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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30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1. 译文

 

田需死了,昭鱼对苏代说:田需死了,我担心张仪、薛公、公孙衍之中有一个人做魏国相国。

苏代说:那么用谁做相国对您有利呢?

昭鱼说:我想让魏国太子自己做相国。

苏代说:请让我为您北上见魏王,一定让魏太子做相国。

昭鱼说:怎么办呢?

苏代说:您大概是为魏王着想,请允许我去为您游说。

昭鱼说:那又能怎么办呢?

苏代回答说:就说我从楚国来,昭鱼很担心。我间:您有什么担忧的?昭鱼回答说:田需死了,我担心张仪、薛公、公孙衍之中有一个人做魏国相国。我说:不用坦忧。魏王,是位年长成熟的君主,一定不会任命张仪为榴国。张仪如做了魏国相国,一定亲近秦国而疏远魏国。薛公做了魏国相国,一定亲近齐国而疏远魏国。公孙衍做了魏国相国,一定亲近韩国而疏远魏国。魏王,是位年长成熟的君主,一定不会让他们做相国。我说:不如让太子自己做相国。这三个人都会认为太子本来不该做相国,都将尽力用他们的国家来服事魏国,想得到魏国的丞相大印。凭魏国的强大,有三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园家的辅助,一定很安全了。历以说不如太子自己做相国。’”苏代于是北上去拜见魏玉,把这番话告诉了魏王,魏国太子果真自己做了相国。

 

 

《魏二·秦召魏相信安君》

 

秦召魏相信安君。信安君不欲往。苏代为说秦王曰:臣闻之,忠不必当,当不必忠。今臣愿大王陈臣之愚意,恐其不忠于下吏,自使有要领之罪。愿大王察之。今大王令人执事于魏,以完其交,臣恐魏交之益疑也。将以塞赵也,臣又恐赵之益劲也。夫魏王之爱习魏信也,甚矣;其智能而任用之也,厚矣;其畏恶严尊秦也,明矣。今王使人入魏而不用,则王之使人入魏无益也。若用,魏必舍所爱习而用所畏恶,此魏王之所以不安也。夫舍万乘之事而退,此魏信之所难行也。夫令人之君处所不安,令人之相行所不能,以此为亲,则难久矣。臣故恐魏交之益疑也。且魏信舍事,则赵之谋者必曰:舍于秦,秦必令其所爱信者用赵。是赵存而我亡也,赵安而我危也。则上有野战之气,下有坚守之心,臣故恐赵之益劲也。

大王欲完魏之交,而使赵小心乎?不如用魏信而尊之以名。魏信事王,国安而名尊;离王,国危而权轻。然则魏信之事主也,上所以为其主者忠矣,下所以自为者厚矣,彼其事王必完矣。赵之用事者必曰:魏氏之名族不高于我,土地之实不厚于我。魏信以韩、魏事秦,秦甚善之,国得安焉,身取尊焉。今我讲难于秦兵为招质,国处削危之形,非得计也。结怨于外,主患于中,身处死亡之地,非完事也。彼将伤其前事,而悔其过行;冀其利,必多割地以深下王。则是大王垂拱之割地以为利重,尧、舜之所求而不能得也。臣愿大王察之。

 

  1. 译文

 

秦国召见魏国相国信安君,信安君不想前往。苏代为他游说秦王说,臣下听说,忠心不二不一定是同党,是同党不一定就忠心耿耿。现在臣下愿意为大王谈一下臣下的愚见,臣下担心信安君不忠于大王属下的官吏,使自己犯下杀头之罪,希望大王明察。现在大王派人到魏国执掌政事,来保全与魏国的邦交,臣下担忧与魏国的邦交更加难以建立。将要以此来遏止赵国,臣下又担忧赵国更加强大。魏王爱惜信安君,很厉害;他选拔任用有才能的人,礼遇丰厚;他畏惧尊敬秦国,是很清楚的。如果大王派人进入魏国而不被任用,那么大王派人入魏就徒劳无益。如果被任用,魏国一定是舍弃爱惜的而任用所畏惧的,这就是魏玉会感到不安的原因。放弃治理拥有万辆兵车国家的政事而退隐,这是魏国信安君所难做到的。使人家的国君坐卧不安,使人家的褶国行止受到约束,以此来亲善,就很难持久了。所以废下担忧与魏国的邦交难以建立。况且信安君舍弃魏国的政事,那么赵国的谋臣一定会说:信安君被秦国除去了相位,秦国一定会派秦王宠爱信任的人来执掌赵国,这是使赵国虽在而我们已经灭亡了,赵国平安而我们却危险了。就会使在上位者有在外作战的士气,下面的人也会有坚守国土的决心,所以臣下担心赵国更加强大起来。

大王想保全与魏国的邦交,而使赵国不敢轻举妄动吗?不如任用信安君,用相国的名声使他尊贵。信安君服事大王,就能使魏国平安并能使自己名声尊贵;他背离大王,魏国就会出现危险而自己的权力就会减轻。那么信安君就会服事大王,在上位的人之所以为他们的国君办事是为了尽忠,下面的人之所以为自己奔波是因为俸禄优厚,信安君服事大王一定会尽心尽力。赵国的当权者一定会说:魏国的名门望族并不比我们高贵,土地上的出产并不比我们丰厚。信安君用魏国服事秦国,泰国对他很友善,魏国得到了平安,信安君自己也取得尊贵的地位。现在我们同秦国结怨,土兵成为人家射箭的靶子,国家处在被削弱的危险形势当中,这并非是合理的策略。在外面结仇,祸患在国内产生,我们身处绝境,这并非宠好地处理了政事。他们将痛惜自己以前做的事,后悔自已以前的行动;希望自己能得到好处,一定多割让土地来服事大王,那么就是大王垂衣拱手,得到割让的土地也会更加多起来,尧、舜想求得也不能得到。臣下愿大王明察臣下所说的。

 

 

《魏二·秦楚攻魏围皮氏》

 

秦、楚攻魏,围皮氏。为魏谓楚王曰:秦、楚胜魏,魏王之恐也见亡矣,必舍与秦,王何不倍秦而与魏王?魏王喜,必内太子。秦恐失楚,必效城地于王,王虽复与之攻魏可也。楚王曰:善。乃倍秦而与魏,魏内太子于楚。

秦恐,许楚城地,欲与之复攻魏。樗里疾怒,欲与魏攻楚,恐魏之以太子在楚不肯也。为疾谓楚王曰:外臣疾使臣谒之,曰:敝邑之王欲效城地,而为魏太子之尚在楚也,是以未敢。王出魏质,臣请效之,而复固秦、楚之交,以疾攻魏。楚王曰:诺。乃出魏太子。秦因合魏攻楚。

 

  1. 译文

 

秦国、楚国进攻魏国,围困皮氏。有人替魏国对楚王说:秦国、楚国将要战胜魏国,魏王害憾魏国被灭掉,一定归附秦国,大王为什么不背叛秦国而同魏王讲和呢?魏王高兴了,一定会把太子送来楚国做人质。秦国害怕失去楚国的联合,一定会向大王献上城邑和土地,大王即使再同秦国攻打魏国也还是可以的。

楚王说:好。于是就背叛秦国而同魏国讲和,魏国把太子送到楚国做人质。秦国恐慌,答应给楚国城邑和土地,想同楚国再次攻打魏国。樗里疾大怒,想同魏国攻打楚国,又担心魏国会因为太子被扣在楚国而不肯出兵。

人为樗里疾对楚王说:外臣樗里疾派臣下拜见您说:敝邑的国君想献上城邑和土地,因为魏国太子还在楚国,所以没敢。大王放出魏国的人质,臣下请求献上城邑和土地,恢复原来的秦、楚邦交,来加紧进攻魏国。

楚王说:好吧。于是放回了魏国太子。秦国于是就联合魏国来进攻楚国。

 

 

《魏二·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

 

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矣。愿王察之矣。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

 

  1. 译文

 

庞葱要陪太子到邯郸去做人质,庞葱对魏王说:现在,如果有一个人说街市上有老虎,您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庞葱说:如果是两个人说呢?”魏王说:那我就要疑惑了。庞葱又说:如果增加到三个人呢,大王相信吗?”魏王说:我相信了。庞葱说:街市上不会有老虎那是很清楚的,但是三个人说有老虎,就像真有老虎了。如今邯郸离大梁,比我们到街市远得多,而毁谤我的人超过了三个。希望您能明察秋毫。魏王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庞葱告辞而去,而毁谤他的话很快传到魏王那里。后来太子结束了人质的生活,庞葱果真不能再见魏王了。

 

 

《魏二·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

 

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酒酣,请鲁君举觞。鲁君兴,避席择言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齐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桓公食之而饱,至旦不觉,曰:后世必有以味亡其国者。晋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听朝,遂推南之威而远之,曰:后世必有以色亡其国者。楚王登强台而望崩山,左江而右湖,以临彷徨,其乐忘死,遂盟强台而弗登,曰:后世必有以高台陂池亡其国者。今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左白台而右闾须,南威之美也;前夹林而后兰台,强台之乐也。有一于此,足以亡其国。今主君兼此四者,可无戒与!梁王称善相属。

 

  1. 译文

 

魏惠王魏婴在范台宴请各国诸侯。酒兴正浓的时候,魏惠王向鲁共公敬酒。鲁共公站起身,离开自己的坐席,正色道:从前,舜的女儿仪狄擅长酿酒,酒味醇美。仪狄把酒献给了禹,禹喝了之后也觉得味道醇美。但因此就疏远了仪狄,戒绝了美酒,并且说道:后代一定有因为美酒而使国家灭亡的。齐桓公有一天夜里觉得肚子饿,想吃东西。易牙就煎熬烧烤,做出美味可口的菜肴给他送上,齐桓公吃得很饱,一觉睡到天亮还不醒,醒了以后说:后代一定有因贪美味而使国家灭亡的。晋文公得到了美女南之威,三天没有上朝理政,于是就把南之威打发走了,说道:后代一定有因为贪恋美色而使国家灭亡的。楚灵王登上强台远望崩山,左边是长江,右边是大湖,登临徘徊,惟觉山水之乐而忘记人之将死,于是发誓不再游山玩水。后来他说:后代一定有因为修高台、山坡、美池,而致使国家灭亡的。现在您酒杯里盛的好似仪狄酿的美酒;桌上放的是易牙烹调出来的美味佳肴;您左边的白台,右边的闾须,都是南之威一样的美女;您前边有夹林,后边有兰台,都是强台一样的处所。这四者中占有一种,就足以使国家灭亡,可是现在您兼而有之,能不警戒吗?”魏惠王听后连连称赞谏言非常之好。

 

 

 

《魏三·秦赵约而伐魏》

 

秦、赵约而伐魏,魏王患之。芒卯曰:王勿忧也。臣请发张倚使谓赵王曰,夫邺,寡人固形弗有也。今大王收秦而攻魏,寡人请以邺事大王。赵王喜,召相国而命之曰:魏王请以邺事寡人,使寡人绝秦。相国曰:收秦攻魏,利不过邺。今不用兵而得邺,请许魏。

张倚因谓赵王曰:敝邑之吏效城者,已在邺矣。大王且何以报魏?”赵王因令闭关绝秦。秦、赵大恶。

芒卯应赵使曰:敝邑所以事大王者,为完邺也。今郊邺者,使者之罪也,卯不知也。赵王恐魏承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

 

  1. 译文

 

秦国、赵国约定进攻魏国,魏王很担忧。芒卵说:大王不要忧虑,臣下请求派张倚出使,对赵王说,邺地,寡人依照本来的情形就不该再占有了。观在大王收拢秦国进攻魏国,寡人请求用邺地来侍奉大王。

赵王很高兴,召来赵国裙国命令他说:魏王请求用邺地来服事寡人,使寡人同泰国绝交。

赵国相国说:收拢秦国进攻魏国,好处也超不过得到邺地:现在不用出兵而得到邺地,请您答应魏国。

张倚于是对赵王说:敝国献城的官吏已经在邺地了,大王将要用什么来回报魏国呢?

赵王就下令关闭通往泰国的关隘同秦国断交。芒卯应付赵国的使者说;敝国服事大王的原因,是为了保全邺地。观在献出郧地,是使者的罪过,我不知道。赵王担心魏国趁着泰国恼怒联合攻打赵国,马上割让五座城邑给魏国,联合抵抗泰国。

 

 

《魏三·芒卯谓秦王》

 

芒卯谓秦王曰:王之士未有为之中者也。臣闻明王不肯中而行。王之所欲于魏者,长羊、王屋、洛林之地也。王能使臣为魏之司徒,则臣能使魏献之。秦王曰:善。因任之以为魏之司徒。

谓魏王曰:王所患者上地也。秦之所欲于魏者,长羊、王屋、洛林之地也。王献之秦,则上地无忧患。因请以下兵东击齐,攘地必远矣。魏王曰:善。因献之秦。

地入数月,而秦兵不下。魏王谓芒卯曰:地已入数月,而秦兵不下,何也?”芒卯曰:臣有死罪。虽然,臣死,则契折于秦,王无以责秦。王因赦其罪,臣为王责约于秦。

乃之秦,谓秦王曰:魏之所以献长羊、王屋、洛林之地者,有意欲以下大王之兵东击齐也。今地已入,而秦兵不可下,臣则死人也。虽然,后山东之士,无以利事王者矣。秦王戄然曰:国有事,未澹下兵也,今以兵从。后十日,秦兵下。芒卯并将秦、魏之兵,以东击齐,启地二十二县。

 

  1. 译文

 

芒卯对秦王说:大王的属下没有在诸侯国中做内应的,臣下听说大王不等有内应就要街动,大王想向魏国要的,是长羊、玉屋、洛林的土地。大王能让臣下傲魏国的霹徒,那么臣下就能让魏国献出它们。

秦王说:好。于是就设法任命他为魏国的司徒。

芒卯对魏王说:大王所担忧的是上郡的土地。秦国想从魏国得到的,是长羊、王屋、洛林的土地。大王把它们献给秦国,那么上郡的土地就没有忧患了。于是就请求秦国出兵向东进攻齐国,侵夺扩张的土地一定很远。

魏王说:好。就把长羊、王屋、洛林之地献给了秦国。土地已经归属秦国几个月了,而秦国军队没有出兵东下。

魏王对芒卵说:土地已经归属秦国几个月了,而秦国军队没有出兵东下,这是为什么呢?

芒卯说:臣下犯下了死罪,即使如此,臣下死了对于秦国就像讨债昀自己折了契约,大王没有什么可以责难秦国的。大王就赦免了臣下的罪过,臣下替大王到泰国责难他们的负约。

芒卯就去了秦国,对秦王说:魏国之所以献出长羊、王屋、洛林的土地,是有意想依靠大王的军队向东进攻齐国。现在土地已被秦国接受,而秦国军队不肯东下,臣下就将成为一具死尸了。即使如此,以后山东的士人不会有用好处来服事大王了。

秦王惊恐地说:国家有事,没有来得及出兵东下,现在派军队跟从您。此后十天,秦国派兵东下。芒卵同时率领秦围、魏国军队向东进攻齐国,扩展了二十二个县的土地。

 

 

《魏三·秦败魏于华走芒卯而围大梁》

 

秦败魏于华,走芒卯而围大梁。须贾为魏谓穰侯曰:臣闻魏氏大臣父兄皆谓魏王曰:初时惠王伐赵,战胜乎三梁,十万之军拔邯郸,赵氏不割,而邯郸复归。齐人攻燕,杀子之,破故国,燕不割,而燕国复归。燕、赵之所以国全兵劲,而地不并乎诸侯者,以其能忍难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数伐数割,而随以亡。臣以为燕、赵可法,而宋、中山可无为也。夫秦贪戾之国而无亲,蚕食魏,尽晋国,战胜睪子,割八县,地未毕入而兵复出矣。夫秦何厌之有哉!今又走芒卯,人北地,此非但攻梁也,且劫王以多割也,王必勿听也。今王循楚、赵而讲,楚、赵怒丽与王争事秦,秦必受之。秦挟楚、赵之兵以复攻,则国救亡不可得也已。愿王之必无讲也。王若欲讲,必少割而有质;不然必欺。是臣之所闻于魏也,愿君之以是虑事也。

《周书》曰:维命不于常。此言幸之不可数也。夫战胜睪子,而割八县,此非兵力之精,非计之工也,天幸为多矣。今又走芒卯,入北地,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为常也。知者不然。

臣闻魏氏悉其百县胜兵,以止戍大梁,臣以为不下三十万。以三十万之众,守十仞之城,臣以为虽汤、武复生,弗易攻也。夫轻信楚、赵之兵,陵十仞之城,战三十万之众,而志必举之,臣以为自天下之始分以至于今,未尝有之也。攻而不能拔,秦兵必罢,阴必亡,则前功必弃矣。今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愿之及楚、赵之兵未任于大梁也,亟以少割收。魏方疑,而得以少割为和,必欲之,则君得所欲矣。楚、赵怒于魏之先己讲也,必争事秦。从是以散,而君后择焉。且君之尝割晋国取地也,何必以兵哉?夫兵不用,而魏效绛、安邑,又为阴启两机,尽故宋,卫效尤惮。秦兵已令,而君制之,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臣愿君之熟计而无行危也。

穰侯曰:善。乃罢梁围。

 

  1. 译文

 

秦国在华阳大败魏国,打跑了芒卯并且围困了大梁。须贾替魏国对穰侯说:臣下听说魏国太臣、父老兄弟都对魏王说:当初惠王讨伐赵国,在三梁打了胜仗,十万大军攻克邯郸,赵国没有割让土地而邯郸仍然重新得到归还,齐国人进攻燕国,杀死了子之,攻破了燕国,燕国没有割让土地而重新恢复了国家。燕国、赵国之所以保全了国家、搠有强有力的军队而土地没有并入其它诸侯,是因为它们能够忍受艰难而重视土地的外流。宋国、中山国几次被攻伐几次割让土地,而它们也就随着土地的割让而灭亡了。臣下认为燕国、赵国可以效法,而宋国、中山国的举动可以不去做。秦国是贪婪凶暴的国家,没有它所亲近的国家,蚕食魏国,魏国从晋国分得的土地将要被吞并尽了,战胜韩将暴鸢,魏国割让八县土地,土地还没有完全接收而秦国军队又出兵了。秦国的贪心那有满足的时候呢!现在又败走了芒卵,攻进了宅阳,这不只是要进攻大梁,而要胁迫大王多割让土地,大王一定不要听从。现在大王避开楚国、赵国去讲和,楚国、赵国恼怒而同大王争着服事泰国,秦国一定接受它们。秦国携同楚国、赵国的军队再来进攻,那么魏国想要不被灭亡,也不能做到了。希望大王一定不要与秦讲和。大王如果要讲和,一定少割让土地而得到秦国的人质,不这样一定会被欺骗。这是臣下在魏国听到的。希望您以此来考虑国事。

《周书》说:天命没有常规,这句话是说上天的宠幸不可能屡次降临。战胜暴鸢割得了八县土地,这不是由于兵力精锐,也不是由于计谋的精细,是上天的宠幸太多了。现在又败走了芒卯,进入了宅阳,围玫大梁,因此认为上天的宠幸是正常的,聪明人却不这么看。臣下听说魏国召集它近百个县的所有精兵,来留戍大梁,臣下认为不下三十万人。以三十万之众,守十仞高的城墙,臣下认为即使是商汤、周武王复生,也不容易攻下。轻率背离楚国、赵国的军队,越过十仞高的城墙,去攻打三十万的军队,而且志在必得,臣下认为从天下初分的时候到现在,不曾有过。进攻了却不能攻克,秦国军队一定疲惫,陶邑一定会被灭掉,那么就前功尽弃了。现在魏国刚刚有所疑惑,可以让魏国少割一些土地收拢魏国。希望您趁楚国、赵国的军队还没有赶到大梁,赶快用少割得土地的办法拉拢魏国。魏国刚刚产生疑虑而能够用少割让土地来讲和,一定很想这样做,那么您就得到了您想得到的。楚国、赵国恼怒魏国先于自己与秦讲和,一定争相服事秦国。合纵就这样被拆散了,而您在这之后就可以从楚、赵、魏之中从容地选择盟国了。况且您曾经割取过晋国土地,何必用兵呢。不用军队而魏国献上绎、安邑,又替陶邑开辟了两条道路,几乎尽得了昔日宋国之地,卫国献上单父,秦国军队不受损失,而您就控制了这些地方,想求得的东西什么没得到呢?想要傲的什么没做到呢?我希望您仔细考虑而不要冒险。

穰侯说:好。就解去了对大梁的围困。

 

 

《魏三·秦败魏于华魏王且入朝于秦》

 

秦败魏于华,魏王且入朝于秦。周訢谓王曰:宋人有学者,三年反而名其母。其母曰:子学三年,反而名我者何也?’其子曰:吾所贤者,无过尧、舜,尧、舜名。吾所大者,无大天地,天地名。今母贤不过尧、舜,母大不过天地,是以名母也。其母曰:子之于学者,将尽行之乎?愿子之有以易名母也。子之于学也,将有所不行乎?愿子之且以名母为后也。今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愿王之有以易之,而以入朝为后。魏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邪?许绾②为我祝曰:入而不出,请殉寡人以头。’”周訢对曰:如臣之贱也,今人有谓臣曰,入不测之渊而必出,不出,请以一鼠首为女殉者,臣必不为也。今秦不可知之国也。犹不测之渊也;而许绾之首,犹鼠首也。内王于不可知之秦,而殉王以鼠首,臣窃为王不取也。且无梁孰与无河内急?”王曰:梁急。”“无梁孰与无身急?”王曰:身急。曰:以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

王尚未听也。支期曰:王视楚王。楚王入秦,王以三乘先之;楚王不入,楚、魏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谓支期曰:吾始已诺于应侯矣,今不行者欺之矣。支期曰:王勿忧也。臣使长信侯请无内王,王待臣也。

支期说于长信侯曰:王命召相国。长信侯曰:王何以臣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长信侯曰:吾内王于秦者,宁以为秦邪?吾以为魏也。支期曰:君无为魏计,君其自为计。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穷乎?安贵乎?君其先自为计,后为魏计。长信侯曰:楼公将入矣,臣今从。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溅君襟矣。

长信侯行,支期随其后。且见王,支期先入谓王曰:伪病者乎而见之,臣已恐之矣。长信侯入见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诺于应侯矣,意虽道死,行乎?”长信侯曰:王毋行矣!臣能得之于应侯,愿王无忧。

 

  1. 译文

 

秦军在华阳打败魏军,魏王准备入秦朝拜。魏臣周沂对魏王说:宋国有个人出外求学,三年后回家,竟然直呼他母亲的名字。他母亲说:你求学三年应该更加知书达理,回来却叫我的名字,这是为何?’这个人说:我认为的圣贤没有谁能超过尧、舜,可是对尧、舜都直接称呼名字;我认为最大的事物没有比天地最大的了,可是对天地也直呼它们的名字。如今母亲的贤德超不过尧舜,大不过天地,因此才直呼母亲的名字。他母亲说:你所学的知识,准备全部实行吗?那就希望你换一种方式称呼我,不要直呼你母亲的名字。你对于所学的知识,是否准备有所保留,有些地方暂不实行?那希望你暂且把直呼母亲名字的事暂缓。现在大王要侍奉秦王,还有可以代替朝拜秦王的办法吗?希望大王换一种办法,把朝拜秦王的事推后一些。

魏王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有去无回?许绾曾对我发誓说:如果去秦国不能返回,请杀我的头为您殉葬。’”周沂对魏王说:像我这样低贱的人,如果有人对我说:你跳入不可测量的深渊,一定能出来;如果出不来,我就赌上一只老鼠的脑袋。我一定不干。秦国是不可预知的国家,就像不可测量的深渊;而许绾的脑袋就好比是老鼠的脑袋。让大王进入不可预知的秦国,却用一只老鼠的脑袋为您担保,我私下里认为大王不能这样做。再说,君王你觉得失掉大梁和失掉河内哪个更紧急?”魏王说:失掉大梁紧急。周沂又说:失掉大梁和丢掉性命哪个更要紧?”魏王说:性命更要紧。周诉说:河内、大梁、性命,这三者中性命是最重要的,河内是次要的。秦国还没有要求次要的,而大王却主动送上最要紧的,这能行吗?”

魏王没有采纳周诉的意见。支期又来劝说:大王可以静观楚王,如果他要去秦国,大王就率三辆战车抢先入秦;如果楚王不去,楚魏联合为一,还能抗据秦军。魏王这才没有动身。魏王对支期说:我当初已经答应秦国的应侯范雎了,如今不去似乎欺骗了人家。支期说:大王不用担心,我让长信侯去应侯处,可让大王不去秦国,大王请等着我的消息。支期对长信侯说:大王下命令召见你。长信侯问:你知道大王为什么召见我呢?”支期说:我不知道,反正大王急着要见您。长信侯说:我让大王去秦国,难道是为了秦国吗?我是为了魏国啊。支期说:您不要替魏国打算了,您还是先替自己想想吧。您是乐意死呢,还是乐意活?乐意穷困呢,还是乐意富贵?您还是先为自己考虑,然后再替魏国打算吧。长信侯说:楼缓将要来了,请让我等他同去。支期说:大王紧急召见您,您如果不去,恐怕鲜血就要溅在您衣襟上了!”

长信侯这才走,支期跟在他后面。将要见到魏王时,支期先走进去对魏王说:您装成有病的样子来接见长信侯,我已经吓唬他了。长信侯进来拜见魏王。魏王说:我病得这么重,怎么办呢?我当初已经答应应侯了,所以我即使死在路上也还是要去秦国。长信侯说:大王不要去了!我能让应侯免召您入秦,请君王不必担忧。

 

 

《魏三·华军之战》

 

华军之战,魏不胜秦。明年。将使段干崇割地而讲。

孙臣谓魏王曰:魏不以败之上割,可谓善用不胜矣;而秦不以胜之上割,可谓不能用胜矣。今处期年乃欲割,是群臣之私而王不知也。且夫欲玺者,段干子也,王因使之割地;欲地者,秦也,而王因使之受玺。夫欲玺者制地,而欲地者制玺,其势必无魏矣!且夫奸臣固皆欲以地事秦。以地事秦,譬犹抱薪而救火也,薪不尽,则火不止。今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穷,是薪火之说也。魏王曰:善。虽然,吾已许秦矣,不可以革也。对曰:王独不见夫博者之用枭邪?欲食则食,欲握则握。今君劫于群臣而许秦,因曰不可革,何用智之不若枭也!”魏王曰:善。乃案其行。

 

  1. 译文

 

在华阳两军交战时,魏国没有战胜秦国。第二年,魏王派段干崇去向秦国割地讲和。孙臣对魏王说:魏国不因战败而在当时割地,可以说善于应付失败的局面;而秦国不因为取得胜利而在当时要求割地,可以说不善于利用取胜的时机。现在道了一年又想割地,这是群臣怀有私心而大王却没有发现。况且想得到秦国印玺的是段千崇,大王却派他去割让土地;想要得到土地的是秦国,而大王却让秦国授予段千崇印玺。想要得到印玺的掌管土地,想要得到土地的掌管印玺,这种形势发展下去魏国一定要灭亡了。再说奸臣本来都想用土地去事奉秦国。用土地去服事秦国,犹如抱薪柴去救火,薪柴不烧尽火就不会熄灭。观在大王的土地有割尽的时候,而秦国的贪求没有止境,这同抱薪救火的说法是一致的。

魏王说:对。虽然如此,我已经答应秦国了,不可以更改了。

孙臣回答说:大王难道没见过赌博的人使用枭子吗?想吃子就吃子,想握在手里就握在手里。现在您受到群臣的胁迫而答应了秦国,就说不可更改,为什么您运用智谋还不如赌博时运用枭骰呢?

魏王说:好吧。于是阻止了段千崇出使秦国。

 

 

《魏三·齐欲伐魏》

 

齐欲伐魏,魏使人谓淳于髡曰:齐欲伐魏,能解魏患,唯先生也。敝邑有宝璧二双,文马二驷,请致之先生。淳于髡曰:诺。入说齐王曰:楚,齐之仇敌也;魏,齐之与国也。夫伐与国,使仇敌制其余敝,名丑而实危,为王弗取也。齐王曰:善。乃不伐魏。

客谓齐王曰:淳于髡言不伐魏者,受魏之璧、马也。王以谓淳于髡曰:闻先生受魏之璧、马,有诸?”曰:有之。”“然则先生之为寡人计之何如?”淳于髡曰;伐魏之事不便,魏虽刺髡,于王何益?若诚不便,魏虽封髡,于王何损?且夫王无伐与国之诽,魏无见亡之危,百姓无被兵之患,髡有璧、马之宝,于王何伤乎?”

 

  1. 译文

 

齐国欲攻打魏国,魏国就派人游说齐国大臣淳于髡:齐国欲攻打魏国,能解除魏国祸患的,只有先生您。敝国有宝璧二双,两辆四马拉的纹彩马车,请让我送给先生。淳于髡说:好吧。于是进宫劝说齐王道:楚国是齐国的仇敌,魏国是齐国共患难的友邦。攻打友邦,却让仇敌乘机来进攻自己疲惫的军队,这样做,名声不好而且也招来危险,我认为大王不该这样做。齐王说:好。于是就不去讨伐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