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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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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共同对付它。要联合天下诸侯来对付齐国,最捷便的就是先和赵国结交。再说,齐国占有的淮北和宋国故地,是楚国和魏国想要得到的。赵国如果答应,再联合楚魏和被齐占领的宋国共同出动兵力,四国联合攻齐,就一定可以大败齐国。先王说:好。于是亲口授命,准备好符节,让我出使到南边的赵国。待我回国复命以后,各国随即起兵攻齐。靠着上天的保佑和先王的精明,河北之地全数被先王所占有。我们驻守在济水边上的军队,奉命进击齐军,获得全胜。我们以轻便精锐的部队又长驱直人齐都,齐闵王怆惶逃到莒地,才得以免于一死。齐国的珠玉财宝,车马铠甲、珍贵器物,全部收入燕国的府库,齐国制定乐律的大钟被陈放在元英殿,燕国的大鼎又回到了历室宫,齐国的各种宝器摆设在宁台里,燕都蓟丘的植物移种在汶水的竹田里。从春秋五霸以来,没有一个人的功业能赶得上先王。先王认为满足了心愿,也认为我没有辜负使命,因此划分一块土地封赏我,使我的地位能够比得上小国的诸侯。我没才能,但自认为奉守命令秉承教诲,就可以万幸无罪了,所以接受了封赏而毫不推辞。

我听说贤明的君王,功业建立后就不能半途而废,因而才能名垂青史;有先见之明的人,获得名誉后就不可毁弃,因而才能被后人所称颂。像先王那样报仇雪恨,征服了拥有万辆车的强国,收取它们八百年的积蓄。等到离开人世,先王仍不忘发布旨令,向后代宣示遗嘱。执政管事的大臣,凭着先王的旨义并按照法令,谨慎对待王族子孙,施恩于平民百姓,这些都可以成为后世的典范。

我听说,善于开创的不一定善于完成,有好的开端未必有好的结局。从前,伍子胥的计谋被吴王阖闾采用,所以吴王的足迹能远踏楚国郢都。相反,吴王夫差对伍子胥的意见不以为然,赐死伍子胥,装在皮口袋里,投入江中。可见吴王夫差始终不明白贤人的主张对吴国建立功业的重要性,所以把伍子胥沉人江中也不后悔。伍子胥不能及早预见自己和君主的度量不同,所以即使被投入大江里也不能改变诚挚的初衷。能免遭杀戮,保全功名,以此彰明先王的业绩,这是我的上策。自身遭受诋毁侮辱,因而毁坏先王的名声,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面对不可估量的大罪,还企图和赵国图谋燕国以求取私利,从道义上讲,这是我所不能做的。我听说,古代的君子在交情断绝时也不说对方的坏话;忠臣离开本国时,也不为自己的名节辩白。我虽不才,也曾多次接受有德之人的教诲,我担心大王听信左右的话,而不体察我这个被疏远人的行为。所以才斗胆以书信作答,只请大王您三思。

 

 

《燕二·或献书燕王》

 

或献书燕王:王而不能自恃,不恶卑名以事强,事强可以令国安长久,万世之善计。以事强而不可以为万世,则不如合弱。将奈何合弱不能如一,此臣之所为山东苦也。

比目之鱼,不相得则不能行,故古之人称之,以其合两而如一也。今山东合弱而不能如一,是山东之智不如鱼也。又譬如车士之引车也,三人不能行,索二人,五人而车因行矣。今山东三国弱而不能敌秦,索二国,因能胜秦矣。然而山东不知相索,智固不如车士矣。胡与越人,言语不相知,志意不相通,同舟而凌波,至其相救助如一也。今山东之相与也,如同舟而济,秦之兵至,不能相救助如一,智又不如胡、越之人矣。三物者,人之所能为也,山东之主遂不悟,此臣之所为山东苦也。愿大王之熟虑之也。

山东相合,之主者不卑名,之国者可长存,之卒者出士以戍韩、梁之西边,此燕之上计也。不急为此,国必危矣,主必大忧。今韩、梁、赵三国以合矣,秦见三晋之坚也,必南伐楚。赵见秦之伐楚也,必北攻燕。物固有势异面患同者。秦久伐韩,故中山亡;今久伐楚,燕必亡。臣窃为王计,不如以兵南合三晋,约戍韩、梁之西边。山东不能坚为此,此必皆亡。

燕果以兵南合三晋也。

 

  1. 译文

 

有人向燕王送上书信说:大王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存国家,不如不在乎名声的卑贱侍奉强国,假如侍奉强国可以使国家长久安定,也是泽被万世的上策。认为侍奉强国不能奠定万世基业,那就不如联合弱国,只是无法把弱国联合起来,使它们行动如一,这是臣下为山东各国感到遗憾的。比目鱼,两眼不在一侧就不能游动,古人所以这样称呼它,是因为它能合二如一。如今山东弱国联合却不能步调一致,这就看出山东六国人的才智赶不上比目鱼。又譬如车夫驾车,三个人各行其事车就不能走,绑上聪个人,这样就是有五人乘车,车也会走的。现在山东任意三个国家都不能单独对抗秦国,但随便联合两个国家,就都能战胜秦国。然而山东各国却不知道互相联合,才智当然还不如车夫。胡人和越国人,言语不能互相明白,想法不能沟通,一同乘船航行在波涛之上,也会互相帮助像一个人一样。如今山东各国互相联合,正像同舟共济一样,秦兵一旦到来,不能互相救助像一个整体,才智又赶不上胡人、越国人。以上三件事,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山东各国的国君却不能领悟,这是臣下为山东各国感到遗憾的。希望大王仔细想一想这件事。

山东各国互相联合,傲国君的就不会使名声卑贱,国家也可以长存直到永远。派兵戍守韩、魏两国的西部边境,这是燕国的上策。不赶快这样做,国家一定很危险,国君一定有大患。现在韩、魏、赵三国已经联合了,秦囤看到三国如此坚定如一,必定会向南进攻楚国。赵国看到秦国进攻楚国,一定会向北进攻燕国。事情本来就有形势不同而祸患相同的情况。秦国长期进攻韩国,所以中出国被赵国灭亡了;如今秦国如果长时间进攻楚国,燕国一定要被赵国灭亡。臣下私下为大王考虑,不如把军队同南面的韩、魏、赵三国军队联合,订约戍守韩、魏两国西部边境。山东各国如不能坚定不移地这样做,这些国家一定会全部灭亡。燕国果然把军队同南面的韩、魏、赵三国军队联合在一起。

 

 

《燕二·客谓燕王》

 

客谓燕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燕、赵之众,犹鞭策也。使齐北面伐燕,即虽五燕不能当。王何不阴出使,散游士,顿齐兵,弊其众,使世世无患。燕王曰:假寡人五年,寡人得其志矣。苏子曰:请假王十年。燕王说,奉苏子车五十乘南使于齐。

谓齐王曰:齐南破楚,西屈秦,用韩、魏之兵,燕、赵之众,犹鞭策也 。臣闻当世之举王,必诛暴正乱,举无道,攻不义。今宋王射天笞地,铸诸侯之象,使侍屏匽⑧,展其臂,弹其鼻,此天下之无道不义,而王不伐,王名终不成。且夫宋,中国膏腴之地,邻民之所处也。与其得百里于燕,不如得十里于宋。伐之,名则义,实则利,王何为弗为?”齐王曰:善。遂与兵伐宋,三复宋,宋遂举。

燕王闻之,绝交于齐,率天下之兵以伐齐,大战一,小战再,顿齐国,成其名。故曰:因其强而强之,乃可折也;因其广而广之,乃可缺也。

 

  1. 译文

 

苏秦对燕王说:齐国向南攻破楚国,向西制服秦国,驱使韩、魏两国的军队,燕、赵两国的兵众,如同用鞭子赶马一样。假使齐国到北面进攻燕国,即使有五个燕国也不能抵挡。大王何不暗中派遣使者,差遣游说之士去各国,使齐兵陷入困境,让它的百姓疲惫不堪,这样就可使燕国世代无患。

燕王说:给寡人五年时间,寡人就能实观自己的愿望。

苏秦说:让我给大王十年时间。

燕王十分高兴,送给苏秦五十辆车,让他到南面出使齐国。苏秦对齐王说:齐国向南攻破楚国,向西制服秦国,驱使韩、魏两国军队,燕、赵两国兵众,如同用鞭子赶马一样。臣下听说当代杰出的君王,一定要诛杀残暴的诸侯,平定混乱的天下,讨伐无道的昏君,攻打不义的国家。如今宋王箭射天神鞭打地神,铸造诸侯的人形,让它们侍立在路旁的厕所里,又拉开它们的双臂,用石子射它们的鼻子,这是天下昏庸无道、不讲信义的人,然而大王却不去攻打他,大王的英名终难成就。况且宋地,是中原最肥沃的土地,齐国的边民与宋相处,与其从燕国得到百里土地,不如从宋图得到千里土地。进攻宋国,名义上是为了正义,实际上又得到好处,大王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齐王说:好。

于是发兵进攻宋国,三次击败宋国军队,宋国被齐国攻占。燕王听说后,同齐国断交,率领天下诸侯的军队进攻齐国,经过一次大战,两次小战,使齐国疲弊,成就了王的声名。所以说:利用它的强大去对抗强国,就可以折服它;利用它扩张的野心来增大它的贪欲,就可以残害它。

 

 

《燕二·赵且伐燕》

 

赵且伐燕,苏代为燕谓惠王曰:今者臣来,过易水,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拑其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支,以弊大众,臣恐强秦之为渔父也。故愿王之熟计之也。惠王曰:善。乃止。

 

  1. 译文

 

赵国准备讨伐燕国,苏代为燕国去劝说赵惠王说:我这次来,经过易水,看见一只河蚌正从水里出来晒太阳,一只鹬飞来啄它的肉,河蚌马上闭拢,夹住了鹬的嘴。鹬说: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你就变成肉干了。河蚌对鹬说:今天不放你,明天不放你,你就成了死鹬。它们俩谁也不肯放开谁,一个渔夫走过来,把它们俩一块捉走了。现在赵国将要攻打燕国,燕赵如果长期相持不下,老百姓就会疲弊不堪,我担心强大的秦国就要成为那不劳而获的渔翁了。所以希望大王认真考虑出兵之事。赵惠文王说:好吧。于是停止出兵攻打燕国。

 

 

《燕二·齐魏争燕》

 

齐、魏争燕。齐谓燕王曰:吾得赵矣。魏亦谓燕王曰:吾得赵矣。燕无以决之,而未有适予也。苏子谓燕相曰:臣闻辞卑而币重者,失天下者也;辞倨而币薄者,得天下者也。今魏之辞倨而币薄。燕因合于魏,得赵,齐遂北矣。

 

  1. 译文

 

赵国准备进攻燕国,苏代为燕国对赵惠文壬说:今天臣下来的时候,路过易水,河蚌正出水晒太阳,一只鹬鸟啄住了蚌肉,蚌合拢起来夹住了鹬嘴。鹬鸟说: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就会有只死蚌。河蚌也对鹬鸟说:今天不放你,明天不放你,就会有只死鹬。双方都不肯松开,渔夫看到后,把它们一起抓住了。如今赵国准备进攻燕国,燕、赵两国长期对抗,让百姓疲弊不堪,臣下担心强大的泰国就要成为渔翁了,所以希望仔细考虑这件事。赵惠文王说:好。就停止进攻燕国。

 

 

 

《燕三·齐韩魏共攻燕》

 

齐、韩、魏共攻燕,燕使太子请救于楚。楚王使景阳将而救之。暮舍,使左右司马各营壁地,已,稙表。景阳怒曰:女所营者,水皆至灭表。此焉可以舍!乃令徙。明日大雨,山水大出,所营者水皆灭表,军吏乃服。于是遂不救燕,而攻魏雍丘,取之以与宋。三国惧,乃罢兵。魏军其西,齐军其东,楚军欲还不可得也。景阳乃开西和门,昼以车骑,暮以烛见,通使于魏。齐师怪之,以为燕、楚与魏谋之,乃引兵而去。齐兵已去,魏失其与国,无以共击楚,乃夜遁。楚师乃还。

 

  1. 译文

 

齐、韩、魏三国一同进攻燕国,燕国派太子向楚国求救。楚王派景阳率兵救燕。傍晚宿营,景陌命左右二司马各自选地扎营,安营完毕,树立军营标记。景阳生气地说:你们安营的地方,洪水可以淹没军营的标记,这里怎么能住宿呢?

于是命令军队转移。第二天下起了大雨,山洪咆哮而来,原来安营的地方,洪水全都淹没了军营的标记,将士们才信服。在这种情况下楚军没有去援救燕国,而是去进攻魏国的雍丘,攻下雍丘后把它送给宋国。齐、韩、魏三国都很恐惧,于是停止进攻燕国。魏国军队在西面,齐国军队在东面,楚国军队想要回国,没能成功。景阳就打开军营的西门,白天让车马来往,晚上用烛火照得通明,景阳还时常派使者到魏国军营。齐国军队感到奇怪,以为燕、楚两国与魏国图谋自己,就率兵离开了。齐国军队撤离后,魏国失去了盟国,没有同它一起进攻楚军的伙伴,于是在夜里逃跑了。

 

 

《燕三·张丑为质于燕》

 

张丑为质于燕,燕王欲杀之,走且出境,境吏得丑。丑曰:燕王所为将杀我者,人有言我有宝珠也,王欲得之。今我已亡之矣,而燕王不我信。今子且致我,我且言子之夺我珠而吞之,燕王必当杀子,刳子腹及子之肠矣。夫欲得之君,不可说以利。吾要且死,子肠亦且寸绝。境吏恐而赦之。

 

  1. 译文

 

张丑为人质的事到了燕国,燕王要杀死他。张丑逃跑了,快要逃出边境时,边境上的官吏抓到他。张丑说:燕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有人说我有宝珠,燕王想得到它,但是现在我已经丢了宝珠,可燕王不相信我。今天您准备把我送到燕王那里,我就会说您抢了我的宝珠并吞进了肚子,燕王一定会杀了您,剖开您的肚子和肠子。想要得到君王的赏识,也不该用财物取悦于他。我如果被腰斩而死,您的肠子也会一寸寸地被截断。边境上的官吏很害怕,就赦免了张丑。

 

 

《燕三·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成王寿》

 

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成王寿,酒三日,反报曰:赵民其壮者皆死于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乃召昌国君乐间而问曰:何如?”对曰:赵,四达之国也,其民皆习于兵,不可与战。王曰:吾以倍攻之,可乎?”曰:不可。曰:以三,可乎?”曰:不可。王大怒。左右皆以为赵可伐,遽起六十万以攻赵。令栗腹以四十万攻鄗,使庆秦以二十万攻代。赵使廉颇以八万遇栗腹于鄗,使乐乘以五万遇庆秦于代。燕人大败。乐间入赵。

燕王以书且谢焉,曰:寡人不佞,不能奉顺君意,故君捐国而去,则寡人之不肖明矣。敢端其愿,而君不肯听,故使使者陈愚意,君试论之。语曰:仁不轻绝,智不轻怨。君之于先王也,世之所明知也。寡人望有非则君掩盖之,不虞君之明罪之也;望有过则君教诲之,不虞君之明罪之也。且寡人之罪,国人莫不知,天下莫不闻,君微出明怨以弃寡人,寡人必有罪矣。虽然,恐君之未尽厚也。谚曰: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以故掩人之邪者,厚人之行也;救人之过者,仁者之道也。世有掩寡人之邪,救寡人之过,非君心所望之?今君厚受位于先王以成尊,轻弃寡人以快心,则掩邪以救过,难得于君矣。且世有薄于故厚施,行有失而故惠用。今使寡人任不肖之罪,而君有失厚之累,于为君择之也,无所取之。国之有封疆,犹家之有垣墙,所以合好掩恶也。室不能相和,出语邻家,未为通计也。怨恶未见而明弃之,未尽厚也。寡人虽不省乎,未如殷纣之乱也;君虽不得意乎,未如商容、箕子之累也。然则不内盖寡人,而明怨于外,恐其适足以伤于高而薄于行也,非然也。苟可以明君之义,成君之高,虽任恶名,不难受也。本欲以为明寡人之薄,而君不得厚;扬寡人之辱,而君不得荣。此一举而两失也。义者不亏人以自益也,况伤人以自损乎!愿君无以寡人不肖,累往事之美。昔者柳下惠吏于鲁,三黜而不去。或谓之曰:可以去。柳下惠曰:苟与人之异,恶往而不黜乎?犹且黜乎,宁于故国尔。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故前业不忘;不以去为心,故远近无议。今寡人之罪,国人未知,而议寡人者遍天下。语曰:论不修心,议不累物,仁不轻绝,智不简功。弃大功者,辍也;轻绝厚利者,怨也。辍而弃之,怨而累之,宜在远者,不望之乎君也。今以寡人无罪,君岂怨之乎?愿君捐怨,追惟先王,复以教寡人。意君曰,余且匿心以成而过,不顾先王以明而恶,使寡人进不得修功,退不得改过,君之所揣也。唯君图之。此寡人之愚意也。敬以书谒之。

乐间、乐乘怨不用其计,二人卒留赵,不报。

 

 

《燕三·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成王寿》

 

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成王寿,酒三日,反报曰:赵民其壮者皆死于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乃召昌国君乐间而问曰:何如?”对曰:赵,四达之国也,其民皆习于兵,不可与战。王曰:吾以倍攻之,可乎?”曰:不可。曰:以三,可乎?”曰:不可。王大怒。左右皆以为赵可伐,遽起六十万以攻赵。令栗腹以四十万攻鄗,使庆秦以二十万攻代。赵使廉颇以八万遇栗腹于鄗,使乐乘以五万遇庆秦于代。燕人大败。乐间入赵。

燕王以书且谢焉,曰:寡人不佞,不能奉顺君意,故君捐国而去,则寡人之不肖明矣。敢端其愿,而君不肯听,故使使者陈愚意,君试论之。语曰:仁不轻绝,智不轻怨。君之于先王也,世之所明知也。寡人望有非则君掩盖之,不虞君之明罪之也;望有过则君教诲之,不虞君之明罪之也。且寡人之罪,国人莫不知,天下莫不闻,君微出明怨以弃寡人,寡人必有罪矣。虽然,恐君之未尽厚也。谚曰: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以故掩人之邪者,厚人之行也;救人之过者,仁者之道也。世有掩寡人之邪,救寡人之过,非君心所望之?今君厚受位于先王以成尊,轻弃寡人以快心,则掩邪以救过,难得于君矣。且世有薄于故厚施,行有失而故惠用。今使寡人任不肖之罪,而君有失厚之累,于为君择之也,无所取之。国之有封疆,犹家之有垣墙,所以合好掩恶也。室不能相和,出语邻家,未为通计也。怨恶未见而明弃之,未尽厚也。寡人虽不省乎,未如殷纣之乱也;君虽不得意乎,未如商容、箕子之累也。然则不内盖寡人,而明怨于外,恐其适足以伤于高而薄于行也,非然也。苟可以明君之义,成君之高,虽任恶名,不难受也。本欲以为明寡人之薄,而君不得厚;扬寡人之辱,而君不得荣。此一举而两失也。义者不亏人以自益也,况伤人以自损乎!愿君无以寡人不肖,累往事之美。昔者柳下惠吏于鲁,三黜而不去。或谓之曰:可以去。柳下惠曰:苟与人之异,恶往而不黜乎?犹且黜乎,宁于故国尔。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故前业不忘;不以去为心,故远近无议。今寡人之罪,国人未知,而议寡人者遍天下。语曰:论不修心,议不累物,仁不轻绝,智不简功。弃大功者,辍也;轻绝厚利者,怨也。辍而弃之,怨而累之,宜在远者,不望之乎君也。今以寡人无罪,君岂怨之乎?愿君捐怨,追惟先王,复以教寡人。意君曰,余且匿心以成而过,不顾先王以明而恶,使寡人进不得修功,退不得改过,君之所揣也。唯君图之。此寡人之愚意也。敬以书谒之。

乐间、乐乘怨不用其计,二人卒留赵,不报。

 

  1. 译文

 

燕王喜派栗腹用百金为赵孝成王祝寿,饮酒三天之后,栗腹回报燕王说:赵国百姓中壮年的都死在长平,他们的遗孤还没有长成壮年,可以进攻赵国。

燕王于是召见昌国君乐间,向他询问说:进攻赵国的事怎么样?

乐间回答说:赵国,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国家,它的百姓都善于作战,不可以与赵国开战。

燕王间:我用一倍于赵国军队的兵力进攻它,可以吗?

乐间说:不可以。

燕王间:我用三倍于赵国军队的兵力进攻它,可以吗?

乐间说:不可以。

燕王大怒。左右的大臣都认为可以进攻赵国,燕国很快发兵六十万攻打赵国,派栗腹用四十万军队攻打部邑,派庆秦用三十万军队攻打代地。赵国派廉颇用八万军队在郝邑迎击栗腹,派乐乘用五万军队在代地迎击庆秦,燕国人诐打得大败,乐间也投奔了赵国。燕王用书信一再向乐闻谢罪,说:寡人无才,没能顺从您的意愿,所以您弃国而去,寡人不贤明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请允许我改正原来的那种想法,但您却不肯听从,因此派使者向您陈述一下我的意思,您再做出评价。常言道:仁义的人不轻易断绝交情,聪明的人不轻易产生怨恨。您同先壬的关系是世人所明知的。寡人希望在我有错误时,您能帮助掩盖,不想让您张扬我灼罪过;希望在我有过失时,您能给予教导,不想让您张扬我的罪过。况且寡人的罪过,国人没有不知道的,天下人没有不听说的,您又暗地里跑出燕国表明您的怨恨,抛弃寡人,寡人有罪过是一定的了。尽管如此,恐怕您也没有尽到忠厚的本分。谚语说:忠厚的人不靠损害别人使自己得科好处,仁义的人不靠危害别人求得好名声。因此掩饰别人邪恶的,是忠厚者的行为;挽救别人过失的,是仁者的本分。世人有掩饰寡人的邪恶、挽救寡人的过失的,难道不是您内心所希望的吗?您受到先王的看重得到官位,已经成就高贵的声名,却轻视寡人以求心头之快,那么掩饰邪恶、挽救过失的愿望,在您这里恐怕难以满足了。再说世上有人待我不好,我反而多向他施恩;别人行为有了过失,我反而给以恩惠,加以任用。观在寡人承担不贤的罪名,而您也有失忠厚的牵累,因此寡人认为您选择的做法,没有可取之处;国家有疆界,就如同家庭有院墙一样,是为了聚拢好事掩饰丑事。家里不能彼此和睦,出去告诉邻居,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寡人的怨恨、憎恶还没有表现出来,您就公开弃国而去。不能算尽了忠厚者的本分。

寡人虽然无才,但还不像殷纣王那样昏愤;您虽然很不得意,也没有像商容、箕子那样的忧患。然而您竟不在国内掩饰寡人的过失,却跑到围外表明您的怨恨,恐怕您那样做足以有损予您的高尚,别人会瞧不起您的行为,不是这样吗?假如可以表明您的仁义,成就您高尚的品符,寡人即使承担恶名,也不难接受。本来想表明寡人不忠厚,而您自己也得不到忠厚之名;本来想张扬寡人的耻辱,而您也得不到荣耀,这样做一举两失。仁义的人不靠损害别人来满足自己,更何况伤害别人也损害了自己呢!希望您不要因为寡人无才,牵累到往事的美好。从前柳下惠在鲁国做官,三次被罢黜也不离开鲁国。有人对他说:您可以离开鲁国。柳下惠说:假如自己的做法与别人不一样,那么到哪里能不被罢黜呢?到哪里都是被罢黜,我宁愿留在故国。柳下惠不把三次被罢黜当作牵累,所以以前的成就没有被忘记;不把离开国家作为信念,所以远近的人们没有非议他的。如今寡人的罪过,国人并不知晓,而议论寡人的人却走遍天下。常言道:由衷的话语不加修饰,正当的议论不牵累不相干的事,仁义的人不轻易断绝交情,聪明的人不随便抛弃以前的成就。抛弃大的功业的,是因为他停止了努力;轻率地拒绝丰厚好处的,是因为他产生了怨恨。停止努力抛弃功业,心怀怨恨而牵累其它事情,这种事应该发生在被疏远的大臣身上,不希望出现在您的身上。观在在寡人没有罪过的时候,您难道还怨恨我吗?希望您捐弃前怨,追念先王,重新来教导寡人。我考虑您的想法,认为我包藏报复的心理,促成你的过失,不顾及先生的恩德,张扬你的丑事,这样就使寡人进不能建立功业,退不能改正过失,这是您心里所揣度的,希望您再考虑一下!这些是寡人的怨法,恭敬地以书信的方式转告给您。乐间怨恨燕王没有采用自己的计策,最终还是留在赵国,没有回报燕王。

 

 

《燕三·秦并赵北向迎燕》

 

秦并赵,北向迎燕。燕王闻之,使人贺秦王。使者过赵,赵王系之。使者曰:秦、赵为一,而天下服矣。兹之所以受命于赵者,为秦也。今臣使秦,而赵系之,是秦、赵有郄。秦、赵有郄,天下必不服,而燕不受命矣。且臣之使秦,无妨于赵之伐燕也。赵王以为然而遣之。

使者见秦王曰:燕王窃闻秦并赵,燕王使使者贺千金。秦王曰:夫燕无道,吾使赵有之,子何贺?”使者曰:臣闻全赵之时,南邻为秦,北下曲阳为燕,赵广三百里,而与秦相距五十余年矣,所以不能反胜秦者,国小而地无所取。今王使赵北并燕,燕、赵同力,必不复受于秦矣。臣切为王患之。

秦王以为然,起兵而救燕。

 

  1. 译文

 

泰国兼并赵国后,又让赵军向北迎击燕国军队。燕王听说后,派人去祝贺秦王。使者经过赵国,赵王拘捕了他。使者说:秦、赵合一,使天下诸侯折服,燕国所以接受赵国的命令,是因为赵国有秦国的支持。现在臣下出使秦国而被赵国拘留,这就是说秦、赵两国有了隔阂。秦、赵两国有了隔阂,天下诸侯一定不会再屈服,而燕国也绝不会再接受赵国的命令。再说臣下出使秦国,对赵国进攻燕国也没什么妨害。

赵王认为说得对,就放了他。使者见到秦王说:燕王私下听说秦国兼并了赵国,燕王就派使者前来,送上千金以示祝贺。

秦王说:燕王无道,我派赵国攻取燕国,您还道什么贺呀?

使者说:臣下听说赵国独立的时候,南面有秦国为邻:北面攻下益阳与燕国为邻,赵国方圆三百里,同秦国相持五十多年,没能反过来战胜秦国的原因,是因为国土狭小没什么出产。观在大王让赵国向北兼并燕蘸,燕、赵两国同心协力,一定不会再听命予秦国了。臣下私下替大王忧虑。秦王认为是这样,就发兵援救燕国。

 

 

《燕三·燕太子丹质于秦亡归》

 

燕太子丹质于秦,亡归。见秦且灭六国,兵以临易水,恐其祸至。太子丹患之,谓其太傅鞫武曰:燕、秦不两立,愿太傅幸而图之。武对曰: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则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排其逆鳞哉?”太子曰:然则何由?”太傅曰:请入,图之。

居之有间,樊将军亡秦之燕,太子容之。太傅鞫武谏曰:不可。夫秦王之暴,而积怨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在乎!是以委肉当饿虎之蹊,祸必不振矣!虽有管、晏,不能为谋。愿太子急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讲于单于,然后乃可图也。太子丹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恐不能须臾。且非独于此也。夫樊将军困穷于天下,归身于丹,丹终不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匈奴,是丹命固卒之时也。愿太傅更虑之。鞫武曰:燕有田光先生者,其智深,其勇沉,可与之谋也。太子曰:愿因太傅交于田先生,可乎?”鞫武曰:敬诺。出见田光,道太子曰:愿图国事于先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跪而逢迎,却行为道,跪地拂席。田先生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日而驰千里。至其衰也,驽马先之。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精已消亡矣。虽然,光不敢以乏国事也。所善荆轲,可使也。太子曰:愿因先生得愿交于荆轲,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太子送之至门,曰: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田光俯而笑曰:诺。

偻行见荆轲,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愿足下过太子于宫。荆轲曰:谨奉教。田光曰:光闻长者之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约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使人疑之,非节侠士也。欲自杀以激荆轲,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遂自刭而死。

轲见太子,言田光已死,明不言也。太子再拜而跪,膝下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丹所请田先生无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今田先生以死明不泄言,岂丹之心哉?”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不肖,使得至前,愿有所道,此天所以哀燕不弃其孤也。今秦有贪饕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餍。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临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贽,必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之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大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诸侯得合从,其偿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以委命,惟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无让。然后许诺。于是尊荆轲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日造问,供太牢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惧,乃请荆卿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卿曰:微太子言,臣愿得谒之。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夫今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能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太子曰:樊将军以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