫。秋九月,大雩。楚薳罢帅师伐吴。冬,叔弓如楚。齐侯伐北燕。

  【传】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礼也。大夫如秦,葬景公,礼也。

  三月,郑人铸刑书。叔向使诒子产书,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徼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

  夏,季孙宿如晋,拜莒田也。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欢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

  宋寺人柳有宠,大子佐恶之。华合比曰:「我杀之。」柳闻之,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将纳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视之,有焉,遂逐华合比,合比奔卫。于是华亥欲代右师,乃与寺人柳比,从为之征,曰「闻之久矣。」公使代之,见于左师,左师曰:「女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诗》曰:『宗子维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女其畏哉!」

  六月丙戌,郑灾。

  楚公子弃疾如晋,报韩子也。过郑,郑罕虎、公孙侨、游吉从郑伯以劳诸柤。辞不敢见,固请见之,见,如见王,以其乘马八匹私面。见子皮如上卿,以马六匹。见子产,以马四匹。见子大叔,以马二匹。禁刍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树,不采刈,不抽屋,不强丐。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舍不为暴,主不慁宾。往来如是。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

  韩宣子之适楚也,楚人弗逆。公子弃疾及晋竟,晋侯将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从我而已,焉用效人之辟?《书》曰:『圣作则。』无宁以善人为则,而则人之辟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说,乃逆之。

  秋九月,大雩,旱也。

  徐仪楚聘于楚。楚子执之,逃归。惧其叛也,使薳泄伐徐。吴人救之。令尹子荡帅师伐吴,师于豫章,而次于乾溪。吴人败其师于房钟,获宫厩尹弃疾。子荡归罪于薳泄而杀之。

  冬,叔弓如楚聘,且吊败也。

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燕,将纳简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

 

·  译文

 

  六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杞文公去世。鲁国前去吊唁好像对同盟的国家一样,这是合于礼的。鲁国大夫去到秦国,参加秦景公的葬礼,这是合于礼的。

  三月,郑国把刑法铸在鼎上。叔向派人送给子产一封信,说:“开始我对您寄予希望,现在完了。从前先王衡量事情的轻重来断定罪行,不制定刑法,这是害怕百姓有争夺之心。还是不能防止犯罪,因此用道义来防范,用政令来约束,用礼仪来奉行,用信用来保持,用仁爱来奉养。制定禄位,以勉励服从的人,严厉地判罪,以威胁放纵的人。还恐怕不能收效,所以用忠诚来教诲他们,根据行为来奖励他们,用专业知识技艺教导他们,用和悦的态度使用他们,用严肃认真对待他们,用威严监临他们,用坚决的态度判断他们的罪行。还要访求聪明贤能的卿相、明白事理的官员、忠诚守信的乡长、慈祥和蔼的老师,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使用,而不致于发生祸乱。百姓知道有法律,就对上面不恭敬。大家都有争夺之心,用刑法作为根据,而且侥幸得到成功,就不能治理了。夏朝有违犯政令的人,就制定禹刑。商朝有触犯政令的人,就制定汤刑。周朝有触犯政令的人,就制定九刑。三种法律的产生,都处于末世了。现在您辅佐郑国,划定田界水沟,设置毁谤政事的条例,制定三种法规,把刑法铸在鼎上,准备用这样的办法安定百姓,不也是很难的吗?《诗》说:‘效法文王的德行,每天抚定四方。’又说:‘效法文王,万邦信赖。’像这样,何必要有法律?百姓知道了争夺的依据,将会丢弃礼仪而征用刑书。刑书的一字一句,都要争个明白。触犯法律的案件更加繁多,贿赂到处使用。在您活着的时候,郑国恐怕要衰败吧!肸听说,‘国家将要灭亡,必然多订法律’,恐怕说的就是这个吧!”子产复信说:“像您所说的这样。侨没有才能,不能考虑到子孙,我是用来挽救当前的世界。既然不能接受您的命令,又岂敢忘了您的恩惠?”

  士文伯说:“大火星出现,郑国恐怕会发生大火灾吧!大火星还没有出现,而使用火来铸造刑器,包藏着引起争论的法律。大火星如果象征这个,不引起火灾还能表示什么?”

  夏季,季孙宿到晋国去,这是为了拜谢不讨伐占取莒国土田的缘故。晋平公设享礼招待他,有外加的菜肴。季孙宿退出,派行人报告说:“小国事奉大国,如果免于被讨伐。不敢再求赏赐。得到赏赐也不超过三献。现在菜肴有所增加,下臣不敢当,恐怕这是罪过。”韩宣子说:“寡君用它来讨取您的欢心。”季孙宿回答说:“寡君尚且不敢当,何况下臣是君王的奴隶,岂敢听到有外加多赏赐?”坚决请求撤去加菜,然后结束享宴。晋国人认为他懂得礼仪,在宴礼中重重地送给他财物。

  宋国的寺人柳受到宋平公宠信,太子佐讨厌他。华合比说:“我去杀了他。”寺人柳听到了,就挖坑、杀牲口、把盟书放在牲口上埋起来。然后报告宋平公说:“合比准备将逃亡在外的人召回来,已经在北边外城结盟了。”宋平公派人去看,果然有这回事,就驱逐了华合比。华合比逃亡到卫国。当时华亥想要取代华合比的右师这一官职,就和寺人柳勾结,为他作证明说:“这件事我也早已听到。”宋平公让他代替了华合比。华亥进见左师,左师说:“你这个人一定要逃亡。你毁坏你的宗族,对别人会怎么样?别人也会对你怎么样?《诗》说:‘嫡长子就是城垣,不要使城垣毁坏,不要使自己孤立而有所害怕。’你大概会害怕的吧!”

  六月初七日,郑国发生火灾。

  楚国的公子弃疾到晋国去,这是为了回报韩宣子的致送晋女。经过郑国,郑国的子皮、子产、子太叔跟从郑简公在柤地慰劳他。公子弃疾辞谢不敢见面。郑简公坚决请求,这才肯见面。进见郑简公好像进见楚王,用驾车的马八匹作为私人进见的礼物。进见子皮好像进见楚国的上卿,用马六匹。进见子产,用马四匹。进见子太叔,用马两匹。禁止割草放牧采摘砍柴,不进入农田,不砍树木,不摘菜果,不拆房屋,不强行讨取。发誓说:“有触犯命令的,君子撤职,小人降等。”寄住的时期不作暴行,主人不用担心客人。一往一来都像这样,郑国的三个卿都知道他将要做楚王了。

  韩宣子到楚国去的时候,楚国人不出来迎接。公子弃疾到达晋国国境,晋平公也不想派人迎接。叔向说:“楚国不正派,我们正派。为什么去学不正派?《诗》说,‘你的教导,百姓都要仿效。’根据我们自己的办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学别人的不正派?《书》说,‘圣人做出准则。’宁可以善人做准则,难道还去学别人的不正派吗?一个普通人做好事,百姓还以他为准则,何况国君?”晋平公高兴了,就派人迎接公子弃疾。

  秋季,九月,举行大的雩祭,这是由于发生了旱灾。

  徐仪楚到楚国聘问,楚灵王囚禁了他,他逃回徐国。楚灵王害怕他背叛,派薳泄进攻徐国。吴国人救援徐国。令尹子荡率领军队进攻吴国,在豫章出兵而住在乾谿。吴国人在房钟击败了令尹子荡的军队,俘虏了宫厩尹弃疾。子荡把罪过推在薳泄身上而杀了他。

  冬季,叔弓到楚国聘问,并且慰问战争失败。

  十一月,齐景公到晋国,请求同意进攻北燕。士匄辅佐士鞅在黄河边上迎接,这是合于礼的。晋平公同意了。十二月,齐景公就发兵进攻北燕,打算把燕简公送回去。晏子说:“简公不要送回去。燕国有了国君,百姓对他没有二心。我们的国君贪财,左右的人阿谀奉承,办大事不讲信用,所以还是不可以呢!”

 

 

昭公·昭公七年

 

  【经】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三月,公如楚。叔孙婼如齐莅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卫侯恶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孙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传】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齐求之也。癸巳,齐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皙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瓮、玉椟、斗耳,不克而还。

  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芋尹无宇断之,曰:「一国两君,其谁堪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无宇之阍入焉。无宇执之,有司弗与,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区之法,曰:『盗所隐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也。逃而舍之,是无陪台也。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盗有宠,未可得也。」遂赦之。

  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大宰薳启强曰:「臣能得鲁侯。」薳启强来召公,辞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婴齐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将使衡父照临楚国,镇抚其社稷,以辑宁尔民』。婴齐受命于蜀,奉承以来,弗敢失陨,而致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领北望,日月以冀。传序相授,于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临我丧。孤与其二三臣,悼心失图,社稷之不皇,况能怀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见寡君,宠灵楚国,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贶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实嘉赖之,岂唯寡君?君若不来,使臣请问行期,寡君将承质币而见于蜀,以请先君之贶。」

  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晋人来治杞田,季孙将以成与之。谢息为孟孙守,不可。曰:「人有言曰:『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礼也』。夫子从君,而守臣丧邑,虽吾子亦有猜焉。」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病焉?」辞以无山,与之莱、柞,乃迁于桃。晋人为杞取成。

  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启强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适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御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

  郑子产聘于晋。晋侯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

  子产为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施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场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宣子受之,以告晋侯。晋侯以与宣子。宣子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县于乐大心。

  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大叔曰:「公孙泄何为?」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及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子产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饮酒无度,故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杀罕魋。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获戾而逃,唯执政所置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为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秋八月,卫襄公卒。晋大夫言于范献子曰:「卫事晋为睦,晋不礼焉,庇其贼人而取其地,故诸侯贰。《诗》曰:『即□鴒在原,兄弟急难。』又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兄弟之不睦,于是乎不吊,况远人,谁敢归之?今又不礼于卫之嗣,卫必叛我,是绝诸侯也。」献子以告韩宣子。宣子说,使献子如卫吊,且反戚田。

  卫齐恶告丧于周,且请命。王使臣简公如卫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高圉、亚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

  单献公弃亲用羁。冬十月辛酉,襄、顷之族杀献公而立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卒。晋侯谓伯瑕曰:「吾所问日食,从矣,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公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婤姶生孟絷。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烝锄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絷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卫国主其社稷。」遇《屯》三。又曰:「余尚立絷,尚克嘉之。」遇《屯》三之《比三。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也,将不列于宗,不可谓长。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弗从何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临祭祀,奉民人,事民人,鬼神,从会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灵公。十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  译文

 

  七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北燕和齐国讲和,这是由于齐国的要求。十八日,齐景公住在虢地。燕国人求和,说:“敝邑知道罪过,岂敢不听从命令?请求把先君的破旧器物用来谢罪。”公孙皙说:“接受他们的归服而退兵,等待有空子再采取行动,可以这样做。”二月十四日,在濡水边上结盟。燕国人把燕姬嫁给齐景公,送给他玉瓮、玉柜、玉杯。齐国没有取得胜利而回国。

  楚灵王做令尹的时候,打了国王用的旌旗去打猎,芋尹无宇砍断旌旗的飘带,说:“一个国家两个君主,有谁能忍受得了?”等到楚灵王即位,又建造章华宫,接纳逃亡的人安置在里面。无宇的守门人逃到章华宫里。无宇要抓他,管理宫室的官员不肯,说:“在国王的宫里抓人,这罪过就大了。”抓住无宇而进见楚灵王。楚灵王准备喝酒,无宇申诉说:“天子经营天下,诸侯治理封疆,这是古代的制度。边境之内,哪里不是国君的土地?吃着土地上的出产,谁不是国君的下臣?所以《诗》说:‘普天之下,无不是天子的土地。沿着土地的边涯,无不是天子的臣仆。’天有十个日子,人有十个等级。下边以此事奉上边,上边以此祭祀神明。所以王统治公,公统治大夫,大夫统治士,士统治皂,皂统治舆,舆统治隶,隶统治僚,僚统治仆,仆统治台。养马有圉,放牛有牧,各有专司以应付各种事情。现在官员说:‘你为什么在王宫里抓人?’不在王宫,又在哪里抓他呢?周文王的法令说,‘有逃亡的,要大肆搜捕’,因此就得了天下。我们的先君文王制订惩罚窝藏的法令,说,‘隐藏盗贼的赃物,和盗贼同罪’,因此就得到直到汝水的疆土。如果按照那些官员的做法,这就是没有地方去逮捕逃亡的奴隶了。逃亡的就让他逃亡,这就没有奴仆了。这样,国家的工作恐怕就会有所缺失了!从前武王列举纣的罪状通告诸侯说:‘纣是天下逃亡者的窝藏主,是逃亡者聚集的渊薮。’所以人们致死也要攻打他。君王开始求取诸侯而效法纣,只怕不可以吧!如果用两位文王的法令来逮捕盗贼,盗贼是有地方可抓的。”楚灵王说:“抓了你的奴隶走吧。有一个盗贼正受到恩宠,还抓不到呢。”于是就赦免了无宇。

  楚灵王建成章华之台,希望和诸侯一起举行落成典礼。太宰薳启彊说:“下臣能够得到鲁侯。”薳启彊前来召请鲁昭公,致辞说:“从前贵国的先君成公命令我们的先大夫婴齐说:‘我不忘记先君的友好,将要派衡父光临楚国,镇抚安定国家,使得你们百姓安宁。’婴齐在蜀地接受了命令。接受命令回来,不敢废弃,而祭告于宗庙。过去我们先君共王伸着脖子向北望,每天每月都在盼望着贵国使者的到来,世代相传,到今天经历四位国王了。恩赐没有来到,只有襄公为了我国的丧事而光临。孤和手下的几个臣子心中动摇失掉了主意,治理国家尚且不得闲空,哪里还能够怀念您的恩德!现在君王如果移步屈尊,和寡君见面,使楚国得到福泽,以重申蜀地那次会盟,送来君王的恩惠,这样,寡君就已经受到恩赐了,哪里敢希望再像蜀地那次结盟一样!敝邑的先君鬼神也会嘉许和依靠它,岂独寡君?如果君王不来,使臣请问君王带兵出动的日期,寡君将要捧着进见的财币,而到蜀地去见君王,以请问鲁先君成公的恩赐。”

  鲁昭公准备前去,梦见鲁襄公为他出行,祭祀路神。梓慎说:“君王最终是去不了的。襄公去楚国的时候,梦见周公祭祀路神,然后出行。现在襄公在祭祀路神,君王还是不去为好。”子服惠伯说:“去!先君从没有去过楚国,所以周公祭祀路神来引导他。襄公去过楚国了,然后祭祀路神,来引导君王。不去,到哪里去?”

  三月,昭公到楚国去,郑简公在师之梁慰劳昭公。孟僖子做副手,不能相礼。到达楚国,不能对答郊外的慰劳礼。

  夏季,四月初一,日食。晋平公向士文伯询问说:“谁将要承当日食的灾祸?”士文伯说:“鲁国和卫国会遭到凶险。卫国受祸大,鲁国受祸小。”晋平公说:“什么缘故?”士文伯回答说:“日食的时候日头离开卫国的分野到了鲁国的分野。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灾祸,鲁国就应该承受。这次大灾恐怕要落在卫君的头上吧!鲁国将要由上卿来承当。”晋平公说:“《诗》所说的‘那个日头发生日食。是什么地方不好’,是什么意思?”士文伯回答说:“这说的是不善于处理政事。国家没有好政事,不用好人,那就在日月的灾祸里会自找倒霉,所以政事是不能不谨慎的。致力于三条就行了:第一叫做选择贤人,第二叫做依靠百姓,第三叫做顺从时令。”

  晋国派人前来划定鲁国与杞国的边界,季孙打算把成地给他们。谢息为孟孙镇守成地,不同意,说:“人们有这样的话说,‘虽然只有小智小慧,守着器物就不能出借,这是礼。”他老人家跟随国君,而守臣却丢掉他的城邑,即使是您也会怀疑我不忠的。”季孙说:“国君在楚国,对于晋国来说就是罪过。又不听从晋国,鲁国的罪过就加重了,晋军必然到来,我没法抵御他们,不如给他们算了。等晋国有机可乘,而再取之于杞国。我给您桃地,如果成地重归于我国,谁敢占有它?这就是得到两份成地了。鲁国没有忧患而孟孙增加封邑,您又担心什么呢?”谢息推辞说桃地没有山,季孙又给他莱山和柞山,谢息这才迁到桃地。晋国人为杞国取得了成地。

  楚灵王在新台设享礼招待鲁昭公,让一个长须的人相礼。把大屈之弓送给昭公表示友好。随即又后悔。薳启彊听说这件事,进见昭公。昭公跟他说起这件事,薳启彊下拜祝贺。昭公说:“为什么祝贺?”薳启彊回答说:“齐国和晋国、越国想要它很久了,寡君并没有肯定给他们,而送给了君王。君王防备抵御三个邻国,谨慎地保有宝物,难道敢不祝贺吗?”昭公恐惧,就把弓送还给楚灵王。

  郑国的子产到晋国聘问。晋平公有病。韩宣子迎接客人,私下说:“寡君卧病,到现在三个月了,所应该祭祀的山川都祈祷过了,但是病情只有增加而没有见好。现在梦见黄熊进入寝门,这是什么恶鬼?”子产回答说:“以君王的英明,您做正卿,哪里会有恶鬼?从前尧在羽山杀死了鲧,他的精灵变成黄熊,钻进羽渊里,成为夏朝郊祭的神灵,三代都祭祀他。晋国做盟主,或者没有祭祀他吧!”韩宣子祭祀鲧。晋平公的病逐渐痊愈,把莒国的两个方鼎赏赐给子产。

  子产为丰施把州地的土田归还给韩宣子,说:“过去君王认为那个公孙段能够承担大事,因而赐给他州地的土田。现在他不幸早死,不能长久地享有君王的赐予。他的儿子不敢占有,也不敢告诉君王,所以私下送给您”宣子辞谢。子产说:“古人有话说:‘他父亲劈的柴,他的儿子不能承受。’施将会惧怕不能承受他先人的俸禄,更何况担当大国的恩赐?即使您执政而可以使他免于罪戾,后来的人如果碰巧有关于边界的闲话,敝邑得罪,丰氏就会受到大的讨伐。您取得州地,这是使敝邑免于罪过,又等于建立扶持丰氏。谨敢以此作为请求。”宣子接受了,把情况报告晋平公。晋平公把州地给了宣子。宣子由于当初的话,占有州地感到惭愧,用州地跟乐大心交换了原县。

  郑国有人因为伯有而互相惊扰,说:“伯有来了!”大家都跑,不知跑到哪里去才好。把刑法铸在鼎上的那年二月,有人梦见伯有披甲而行,说:“三月初二日,我将要杀死带。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将要杀死段。”到去年三月初二日那一天,驷带死了,国内的人们更加害怕。齐国和燕国讲和的那一月,二十七日,公孙段死了。国内的人们就越来越恐惧了。下一月,子产立了公孙泄和良止来安抚伯有的鬼魂,这才停了下来。子太叔问这样做的原因。子产说:“鬼有所归宿,这才不做恶鬼,我是为他寻找归宿啊。”太叔说:“立公孙泄干什么?”子产说:“为了使他们高兴,立身没有道义而希图高兴,执政的人违反礼仪,这是用来取得百姓欢心。不取得百姓欢心,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百姓是不会服从的。”

  等到子产去晋国,赵景子问他,说:“伯有还能做鬼吗?”子产说:“能。人刚刚死去叫做魄,已经变成魄,阳气叫做魂。生时衣食精美丰富魂魄就强有力,因此有现形的能力,一直达到神化。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不能善终,他们的魂魄还能附在别人身上,以大肆惑乱暴虐,何况伯有是我们先君穆公的后代,子良的孙子,子耳的儿子,敝邑的卿,执政已经三代了。郑国虽然不强大,或者就像俗话所说的是‘小小的国家’,可是三代执掌政权,他使用东西很多,他在其中汲取精华也很多,他的家族又大,所凭借的势力雄厚,可又不得善终,能够做鬼,不也是应该的吗?”

  子皮的族人饮酒没有节制,所以马师氏和子皮氏的关系很坏。齐军从燕国回去的那个月,罕朔杀了罕魋。罕朔逃亡到晋国,韩宣子向子产询问安排他什么官职。子产说:“君王的寄居之臣,如果能容他逃避死罪,还敢选择什么官职?卿离开本国,随大夫的班位。有罪的人根据他的罪行降等,这是古代的制度。朔在敝邑的班位,是亚大夫。他的官职,是马师。得罪逃亡,就随您安排了。能够免他一死,所施的恩惠就很大了,又岂敢要求官职?”宣子由于子产答复恰当,让他随下大夫的班位。

  秋季,八月,卫襄公死了。晋国的大夫对范献子说:“卫国事奉晋国恭敬亲近,晋国不加礼遇,包庇它的叛乱者而占取它的土地,所以诸侯有了二心。《诗》说:‘鹡鸰在平原上,遇到急难兄弟互相救援。’又说:‘死丧是那么可怕,兄弟要互相怀念。’兄弟不和睦,因此不相亲善,何况远方的人们,谁敢前来归服?现在又对卫国的继位之君不加礼遇,卫国必然背叛我们,这种做法是和诸侯绝交。”献子把这些话告诉韩宣子。韩宣子很高兴,派献子去卫国吊唁,同时归还戚地的土田给卫国。

  卫国的齐恶向周朝报告丧事,同时请求赐予恩命。周景王派郕简公去卫国吊唁,同时追命卫襄公说:“叔父升天,在我先王的左右,以辅佐事奉上帝。我岂敢忘了高圉、亚圉?”

  九月,昭公从楚国到达。孟僖子不满意自己对礼仪不熟悉,就学习礼仪,如果有精通礼仪的人就跟他学习。等到临死的时候,召集他手下的大夫,说:“礼仪,是做人的根本。没有礼仪,不能自立。我听说有一个将要得志的人名叫孔丘,是聪明人的后代,而他的家族却在宋国灭亡了。他的祖先弗父何本来应当据有宋国而让给了宋厉公。到了正考父,辅佐戴公、武公、宣公,三命而做了上卿就更加恭敬,所以他的鼎铭说:‘一命低头,二命弯身,三命把腰深深弯下。沿着墙赶快走,也没有敢把我欺侮。稠粥在这里,稀粥也在这里,用来糊住我的口。’他的恭敬就像这样。臧孙纥有话说:‘聪明人里具有明德的人,如果不能做国君,他的后代必然有显贵的。’现在恐怕会在孔丘身上吧!我如得以善终,一定把说和何忌托给他老人家,让他们事奉他而学习礼仪,以稳定他们的地位。”所以孟懿子和南宫敬叔把孔子作为老师来事奉。孔子说:“能够弥补过错的,就是君子啊。《诗》说,‘要取法仿效君子’。孟僖子可以学习仿效了。”

  单献公抛开亲族而任用寄居的客臣。冬季,十月二十日,襄公、顷公的族人杀死了单献公而立了单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死了。晋平公对伯瑕说:“我所询问的关于日食的事情,应验了。可以经常这样占验吗?”伯瑕说:“不行。六种事物不相同,百姓心志不一致,事情轻重不是一类,官员好坏不一样,开始相同而结果相异,怎么可以经常这样呢?《诗》说‘有人舒舒服服地安居休息,有人精疲力尽地为国操劳’,它的结果不同就像这样。”晋平公说:“六种事物说的是什么?”伯瑕回答说:“这说的就是岁、时、日、月、星、辰。”晋平公说:“很多人告诉我辰的意义而没有相同的,什么叫做辰?”伯瑕回答说:“日和月相会叫做辰,所以用来和日相配。”

  卫襄公夫人姜氏没有儿子,宠姬婤姶生了孟絷。孔成子梦见康叔对自己说:“立元为国君,我让羁的孙子圉和史苟辅佐他。”史朝也梦见康叔对自己说:“我将要命令你的儿子苟和孔烝鉏的曾孙圉辅佐元。”史朝进见孔成子,告诉他梦见的情况,两梦情况相合。晋国韩宣子执政,向诸侯聘问的那一年,婤姶生了儿子,为他取名叫元。孟絷的脚不好不善走路,孔成子用《周易》来占筮,祝告说:“元希望享有卫国,主持国家。”得到《屯》卦。又祝告说:“我还想立絷,希望神灵能够允许。”得到《屯》卦变成《比》卦。把卦像给史朝看。史朝说:“‘元亨’,就是元将会享有国家,又有什么怀疑呢?”孔成子说:“‘元’不是说为首的吗?”史朝回答说:“康叔为他取名,可以说是为首的了。孟不是这样的人,他将不能列为宗主,不能叫做为首的。而且它的繇辞说:‘利建侯’。嫡子嗣位而吉利,还建立什么侯?建立不就是嗣位。两次卦像都那么说,您还是建立他为好。康叔命令了我们,两次卦像告诉了我们。占筮和梦境相合,这是武王所经过的,为什么不听从?脚有毛病只能待在家里闲居。国君主持国家,亲临祭祀,奉养百姓,事奉鬼神,参加会见朝觐,又哪里能够闲居?各人按照他所有利的去做,不也可以吗?”所以孔成子立了灵公。十二月二十三日,安葬卫襄公。

 

 

昭公·昭公八年

 

  【经】八年春,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夏四月辛丑,陈侯溺卒。叔弓如晋。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陈公子留出奔郑。秋,蒐于红。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大雩,冬十月壬午,楚师灭陈。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杀陈孔奂。葬陈哀公。

  【传】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讟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尽,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远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无征,故怨咎及之。《诗》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其是之谓乎?是宫也成,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陈哀公元妃郑姬,生悼大子偃师,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胜。二妃嬖,留有宠,属诸徒招与公子过。哀公有废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过杀悼大子偃师,而立公子留。

  夏四月辛亥,哀公缢。干征师赴于楚,且告有立君。公子胜愬之于楚,楚人执而杀之。公子留奔郑。书曰「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罪在招也;「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罪不在行人也。

  叔弓如晋,贺虒祁也。游吉相郑伯以如晋,亦贺虒祁也。史赵见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贺之?」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贺,将天下实贺。」

  秋,大蒐于红,自根牟至于商、卫,革车千乘。

  七月甲戌,齐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杀梁婴。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车,皆来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授甲,将攻之。陈桓子善于子尾,亦授甲,将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则数人告。将往,又数人告于道,遂如陈氏。桓子将出矣,闻之而还,游服而逆之。请命,对曰:「闻强氏授甲将攻子,子闻诸?」曰:「弗闻。」「子盍亦授甲?无宇请从。」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诲之犹惧其不济,吾又宠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谓之?《周书》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桓子稽颡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遂和之如初。

陈公子招归罪于公子过而杀之。九月,楚公子弃疾帅师奉孙吴围陈,宋戴恶会之。冬十一月壬午,灭陈。舆嬖袁克,杀马毁玉以葬。楚人将杀之,请置之。既又请私,私于幄,加絰于颡而逃。使穿封戌为陈公,曰:「城麇之役,不谄。」侍饮酒于王,王曰:「城麇之役,女知寡人之及此,女其辟寡人乎?」对曰:「若知君之及此,臣必致死礼,以息楚。」晋侯问于史赵,曰:「陈其遂亡乎?」对曰:「未也。」公曰:「何故?」对曰:「陈,颛顼之族也。岁在鹑火,是以卒灭,陈将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且陈氏得政于齐而后陈卒亡。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置德于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胡周赐之姓,使祀虞帝。臣闻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数未也。继守将在齐,其兆既存矣。」

 

·  译文

 

  八年春季,在晋国的魏榆有块石头说话。晋平公向师旷询问说:“石头为什么说话?”师旷回答说:“石头不能说话,有的东西凭借着它。否则,就是百姓听错了。下臣又听说:‘做事情违背了农时,怨恨诽谤在百姓中发生,就有不能说话的东西说话。’现在宫室高大奢侈,百姓的财力用尽,怨恨诽谤一齐起来,没有人能确保自己的性命。石头说话,不也是相宜的吗?”当时晋平公正在建造虒祁之宫,叔向说:“子野的话真是君子啊!君子的话,诚实而有证明,所以怨恨远离他的身体。小人的话,虚伪而没有证明,所以怨恨和灾祸来到他身上。《诗》说,‘不会说话多么伤心,话不能从他舌头上出来,只有劳累他自己。会说话的多么美好,漂亮话好像流水,使他自己安居休息’,说的就是这个吧!这座宫殿落成,诸侯必然背叛,国君必然有灾殃,师旷先生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陈哀公的第一夫人郑姬生了悼太子偃师,第二夫人生了公子留,第三夫人生了公子胜。第二夫人受到宠爱,公子留得宠,哀公把他托付给司徒招和公子过。陈哀公患有长期不愈的疾病,三月十六日,公子招、公子过杀了悼太子偃师而立公子留做太子。

  夏季,四月十三日,陈哀公上吊而死。干徵师到楚国报丧,同时报告又立了国君。公子胜向楚国控诉,楚国人抓住干徵师并杀死了他。公子留逃亡到郑国。《春秋》记载说“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这是由于罪过在于公子招,“楚人执陈行人干徵师杀之”,这是由于罪过不在于行人。

  叔弓到晋国去,祝贺虒祁之宫的落成。游吉辅佐郑伯而去到晋国,也是祝贺虒祁之宫的落成。史赵见到游吉,说:“大家互相欺骗也太过分了!可以吊唁的事,反而又来祝贺它!”游吉说:“怎么吊唁啊?大概不仅我国祝贺,天下都将会来祝贺。”

  秋季,在红地举行大检阅,从根牟直到宋国、卫国边境线上,兵车有一千辆。

  七月初八日,齐国的子尾死了,子旗想要管理子尾的家政。十一日,杀梁婴。八月十四日,驱逐了子成、子工、子车,这三个人都逃亡前来我国,子旗为子良立了家臣头子。子良的家臣说:“孩子已经长大了,子旗却要帮忙管我们的家事,这是想要兼并我们。”把武器发下去,准备攻打子旗。陈桓子和子尾亲近,也把武器发下去,准备帮助子良的家臣。有人报告给子旗,子旗不相信,又有几个人来报告。子旗准备去子良家里,又有几个人在路上向他报告,因此就去到陈氏那里。桓子将要出动了,听说子旗来,就转回去,穿上便服迎接子旗。子旗请问桓子的意见。桓子回答说:“听说子良家里把武器发下去准备攻打您,您听说了吗?”子旗说:“没有听说。”桓子说:“您何不也把武器发下去?无宇请求跟从您。”子旗说:“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个孩子,我教导他,还恐怕他不能成功,我又宠信他为他立了家臣头子,如果和他互相攻打,怎么对待先人?您何不对他去说一说?《周书》说,‘施惠于不感激施惠的人,劝勉不受劝勉的人’,这就是康叔所以能够作事宽大的缘故。”陈桓子叩着头说:“顷公、灵公保佑您,我还希望您赐惠于我呢。”于是两家和好如同以前一样。

  陈国的公子招把罪过推给公子过而杀死了他。九月,楚国的公子弃疾带兵奉事太孙吴包围陈国,宋国的戴恶领兵会合。冬季,十月十八日,灭亡了陈国。管车人袁克杀了马毁了玉为陈哀公殉葬。楚国人要杀死他。他请求赦免,不久又请求去小便。他在帐幕里小便,把麻带缠在头上逃走了。

  楚灵王派穿封戌做陈公,说:“在城麇那次事件中他不谄媚。”穿封戌事奉楚灵王饮酒,楚灵王说:“城麇那次事件,你要知道寡人能到这一步,你大约会让我的吧!”穿封戌回答说:“如果知道您能到这一步,臣下一定冒死来安定楚国。”

  晋平公向史赵询问说:“陈国大约就此灭亡了吧!”史赵说:“没有。”晋平公说:“什么缘故?”史赵回答说:“陈国,是颛顼的后代。岁星在于鹑火,颛顼氏由此而终于灭亡。陈国也将会和过去一样。现在岁星在箕宿、斗宿间的银河中,陈国还将会复兴。而且陈氏要在齐国取得政权,以后才最终灭亡。这一族从幕直到瞽瞍都没有违背天命,舜又增加了盛德,德行一直落到遂的身上。遂的后代保持了它。到了胡公不淫,所以周朝给他赐姓,让他祭祀虞帝。下臣听说,盛德一定享有一百代的祭祀。现在虞的世代数字不满一百,将会继续在齐国保持下去,它的征兆已经有了。”

 

 

昭公·昭公九年

 

  【经】九年春,叔弓会楚子于陈。许迁于夷。夏四月,陈灾。秋,仲孙玃如齐。冬,筑郎囿。

  【传】九年春,叔弓、宋华亥、郑游吉、卫赵□会楚子于陈。

  二月庚申,楚公子弃疾迁许于夷,实城父,取州来淮北之田以益之。伍举授许男田。然丹迁城父人于陈,以夷濮西田益之。迁方城外人于许。

  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颖。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废队是为,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檮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逼我诸姬,入我郊甸,则戎焉取之。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伯父图之。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馀一人?」叔向谓宣子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灭宗周,以宣示其侈,诸侯之贰,不亦宜乎?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宣子说。

  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且致阎田与襚,反颖俘。王亦使宾滑执甘大夫襄以说于晋,晋人礼而归之。

  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晋荀盈如齐逆女,还,六月,卒于戏阳。殡于绛,未葬。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请佐公使尊,许之。而遂酌以饮工,曰:「女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舍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女弗闻而乐,是不聪也。」又饮外嬖嬖叔曰:「女为君目,将司明也。服以旌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见。是不明也。」亦自饮也,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实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说,彻酒。

  初,公欲废知氏而立其外嬖,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跞佐下军以说焉。

  孟僖子如齐殷聘,礼也。

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