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战国策》27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赵四·客见赵王》

 

客见赵王曰:“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相马之工也。”对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王曰:“建信君有国事,又不知相马。”曰:“王何不遣纪姬乎?”王曰:“纪姬,妇人也,不知相马。”对曰:“买马而善,何补于国?”王曰:“无补于国。”“买马而恶,何危于国。”王曰:“无危于国。”对曰:“然则买马善而若恶,皆无危补于国。然而王之买马也,必将待工。今治天下,举错非也,国家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然而王不待工,而与建信君,何也?”赵王未之应也。客曰:“燕郭之法,有所谓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闻也。”“所谓桑雍者,便辟左右之近者,及夫人优爱孺子也。此皆能乘王之醉昏,而求所欲于王者也。是能得之乎内,则大臣为之枉法于外矣。故日月晖于外,其贼在于内,谨备其所憎,而祸在于所爱。”

 

  1. 译文

 

有游说之士拜见赵孝成王说:“我听说大王要派人去买马,有这回事吗?”赵王回答:“有这回事。”说客问:“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派人去买呢?”赵王说:“没有找到会相马的人。”说客就问:“大王为什么不派建信君去呢?”赵王答道:“建信君要处理国家大事,何况他又不懂相马的事。”说客又问:“大王为何不派纪姬去呢?”赵王回答:“纪姬是个女人,不懂得相马。”说士继续问道:“如果买来了马匹而且特别强健,对国家有什么好处?”赵王回答:“对国家没有什么好处。”又问:“那么买来了不强健的马匹,又会对国家造成什么危害呢?”赵王答道:“对国家没有什么危害。”说士说:“既然买的马好或者不好,都对国家没有什么益处或危害。大王您买马却一定要等待一个会相马的人。现在大王治理国家的措施不当,国家衰败、几成废墟,甚至不能祭祀,可是大王不等待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却把大权交给建信君,这是为什么?”赵王无言以对。

说客继续说道:“郭偃之法有所谓‘柔痈’的说法,大王您知道吗?”赵王说:“我没听说过。”说客说:“所谓'柔痈',是指您左右受宠幸的亲近之臣以及您的夫人、优者和美女等等。这些人都是趁你酒酣耳热之际向您提出自己非分要求的人。这些人的欲望如果能在宫中得到满足,那么大臣就能在外面为非作歹、贪赃枉法了。所以说,太阳和月亮的光芒照亮了世界,可它们内部仍然有黑点。人们十分谨慎地防备自己憎恶的人,可祸患往往却发生在自己溺爱的人身上。”

 

 

《赵四·秦攻魏取宁邑》

 

秦攻魏,取宁邑,诸侯皆贺。赵王使往贺,三反不得通。赵王忧之,谓左右曰:“以秦之强,得宁邑,以制齐、赵。诸侯皆贺,吾往贺而独不得通,此必加兵我,为之奈何?”左右曰:“使者三往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曰谅毅者,辨士也,大王可试使之。”

谅毅亲受命而往。至秦,献书秦王曰:“大王广地宁邑,诸侯皆贺,敝邑寡君亦窃嘉之,不敢宁居,使下臣奉其币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无罪,愿大王无绝其欢;若使有罪,愿得请之。”秦王使使者报曰:“吾所使赵国者,小大皆听吾言,则受书币。若不从吾言,则使者归矣。”谅毅对曰:“下臣之来,固愿承大国之意也,岂敢有难?大王若有以令之,请奉而西行之,无所敢疑。”

于是秦王乃见使者曰:“赵豹、平原君数欺弄寡人,赵能杀此二人,则可。若不能杀,请今率诸侯受命邯郸城下。”谅毅曰:“赵豹、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也,犹大王之有叶阳、泾阳君也。大王以孝治闻于天下,衣服使之便于体,膳啖使之嗛于口,未尝不分于叶阳、泾阳君。叶阳君、泾阳君之车马衣服,无非大王之服御者。臣闻之:‘有覆巢毁卵,而凤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还报,敝邑之君,畏惧不敢不行,无乃伤叶阳君、泾阳君之心乎?

秦王曰:“诺,勿使从政。”谅毅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诲,以恶大国,请黜之,勿使与政事,以称大国。”秦王乃喜,受其弊而厚遇之。

 

  1. 译文  

 

秦国攻打魏国,夺取宁邑,诸侯都去祝贺。赵惠文王也派使者前去祝贺。使者往返三次没有通报接见。

赵惠文王很忧愁,对左右的人说:“凭借秦国的强大,夺取宁邑以后,就将制裁齐国、赵国。诸侯都去祝贺,我们前往祝贺却不能通报接见,这一定是要攻打我们,对这件事怎么办?”

左右的人说:“使者多次往返不能得到通报接见,一定是所派出的人不是适当的人选。有一个叫谅毅的,是能言善辩的人,大王可以派他去试试。”

谅毅亲自接受赵王的命令前往。到了秦国,向秦王献上书傣说:“大王扩大土地到安邑,诸侯都来祝贺,敞国君王也私下赞许大王,不敢安闲住着,派臣下捧着礼物三次来到大王的宫廷,可是使者没能得到通报召见。使臣如果没有罪过,希望大王不要断绝我们承欢的机会。如果使臣有罪,愿意得到大王的惩处。”

秦王派使者告诉谅毅说:“我所要求赵国的,大事小情都要听我的话,那么我就接受送来的书信财物。如果不听从我的话,那么使者就回去吧。”

谅毅回答说:“臣下这次来,本来希望接受大国的旨意,怎么敢难为大王?大王如果有什么命令,请允许我们奉命实行,不敢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这时秦昭王才接见赵国使,者,说:“赵豹、平原君,几次欺骗愚弄寡人。如果赵国能杀掉这两个人,那是可以的。焱果不能杀,请让我现在率领诸侯在邯郸城下接受你们的命令。”

谅毅说:“赵豹、平原君,是我们君王的亲兄弟,就像大王有叶阳君、泾阳君两个弟弟一样。大王用孝友之情治国闻名天下,穿的衣服使兄弟合身,膳食使兄弟满意合日,没曾有什么不分给叶阳君、泾阳君的。叶阳君、泾阳君的车马衣服,没有不和大王相同的。臣下听说这样的话:‘鸟巢倾覆毁坏了鸟蛋,凤凰就不再飞到这里;剖开兽胎焚烧小兽,麒麟就不再来到这里。’如今使臣接受大王的命令回国向敝国君主报告,敝国君主害怕不敢不执行,不过恐怕要伤叶阳君、泾阳君的心吧?”

秦昭王说:“好。不要让他们从事国家政事。”

谅毅说:“敝国的君主,有亲弟不能教诲,惹恼了大国,请让我们贬黜他们,不让他们参与国家政事,以称大国的心愿。”

秦王这才高兴,接受了谅毅带来的礼物,并且用优厚的礼节接待了他。

 

 

《赵四·赵使姚贾约韩魏》

 

赵使姚贾约韩、魏,韩、魏以友之。举茅为姚贾谓赵王曰:“贾也,王之忠臣也。韩、魏欲得之,故友之,将使王逐之,而己因受之。今王逐之。是韩、魏之欲得,而王之忠臣有罪也。故王不如勿逐,以明王之贤,而折韩、魏招之。”

 

  1. 译文   

 

赵国派姚贾约结韩国、魏国,韩国、魏国不久叉背叛了赵国。举茅为姚贾对赵王说:“姚贾是大王的忠臣。韩国、魏国都想要得到他,所以背叛赵国,准备让大王驱逐他,而自己趁机接纳他。如今大王如果驱逐姚贾:这是韩国、魏国想要得到的结果,然而大王的忠臣却有了罪名。所以大王不如不驱逐姚贾,以表明大王的贤明,并挫败韩国、魏国招收姚贾的企图。”

 

 

《魏败楚于陉山》

 

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主父欲败之,乃结秦连楚、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楚王禽赵、宋,魏之和卒败。

 

  1. 译文  

 

魏国在陉山打败了楚国,击溃了唐明率领的军队。楚怀王害怕,命令昭应事奉太子到孟尝君那里做人质以求得讲和。赵武灵王想要破坏达件事,于是就与秦国结盟和宋国联络感情,派仇郝辅佐宋国,楼缓辅佐秦国。楚怀王离间赵国、宋国没有成功,齐国,楚国的讲和最终失败。

 

 

《赵四·秦召春平侯》

 

秦召春平侯,因留之。世钧为之谓文信侯曰:“春平侯者,赵王之所甚爱也,而郎中甚妒之,故相与谋曰:‘春平侯入秦,秦必留之。’故谋而入之秦。今君留之,是空绝赵,而郎中之计中也。故君不如遣春平侯而留平都侯。春平侯者言行于赵王,必厚割赵以事君,而赎平都侯。”文信侯曰:“善。”因与接意而遣之。

 

  1. 译文  

 

秦国把春平侯召去,趁机扣留了他。世钧为春平侯对文信侯说:“春平侯是赵悼襄王最喜爱的人,可是近侍之官却很嫉妒他,所以互相谋划说:‘春平侯到秦国去,秦国一定扣留他。’所以设计谋使他到了秦国。如今您扣留他,这是白自地断绝了和赵国的关系,而且中了近侍之宫的计策。所以您不如让春平侯回去,而扣留平都侯。春平侯的话在赵悼襄王那里一说就实行,一定多割让赵国的土地事奉您,而赎回平都侯。”文信侯说:“好。”因此趁机盛情招待春平侯并让他返回赵国。

 

 

《赵四·赵太后新用事》

 

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讋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郤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也。”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得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官,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主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1. 译文

 

赵太后刚刚主持国政,秦国就加紧攻赵。赵国向齐国请求救援。齐国说:“必须让长安君来做人质,我们才会出兵。”赵太后不肯,大臣们都极力劝谏。赵太后明确地告诫左右大臣们:“谁要是再提起叫长安君做人质的事,我一定吐他一脸唾沫。”

左师触龙言说自己想拜见太后,太后怒气冲冲地等待着他。触龙进宫后慢慢走上前去,走到太后跟前就向她谢罪,说:“老臣的脚有毛病,一直无法正常行走,很久没有拜见太后您了。虽然自己原谅自己,但仍然担心太后您的身体欠安,所以希望能拜见一下太后。”赵太后说:“我只能靠车子行动了。”触龙问:“每天饮食该不会减少吧?”太后说:“靠喝点粥维持。”触龙说:“老臣最近很不想吃东西,就勉强散散步,每天走上三四里,渐渐地喜欢吃东西了,身体也舒服了。”太后说:“我可做不到这点啊。”太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左师触龙说:“老臣我有个儿子叫舒祺,年龄最小,没什么出息。我已经年老体衰了,私下里很疼爱他。我希望他能充当一名王宫卫士,来保卫王宫,因此我冒死来向太后提出这一请求。”太后说:“好吧。他今年多大了?”触龙答道:“十五岁了。虽然年纪尚小,老臣还是想趁着自己没死之前把他托付给您。”太后说:“男子汉也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吧?”触龙答道:“比妇人家还厉害。”太后笑着说:“妇人家疼爱小儿子才特别厉害呢。”触龙说:“老臣私下里还认为您疼爱燕后要超过长安君呢。”太后说:“你错了,我疼爱燕后远不如疼爱长安君厉害。”解龙说:“为人父母的疼爱子女,就应该替他们做长远打算。您送别燕后时,在车下握着她的脚后跟,为她掉泪,因为您想到她要离家远嫁。这就是爱她啊!燕后走了以后,您并不是不想念她,祭礼时总是要替她祷告说:'千万别叫她回来。'这难道不是替她做长远打算,希望她的子孙世代为王吗?”太后说:“正是这样。”

左师触龙问:“从现在起,上推到三代以前,甚至推到赵氏立国的时候,赵王子孙被封侯的,他们的后代还有在侯位的吗?”太后答道:“没有。”触龙又问:“不只是赵国,就是其他诸侯的子孙,他们的后代还有在侯位的吗?”太后答道:“没有听说过。”触龙就说:“这些封君们,有些是自己取祸而亡;有些是祸患延及子孙而亡。难道说国君的子孙们都不会有好结果吗?只是因为他们地位尊贵却无功于国,俸禄丰厚但没有为国出力,只是拥有大量的金玉珍玩而已。现在您使长安君的地位很尊贵,又封给他肥沃的土地,给他很贵重的金玉珍玩,却不让他趁现在为国立功。有朝一日太后您不幸去世,长安君将依仗什么在赵国安身立命呢?老臣认为您替长安君打算得不够长远,所以说疼爱长安君不如疼爱燕后。”太后说:“好吧,那就任凭您怎样安排他吧!”于是为长安君准备一百辆随行的车辆,送他到齐国充当人质,齐国这才出兵援救赵国。

子义听说了这件事,感叹道:“君主的儿子,是骨肉之亲,尚且不能倚仗没有功勋的高位,没有劳绩的俸禄,来长期守住金玉珍玩,更何况是做臣子呢!

 

 

《赵四·秦使王翦攻赵》

 

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李牧数破走秦军,杀秦将桓齮。王翦恶之,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曰:“李牧、司马尚欲与秦反赵,以多取封于秦。”赵王疑之,使赵葱及颜最代将,斩李牧,废司马尚。后三月,王翦因急击,大破赵,杀赵军,虏赵王迁及其将颜最,遂灭赵。

 

  1. 译文  

 

秦国派王翦进攻赵国,赵国派李牧、司马尚率兵抵抗。李牧多次把秦军打得大败而逃,杀掉了秦国将领桓龄。王翦憎恨李牧。于是多给赵王宠臣郭开等人金钱,让他在赵王面前挑拨离间,说:“李牧、司马尚想要和秦国一起反对赵国,以便从泰国多取得封地。”赵王怀疑李牧、司马尚,派赵葱和颜最代替他们为将,杀了李牧,废弃司马尚。三个月以后,王翦趁机加紧进攻赵国,杀了赵葱,俘虏了赵王迂及其将领颜最,于是灭亡了赵国。

 

 

 

《魏一·知伯索地于魏桓子》

 

知伯索地于魏桓子,魏桓子弗予。任章曰:“何故弗予?”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予。”任章曰:“无故索地,邻国必恐;重欲无厌,天下必惧。君予之地,知伯必憍。憍而轻敌,邻国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国,知氏之命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君不如与之,以骄知伯。君何释以天下图知氏,而独以吾国为知氏质乎?”君曰:“善。”乃与之万家之邑一。知伯大说,因索蔡、皋梁于赵,赵弗与,因围晋阳。韩、魏反于外,赵氏应之于内,知氏遂亡。

 

  1. 译文  

 

知伯向魏桓子索要土地,魏桓子不给。任章问他道:“为什么不给他呢?”桓子说:“无缘无故来索要土地,所以不给。”任章说:“没有缘由就索取土地,邻国一定害怕;胃口太大又不知满足,诸侯一定都害怕。假使你把土地给了他,知伯必定越发骄横。一骄横就会轻敌,邻国害怕就自然会相互团结。用相互团结的军队来防御对付轻敌的国家。知伯肯定活不长了!《周书》上说:'想要打败他,一定先要帮他一把;想要夺取他,一定先要给他一点。'所以您不如把土地给他,以便使知伯越来越骄横。您怎么能放弃和天下诸侯共同图谋知伯的机会,却偏偏让我国成为知伯的攻击对象呢?”魏桓子:“好吧。”于是就把一个有万户人家的城邑给了知伯。知伯很高兴,于是就又向赵国索取蔡、皋狼等地,赵国不答应,知伯就围攻晋阳。这时韩魏从国外反击,赵氏从国内接应,知伯于是是很快就灭亡了。后来韩赵之间又发生争执。韩国去向魏国借兵说:“希望能借给我军队来攻打赵国。”魏文侯说:“我和赵国是兄弟之邦,不敢遵命。”不久,赵国又向魏国借兵去攻打韩国,魏文侯说:“我和韩国是兄弟之邦,不敢遵命。”两国都没借到兵,就生气地返回本国。过后才知道魏文侯在中间替他们讲和,因此,都来朝拜魏国

 

 

《魏一·韩赵相难》

 

韩、赵相难。韩索兵于魏曰:“愿得借师以伐赵。”魏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不敢从。”赵又索兵以攻韩,文侯曰:“寡人与韩兄弟,不敢从。”二国不得兵,怒而反。已乃知文侯以构与己也,皆朝魏。

 

  1. 译文  

 

韩国、赵国彼此产生了仇怨。韩国向魏国借兵说:“希望能够借些军队来讨伐赵国。”

魏文侯说:“我与赵国国君是兄弟,不敢从命。”

赵国又向魏国借兵进攻韩国,魏文侯说:“我与韩国国君是兄弟,不敢从命。”

两个国家都没有借到军队,生气回国了。这件事过去后,两国才知道魏文侯是以此来替自己讲和,都来朝见魏国。

 

 

《魏一·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

 

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坐于幕下而啜之,尽一盃。文侯谓睹师赞曰:“乐羊以我之故,食其子之肉。”赞对曰:“其子之肉尚食之,其谁不食!”乐羊既罢中山,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

 

  1. 译文  

 

乐羊作为魏国的将领攻打中山国。当时他的儿子就在中山国内,中山国国君把他的儿子煮成人肉羹送给他。乐羊就坐在军帐内端着肉羹喝了起来,一杯全喝完了。魏文侯对睹师赞说:“乐羊为了我的国家,竟吃了自己儿子的肉。”睹师赞却说:“连儿子的肉都吃了,还有谁的肉他不敢吃呢!”乐羊攻占中山国之后,魏文侯虽然奖赏了他的战功,却怀疑起他的心地来。

 

 

《魏一·西门豹为邺令》

 

西门豹为邺令,而辞乎魏文侯。文侯曰:“子往矣,必就子之功,而成子之名。”西门豹曰:“敢问就功成名,亦有术乎?”文侯曰:“有之。夫乡邑老者而先受坐之士,子入而问其贤良之士而师事之,求其好掩人之美而扬人之丑者而参验之。夫物多相类而非也,幽莠之幼也似禾,骊牛之黄也似虎,白骨疑象,武夫类玉,此皆似之而非者也。”

 

  1. 译文  

 

西门豹被任命为邺令,他向魏文侯辞谢。

魏文侯说:“您去吧,一定能成就您的功业,成就您的美名。”

西门豹说:“冒昧地问一下,成就功名也有方法吗?”

魏文侯说:“有方法。那些乡邑里先予众人而坐的老者,您进去访求其中贤良之士并以礼相待,再找一些喜欢掩盖别人优点而喜欢张扬别人缺点的人来参照检验他们。事物多似是而非,深色的狗尾草幼小的时候像禾苗,黑黄色的牛因有黄色而像虎,白骨往往被疑作象牙,斌硖与美玉相类似,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

 

 

《魏一·文侯与虞人期猎》

 

文侯与虞人期猎。是日,饮酒乐,天雨。文侯将出,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公将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虽乐,岂可不一会期哉!”乃往,身自罢之。魏于是乎始强。

 

  1. 译文  

 

魏文侯和管山泽的人约好一同去打猎。这天,魏文侯喝酒喝得很高兴,天又下着雨。魏文侯准备出去,左右的大臣说:“今天饮酒很快乐,天又下着雨,您准备到哪里去呢?”魏文侯说:“我周管山泽的人约好一同去打猎,虽然现在很快乐,难道就可以不去赴约吗!”于是就去了,路上身体弄得很疲劳。魏国从此强盛起来。

 

 

《魏一·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而称乐》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而称乐。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奚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则乐官,不明则乐音。今君审于声,臣恐君之聋于官也。”文侯曰:“善,敬闻命。”

 

  1. 译文  

 

魏文侯和田子方一起饮酒谈论音乐的事。

魏文侯说:“钟声不协调了吧?左面的声音高。”

田子方笑了起来。魏文侯说:“为什么笑?”

田子方说:“臣下听说,做国君的明理就喜欢治官之道:不明理就偏爱音乐。现在您对音乐辨别得很清楚,臣下恐怕您在治官方面有些聋了。”

魏文侯说:“对,敬听您的教诲。”

 

 

《魏一·魏武侯与诸大夫浮于西河》

 

魏武侯与诸大夫浮于西河,称曰:“河山之险,岂不亦信固哉!”王钟侍王,曰:“此晋国之所以强也。若善修之,则霸王之业具矣。”吴起对曰:“吾君之言,危国之道也;而子又附之,是危也。”武侯忿然曰:“子之言有说乎?

吴起对曰:“河山之险,信不足保也;是伯王之业,不从此也。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恃此险也,为政不善,而禹放逐之。夫夏桀之国,左天门之阴,而右天溪之阳,庐、睪在其北,伊、洛出其南。有此险也,然为政不善,而汤伐之。殷纣之国,左孟门而右漳、釜,前带河,后被山。有此险也,然为政不善,而武王伐之。且君亲从臣而胜降城,城非不高也,人民非不众也,然而可得并者,政恶故也。从是观之,地形险阻,奚足以霸王矣!

武侯曰:“善。吾乃今日闻圣人之言也!西河之政,专委之子矣。”

 

  1. 译文  

 

魏武侯和大臣们乘船在西河上游玩,魏武侯赞叹道:“河山这样的险峻,边防难道不是很坚固吗!”大臣王钟在旁边陪坐,说:“这就是晋国强大的原因。如果再修明政治,那么我们魏国称霸天下的条件就具备了。”吴起回答说:“我们君主的话,是危国言论;可是你又来附和,这就更加危险了。”

武侯很气愤地说:“你这话是什么道理?”吴起回答说:“河山的险是不能依靠的,霸业从不在河山险要处产生。过去三苗居住的地方,左有彭蠡湖,右有洞庭湖,岐山居北面,衡山处南面。虽然有这些天险依仗,可是政事治理不好,结果大禹赶走了他们。夏桀的国家,左面是天门山的北麓,右边是天溪山的南边,庐山和峄山在二山北部,伊水、洛水流经它的南面。有这样的天险,但是没有治理好国政,结果被商汤攻破了。殷纣的国家,左边有孟门山,右边有漳水和滏水,前面对着黄河,后面靠着山。虽有这样的天险,然而国家治理不好,遭到周武王的讨伐。再说您曾经亲自率领我们占领、攻陷了多少城邑,那些城的墙不是不高,人不是不多,然而能够攻破它们,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政治腐败的缘故吗?由此看来,靠着地形险峻,怎么能成就霸业呢?”武侯说:“好啊。我今天终于听到明哲的政论了!西河的政务,就全托付给您了。”

 

 

《魏一·魏公叔痤为魏将》

 

魏公叔痤为魏将,而与韩、赵战浍北,禽乐祚。魏王说,迎郊,以赏田百万禄之。公叔痤反走,再拜辞曰:“夫使士卒不崩,直而不倚,挠拣而不辟者,此吴起余教也,臣不能为也。前脉形地之险阻,决利害之备,使三军之士不迷惑者,巴宁、爨襄之力也。悬赏罚于前,使民昭然信之于后者,王之明法也。见敌之可也鼓之不敢怠倦者,臣也。王特为臣之右手不倦赏臣,何也?若以臣之有功,臣何力之有乎?”王曰:“善。”于是索吴起之后,赐之田二十万。巴宁、爨襄田各十万。

王曰:“公叔岂非长者哉!既为寡人胜强敌矣,又不遗贤者之后,不掩能士之迹,公叔何可无益乎?”故又与田四十万,加之百万之上,使百四十万。故《老子》曰:“圣人无积,尽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公叔当之矣。

 

  1. 译文  

 

公叔痤做魏国的将领,同魏国、赵国在浍水北岸交战,擒获了赵将乐祚。魏惠王大喜,到城郊迎接公叔痉,并赐田百万亩作为他的食禄。公叔痤反身退走,然后拜了两拜辞谢说:“能使士兵不溃散,勇往直前不躲避邪行,强敌压己而不退却的,是吴起留下的教导,臣下做不到。在军队前踏察地形的险阻艰难,判断有利有害加以防备,使三军士卒不迷惑的,是巴宁、爨襄的功劳。在战前悬赏罚,战后使百姓明白无疑而信任的,是大王圣明的法度。看见可以进攻敌人了,击鼓进军不敢懈怠的,那才是臣下。大王只是因为臣下的右手不懈怠而赏赐臣下,为什么呢?假如认为臣下有功,臣下何功之有呢?”魏惠王说:“好。”

因此寻找吴起的后人,赏赐土地二十万亩。巴宁、爨襄受赏土地各十万亩。魏惠王说:“公叔痤难道不是一个有德行的人吗!已经替我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又不遗忘贤者的后代,不掩盖能士的功劳,公叔痤怎么能不得到好处呢2”所以又赏赐给他土地四十万亩,加上起初赏赐的土地一百万亩,使他拥有土地一百四十万亩。所以《老子》上说:“圣人没有积蓄,认为已经替别人做了,自己才更富有,认为已经给予别人了,扇已的财富才更多。”公叔痤当是这样的人啊。

 

 

《魏一·魏公叔痤病》

 

魏公叔痤病,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即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痤对曰:“痤有御庶子公孙鞅,愿王以国事听之也。为弗能听,勿使出竟。”王弗应,出而谓左右曰:“岂不悲哉!以公叔之贤,而谓寡人必以国事听鞅,不亦悖乎!”

公叔痤死,公孙鞅闻之,已葬,西之秦,孝公受而用之。秦果日以强,魏日以削。此非公叔之悖也,惠王之悖也。悖者之患,固以不悖者为悖。

 

  1. 译文  

 

魏国的公叔痤病重,魏惠王前去阀侯他。说:“您病重,这已是无法避讳的了,国家将怎么办呢?”公叔痤回答说:“我有一个儿子叫公孙鞅,希望大王在国事上听从他,假如不能听从,一定不要让他离开魏国。”魏惠王没有答应,出来后对左右大臣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痤的贤能,却对我说在国事上一定要听从公孙鞅的,不也是荒谬的吗?”公叔痤死了,公孙鞅听到后,埋葬完公叔痤,就向西去到了秦国。秦孝公接纳并重用了他。秦国果然一天比一天强盛,魏国一天比一天削弱。这不是公叔痊的荒谬,而是魏惠王的荒谬。荒谬者的祸患,本来就是把不荒谬的看成是荒谬的。

 

 

《魏一·苏子为赵合从说魏王》

 

苏子为赵合从,说魏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有许、鄢、昆阳、邵陵、舞阳、新郪;东有淮、颖、沂、黄、煮枣、海盐、无疏;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燕、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庐田庑舍,曾无所刍牧牛马之地。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休已,无以异于三军之众。臣窃料之,大王之国不下于楚。然横人谋王,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国患,不被其祸。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且魏,天下之强国也;大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媿之。

 “臣闻越王勾践以散卒三千,禽夫差于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斩纣于牧之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振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力二十余万,苍头二千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勾践、武王远矣。今乃于辟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效质,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臣,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之熟察之也。

 “《周书》曰:‘绵绵不绝,缦缦奈何?毫毛不拔,将成斧柯。前虑不定,后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则必无强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使臣献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1.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