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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诗经 53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1. 译文

 

群臣百官听我说,应当谨慎做公务。君王赐与你成法,需要研究再调度。农官你们也听令,正是暮春的节令,有何要求说来听,新田旧田如何种。今年麦子长势好,秋天将有好收成。光明无比的上帝,赐我丰收好年景。下令那些农夫们:备好锄铲等农具,同看收割的情景!

 

  1. 注释

⑴嗟:发语语气词,嗟嗟,重言以加重语气。臣工:群臣百官。

⑵敬尔:尔敬。尔,第二人称代词;敬,勤谨。在公:为公家工作。

⑶厘:通“赉(lài)”,赐。成:指成法。

⑷咨:询问、商量。茹:调度。

⑸保介:田官。介者界之省,保介者,保护田界之人。一说为农官之副,一说为披甲卫士。

⑹莫(mù):古“暮”字,莫之春即暮春,是麦将成熟之时。

⑺又:有。求:需求。

⑻新畲(yú):耕种二年的田叫新,耕种三年的田叫畲。

⑼於(wū):叹词,相当于“啊”。皇:美盛。来牟:麦子。

⑽厥(jué)明:厥,其,指代将熟之麦;明,成,刘瑾《诗传通释》:“古以年丰谷熟为成。”

⑾明昭:明明,谓明智而洞察。

⑿迄用:终于。康年:丰年。

⒀众人:庶民们,指农人。

⒁庤(zhì):储备。钱(jiǎn):农具名,掘土用,若后世之锹。鎛(bó):农具名,除草用,若后世之锄。

⒂奄观:尽观,即视察之意。铚(zhì)艾(yì):铚,农具名,一种短小的镰刀;艾,“刈”的借字,古代一种芟草的大剪刀。铚、艾二字在这里转作动词,指收割作物。

 

  1. 鉴赏

 

  这是一首歌颂周王关心农业生产,训勉群臣勤恳工作,贯彻执行国家发展农业的政策,感谢上天赐予丰收的乐歌。全诗反映出周王重视发展农业生产,以农业为立国之本。据西周文献,周王朝在立国之初就制定土地分配、土地管理、耕作制度的具体法规,如品种改良、土壤改良、水利建设以及轮种等耕作技术都包括在内。这一套法规,就是诗中所说的“成(法)”。当时鼓励开垦土地,又注重土壤改良,把田地分等级,耕二年称“新田”,三年称“畲”。为保持和提高土壤肥力,朝廷规定了因地制宜的整治方法,如轮作、深翻、平整、灌溉、施肥等等,即诗中所说的“如何新畲”,周王要求臣民按颁布的成法去做。周朝重祭祀,祭礼众多,不但在开耕之前要向神明祈祷,而且在收获之后也向神明致谢,这篇诗中面对即将到来的丰收,自然也要向神明献祭,感谢“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当时的周王不但春耕去“藉田”,收割也去省视,末三句就是写这一内容。周王说:锹、锄暂时用不着了,要收好,准备镰刀割麦子吧。他对农业生产很熟悉,指示比较具体,这进一步反映了国家对农业的重视。

  此诗的“王”,可信是成王。它编为《臣工之什》之首,下一篇《周颂·噫嘻》首句即直称“噫嘻成王”;因为这一篇用成王的口气,作为成王的训示,所以放在前面,它们都是歌颂成王的。殷商后王把歌颂先王省耕和祈祷神明的诗,配合乐舞,作为宗庙乐歌在一定的礼仪上演唱,也是为了追念先王的功业,继承先王重视农业生产的思想,继续贯彻执行以农立国的基本国策。所以,此诗和其他几篇农事诗都被编入《周颂》。从此诗的形式来看,全诗十五句,不分章,不用韵,与《周颂》其他作品相类,确是宗庙乐歌。

  这首短诗分三层,即周王给臣工们讲话,分三类对象。一是对群臣百官:辛苦了,赐你成法,请来受教。二是对分管农业的官吏们:时令已是晚春,小麦即将成熟,今年又是丰收年啊!这其实是在表彰他们的劝农之功。三是对农夫们:准备收获吧!欢快之情跃然纸上。

  此诗的历代训诂也多歧义,主要是第三句的“成”字和第五句的“保介”一词。“成”字有释为“成绩”者,则句意为“王对你们的成绩给予赏赐”,亦通。《诗集传》等书所释“成法”于上下文义亦圆通顺畅。“保介”一词,有人释为“执甲之士”,即周王左右卫士,有成篇的考据;或释为“农官”已合情合理。

 

  1. 创作背景

 

  《周颂》是宗庙祭祀乐歌,“以其成功告于神明”,其中有十篇编为一卷,以这篇《臣工》为首,标明为《臣工之什》。这一篇和另几篇是农事诗(或与农副业生产有关的诗)。这篇诗传说是周成王时代的作品。从诗的文本来看,确是周王的口气。

  周族是一个农业民族,依靠在当时处于先进地位的农业而兴国,建立王朝之后,进一步采取解放生产力和推广农业技术等措施,大力发展农业生产,以之作为基本国策。周朝制度,周王直接拥有大片土地,由农奴耕种,称为“藉田”。每年春季,周王率群臣百官亲耕藉田,举行所谓“藉田礼”,表示以身作则。“藉田礼”中也祈祷神明,演唱乐歌。

  此诗产生的具体环境,历来解说很不一致。有人说是“藉田礼”之歌,驳者以为诗中所指暮春麦熟,不是“藉田礼”举行的春耕时节;有人说是“庙祭”之歌,驳者以为诗中并无祭事;有人说是庙祭后周王对助祭诸侯说的话,驳者以为诗中明明是对臣工的训勉。诸家成篇累牍的解说,颇多分歧。有的学者只说这是“赞颂周王省耕、劳群臣、祈丰年的乐歌”(袁梅《诗经译注》)。

 

 

《周颂·噫嘻》

 

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

 

  1. 译文

 

成王轻声感叹作祈告,我已招请过先公先王。我将率领这众多农夫,去播种那些百谷杂粮。田官们推动你们的耜,在一终三十里田野上。大力配合你们的耕作,万人耦耕结成五千双。

 

  1. 注释

 

⑴噫嘻:感叹声,“声轻则噫嘻,声重则呜呼”,兼有神圣的意味。成王:周成王。

⑵昭假(gé):犹招请。昭,通“招”;假,通“格”,义为至。尔:语助词。

⑶时:通“是”,此。

⑷骏:通“畯”,田官。私:一种农具“梠(sì)”的形误。

⑸终:井田制的土地单位之一。每终占地一千平方里,纵横各长约三十一点六里,取整数称三十里。

⑹服:配合。

⑺耦:两人各持一耜并肩共耕。一终千井,一井八家,共八千家,取整数称十千,结对约五千耦。

 

  1. 鉴赏

 

  此诗叙述了周王祭毕上帝及先公先王后,亲率官、农播种百谷,并通过训示田官来勉励农夫努力耕田,共同劳作的情景。

  全诗八句,分为四、四两层。前四句是周王向臣民庄严宣告自己已招请祈告了上帝先公先王,得到了他们的准许,以举行此藉田亲耕之礼;后四句则直接训示田官勉励农夫全面耕作。诗虽短而气魄宏大。从第三句起全用对偶,后四句句法尤奇,似乎不对而实为“错综扇面对”,若将其加以调整,便能分明看出:

  骏发尔私,亦服尔耕;

  终三十里,维十千耦。

  则骏和终、亦和维字隔句成对;其它各字,相邻成对。此种对偶法,即使在后世诗歌最发达的唐宋时代,也是既颇少见,又难有如此诗所见之自然。

  需要略加讨论的还有“骏”字。上文由“终”字比勘,“骏”当是名词。又以金文对照,“凡典籍中的‘骏’字,金文均作‘(左田右允)’”(于省吾);“畯,……契文、金文均从田从允,允、夋之异在足之有无,实一字也”(李孝定)。可见诗中“骏”字,实指田唆即农官,为“畯”字之通假无疑。

  总之,《周颂·噫嘻》一诗,既由其具体地反映周初的农业生产和典礼实况,从而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又以其突出的“错综扇面对”的修辞结构技巧,而具有较重要的文学价值。

 

  1. 创作背景

 

  这就是一首反映春天祈谷的诗。此诗的产生时代,历来争议较大,一说是在周成王时期,一说是在周康王时期,这争议主要是因对“成王”和“昭假”的不同理解而造成的。

  关于“成王”,毛传认为是“成是王事”,郑笺认为是“能成周王之功”,后人因而认为诗“作于康王之世”(何楷);但大多数人认为成王是生号而非死谥(马瑞辰、王先谦、王国维、郭沫若)。关于“昭假”,有人认为只能用于神灵(王先谦),因而昭假的对象是上帝或先公先王,诗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毛诗序》);但也有人认为昭假也可用于生人,诗为成王藉田典礼时昭告臣民之辞(袁梅、王宗石)。经过《诗经》与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中“昭假(邵各)”用法的比勘,发现昭假确实是用于神灵的,但“祈谷和藉田典礼时昭于上帝”和招请先公先王应不矛盾,因为“藉田之谷,众神皆用,独言帝藉者,举尊言之”(《周礼》贾公彦疏)。近人也有主张诗虽写成王藉田,但口气却是成王的近臣向农官传达再由农官向农奴发令(孙作云、郭沫若、高亨)。

  根据《国语·周语》等记载,藉田典礼分为两部分:首先是王在立春或立春后之“元日”(吉日)行裸鬯(灌香酒祭神)祈谷之礼,然后率官员农夫至王之“藉田”行藉田礼,象征性地做亲耕劝农之举。

 

 

《周颂·振鹭》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1. 译文

 

一群白鹭冲天起,西边泽畔任意翔。我有嘉宾来助祭,也穿高洁白衣裳。他在封国没人厌,在此也受人赞扬。谨慎勤勉日复夜,美名荣誉永辉煌。

 

  1. 注释

 

⑴振:鸟群飞之状。鹭:白鹭,水鸟,白色,故又谓之白鸟。

⑵雝(yōng):水泽。一说为辟雍。

⑶客:指夏、商之后。周王以客待之,而不敢以为臣,故称“客”。戾(lì):到。止:语助词。

⑷斯容:此容,指白鹭高洁的仪容。

⑸恶:恶感,怨恨。

⑹无斁(yì):不厌弃。斁,厌倦,厌弃。

⑺庶几:差不多,此表希望。夙(sù)夜:指早起晚睡,勤于政事。

⑻永:长。终誉:即盛誉,恒久的荣誉。终,与“众”通,盛也。

 

  1. 鉴赏

 

  这是一首记述前朝之后来大周王室助祭之行的乐诗。全诗共八句,不分章,按诗意来分有四个层次。首二句“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是以飞翔在天空的白鹭起兴,引出下文“亦有斯容”的描写。商人尚白,且是鸟图腾民族,通体羽色纯白的鹭鸟当被商人视为高洁神圣之物,它飞翔时优美的动势,栖止时从容的神态,今人且不免赞赏备至,何况是刚从原始自然神崇拜时代发展过来不久的商周人,它正是外在的美好仪表与内在的高尚精神完美统一的象征。

  于是,三、四两句“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周人将朝周助祭的微子与被商人珍视的白鹭相比,对他大加赞美。据《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纣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昕,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因此孔子称赞他是殷“三仁”之一。在他被周王朝封到宋国后,对外尊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对内广施仁德,得到殷商遗民的拥戴,他的德行堪受称扬,自属当然。至于微子的风度仪容,虽说史无明文说他怎样潇洒俊美,但肯定是十分出色的,否则“亦有斯容”之句便有落空之嫌。

  下面五、六两句“在彼无恶,在此无斁”,是夸誉微子在宋国内外都有较融洽的人际关系。“在彼无恶”,是指微子在宋国之内受到殷民的拥护:“在此无斁”,是指微子朝周时受到热烈欢迎。这两句实际说明两个问题:微子作为被周所灭的殷商之后,在胜利者周天子面前,能够表现出不卑不馁的气度确实难能可贵;而作为胜利者的周王朝君臣,在微子面前,能够表现出不亢不骄的气度,对昔日的敌国之后以礼相待,善加照顾,也体现出一种恢宏博大的泱泱大国之风。

  七、八两句“庶几夙夜,以永终誉”,许多解家都理解为对微子一人而言。就文本的深层语义来说,这两句应是对双方而言的。即作为失败者的后裔要坚持这种不卑不馁的精神,使亡国之族得到新生;而作为胜利者的周室君臣,也要永远保持这种不亢不骄的气度,团结各邦各族,消释历史积怨,彼此和睦相处,共同发展,才能“以永终誉”。

 

  1. 创作背景

 

  《周颂·振鹭》一诗,《毛诗序》所作的题解是:“二王之后来助祭也。”至于二王之后又是指谁,郑笺云:“二王,夏、殷也;其后,杞、宋也。”武王伐纣灭商后,周王朝求夏禹之后,得东楼公,封于杞地,是为夏之后;又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墟,成王初年武庚反叛被诛,乃改封纣王庶兄微子于宋地(今河南商丘),是为殷之后。汉匡衡曾说:“王者存二王之后,所以尊其先王而存三统也。”(《汉书》)所谓“存三统”,即“使郊天以天子礼,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行其正朔服色”(孔疏引郑《驳异义》)。也就是说,让夏、商二代先王之后立国杞、宋,能够奉祀先祖,保有尊严。这是上古时代的一种政治策略,目的在于怀远柔迩,协和万邦,确保王朝天子的统治。毛序郑笺之说久无异议,到了明代,季明德、邹肇敏、何楷等人开始反对《毛诗序》的“二王之后”说,清姚际恒《诗经通义》更提出三点理由对《毛诗序》说置疑:首先,周有三恪即虞、夏、商三王之后陈、杞、宋助祭,此不应只指二王之后;其次,诗中但言“我客”而不言“二客”,似表明助祭者并非二人,再次,商人尚白,诗中之鹭正是白羽之鸟,与商人所尚之色相合。因此他认为此诗写的是一王之后即殷商之后宋微子来朝助祭之事,是周人对微子的赞美之词。

 

 

《周颂·丰年》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1. 译文

 

丰收年景谷物多,高大粮仓一座座。储存亿万新稻粮,酿成美酒甜又香,献给祖先来品尝。配合祭典很适当,普降福禄多吉祥。

 

  1. 注释

 

⑴丰年:丰收之年。

⑵黍(shǔ):小米。稌(tú):稻子。

⑶高廪(lǐn):高大的粮仓。

⑷万亿及秭(zǐ):周代以十千为万,十万为亿,十亿为秭。

⑸醴(lǐ):甜酒。此处是指用收获的稻黍酿造成清酒和甜酒。

⑹烝(zhēng):献。畀(bì):给予。祖妣(bǐ):指男女祖先。

⑺洽(qià):配合。百礼:指各种祭祀礼仪。

⑻孔:很,甚。皆:普遍。

 

  1. 鉴赏

 

  此诗的开头很有特色。它描写丰收,纯以静态:许许多多的粮食谷物(黍、稌),贮藏粮食的高大仓廪,再加上抽象的难以计算的数字(万、亿、秭)。这些静态汇成一片壮观的丰收景象,自然是为显示西周王朝国势的强盛,而透过静态,表现出后面亿万农夫长年辛劳的动态。寓动于静之中,写来笔墨十分经济,又给读者留下思想驰骋的广阔天地。不过,在周王室看来,来之不易的丰收既是人事,更是天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丰收归根结底是上天的恩赐,所以诗的后半部分就是感谢上天。

  因丰收而致谢,以丰收的果实祭祀最为恰当,故而诗中写道:“为酒为醴(用丰收的粮食制成),烝畀祖妣。”祭享“祖妣”,是通过先祖之灵实现天人之沟通。也由于丰收,祭品丰盛,能够“以洽百礼”,面面俱到。“降福孔皆”既是对神灵已赐恩泽的赞颂,也是对神灵进一步普遍赐福的祈求。身处难以驾驭大自然、难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时代,人们祈求神灵保佑的愿望尤其强烈,《周颂·丰年》既着眼于现 在,更着眼于未来,与其说是周人善于深谋远虑,不如说是他们深感缺乏主宰自己命运能力的无奈。

  “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四句,在周颂的另一篇作品《周颂·载芟》中也一字不易地出现,其情况与颂诗中某些重复出现的套话有所不同。在《周颂·丰年》中,前两句是实写丰收与祭品(用丰收果实制成),后两句则是祭祀的实写;《周颂·载芟》中用此四句,却是对于丰年的祈求和向往。可见《周颂·载芟》是把《周颂·丰年》中所写的现实移植为理想,这恰恰可以反映当时丰年的难逢。

 

  1. 创作背景

 

  古人于收获之后,为报鬼神的庇佑,举行祭奠,借以娱神,并喜庆丰收。中国古代称国家为社稷,社是土神,稷是谷神,可见当时农业的重要地位。人民的生存依赖农业生产,政权的稳固也要以农业生产为保障。上古的西周,是以农业为基础的社会,农业的收成在当时必然是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头等大事。由于生产力发展的限制,当时农业基本上还是靠天收,《小雅·大田》所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的喜悦以及《小雅·甫田》描写“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的迫切心情,便是最好不过的证明。那时并非每年都能获得丰收,因此,遇上好年成,自然要大肆庆祝歌颂。

  《毛诗序》云:“《丰年》,秋冬报也。”报,据郑玄的笺释,就是尝(秋祭)和烝(冬祭)。丰收在秋天,秋后至冬天举行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以洽百礼”),是很自然的。不过,这种活动(庆祝祭祀)应不会是定于每年秋冬举行的,当时不可能每年都获丰收,而此诗题为《丰年》,若在歉收乃至灾荒之年大唱颂歌,则成了滑稽的自我嘲弄。《周颂·丰年》应当是遇上好年成时举行庆祝祭祀的颂歌。

 

 

《周颂·有瞽》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鞉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々厥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1. 译文

 

盲人乐师排成行,聚集周庙前庭上。钟架鼓架摆设好,五彩羽毛架上装。既有小鼓和大鼓,鞉磬柷敔列停当。乐器齐备就演奏,箫管一齐都奏响。众乐交响声洪亮,肃穆和谐声悠扬,先祖神灵来欣赏。诸位宾客都来到,乐曲奏完齐赞赏。

 

  1. 注释

 

⑴瞽(gǔ):盲人。这里指周代的盲人乐师。

⑵庭:指宗庙的前庭。

⑶业:悬挂乐器的横木上的大板,为锯齿状。虡(jù):悬挂编钟编磬等乐器的直木架,上有业。

⑷崇牙:古代乐器架横木上刻的锯齿,用以悬挂乐器。树羽:在崇牙上装饰的五彩鸟羽。树,插。

⑸应:小鼓。田:大鼓。县(xuán):“悬”的本字。

⑹鞉(táo):一种立鼓。一说为一柄两耳的摇鼓。磬(qìng):玉石制的板状打击乐器。柷(zhù):木制的打击乐器,状如漆桶。音乐开始时击柷。圉(yǔ):即“敔”,打击乐器,状如伏虎,背上有锯齿。以木尺刮之发声,用以止乐。

⑺备:安排就绪。

⑻箫:古箫如今之排箫,是以小竹管排编成的。管:管乐器,即笛子之类的乐器。

⑼喤(huáng)喤:乐声大而和谐。

⑽肃雝(yōng):声音和谐舒缓。

⑾戾(lì):到达,到来。

⑿永:终,一直。成:指一曲终了。或解为乐之一阕。一说此指祭礼完毕。

 

  1. 鉴赏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说明在宗庙上奏乐的主体是瞽;而“设业设虡”、安置乐器的则当是担任瞽的辅佐的眡瞭。乐器则列举了应、田、鞉、磬、柷、圉、箫管,与《周礼·春官》所载“瞽蒙掌播鼗、柷、敔、埙、箫管、弦歌”基本相符,其中柷为起乐、圉(敔)为止乐之器,以首尾涵盖,表示这次演奏动用了全套乐器而“八音克谐”(《尚书·舜典》),“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其音乐自然十分美妙。

  周颂三十一篇都是乐诗,但直接描写奏乐场面的诗作惟《周颂·执竞》与此篇《周颂·有瞽》。《周颂·执竞》一诗,“钟鼓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虽也写了作乐,但也落实于祭祀降福的具体内容。惟有《周颂·有瞽》几乎纯写作乐,最后三句写到“先祖”“我客”,也是点出其“听”与“观”,仍归结到乐的本身,可见这乐便是《周颂·有瞽》所要表达的全部,而这乐所包含的意义,在场的人(周王与客)、王室祖先神灵都很明了,无须再加任何文字说明。因此,《周颂·有瞽》所写的作乐当为一种定期举行的仪式。《礼记·月令》:“季春之月……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高亨《诗经今注》认为这即是《周颂·有瞽》所描写的作乐。从作乐的场面及其定期举行来看,大致两相符合,但也有不尽一致之处。其一,高氏说“大合乐于宗庙是把各种乐器会合一起奏给祖先听,为祖先开个盛大的音乐会”,而《礼记·月令》郑玄注则说“大合乐以助阳达物风化天下也,其礼亡,今天子以大射、郡国以乡射礼代之”,目的一空泛、一具体;其二,高氏说“周王和群臣也来听”,《礼记·月令》则言天子率群臣往视,音乐会的主办者便有所不同了。另外,高氏说“据《礼记·月令》,每年三月举行一次”,《月令》原文是“季春之月”,按周历建子,以十一月为岁首,“季春之月”便不是“三月”了。可见要确指《有瞽》作乐是哪一种仪式,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周颂·有瞽》这一纯写作乐过程的诗篇,不仅表现了周王朝音乐成就的辉煌,而且也显示了周人“乐由天作”因而可以之沟通入神的虔诚观念。

 

  1. 创作背景

 

  此诗是表现周王祭祀先祖时乐队齐奏的盛况。在先秦时代的政治生活中,乐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而且往往与礼密切相关联。《礼记·乐记》云:“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由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周颂·有瞽》是描写作乐的篇章,《毛诗序》认为是“始作乐而合乎祖”,郑笺以“王者治定制礼,功成作乐”释之,正反映了礼乐并重的传统观念。

  周代有选用先天性盲人担任乐官的制度,据《周礼·春官·序官》记载,其中的演奏人员有“瞽蒙,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有六十人”,计三百人;另有“眡瞭三百人”,贾公彦疏说“眡瞭,目明者,以其扶工”,即是在乐队中配备视力正常的人做盲人乐师的助手。可见,当时王室乐队的规模相当庞大。《周颂·有瞽》正是王室乐队演奏壮观场面的记录。

 

 

《周颂·潜》

 

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1. 译文

 

美好漆水和沮水,多种鱼类在栖息。有那鳣鱼和鲔鱼,还有鲦鲿和鰋鲤。用来祭祀献祖先,求得福祉永绵延。

 

  1. 注释

 

⑴猗(yī)与:赞美之词。漆沮(jù):两条河流名,均在今陕西省渭河以北。

⑵潜:通“槮(sēn)”,放在水中供鱼栖止的柴堆。

⑶鳣(zhān):鳇鱼,无鳞,肉黄,大者可达二、三丈长。鲔(wěi):鲟鱼,长一、二丈。

⑷鲦(tiáo):白条鱼,长仅数寸,状如柳叶,鳞细而白。鲿(cháng):黄颊鱼,尾微黄。鰋(yǎn):鲇鱼,无鳞。

⑸享:祭献。

⑹介:助,一说祈求。景:大。

 

  1. 鉴赏

 

  《周颂·潜》是专用鱼类为供品的祭祀诗。从诗中所写的鱼的数量之多(“潜有多鱼”)、品种之繁(“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及人们对鱼类品种的熟知,可以看出当时渔业的卓有成效。潜置于水底,这种再简单不过的柴草堆作用却不可小觑,正是它们吸引了鱼类大军的聚集。这种原始而有效的养鱼方法也许就出自公刘时代,《史记·周本纪》中写及公刘“行地宜”,以潜养鱼可能正是因地制宜的创造性生产措施。祭祀诗离不开歌功颂德,《周颂·潜》明写了对漆、沮二水风景资源的歌颂,对公刘功德的歌颂则潜藏于字里行间,如同“潜”的设置,荡漾着透出波纹的韵味。

  “以(鱼)享以(鱼)祀,以介景福”是饮水思源、祈求福佑的祭祀行动。如果将鱼换成其他的祭品,祭祀的意蕴就会大受损害,而诗作一气呵成的效果也便丧失无遗。在这首诗中,鱼实在是必然贯穿到底的。最后一句虽然没有写出鱼,但鱼依然存在,因为“鱼”与“余”谐音。《周颂·潜》诗所写的祭祀季冬一次,隔年之春又一次,均用鱼,这便有理由推断:时至今日仍然广泛流传的“年年有鱼(余)”年画,民间除夕席上对鱼不动筷而让它完整地留进新年的习俗,和《周颂·潜》所描写的祭祀是一脉相承的。《周颂·潜》应当被视为民俗史上一条重要资料,它的末句所祈之福就是“余”。

  《周颂·潜》篇幅简短,却罗列了六种鱼名;漆、沮二水具体写出,却让祭祀对象公刘隐名;写王室的祭祀活动,却也与民间风俗息息相关。这些,都显示了作者调动艺术手法的匠心,使本来在《诗经》里相对枯燥的颂诗中的一首能够进入形象生动、意蕴丰富、趣味盎然的作品行列。

 

  1. 创作背景

 

  《周颂·潜》是记述春祭供鱼盛况的乐歌。《毛诗序》云:“《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按此说法,这首诗所写的祭祀按时间分有两种,供奉鱼的品种亦不同。关于鱼的品种,孔疏的解释是:“冬则众鱼皆可荐,故总称鱼;春唯献鲔而已,故特言鲔。”

  漆、沮二水是周王朝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印记。据《史记·周本纪》载,公刘“自漆、沮渡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矣。周道之兴自此始。”周颂中的作品很少提及具体地名,而提及具体地名即与祭祀对象有关,如《周颂·天作》言“天作高山”,高山即岐山,是大王(即古公亶父)率民迁居之所,《诗集传》认为“此祭大王之诗”(大王亦曾渡漆、沮,但在公刘之后,所以以岐山为标志)。与《周颂·潜》不同的是,《周颂·天作》点明了“大王荒之”。《周颂·潜》诗中没有写出公刘,但公刘是周道由之而兴的关键人物,他在漆沮的经历当是周人熟知的典故,《周颂·潜》的祭祀对象必然是公刘,无须点出而自明。由此亦可知,周人赞美漆沮,不仅是基于二水的美丽富饶,更是带着强烈自豪的主观色彩。

 

 

《周颂·雝》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于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绥予孝子。

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1. 译文

 

一路行进很从容,到达庙堂肃又恭。助祭都是公和侯,主祭天子诚又敬。进献一头大公牛,助我摆好献神灵。伟大光明的先父,安抚孝子的心灵。

臣子个个明道理,君主文武全能行。上帝安宁又快乐,能让子孙都昌盛。祈求赐予我长寿,保佑多福有吉庆。已劝父王来歆享,再劝母后也来尝。

 

  1. 注释

 

⑴有:语助词。来:指前来祭祀的人。雝(yōng)雝:和谐貌。

⑵至止:到达。肃肃:严肃恭敬貌。

⑶相:助。这里指助祭的人。维:是。辟公:指诸侯。

⑷穆穆:容止端正肃穆貌。

⑸於(wū):赞叹声。荐:进献。广:大。牡:指大公牛等雄性牲口。

⑹相:助。予:周天子自称。肆祀:陈列祭品而祭祀。肆,陈列。

⑺假:大。皇考:对已死去父亲的美称。

⑻绥:安,用如使动。予孝子:主祭者自称。

⑼宣哲:明达聪智。人:臣也。

⑽后:君主。

⑾燕:安。指周国治民安,上天无灾异降临。

⑿克:能。昌:兴盛。厥后:其后,指后代子孙。

⒀绥:安。一说同“赉(lài)”,赐予。眉寿:长寿。

⒁介:助,佑。繁祉(zhǐ):多福。

⒂右:通“侑”,权酒食之意。一说即“佑”,指受到保佑。烈考:对已故父亲的美称。烈,言其功。一说光明。

⒃文母:指有文德的母亲。旧以为指周文王之妃太姒。

 

  1. 鉴赏

 

  周王室虽然还不能如后世中央集权王朝那样对全国进行牢固有效的控制,但周王毕竟身为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雅·北山》),诸侯们还是要对之尽臣下的职责;实质性者如发生兵事时的勤王,礼仪性者如祭祀时的助祭。这首诗的开头写的便是诸侯助祭的情况。

  因后世有“肃穆”一词,往往容易导致诗中“肃肃”“穆穆”属同义或近义的误会。其实两词含义用来颇有区别。“肃肃”是说助祭诸侯态度之恭敬,不仅是对祭祀对象——当时周天子的已故祖先,而且是对居祭祀中心地位的周天子本人;“穆穆”则既表周天子祭祀的端庄态度,又表其形态的盛美与威严。这样理解,二词分别用于助祭者(诸侯)、主祭者(天子),方可谓恰如其分。而那些丰盛的祭品(广牡),或为天子自备,或为诸侯所献,在庄严的颂乐声中,由诸侯协助天子陈列供奉。一个祭典,既有丰盛的祭品,又囊括了当时的政治要人,可见其极为隆重。

  《毛诗序》说,《周颂·雝》是“禘大祖(即后稷)”,但诗中明言所祭为“皇考”“烈考”,其说难通。朱熹《诗集传》认为“皇考”指文王,“孝子”是武王,其说近是。以武王之威德功勋,召诸侯或诸侯主动来助祭,不仅不难,而且势在必然。不过,这种有诸侯相助祭祀皇考的典仪虽然始自武王,武王之后也会沿用,如成王祭武王、康王祭成王都会采用《周颂·雝》所描写的诸侯助祭形式。这种形式,既表现周天子在诸侯中的权威,也表现诸侯的臣服,成为周王室政权巩固的标志。周王室自然乐于定期显示这一标志。至于后来周王室力量衰落,渐渐失去对诸侯的控制,乃至诸侯纷纷萌生觊觎九鼎之心,恐怕这种标志的显示便难乎为继了。

  “假哉皇考”以下八句,是祈求已故父王保佑之辞,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宣哲维人,文武维后”,即臣贤君明,有此条件,自可国定邦安,政权巩固,使先人之灵放心无虞。二是“克昌厥后”,这与《周颂·烈文》《周颂·天作》中的“子孙保之”意义相似,对照钟鼎文中频频出现的“子子孙孙永保用”及后世秦始皇的希望其后代“万世而为君”,读者不能不对上古(后世亦同)国君强烈追求己姓政权的绵延留下深刻印象。与这一点相比,“燕及皇天”(即使是虔诚的)和“眉寿”“繁祉”只能是陪衬而已。

  这首诗是父母同祭的,因此说“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但“文母”的陪衬地位也很明显,这又是父系社会的必然现象。以这样内容的两句结尾是周颂中唯一之例,透露出《周颂·雝》是祭祀后撤去祭品的乐歌的信息,并为诸多《诗经》注疏、研究者所公认。按理说,每一祭典都有撤去祭品这一程序,撤祭诗不会仅此一首,既然现 在《诗经》只收录了《周颂·雝》,可见《诗经》的整理删定者(旧说为孔子)认为它是其中最出色的一篇。

 

  1. 创作背景

 

  这是一首周王祭祀先祖的乐歌。刘向认为此诗作于周武王时期。古代祭祀活动完毕,在撤去祭品时(古称“彻”),要演奏一段乐曲。朱熹明确解此诗为周武王祭祀周文王后撤祭时所唱的乐歌。

 

 

《周颂·载见》

 

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旂阳阳,和铃央央。鞗革有鸧,休有烈光。率见昭考,以孝以享。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译文

诸侯初次朝周王,求赐王朝新典章。蛟龙旗帜随风扬,车上和铃响叮当。马辔铜饰光灿灿,美丽饰物闪光芒。相率拜祭先王灵,孝敬祭品请神享。祈求神明赐长寿,保佑日子用安康,赐予幸福无穷量。文武兼备诸侯公,先王赐予你多福,使你事业永辉煌。

 

  1. 注释

 

⑴载(zài):始。

⑵辟王:君王。指周成王。

⑶曰:同“聿”,发语词。厥:其。章:典章法度。指车服礼仪之文章制度。《郑笺》:“此诗始见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