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儒学院

《新书》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1. 概述

 

新书,指崭新的书、刚出版的书或现代的著作。同时也指汉贾谊撰的《新书》十卷。校注者认为传世《新书》为可信真本,依据明吉府本为底本,参校他本,详加校注,并附录《新书》未收文赋、佚文、本传、著录、序跋、集评、资料等,为读者提供了一部完整的贾谊作品及资料总编本。在四川,人们常会提起并用到一种“新书”,其实说是一本全年民历。

 

 

又称《贾子》,是贾谊的政论文集,《汉书 ·艺文志》列入儒家,今存10卷58篇,其中《问孝》、《礼容语上》两篇有目无文,实为56篇。《新书》集中反映了贾谊的政治经济思想,开篇即为著名的《过秦论》,总结了秦朝灭亡的历史教训,提出了一系列政治主张;《宗首》、《藩强》、《权重》等阐述了加强中央集权的思想;《大政》、《修政》等提出了利民安民的民本思想。贾谊的政论散文逻辑严密,感情充沛,气势非凡,体现了汉初知识分子在汉帝国大一统创始期之积极进取,力图建功伟业的豪情壮志,代表汉初政论散文的最高成就。鲁迅先生说,贾谊文章“为西汉鸿文,其泽甚远。”

 

  • 基本内容

 

作者,贾谊,汉代杰出政论家、思想家、文学家,对于我国传统思想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曾做出卓越贡献,然而历代研究者大多祗注意史记汉书所摘录的贾谊文赋,而对于原著新书新书却颇为忽视。本书就是他的著作集。

《新书》十卷,汉贾谊撰。校注者认为传世《新书》为可信真本,依据明吉府本为底本,参校他本,详加校注,并附录《新书》未收文赋、佚文、本传、著录、序跋、集评、资料等,为读者提供了一部完整的贾谊作品及资料总编本。

《新书》是贾谊文著汇集,为西汉后期刘向整理编辑而成,最初称《贾子新书》,当时刘向整理过的其他一些书也称某某新书,以别于未经整理过的"旧书"。后来,别的书逐渐去掉了"新书"二字,《新书》就成了贾谊文集的专名。后班固撰《汉书》时,录入《新书》中的许多文字。《汉书·艺文志》记:"贾谊五十八篇。"大概就是刘向编纂的《贾子新书》。现存最早《新书》版本是明代的,为仿宋本所刻。有些学者认为《新书》为后人伪作。《四库提要》认为"其书不全真,亦不全伪"。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新书》基本上保持刘向编辑的原貌,其中可能有后人改动之处,这也是古书一般都存在的问题,不能因此否定《新书》为贾谊所作。1975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贾谊集》,《新书》用清代卢文弨抱经堂本,其篇目为:过秦(上、中、下)、宗首、数宁、藩伤、藩强、大都、等齐、服疑、益琅、权重、五美、制不定、审微、阶级、俗激、时变、瑰玮、孽产子、铜布、一通、属远、亲疏危乱、忧民、解县、威不信、匈奴、势卑、淮难、无蓄、铸钱、傅职、保傅、连语、辅佐、问孝(有目阙文)、礼、容经、春秋、先醒、耳痹、谕诚、退让、君道、官人、劝学、道术、六术、道德说、大政(上、下)、修政语(上、下)、礼容语(阙上有下)、胎教、立后义。多数为论文,也有一些答问和告诫之语,可能是贾谊进行教学活动的记录。《贾谊集》中还收录有疏7篇、赋5篇及一些佚文,资料收集较全。

 

  • 思想内容

 

(一)论礼教为治国之本

贾谊总结秦朝"违礼仪,弃伦理",造成社会秩序混乱、风气败坏的教训,强调以礼治国。《新书》中专有《礼》篇,指出:"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礼可以说是一切社会制度及行为规范的准则,这是继承了荀子的礼治思想。礼的本质在于别贵贱、明尊卑,使上下等级分明、谨守伦纪,这样则"乱无由生", 《治安策》中论述了礼与法的作用各有特点:"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相比之下,当然是防患于未然更佳。所以他强调:"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礼的作用既然是防患于未然,而一般人总是难以觉察未然之事,这就决定了礼治必须通过教化来实现。教化的目的在于树立符合统治阶级利益的良好社会风气,即"移风易俗,使天下移心而向道" ,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大计。所以他指出:"教者,政之本也;道者,教之本也。有道,然后教也;有教,然后政治也;政治,然后民劝之;民劝之,然后国丰富也。" 贾谊继承了儒家的传统观点,以相当严密的推理论证了教化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首要地位。

 

(二)论君主教育的意义

在君主专制制度下,君主本人的素质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决定国家的治乱以至存亡,因此,君主及其继承人--太子的教育具有独特意义。《新书》中论及君主教育的内容很多。《先醒》篇中指山:"贤主者,学问不倦,好道不厌,惠然独先,乃学道理矣。"认为贤君而又有师者可以成王业,中等君主而有师者,也可以成霸业。《保傅》篇中总结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统治长久,是因其辅翼太子有方,而秦二世而亡,是因其教子无方。胡亥并非天生性恶,只是作皇子时学的全是刑狱之事,故即位后草菅人命,暴虐无道。他指出:"天下之命、县(悬)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而选左右。"对太子应及早开始教育,并选择好太子的左右侍从,包括担负教导职责的人员。他说:"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认为国家命运完全取决于君主个人,这当然是错误的,不过君主教育在古代确有其特殊重要的意义。

 

(三)论胎教和保傅制度

贾谊认为人们的天性本无很大差别,有道之君与无道之君的差别是由后天环境和教育影响不同而造成的。而这种影响可以说在生命诞生之初就开始了。开头"失之毫厘",最终则可"差以千里",因此必须"慎始",这就是《胎教》篇中所说的"素成胎教之道"。该篇记载古代王后怀孕时要住在专门的"蒌室"中,由太师等官员各司其职侍卫于左右,保证王后所听到的都是合乎礼乐的声音,所吃的都是合乎正味的食品。王后须作到"立而不跛,坐而不差,笑而不谊,独处不倨,虽怒不骂"。这就是所谓胎教,其宗旨在于"正礼"。胎教思想是中国古代教育理论中颇具特色的内容。

如果说胎教尚属通过母体施于胎儿的间接影响的话,那么儿童出生后,直接的教育当即开始。《保傅》篇中强调"自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即由召公担任太保,以"保其身体";周公担任太傅,以"傅之德义";太公担任太师,以道之教训"。三者统称"三公"。又立少保、少傅、少师作为三公的副职。三公、三少总的职责是"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也就是为太子创造良好的生活和教育环境,使太子自幼即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均是正人,这样也就不可能不正了。在《傅职》篇中还详细论述了三公、三少的保傅职责。贾谊引孔子的话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在幼年"心未滥"时及早进行教育,可以作到"习与智长","化与心成", 既容易施教,效果又好。他强调早期教育的重要性,这是很有价值的,但企图完全杜绝不良的环境影响则是不可能的。

等太子到了入学年龄则要入学学习。《保傅》篇录《学礼》"五学"之制: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贤智在位"。入北学,"上贵而亲爵,则贵贱有等"。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直到太子及冠成人,方可免于保傅之严格管教,但仍需左右官员经常予以劝诫,以进善止恶。贾谊关于君主教育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也适用于一般教育。

 

(四)论学习的意义与内容

贾谊否认天性有本质差别,认为在"启耳目,载心意,从立移徙"这些基本认知和行为能力方面,圣贤与一般人并没有先天的不同,只是因为圣贤能" 俛而加志",而一般人"儃僈而弗省" 才造成二者人品上的巨大差距。以此勉励学者力求上进。《六术》篇中提出人有仁、义、礼、智、信之行,加上乐、合为六行。"然而人虽有六行,微细难识,唯先王能审之,凡人弗能自至,是故必待先王之教,乃知所从事"。而先王为天下设教。是"因人所有,以之为训;道人之情,以之为真"。也就是说,人不能自然成才,教育是必要的,同时教育又是适合人的内在素质及发展规律的。贾谊指出:"古者年九岁入就小学,蹍小节焉。业小道焉。束发就大学,蹍大节焉,业大道焉。" 按照这样的次序求学,一切邪恶、放任、谬误和罪过就无法侵入,人就可以永行正道了。

先王设教的核心内容就是《书》、《诗》、《易》、《春秋》、《礼》、《乐》六者之术,称之为"六艺":"令人缘之以自修,修成则得六行矣。" 贾谊将学习儒家六经视为道德修养和人格完善必不可缺的行为。《道德说》中具体阐明各经与"德"的关系:《书》是"著德之理于竹帛,而陈之令人观焉,以著所从事"。《诗》是"志德之理而明其指,令人缘之以自成"。《易》是"察人之循德之理与弗循,而占共吉凶"。《春秋》是"守往事之合德之理与不合,而纪其成败,以为来世师法"。《礼》是"体德理而为之节文,成人事"。《乐》则是前五者之道备合于德,而"欢然大乐"的体现。贾谊以"德"为宗旨,将六经的学习价值系统化,为汉代"罢黜百家,表章六经"的政策奠定了思想基础。

 

(五)论教学原则与方法

贾谊认为德之理"内而难见",因此先王"举德之颂而为辞语,以明其理",除之天下,垂之后世,令人观看、辨察并以相转告,所以"弟子随师而问,博学以达其知,而明其辞以立其诚" 。在学与思的关系上,贾谊着重强调学。他认为"静居而独思"只可以小见而不可以大知,与学圣王之道相比,就像火光与日光相比一样、他指出:"明君而君子,贵尚学道而贱下独思也。" 贾谊反对的是脱离圣人之道的"独思",并非一概贬斥思虑的作用,但将思虑限制在封建正统意识的范围内,其发展必然受到束缚。

贾谊将志向、实行和见识视为学习、修身的三要素,也是鉴别人品的基本尺度。即"智愚之人有其辞矣,贤不肖之人别其行矣,上下之人等其志矣" 。学习、修身的目的在于"闻道"、知"道"。能言之者谓"智",能守之者谓"信",能乐之者谓"仁",能行之者则可成为圣人了。能立定志向,笃行圣人之道是最好的,善于领会和阐发圣人之道也是值得赞许的。

《容经》篇中提出关于师傅之道的一些原则。"既美其施,又慎其齐。适疾徐,任多少。造而勿趣,稍而勿苦。省其所省,而堪其所堪。"也就是说,教师应注重施教内容的美好(当然是圣贤之学术),同时又要考虑到学生能够达到的程度。掌握进度快慢、份量多少方面要适当。要激励、督促学生不断有所深造,又不要逼迫学生而使其感到困苦。总之,应使教学精要适宜,使学生力所能及,这样就可以"力不劳而身大盛",这样的教学方法可谓"圣人之化"。后来董仲舒在《春秋繁露·玉杯》篇中也辑录了这段论述,表示"吾取之",可见"圣化"的教学原则在当时影响很大。

贾谊的思想受到历代许多学者的推崇。刘向赞"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 。清代卢文弨在校注《新书》时,把贾谊和董仲舒并称为"经生而通达治体者"。贾谊基于反思秦王朝灭亡的教训,较为全面而深刻地阐明了教育在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奠定了"以教为本"的思想基础。他对实施条件最优越的君主教育的论述,在思想原则和制度措施上可为一般教育所借鉴。在教育内容和方法上也不乏有价值的见解。

由于当时国家教育制度尚未建立,《新书》主要是从政论角度而涉及教育的,故对教育自身规律的论述不多,缺乏具体的剖析,停留在原则性判断或简单类比的思辨层次上。

  • 四库提要

 

汉贾谊撰。《汉书·艺文志·儒家》贾谊五十八篇。《崇文总目》云:本七十二篇。刘向删定为五十八篇。隋、唐志皆九卷,别本或为十卷。考今隋、唐志皆作十卷,无九卷之说。盖校刊《隋书》、《唐书》者未见《崇文总目》,反据今本追改之。明人传刻古书,往往如是,不足怪也。然今本仅五十六篇,又问孝一篇有录无书,实五十五篇,已非北宋本之旧。又陈振孙《书录解题》称,首载过秦论,末为吊湘赋,且略节谊本传於第十一卷中。今本虽首载过秦论,而末无吊湘赋,亦无附录之第十一卷,且并非南宋时本矣。其书多取谊本传所载之文,割裂其章段,颠倒其次序,而加以标题,殊瞀乱无条理。《朱子语录》曰:贾谊《新书》除了《汉书》中所载,馀亦难得粹者,看来只是贾谊一杂记稿耳。中间事事有些个。陈振孙亦谓其非《汉书》所有者辄浅驳不足观,决非谊本书。今考《汉书》谊本传赞,称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事者著於传。应劭《汉书注》亦於《过秦论》下注曰:贾谊书第一篇名也。则本传所载皆五十八篇所有,足为显证。赞又称三表五饵以系单于。颜师古注所引贾谊书,与今本同。又文帝本纪注引贾谊书卫侯朝於周,周行人问其名,亦与今本同。则今本即唐人所见,亦足为显证。然决无摘录一段立一篇名之理,亦决无连缀十数篇合为奏疏一篇上之朝廷之理。疑谊《过秦论》、《治安策》等本皆为五十八篇之一,后原本散佚,好事者因取本传所有诸篇,离析其文,各为标目,以足五十八篇之数,故饾飣至此。其书不全真,亦不全伪,朱子以为杂记之稿,固未核其实,陈氏以为决非谊书,尤非笃论也。且其中为《汉书》所不载者,虽往往类《说苑》、《新序》、《韩诗外传》,然如青史氏之记,具载胎教之古礼。《修政语》上下两篇,多帝王之遗训。《保傅篇》、《容经篇》并敷陈古典,具有源本。其解《诗》之驺虞、《易》之潜龙、亢龙,亦深得经义。又安可尽以浅驳不粹目之哉!虽残阙失次,要不能以断烂弃之矣。

 

 

《新书》

 

《卷第一》

 

1、过秦上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幷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王,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同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主,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尝以什倍之地、百万之众,仰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遁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请山河,强国裂伏,弱国入朝。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搞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粤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粤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高,临百尺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振于殊俗。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闲,俛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合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杰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鉏耰棘矜,不敌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心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2、过秦中

秦灭周祀,幷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四海养。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幷兼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推此言之,取与攻守不同术也。秦虽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亡。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循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僇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之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之以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3、过秦下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循津关,据崄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崄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沛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二。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

子婴立,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幷力攻秦矣,然困于崄岨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能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秦虽小邑,伐幷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名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承解诛罢,以令国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捄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臣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4、宗首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向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若此,况莫大诸侯,权势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者,何也?大国之王,幼在怀衽,汉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所置傅,归休而不肯住,汉所置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其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耶!此时而乃欲为治安,虽尧舜不能。

黄帝曰:“日中必,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弗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用天下之力,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匡天下乎!

 

5、数宁

臣窃惟事势,可痛惜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大息者六。若其它倍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矣。”臣独曰:“未安。”或者曰:“天下已治矣。”臣独曰:“未治。”恐逆意触死罪,虽然,诚不安,诚不治。故不敢顾身,敢不昧死以闻。夫曰天下安且治者,非至愚无知,固谀者耳,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措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因谓之安,偷安者也。方今之势,何以异此?夫本末舛逆,首尾横决,国制抢攘,非有纪也,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陛下试择焉。

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也?臣闻之:自禹已下五百岁而汤起,自汤已下五百余年而武王起,故圣王之起,大以五百为纪。自武王已下,过五百岁矣,圣王不起,何慅矣。及秦始皇帝,似是而卒非也,终于无状。及今天下集于陛下,臣观宽大知通,窃曰:是以掺乱业,握危势,若今之贤也,明通以足天纪,又当天宜,请陛下为之矣。然又未也者,又将谁须也?使为治,劳知虑,苦身体,乏驰骋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耳。因加以常安,四望无患,因诸侯附亲轨道,致忠而信上耳;因上不疑其臣,无族罪,兵革不动,民长保首领耳;因德穷至远,近者匈奴,远者四荒,苟人迹之所能及,皆乡风慕义,乐为臣子耳;因天下富足,资财有余,人及十年之食耳;因民素朴,顺而乐从令耳;因官事甚约,狱讼盗贼可令?有耳。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则万生遂茂。晏子曰:“唯以政顺乎神为可以益寿。”发子曰:“至治之极,父无死子,兄无死弟,涂无襁褓之葬,各以其顺终。谷食之法,固百以是,则至尊之寿,轻百年耳,古者五帝,皆踰百岁。”以此言信之,因生为明帝,没则为明神,名誉之美,垂无穷耳。礼:祖有功,宗有德,始取天下为功,始治天下为德。因观成之庙,为天下太宗,承太祖,与天下汉长亡极耳。因卑不疑尊,贱不踰贵,尊卑贵贱,明若白黑,则天下之众不疑眩耳。因经纪本于天地,政法倚于四时,后世无变故,无易常,袭迹而长久耳。臣窃以为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宰天下,以治群生,神民咸亿,社稷久飨,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周得,后可以为万世法,以后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寿并五帝,泽施至远,于陛下何损哉!以陛下之明通,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治非有难也,陛下何不一为之?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案之当时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生而为陛下计,无以易此。

 

6、藩伤

夫树国必审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凶饥数动,彼必将有怪者生焉。祸之所罹,岂可豫知?故甚非所以安主上,非所以活大臣者也,甚非所以全爱子者也。

既已令之为藩臣矣,为人臣下矣,而厚其力,重其权,使有骄心而难服从也,何异于善砥镆?而予射子,自祸必矣。爱之,故使饱粱肉之味,玩金石之声,臣民之众,土地之博,足以奉养宿卫其身。然而权力不足以徼幸,势不足以行逆,故无骄心,无邪行,奉法畏令,听从必顺,长生安乐,而无上下相疑之祸。活大臣,全爱子,孰精于此?

且藩国与制力非独少也。制令:其有子,以国其子;未有子者,建分以须之。子生而立,其身以子,夫将何失?于实无丧,而葆国无患,子孙世世,与汉相须,皆如长沙,可以久矣。所谓生死而肉骨,何以厚此?

 

7、藩强

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王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强,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国比最弱,则最后反。长沙乃纔二万五千户耳,力不足以行逆,则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全骨肉。时长沙无故者,非独性异人也,其形势然矣。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韩信黥布彭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欲勿令葅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绛、灌;欲天下之治安,天子之无忧,莫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

 

8、大都

昔楚灵王问范无宇曰:“我欲大城陈、蔡、叶与不羹,赋车各千乘焉,亦足以当晋矣,又加之以楚,诸侯其来朝乎?”范无宇曰:“不可。臣闻:大都疑国,大臣疑主,乱之媒也;都疑则交争,臣疑则并令,祸之深者也。今大城陈、蔡、叶与不羹,或不充,不足以威晋。若充之以资财,实之以重禄之臣,是轻本而重末也。臣闻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此岂不施威诸侯之心哉?然终为楚国大患者,必此四城也。灵王弗听,果城陈、蔡、叶与不羹,实之以兵车,充之以大臣。是岁也,诸侯果朝。居数年,陈、蔡、叶与不羹,或奉公子弃疾内作难,楚国云乱,王遂死于干溪芊尹申亥之井。为计若此,岂不可痛也哉!悲夫!本细末大,弛必至心。时乎!时乎!可痛惜者此也。

天下之势,方病大尰,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恶病也,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固无聊也。失今弗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弗能为已。此所以窃为陛下患也。病非徒尰也,又苦?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之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无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专大权,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尰也,又苦?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9、等齐

诸侯王所在之宫,卫织履蹲夷,以皇帝在所宫法论之。郎中谒者受谒取告,以官皇帝之法予之。事诸侯王或不廉洁平端,以事皇帝之法罪之。曰一用汉法事诸侯王,乃事皇帝也。是则诸侯王乃埒至尊也。然则天子之与诸侯,臣之与下,宜撰然齐等若是乎?

天子之相,号为丞相,黄金之印;诸侯之相,号为丞相,黄金之印,而尊无异等,秩加二千石之上。天子列卿秩二千石,诸侯列卿秩二千石,则臣已同矣。人主登臣而尊,今臣既同,则法恶得不齐?天子卫御,号为大仆,银印,秩二千石;诸侯之御,号曰大仆,银印,秩二千石,则御已齐矣。御既已齐,则车饰具恶得不齐?天子亲号云太后,诸侯亲号云太后;天子妃号曰后,诸侯妃号曰后。然则诸侯何损,而天子何加焉?妻既已同,则夫何以异?天子宫门曰司马,阑入者为城旦;诸侯宫门曰司马,阑入者为城旦。殿门俱为殿门,阑入之罪亦俱弃市,宫墙门卫同名,其严一等,罪已钧矣。天子之言曰令,令甲令乙是也;诸侯之言曰令,令仪令言是也。天子卑号皆称陛下,诸侯卑号皆称陛下。天子车曰乘舆,诸侯车曰乘舆,乘舆等也。然则所谓主者安居,臣者安在?

人之情不异,面目状貌同类,贵贱之别,非天根着于形容也。所持以别贵贱明尊卑者,等级、势力、衣服、号令也。乱且不息,滑曼无纪,天理则同,人事无别。然则所谓臣主者,非有相临之具,尊卑之经也,特面形而异之耳。近习乎形貌然后能识,则疏远无所放,众庶无以期,则下恶能不疑其上?君臣同伦,异等同服,则上恶能不眩其下?孔子曰:“长民者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一。”诗云:“彼都人士,狐裘黄裳,行归于周,万民之望。”孔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类而志也。”则君不疑于其臣,而臣不惑于其君。而此之不行,沐渎无界,可为长大息者此也。

 

10、服疑

衣服疑者,是谓争先;泽厚疑者,是谓争赏;权力疑者,是谓争强;等级无限,是谓争尊。彼人者,近则冀幸,疑则比争。是以等级分明,则下不得疑;权力绝尤,则臣无冀志。故天子之于其下也,加五等,已往则以为臣;臣之于下也,加五等,已往则以为仆。仆亦臣礼也。然称仆不敢称臣者,尊天子、避嫌疑也。

制服之道,取至适至和以予民,至美至神进之帝。奇服文章,以等上下而差贵贱。是以高下异,则名号异,则权力异,则事势异,则旗章异,则符瑞异,则礼宠异,则秩禄异,则冠履异,则衣带异,则环佩异,则车马异,则妻妾异,则泽厚异,则宫室异,则床席异,则器皿异,则饮食异,则祭祀异,则死丧异。故高则此品周高,下则此品周下。加人者品此临之,埤人者品此承之。迁则品此者进,绌则品此者损。贵周丰,贱周谦,贵贱有级,服位有等,等级既设,各处其检,人循其度,擅退则让,上僭则诛。建法以习之,设官以牧之,是以天下见其服而知贵贱,望其章而知其势。使人定其心,各着其目,故众多而天下不眩,传远而天下识只。卑尊已着,上下已分,则人伦法矣。于是主之与臣,若日之与星。臣不几可以疑主,贱不几可以冒贵。下不凌等,则上位尊;臣不踰级,则主位安;谨守伦纪,则乱无由生。

 

11、益壤

陛下即不为千载之治安,知今之势,岂过一传再传哉。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横而大强也,至其相与,特以纵横之约相亲耳。汉法令不可得行矣。今淮阳之比大诸侯,懃过黑子之比于面耳,岂足以为楚御哉?而陛下所恃以为藩捍者,以代淮阳耳。代北边与强匈奴为邻,懃自完足矣。唯皇太子之所恃者,亦以之二国耳。今淮阳之所有,适足以饵大国耳。方今制在陛下,制国命子,适足以饵大国,岂可谓工哉?

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邑里。人主者,天下安社稷固不耳。故黄帝者,炎帝之兄也,炎帝无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血流漂杵,诛炎帝而兼其地,天下乃治。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猬毛而起,高皇帝以为不可,剽去不义诸侯,空其国,择良日,立诸子洛阳上东门之外,诸子毕王而天下乃安。故大人者,不怵小廉,不牵小行,故立大便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苦之甚矣。其欲有卒也,类良有所至逋走而归诸侯,殆不少矣。此终非可久以为奉地也。陛下岂如蚤便其势,且令他人守郡,岂如令子。臣之愚计,愿陛下举淮南之地以益淮阳。梁即有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即无后患,代可徙而都睢阳。梁起新郑以北着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今所恃者,代、淮阳二国耳,皇太子亦恃之。如臣计,梁足以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则陛下高枕而卧,终无山东之忧矣。臣窃以为此二世之利也。若使淮南久县属汉,特以资奸人耳,惟陛下幸少留意。

 

 

《卷第二》

 

1、权重

诸侯势足以专制,力足以行逆,虽令冠处女,勿谓无敢。势不足以专制,力不足以行逆,虽生夏育,有仇雠之怨,犹之无伤也。然天下当今恬然者,遇诸侯之俱少也。后不至数岁,诸侯偕冠,陛下且见之矣。岂不苦哉!力当能为而不为,畜乱宿祸,高拱而不忧,其纷也宜也,甚可谓不知且不仁。

夫秦日夜深惟,苦心竭力,以除六国之忧。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而,故成六国之祸,难以言知矣。苟身常无意,但为祸未,在所制也。乱媒日长,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使曹勃不宁制,可谓仁乎?

 

2、五美

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从制。诸侯之君,敢自杀,不敢反,心知必葅醢耳。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天子无可以徼幸之权,无起祸召乱之业,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割地定制,齐为若干国,赵楚为若干国,制既各有理矣,于是齐悼惠王之子孙王之分地尽而止,赵幽王、楚元王之子孙亦各以次受其祖之分地,燕、吴、淮南他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于彼也,所以数偿之。故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

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虑莫不王。制定之后,下无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上下欢亲,诸侯顺附,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地制一定,则帝道还明,而臣心还正,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机奇启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效顺,上使然也,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

地制一定,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待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社稷长安,宗庙久尊,传之后世,不知其所穷。故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一动而五美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五美。

 

3、制不定

炎帝者,黄帝同父母弟也,各有天下之半。黄帝行道,而炎帝不听,故战涿鹿之野,血流漂杵。夫地制不得,自黄帝而以困。

以高皇帝之明圣威武也,既抚天下,即天子之位,而大臣为逆者乃几十发。以帝之势,身劳于兵闲,纷然几无天下者数矣。淮阴侯、韩王信、陈豨、彭越、黥布及卢绾皆功臣也,所尝爱信也,所爱化而为仇,所信反而为寇,可不怪也。地里蚤定,岂有此变?

陛下即位以来,济北一反,淮南为逆,今吴又见告,皆其薄者也。莫大诸侯,澹然而未有故者,天下非有固安之术也,特赖其尚幼偷猥之数也。且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而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处,骨肉相动,又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长此安穷?明帝尚不能以安,后世柰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所剥割皆象理也。然至髋髀之所,非斤则斧矣。仁义恩厚,此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此人主之斤斧也。势已定权已足矣,乃以仁义恩厚因而泽之,故德布而天下有慕志。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制,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刃不折则缺耳,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4、审微

善不可谓小而无益,不善不可谓小而无伤,非以小善为一足以利天下,小不善为一足以乱国家也。当夫轻始而傲微,则其流必至于大乱也,是故子民者谨焉。

彼人也,登高则望,临深则窥,人之性,非窥且望也,势使然也。夫事有逐奸,势有召祸。老曰:“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管仲曰:“备患于未形”,上也。语曰:“焰焰弗灭,炎炎柰何,萌芽不伐,且折斧柯。”智禁于微,次也。事之适乱,如地形之惑人也,机渐而往,俄而东西易面,人不自知也。故墨子见衢路而哭之,悲一跬而缪千里也。

昔者卫侯朝于周,周行问其名,曰:“卫侯辟强。”周行还之曰:“启强、辟强,天子之号也,诸侯弗得用。”卫侯更其名曰毁,然后受之。故善守上下之分者,虽空名弗使踰焉。

古者周礼,天子葬用隧,诸侯县下。周襄王出逃伯斗,晋文公率师诛贼,定周国之乱,复襄王之位。于是襄王赏以南阳之地,文公辞南阳,即死得以隧下,襄王弗听,曰:“周国虽微,未之或代也。天子用隧,伯父用隧,是二天子也。以地为少,余请益之。”文公乃退。

礼,天子之乐,宫县;诸侯之乐,轩县;大夫直县;士有琴瑟。叔孙于奚者,卫之大夫也。曲县者,卫君之乐体也。繁缨者,君之驾饰也。齐人攻卫,叔孙于奚率师逆之,大败齐师,卫于是赏以温。叔孙于奚辞温,而请曲县繁缨以朝,卫君许之。孔子闻之曰:“惜乎!不如多与之邑。夫乐者,所以载国;国者,所以载君。彼乐亡而礼从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亡而君从之。惜乎!不如多予之邑。”

宓子治亶父,于是齐人攻鲁,道亶父。始父老请曰:“麦已熟矣,今迫齐寇,民人出自艾傅郭者,归可以益食,且不资寇。”三请,宓子弗听,俄而麦毕资乎齐寇。季孙闻之,怒,使人让宓子曰:“岂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热耘,曾弗得食也。弗知犹可,闻或以告,而夫子弗听。”宓子蹴然曰:“今年无麦,明年可树,令不耕者得获,是乐有寇也。且一岁之麦,于鲁不加强,丧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创必数年不息。”季孙闻之,惭,曰:“使穴可入,吾岂忍见宓子哉!”

故明者之感奸由也蚤,其除乱谋也远,故邪不前达。

 

5、阶级

人主之尊,辟无异堂陛。陛九级者,堂高大几六尺矣。若堂无陛级者,堂高殆不过尺矣。天子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此其辟也。故堂之上,廉远地则堂高,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列等,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施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鄙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喻也。鼠近于器,尚惮而弗投,恐伤器也,况乎贵大臣之近于主上乎。廉丑礼节,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系、缚、榜、笞、髡、刖、黥、劓之罪,不及士大夫,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