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逖?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于是,子叔齐子为季武子介以会,自是晋人轻鲁币,而益敬其使。
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夏,诸侯之大夫从晋侯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人、莒人先济。郑子蟜见卫北宫懿子曰:「与人而不固,取恶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说。二子见诸侯之师而劝之济,济泾而次。秦人毒泾上流,师人多死。郑司马子蟜帅郑师以进,师皆从之,至于棫林,不获成焉。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下军从之。左史谓魏庄子曰:「不待中行伯乎?」庄子曰:「夫子命从帅。栾伯,吾帅也,吾将从之。从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
栾金咸曰:「此役也,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吾有二位于戎路,敢不耻乎?」与士鞅驰秦师,死焉。士鞅反,栾□谓士□曰:「余弟不欲住,而子召之。余弟死,而子来,是而子杀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将杀之。」士鞅奔秦。
于是,齐崔杼、宋华阅、仲江会伐秦,不书,惰也。向之会亦如之。卫北宫括不书于向,书于伐秦,摄也。
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对曰:「然。栾□汰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对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言,为之请于晋而复之。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从近关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齐。公如鄄,使子行于孙子,孙子又杀之。公出奔齐,孙氏追之,败公徒于河泽。鄄人执之。
初,尹公佗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二子追公,公孙丁御公。子鱼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
子鲜从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无罪。定姜曰:「无神何告?若有,不可诬也。有罪,若何告无?舍大臣而与小臣谋,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为师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栉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无告无罪。」
公使厚成叔吊于卫,曰:「寡君使瘠,闻君不抚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执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帅职,增淫发泄,其若之何?』」卫人使大叔仪对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弃之,以为君忧。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贶。」厚孙归,覆命,语臧武仲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大叔仪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
齐人以郲寄卫侯。及其复也,以郲粮归。右宰谷从而逃归,卫人将杀之。辞曰:「余不说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宁殖相之,以听命于诸侯。
卫侯在郲,臧纥如齐,唁卫侯。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谓其人曰:「卫君必入。夫二子者,或挽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
师归自伐秦,晋侯舍新军,礼也。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于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军无帅,故舍之。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吴不出而还。子囊殿,以吴为不能而弗儆。吴人自皋舟之隘要而击之,楚人不能相救。吴人败之,获楚公子宜谷。
王使刘定公赐齐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师保万民,世胙大师,以表东海。王室之不坏,繄伯舅是赖。今余命女环!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无忝乃旧。敬之哉,无废朕命!」
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
冬,会于戚,谋定卫也。
范宣子假羽毛于齐而弗归,齐人始贰。
楚子囊还自伐吴,卒。将死,遗言谓子庚:「必城郢。」君子谓:「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将死不忘卫社稷,可不谓忠乎?忠,民之望也。《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忠也。」
· 译文
十四年春季,吴国到晋国报告战败情况,季孙宿,叔老和晋国的士匄、齐国人、宋国人、卫国人、郑国公孙趸、曹国人、莒国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和吴国人在向地会见,这是为吴国策划进攻楚国的缘故。范宣子责备吴国不道德,以此拒绝了吴国人。
晋国逮捕了莒国的公子务娄,这是因为莒国的使者和楚国有来往。将要逮捕戎子驹支,范宣子亲自在朝廷上责备他,说:“过来,姜戎氏!从前秦国人追逐你的祖父吾离到瓜州,你的祖父吾离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前来归附我们先君。我们先君惠公只有并不太多的土田,还和你的祖父平分着吃。现在诸侯事奉我们寡君不如从前,这是因为说话泄漏机密,应当是由于你的缘故。明天早晨的事情,你不要参加了。如果参加,将要把你抓起来。”戎子回答说:“从前秦国人仗着他们人多,贪求土地,驱逐我们各部戎人。晋惠公显示了他的大德,说我们各部戎人,都是四岳的后代,不能加以丢弃。赐给我们南部边境的土田,那里是狐狸居住的地方,豺狼嚎叫的地方。我们各部戎人砍伐这里的荆棘,驱逐这里的狐狸豺狼,作为先君不侵犯不背叛的臣下,直到如今没有三心二意。从前晋文公和秦国进攻郑国时,秦国人偷偷地和郑国结盟而并派兵戍守,因此就有殽地的战役。晋国在上边抵御,戎人在下边对抗,秦国的军队回不去,实在是我们各部戎人出力才让他们这样的。譬如捕鹿,晋国人抓住它的角,各部戎人拖住了它的后腿,和晋国一起让它仆倒。戎人为什么不能免于罪责呢?从这个时候以来,晋国的多次战役,我各部戎人没有不按时与晋军共同参加,以追随执事,如同支援殽地战役一样,岂敢违背?现在各级官员恐怕实在有着过失,因而使诸侯有二心反倒要责怪我们各部戎人!我们各部戎人饮食衣服和中原不同,财礼不相往来,言语不通,能够做什么坏事呢?不参加明天的会见,我也没有什么不舒畅的。”赋了《青蝇》这首诗然后退下。范宣子表示歉意,让他参加会见的事务,显示了平易而不听谗言的美德。当时子叔齐子作为季武子的副手而参加会见,从此晋国人减轻了鲁国的财礼而更加敬重鲁国的使臣。
吴子诸樊已经免除了丧服,打算立季札为国君,季札辞谢说:“曹宣公死的时候,诸侯和曹国人不赞成曹成公,打算立子臧为国君。子臧离开了曹国,曹国人就没有按原来的计划去做,以成全了曹成公。君子称赞子臧说‘能够保持节操’。君王是合法的继承人,谁敢冒犯君位?据有国家,不是我的节操。札虽然没有才能,愿意追随子臧,以不失节操。”诸樊坚决要立他为国君,季札丢掉了他的家产而去种田,于是就不再勉强他。
夏季,诸侯的大夫跟随着晋悼公进攻秦国,以报复栎地一役。晋悼公在国境内等待,让六卿率领诸侯的军队前进。到达泾水,诸侯的军队不肯渡河。叔向进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这首诗。叔向退出以后就准备船只,鲁国人、莒国人先渡河。郑国的子蟜进见卫国的北宫懿子说:“亲附别人而不坚定,最使人讨厌了,把国家怎么办?”懿子很高兴。两个人去见诸侯的军队而劝他们渡河,军队渡过泾水驻扎下来。秦国人在泾水上游放置毒物,诸侯的军队死去很多。郑国司马子?率领郑国的军队前进,其他国家的军队也都跟上,到达棫林,不能让秦国屈服讲和。荀偃命令说:“鸡叫套车,填井平灶,你只看着我的马首而行动。”栾黡说:“晋国的命令,从来没有这样的。我的马头可要往东呢。”就回国了。下军跟随他回去。左史对魏庄子说:“不等中行伯了吗?”魏庄子说:“他老人家命令我们跟从主将,栾黡,是我的主将,我打算跟从他。跟从主将,也就是合理地对待他老人家。”荀偃说:“我的命令确实有错误,后悔哪里来得及,多留下人马只能被秦国俘虏。”于是就命令全军撤退。晋国人称这次战役为“迁延之役”。
栾鍼说:“这次战役,是为了报复栎地的战败。作战又没有功劳,这是晋国的耻辱。我兄弟俩在兵车上,哪能不感到耻辱呢?”和士鞅冲入秦军中间,战死,士鞅回来。栾黡对士匄说:“我的兄弟不想前去,你的儿子叫他去。我的兄弟战死,你的儿子回来,这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兄弟。如果不赶走他,我也要杀死他。”士鞅逃亡到秦国。
当时,齐国崔杼、宋国华阅、仲江一起进攻秦国。《春秋》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是由于他们怠惰。向地会见的记载也和这一样。对卫国的北宫括在向地的会见不加记载,而记载在这次攻打秦国的战役中,这是由于他积极帮助的缘故。
秦景公问士鞅说:“晋国的大夫谁先灭亡?”士鞅回答说:“恐怕是栾氏吧!”秦景公说:“由于他的骄横吗?”士鞅回答说:“对。栾黡太骄横了,还可以免于祸难,祸难恐怕要落在栾盈的身上吧!”秦景公说:“为什么?”士鞅回答说:“栾武子的恩德留在百姓中间,好像周朝人思念召公,就爱护他的甘棠树,何况他的儿子呢?栾黡死了,盈的好处没有能到达别人那里,栾武子所施舍的又逐渐完了,而对栾黡的怨恨实在太明显,所以灭亡将会落在栾盈身上了。”秦景公认为这是有见识的话,就为士鞅向晋国请求而恢复了他的职位。
卫献公约请孙文子、宁惠子吃饭,这两个人都穿上朝服在朝廷上等待。太阳快下山了还不召见,反而在林子里射鸿雁。两个人跟到林子里,卫献公不取下皮帽跟他们说话。两个人都生气。孙文子去了戚地,孙蒯入朝请命。卫献公招待孙蒯喝酒,让乐官唱《巧言》的最后一章。乐宫辞谢。乐工师曹请求歌唱这一章。当初,卫献公有一个宠妾,让师曹教她弹琴,师曹鞭打过她。卫献公生气,鞭打师曹三百下。所以现在师曹想利用唱这章诗的机会,来激怒孙蒯,以作为对卫献公的报复。卫献公让师曹歌唱,师曹作了朗诵。
孙蒯恐惧,告诉孙文子。孙文子说:“国君忌恨我了,如果不先下手,就必死于他的手中。”孙文子把家中大小集中在戚地,然后进入国都,遇见蘧伯玉,说:“国君的暴虐,这是您所知道的。我很害怕国家的颠覆,您准备怎么办?”蘧伯玉回答说:“国君控制他的国家,下臣哪里敢冒犯他?即使冒犯了他,立了新的国君,难道能确知比旧的国君会强一些吗?”于是就从最近的关口出国。
卫献公派子蟜、子伯、子皮和孙文子在丘宫结盟,孙文子把他们全都杀了。四月二十六日,子展逃亡到齐国,卫献公到了鄄地,派子行向孙文子请求和解,孙文子又杀了他。卫献公逃亡到齐国,孙家的人追了上去,把卫献公的亲兵在阿泽击败,鄄地人逮捕了败兵。
当初,尹公佗到庾公差那里学射箭,庾公差又到公孙丁那里学射箭,尹公佗和庾公差追逐卫献公,公孙丁驾御卫献公的车子。庾公差说:“如果射,是背弃老师;不射,将被诛戮,射了还是合于礼的吧!”射中了车子两边的曲木然后回去。尹公佗说:“您为了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就远了。”于是回过车去追赶。公孙丁把马缰递给卫献公然后向尹公佗射去,射穿了他的臂膀。
子鲜跟随卫献公出亡。到达边境,卫献公派祝宗向祖先报告逃亡,同时说自己没有罪过。定姜说:“如果没有神灵,报告什么?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说没有罪?不与大臣商量而和小臣商量,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手巾梳子事奉过先君,而你残暴地对待我像对婢妾一样,这是第三条罪。只报告逃亡算了,不要报告没有罪!”
鲁襄公派厚成叔到卫国慰问,说:“寡君派遣瘠,听说君王失去了国家而流亡在别国境内,怎么能不来慰问?由于同盟的缘故,谨派瘠私下对大夫们说:‘国君不善良,臣下不明达事理,国君不宽恕,臣下也不尽职责,积怨很久而发泄出来,怎么办?’”卫国人派太叔仪回答,说:“下臣们没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们依法惩处,反而远远地抛弃了下臣们,以成为君王的忧虑。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承您来慰问下臣们,又再加哀怜。谨拜谢君王的命令,再拜谢对下臣们的哀怜。”厚成叔回国复命,告诉臧武仲说:“卫君恐怕会回去的吧!有太叔仪留守,有同胞兄弟鱄和他一起出国。有人安抚国内,有人经营国外,能够不回去吗?”
齐国人把郲地让给卫献公寄住。等到卫献公复位的时候,还带着郲地的粮食回去。右宰穀先跟从卫献公后来又逃回国去,卫国人要杀掉他。他辩解说:“对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乐于干的。我穿的是狐皮衣羊皮袖子。”于是就赦免了他。卫国人立公孙剽为国君,孙林父、宁殖辅助他,以听取诸侯的命令。
卫献公在郲地,臧纥去到齐国慰问卫献公。卫献公和他说话,态度粗暴。臧纥退出以后告诉他的手下人说:“卫献公大概不能回国了。他的话好像粪土。逃亡在外而不悔改,怎么能够恢复国君的地位呢?”子展、子鲜听说这话,进见臧纥,和他们说话,通情达理。臧纥很高兴,对他的手下人说:“卫君一定能回国。这两个人,有的拉他,有的推他,想不回国,行吗?”
军队进攻秦国回来。晋悼公取消新军,这是合于礼的。大国不超过天子军队的一半。周朝编定六个军,诸侯中强大的,三个军就可以了。当时,知朔生了盈就死去,盈出生六年以后武子就死了,彘裘也还小,都不能做继承人。新军没有主将,所以就取消编制解散了。
师旷随侍在晋悼公旁边,晋悼公说:“卫国人赶走他们的国君,不也太过分了吗?”师旷回答说:“也许是他们国君实在太过分了。好的国君将会奖赏善良而惩罚邪恶,抚养百姓好像儿女,覆盖他们好像上天一样,容纳他们好像大地一样。百姓尊奉国君,热爱他好像父母,尊仰他好像日月,恭敬他好像神灵,害怕他好像雷霆,哪里能够赶走呢?国君,是祭神的主持者同时是百姓的希望。如果让百姓的财货缺乏,神灵失去了祭祀者,百姓绝望,国家没有主人,哪里还用得着他?不赶走干什么?上天生了百姓而立他们的国君,让他统治他们,不让失去天性。有了国君而又为他设立辅佐,让他们去教育保护他,不让他做事过分。由于这样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设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各有他们亲近的人,用来互相帮助。善良就奖赏,过失就纠正,患难就救援,错失就改正。从天子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补救他们的过失。太史加以记载,乐师写作诗歌,乐工诵读箴谏,大夫规劝开导,士传话,庶人指责,商人在市场上议论,各种工匠献技艺。所以《夏书》说:“宣令的官员摇着木铎在大路上巡行,官师小吏规劝,工匠呈献技艺以作为劝谏。”正月初春,在这个时候有人在路上摇动木铎,这是由于劝谏失去常规的缘故。上天爱护百姓无微不至,难道会让一个人在百姓头上任意妄为,以放纵他的邪恶而失去天地的本性?一定不会这样的。”
秋季,楚康王由于庸浦这次战役的缘故,让子囊在棠地出兵,以攻打吴国。吴军不出战,楚军就回去了。子囊殿后,认为吴国无能因而不加警戒。吴国人从皋舟的险道上拦腰截击楚军,楚国人不能彼此救应,吴国人打败了他们,俘虏了楚国公子宜穀。
周灵王派刘定公将荣宠赐给齐灵公,说:“从前伯舅太公辅助我先王,作为周室的左右手,百姓的师保。世世代代酬谢太师的功劳,为东海各国的表率。王室之所以没有败坏,所依靠的就是伯舅。现在我命令你环,孜孜不倦地遵循舅氏的常法,继承你的祖先,不要玷辱你的先人。要恭敬啊!不要废弃我的命令!”
晋悼公向中行献子询问卫国的事情。中行献子回答说:“不如根据现状而安定它。卫国有国君了,攻打它,不见得能够如愿,反而烦劳诸侯。史佚有话说:‘因为他已经安定而加以安抚。’仲虺有话说:‘灭亡着的可以欺侮,动乱着的可以打倒。推翻已灭亡的巩固已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常道。’君王还是安定卫国以等待时机吧!”
冬季,季孙宿和晋国的士匄,宋国华阅、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孙虿、莒人、邾人在戚地会见,这是为了商讨安定卫国。
范宣子在齐国借了装饰仪仗的羽毛而不归还,齐国人开始有了二心。
楚国的子囊进攻吴国回来后,就死了。临死,遗言对子庚说:“一定要在郢地筑城。”君子认为:“子囊忠心。国君死,不忘记谥他为‘共’;临死,不忘记保卫国家,难道能不说他忠心吗?忠心,是百姓的希望。《诗》说,‘行动归结到忠信,这是广大百姓的希望’,这就是忠心的意思。”
襄公·襄公十五年
【经】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来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刘。刘夏逆王后于齐。夏,齐侯伐我北鄙,围成。公救成,至遇。季孙宿、叔孙豹帅师城成郛。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邾人伐我南鄙。冬十有一月癸亥,晋侯周卒。
【传】十五年春,宋向戌来聘,且寻盟。见孟献子,尤其室,曰:「子有令闻,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对曰:「我在晋,吾兄为之,毁之重劳,且不敢间。」
官师从单靖公逆王后于齐。卿不行,非礼也。
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櫜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厩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
郑尉氏、司氏之乱,其馀盗在宋。郑人以子西、伯有、子产之故,纳贿于宋,以马四十乘与师伐、师慧。三月,公孙黑为质焉。司城子罕以堵女父、尉翩、司齐与之。良司臣而逸之,托诸季武子,武子置诸卞。郑人醢之,三人也。
师慧过宋朝,将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无人焉。」相曰:「朝也,何故无人?」慧曰:「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其以千乘之相易淫乐之?必无人焉故也。」子罕闻之,固请而归之。
夏,齐侯围成,贰于晋故也。于是乎城成郛。
秋,邾人伐我南鄙。使告于晋,晋将为会以讨邾、莒晋侯有疾,乃止。冬,晋悼公卒,遂不克会。
郑公孙夏如晋奔丧,子蟜送葬。
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子罕弗受。献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稽首而告曰:「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纳此以请死也。」子罕置堵其里,使玉人为之攻之,富而后使复其所。
十二月,郑人夺堵狗之妻,而归诸范氏。
· 译文
十五年春季,宋国的向戌来鲁国聘问,同时重温过去的盟约。见了孟献子,责备他的房屋太华丽,说:“您有好名声而把房屋修饰得太华丽,这不是别人所希望的。”孟献子回答说:“我在晋国的时候,我哥哥修建的。要毁坏它,又觉得毁坏又得用劳力,而且不敢说哥哥所做的事不对。”
官师跟随单靖公在齐国迎接王后。卿没有去,这是不合于礼的。
楚国公子午做令尹,公子罢戎做右尹,蒍子冯做大司马,公子橐师做右司马,公子成做左司马,屈到做莫敖,公子追舒做箴尹,屈荡做连尹,养由基做宫厩尹,来安定国内的人们。君子认为“楚国在这时候能够合理地安排官职的人选。安排官职的人选,这是国家的当务之急。能够合理地安排,那么百姓就没有非分的想法。《诗》说,‘嗟叹我所怀念的贤人,要把他们全都安排在恰当的职位上’,这就是能够安排官职的人选。天子和公、侯、伯、子、男以及甸、采、卫的各级大夫,各就各位。这就是所说的‘同行’了。”
郑国尉氏、司氏的叛乱,留下的叛乱分子待在宋国。郑国人由于子西、伯有、子产的缘故,用马一百六十匹和师茷、师慧作为财礼送给宋国。三月,公孙黑去宋国作为人质。司城子罕把堵女父、尉翩、司齐给了郑国,认为司臣有才能而放走了他,托付给季武子,武子把他安置在卞地。郑国人把这三个人剁成肉酱。
师慧经过宋国朝廷,打算小便。扶他的人说:“这里是朝廷。”师慧说:“没有人啊。”扶他的人说:“朝廷,为什么没有人?”师慧说:“一定是没有人啊。如果还有人,难道会用拥有千乘战车国家的相国去交换一个演唱淫乐的瞎子?一定是由于没有人的缘故。”子罕听到了,坚决向宋平公请求而让师慧回国。
夏季,齐灵公包围成地,这是因为齐国对晋国有了二心的缘故。在那时候就在成邑建造外城。
秋季,邾国人攻打我国南部边境,我国派使者向晋国报告。晋国准备举行会见以讨伐邾国、莒国。晋悼公有病,就停止下来。冬季,晋悼公死,就没有能举行会见。
郑国的公孙夏去到晋国奔丧吊唁,又派子蟜前去送葬。
宋国有人得到美玉,献给子罕。子罕不受。献玉的人说:“拿给玉工看过,玉工认为是宝物,所以才敢进献。”子罕说:“我把不贪婪作为宝物,你把美玉作为宝物,如果把玉给了我,我们两人都丧失了宝物,不如各人保有自己的宝物。”献玉的人叩头告诉子罕说:“小人带着玉璧,不能够越过乡里,把它送给您是用来免于一死的。”子罕把美玉放在自己的乡里,让玉工为他雕琢,卖出去,使献玉的人富有以后,然后让他回到家里。
十二月,郑国人夺取了堵狗的妻子,让她回到娘家范氏去。
襄公·襄公十六年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晋悼公。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戊寅,大夫盟。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齐侯伐我北鄙。夏,公至自会。五月甲子,地震。叔老会郑伯、晋荀偃、卫宁殖、宋人伐许。秋,齐侯伐我北鄙,围郕。大雩。冬,叔孙豹如晋。
【传】十六年春,葬晋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为傅,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为公族大夫,虞丘书为乘马御。改服修官,烝于曲沃。警守而下,会于湨梁。命归侵田。以我故,执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齐、楚之使。」
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曰:「诸侯有异志矣!」使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戌、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讨不庭。」
许男请迁于晋。诸侯遂迁许,许大夫不可。晋人归诸侯。
郑子蟜闻将伐许,遂相郑伯以从诸侯之师。穆叔从公。齐子帅师会晋荀偃。书曰:「会郑伯。」为夷故也。
夏六月,次于棫林。庚寅,伐许,次于函氏。
晋荀偃、栾□帅师伐楚,以报宋扬梁之役。楚公子格帅师及晋师战于湛阪,楚师败绩。晋师遂侵方城之外,复伐许而还。
秋,齐侯围郕,孟孺子速缴之。齐侯曰:「是好勇,去之以为之名。」速遂塞海陉而还。
冬,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是以大请!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比执事之间,恐无及也!」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 译文
十六年春季,安葬晋悼公。晋平公即位,羊舌肸做太傅,张君臣做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做公族大夫,虞丘书做乘马御。改穿吉服,选贤任能,在曲沃举行烝祭。晋平公在国都布置守备以后就沿黄河而下,和鲁襄公、宋平公、卫献公、郑简公、曹成公、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湨梁会见。命令诸侯退回互相侵占的土田。由于我国的缘故,拘捕了邾宣公、莒犁比公,而且说这两国“使者来往齐国、楚国之间”。
晋平公和诸侯在温地举行宴会,让大夫们舞蹈,说:“唱诗一定要和舞蹈相配合。”齐国高厚的诗与舞蹈配不好。荀偃发怒,并且说:“诸侯有别的想法了。”让大夫们和高厚结盟,高厚逃走回国。当时叔孙豹、晋国荀偃、宋国向戌、卫国宁殖、郑国公孙虿、小邾国的大夫盟誓说:“共同讨伐不忠于盟主的人。”
许灵公向晋国请求迁都。诸侯就让许国迁移,许国的大夫不同意,晋国人让各国诸侯回国而单独出兵进攻许国。
郑国的子蟜听到将要进攻许国,就辅佐郑简公跟从诸侯的军队。穆叔跟从鲁襄公回国。齐子率领军队会见晋国荀偃。《春秋》记载说“会郑伯”,是为了把序列摆平。
夏季,六月,军队驻扎在棫林。初九日,攻进许国,驻扎在函氏。
晋国的荀偃、栾黡带兵进攻楚国,报复在宋国扬梁的那一次战役。楚国的公子格带兵,和晋军在湛坂作战。楚军大败。晋军就侵袭方城山的外边,再次进攻许国然后回国。
秋季,齐灵公包围成地,孟孺子速拦击齐军。齐灵公说:“这个人喜欢勇敢,我们离开这里以使他成名。”孟孺子速就堵塞了海陉险道然后回去。
冬季,穆叔去到晋国聘问,同时说到齐国的事情。晋国人说:“由于寡君还没有举行禘祭和百姓没有安息,所以不能救援,如果不是这样,那是不敢忘记的。”穆叔说:“由于齐国人早晚都在敝邑的土地上发泄愤恨,因此才来郑重请求。敝邑的危急,早晨等不到晚上,伸长了脖子望着西边说:‘也许可以来救援了吧!’等到执事得空闲,恐怕来不及了。”见了中行献子,赋了《圻父》这首诗。献子说“偃知道罪过了,岂敢不跟从执事来一起为国家忧虑,而让鲁国到达这样的地步!”见了范宣子,赋《鸿雁》这首诗的最后一章。范宣子说:“匄在这里,岂敢让鲁国不得安宁?”
襄公·襄公十七年
【经】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卒。宋人伐陈。夏,卫石买帅师伐曹。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九月,大雩。宋华臣出奔陈。冬,邾人伐我南鄙。
【传】十七年春,宋庄朝伐陈,获司徒卬,卑宋也。
卫孙蒯田于曹隧,饮马于重丘,毁其瓶。重丘人闭门而呴之,曰:「亲逐而君,尔父为厉。是之不忧,而何以田为?」
夏,卫石买、孙蒯伐曹,取重丘。曹人愬于晋。
齐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围臧纥于防。师自阳关逆臧孙,至于旅松。郰叔纥、臧畴、臧贾帅甲三百,宵犯齐师,送之而复。齐师去之。
齐人获臧坚。齐侯使夙沙卫唁之,且曰:「无死!」坚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赐不终,姑又使其刑臣礼于士。」以杙抉其伤而死。
冬,邾人伐我南鄙,为齐故也。
宋华阅卒。华臣弱皋比之室,使贼杀其宰华吴。贼六人以铍杀诸卢门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贼曰:「皋比私有讨于吴。」遂幽其妻,曰:「畀余而大璧!」宋公闻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乱宋国之政,必逐之!」左师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顺,国之耻也。不如盖之。」乃舍之。左师为己短策,苟过华臣之门,必聘。
十一月甲午,国人逐□狗,□狗入于华臣氏,国人从之。华臣惧,遂奔陈。
宋皇国父为大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功。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皙,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尉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扑,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且诅有祝,祸之本也。」
齐晏桓子卒。晏婴粗縗斩,苴絰、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
· 译文
十七年春季,宋国的庄朝进攻陈国,俘虏了司徒卬,这是由于陈国轻视宋国的缘故。
卫国的孙蒯在曹隧打猎,在重丘上让马喝水,打破了水瓶。重丘人关起门来骂他,说:“亲自赶走你的国君,你的父亲做了坏事。你不为这个担忧,为什么来打猎?”
夏季,卫国的石买、孙蒯率兵进攻曹国,占取了重丘。曹国人向晋国提出诉讼。
齐国人由于他们没有能在我国满足愿望的缘故,秋季,齐灵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包围桃地。高厚把臧纥包围在防地。我军从阳关出动迎接臧纥,到达旅松。郰叔纥、臧畴、臧贾率领甲兵三百人,夜袭齐军,把臧纥送到旅松然后回来。齐军离开了鲁国。
齐国人俘虏了臧坚,齐灵公派夙沙卫去慰问他,并且说“不要死”。臧坚叩头说:“谨拜谢君王的命令。然而君王赐我不死,却又故意派一个宦官来对一个士表示敬意。”臧坚用小木桩刺进伤口而死。
冬季,邾国人进攻我国南部边境,这是为了齐国的缘故。
宋国的华阅死,华臣认为皋比家族力量微弱,派坏人去杀他的家总管华吴。六个坏人用铍刀把华吴杀死在卢门合左师后边。左师害怕,说:“我老头子没有罪。”坏人说:“皋比私自讨伐吴国。”就幽禁了华吴的妻子,说:“把你的大玉璧给我。”宋平公听说这件事,说:“华臣不仅残暴地对待他的宗室,而且使宋国的政令大乱,一定要驱逐他。”左师说:“华臣,也是卿。大臣不和顺,这是国家的耻辱。不如掩盖起来算了。”宋平公就不再加罪。左师讨厌华臣,他给自己做了一根短马鞭子,如果经过华臣的门口,必定快马加鞭。
十一月二十二日,国内的人们追赶疯狗。疯狗跑到华臣家里,人们就跟着追进去。华臣恐惧,就逃亡到陈国。
宋国的皇国父做太宰,给宋平公建造一座台,妨碍了农业收割。子罕请求等待农事完毕以后再建造,平公不答应。筑城的人唱着歌谣说:“泽门里的白面孔,要我们服劳役。城里的黑皮肤,体贴我们的心意。”子罕听到了,亲自拿着竹鞭,巡行督察筑城的人,又鞭打那些不勤快的人,说:“我们这一辈小人都有房子躲避干湿冷热。现在国君造一座台而不很快完成,怎么能做事情呢?”唱歌的人就停止不唱了。有人问他什么缘故?子罕说:“宋国虽小,既有诅咒,又有歌颂,这是祸乱的根本。”
齐国的晏桓子死,晏婴穿着粗布丧服,头上和腰里系着麻带,手执竹杖,脚穿草鞋,喝粥,住在草棚里,睡草垫子,用草作为枕头。他的家臣头子说:“这不是大夫的礼仪。”晏婴说:“唯独具有卿身分的人才是大夫,才能行大夫的礼仪。”
襄公·襄公十八年
【经】十有八年春,白狄来。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秋,齐师伐我北鄙。冬十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围齐。曹伯负刍卒于师。楚公子午帅师伐郑。
【传】十八年春,白狄始来。
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于长子,执孙蒯于纯留,为曹故也。
秋,齐侯伐我北鄙。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于东方,则可以逞。」献子许诺。
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以朱丝系玉二□,而祷曰:「齐环怙恃其险,负其众庶,弃好背盟,陵虐神主。曾臣彪将率诸侯以讨焉,其官臣偃实先后之。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沉玉而济。
冬十月,会于鲁济,寻湨梁之言,同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夙沙卫曰:「不能战,莫如守险。」弗听。诸侯之士门焉,齐人多死。范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晋人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旗而疏陈之。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旗先,舆曳柴而从之。齐侯见之,畏其众也,乃脱归。丙寅晦,齐师夜遁。师旷告晋侯曰:「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马之声,齐师其遁。」叔向告晋侯曰:「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十一月丁卯朔,入平阴,遂从齐师。夙沙卫连大车以塞隧而殿。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子姑先乎!」乃代之殿。卫杀马于隘以塞道。晋州绰及之,射殖绰,中肩,两矢夹脰,曰:「止,将为三军获。不止,将取其衷。」顾曰:「为私誓。」州绰曰:「有如日!」乃弛弓而自后缚之。其右具丙亦舍兵而缚郭最,皆衿甲面缚,坐于中军之鼓下。
晋人欲逐归者,鲁、卫请攻险。己卯,荀偃、士□以中军克京兹。乙酉,魏绛、栾盈以下军克邿。赵武、韩起以上军围卢,弗克。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门之萩。范鞅门于雍门,其御追喜以戈杀犬于门中。孟庄子斩其以为公琴。己亥,焚雍门及西郭、南郭。刘难、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申池之竹木。壬寅,焚东郭、北郭。范鞅门于扬门。州绰门于东闾,左骖迫,还于门中,以枚数阖。
齐侯驾,将走邮棠。大子与郭荣扣马,曰:「师速而疾,略也。将退矣,君何惧焉!且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君必待之。」将犯之,大子抽剑断鞅,乃止。甲辰,东侵及潍,南及沂。
郑子孔欲去诸大夫,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去之。使告子庚,子庚弗许。楚子闻之,使杨豚尹宜告子庚曰:「国人谓不谷主社稷,而不出师,死不从礼。不谷即位,于今五年,师徒不出,人其以不谷为自逸,而忘先君之业矣。大夫图之!其若之何?」子庚叹曰:「君王其谓午怀安乎!吾以利社稷也。」见使者,稽首而对曰:「诸侯方睦于晋,臣请尝之。若可,君而继之。不可,收师而退,可以无害,君亦无辱。」子庚帅师治兵于汾。于是子蟜、伯有、子张从郑伯伐齐,子孔、子展、子西守。二子知子孔之谋,完守入保。子孔不敢会楚师。
楚师伐郑,次于鱼陵。右师城上棘,遂涉颖,次于旃然。蒍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胥靡、献于、雍梁,右回梅山,侵郑东北,至于虫牢而反。子庚门于纯门,信于城下而还。涉于鱼齿之下,甚雨及之,楚师多冻,役徒几尽。
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师不时,必无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 译文
十八年春季,白狄第一次来鲁国。
夏季,晋国人在长子拘捕了卫国的行人石买,在纯留拘捕了孙蒯,这是为了曹国的缘故。
秋季,齐灵公进攻我国北部边境。中行献子准备进攻齐国,梦见和晋厉公争讼,没有胜诉。晋厉公用戈打他,脑袋在前面掉下来,跪下来安在脖子上,两手捧着他的头走路,见到梗阳的巫皋。过了几天,在路上遇见巫皋,中行献子和他谈起做梦的情况,居然和巫皋梦见的相同。巫皋说:“今年您一定要死,如果在东边有战事,那是可以如愿的。”中行献子答应了。
晋平公发兵进攻齐国,将要渡过黄河,中行献子用朱丝系着两对玉而祷告说:“齐国的环靠着地形险要,仗着人多,丢弃好友违背盟誓,欺凌虐待百姓。陪臣彪将要率领诸侯去讨伐,他的官臣偃在前后辅助,如果得到成功,不要使神灵羞耻,官臣偃不敢再次渡河。惟你神灵加以制裁。”把玉沉入黄河然后渡河。
冬季,十月,鲁襄公和晋平公、宋平公、卫殇公、郑简公、曹成公、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鲁国济水上会见,重温湨梁的盟誓,一起进攻齐国。齐灵公在平阴抵御,在防门外挖壕据守,壕沟的长度有一里。夙沙卫说:“如果不能作战,还不如扼守险要为好。”齐灵公不听。诸侯的士兵进攻防门,齐军战死很多人。范宣子告诉析文子说:“我了解您,难道敢隐瞒情况吗?鲁国人、莒国人都请求带一千辆战车从他们那里一往西北,一往东北打进去,我们已经答应了。如果攻进来,贵国君王必然丢掉国家。您何不考虑一下!”析文子把这些话告诉齐灵公,齐灵公听了十分恐惧。晏婴听到了,说:“国君本来没有勇气,而又听到了这些话,活不了多久了。”齐灵公登上巫山观望晋。晋国人派司马排除山林河泽的险阻,虽然是军队达不到的地方,也一定树起大旗而稀疏地布置军阵。让战车左边坐上真人而右边放上伪装的人,用大旗前导,战车后面拖上木柴跟着走。齐灵公看到,害怕晋军人多,就离开军队脱身回去。二十九日,齐军夜里逃走。师旷告诉晋平公说:“乌鸦的声音愉快,齐军恐怕逃走了。”邢伯告诉中行献子说:“有马匹盘旋不进的声音,齐军恐怕逃走了。”叔向告诉晋平公说:“城上有乌鸦,齐军恐怕逃走了。”
十一月初一日,晋军进入平阴,于是就追赶齐军。夙沙卫拉着大车,堵塞山里的小路然后自己作为殿后。殖绰、郭最说:“您来作为国家军队的殿后,这是齐国的耻辱。您姑且先走吧!”便代他殿后。夙沙卫杀了马匹放在狭路上来堵塞道路。晋国的州绰追上来,用箭射殖绰,射中肩膀,两枝箭夹着脖子。州绰说:“停下别跑,你还可以被我军俘虏;不停,我将会向你心口射一箭。”殖绰回过头来说:“你发誓。”州绰说:“有太阳为证!”于是就把弓弦解下来而从后边捆绑殖绰的手,他的车右具丙也放下武器而捆绑郭最,都不解除盔甲从后面捆绑,他们坐在中军的战鼓下边。
晋国人要追赶逃兵,鲁国、卫国请求进攻险要的地方。十三日,荀偃、士匄带领中军攻下京兹。十九日,魏绛、栾盈带领下军攻下邿地;赵武、韩起带领上军包围卢地,没有攻下。十二月初二日,到达秦周地方,砍伐了雍门外边的萩木。范鞅进攻雍门,他的御者追喜用戈在门里杀死一条狗。孟庄子砍下橁木制作颂琴。初三日,放火烧毁了雍门和西边、南边的外城。刘难、士弱率领诸侯的军队放火烧了申池边上的竹子树木。初六日,放火烧了东边、北边的外城,范鞅攻打扬门。州绰攻打东闾,左边的骖马由于拥挤而不能前进,回到门里盘旋,停留很久,把城门门扇上的铜钉都数清楚了。
齐灵公驾了车,准备逃到邮棠去。太子和郭荣牵住马,说:“诸侯的兵行动快速而且勇敢,这是在掠取物资,将要退走了,君王害怕什么?而且国家之主不能逃走,逃走就会失去大众。君王一定要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