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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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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金人未退军也,有衢州军事判官钱观复者,以衢当路冲,白郡守,纵民老弱出,户留一丁,不留与留而瘦弱不堪任,论如军法。其后诸兵欲乘时为变,顾城中金帛子女无异获,乃止。时李涛、李鄴、郑亿年皆在军中。宗弼因携之以北。

  金人分兵侵海盐,县尉失良率射士百馀拒之,卒力战以死。

  先是金人破京师,时河南之北悉为金所有,睢、洛皆屯重兵,惟汴京及畿邑犹为宋固守,而粮储乏绝,四面不通,多饥死。有河北签军首领聂渊者,与其徒十十五五,以食物与守城者博易,积久稔熟,遂不之疑。是日,渊与其徒数百人,夜登城之北壁,纵火焚楼橹,犹未敢下城,乃为慢道自守。是时城之东有群盗李溃、苏大刀等,权留守上官悟皆招入城。既入城,则焚掠不止,城中乱,悟及副留守赵伦出奔。悟至唐州,为董平所杀。金人得京师,以前都水使者王夔为留守,时在京强壮不满万人。自是四京皆没矣。

  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奏:“杜充败事,未知存亡,王侄所统前军亦溃,韩世忠径上海船而去。臣今以孤军驻南康,移檄诸路,会兵勤王,望陛下远避贼锋,俟舂暄,破之不难。”诏:“光世所部军不少,今又会兵,深虑骚动。可止统本部乘间击之,毋失机会。”

  己丑,奉安景灵宫祖宗神御于温州开元寺。

  庚寅,帝入温州,驻跸州治。

  辛卯,金人破秀州。

  先是两浙宣抚使周望在平江,有言敌自越州还金陵者。望素不严斥堠,但以传闻之语为信,乃遣统制官陈思恭、张俊统兵入杭,以规收复之功。思恭至秀州,侦知传言之妄,间道走湖州之乌墩镇以观变。至是金宗弼过秀州,通直郎、权州事邓根留武翼郎、本部兵马都监赵士医,乘城拒敌。城破,士医为流矢所中而死,后赠武翼大夫。望闻金师至崇德县,壬辰,调太湖舟千艘赴吴江御之。

  鼎州人钟相作乱,自称楚王。

  初,金人去潭州,群盗乃大起,东北流移之人,相率渡江。武经大夫、潍州团练使孔彦舟自淮西收溃兵,侵据荆南、鼎、澧诸郡,秘阁修撰、知荆南府唐悫弃城去。

  相以左道惑众,自号大圣,言有神灵与天通,能救人疾患;阴语其徒,则曰:“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持此语以动小民,故环数百里间,小民无知者翕然从之,备粮谒相,谓之拜父。如此者二十馀年,相以故家赀钜万。及湖、湘盗起,相与其徒结集为忠义民兵,士大夫避乱者多依之。相所居村,有山曰天子冈,遂即其处筑垒浚濠,以捍贼为名。会孔彦舟入澧州,相乘人情惊扰,因托言拒彦舟以聚众,至是起兵,鼎、澧、荆南之民响应。相遂称楚王,改元天载,立妻伊氏为皇后,子子昂为太子,行移称圣旨,补授用黄牒,一方骚然。时鼎州阙守臣,而湖南提点形狱公事王彦成、单世卿,皆挈家顺流东下,仅以身免。贼遂焚官府、城市、寺观及豪右之家,凡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之流,皆为所杀。自是鼎州之武陵、桃源、辰阳、沅江、澧州之澧阳、安乡、石门、慈利,荆南之枝江、松滋、公安、石首,潭州之益阳、宁乡、湘阴、江化,峡州之宜都,岳州之华容,辰州之沅陵,凡十九县,皆为盗区矣。

  乙未,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江、淮宣抚使杜充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充自真州而北,宗弼遣人说充,许以中原地封之,如张邦昌故事,充遂降于金。知真州向子忞以闻,帝闻之,不食者累日。御史中丞赵鼎、右谏议大夫富直柔同对,请先罢充,俟得其北降的报,则别议罪,故有是命。

  丙申,以帝还温州,德音释天下徒刑,一应士民家属有自金来归者,所在量给钱米,于寺院安泊,访还其家。

  徽猷阁直学士、知庆阳府兼陕西制置使王似知成都府。

  时宣抚处置使张浚闻帝亲征,亟治兵,自秦州入卫,留参议军事刘子羽掌留司事,凡川、陕军政民事,皆得专决;又徙似知成都府,而以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代之。徽猷阁直学士卢法原,时守成都,乃命法原赴行在。

  是日,金游骑至平江城东,统制官郭仲威,兵未交而退。同知枢密院事、两浙宣抚使周望奔太湖,市人请留,不可,则极口嫚骂,望不顾而去。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汤东野,闻望已出,则挈家潜遁,以府印付仲威。次日,仲威与将官鲁珏纵火城中,夜,望及仲威皆遁。其下自城南转动居民,北出齐门而去,民之得出郭者,多为所杀。

  戊戌,宗弼入平江,驻兵府治,卤掠金帛子女既尽,又纵火燔城,烟焰见百馀里,火五日乃灭。

  三月,癸卯朔,宗弼去平江府。

  甲辰,初,洛索既破陕,遂与其逼完颜杲长驱入关。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曲端,闻敌至,遣右武大夫、忠州刺史、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吴玠及统制官张忠孚、李彦琪将所部拒之于彭原店,端自拥大兵屯于邠州之宜禄以为声援。敌乘高而陈,洛索引兵来战,玠击败之。既而金师复振,宋军败,端退屯泾州,金人亦引去。端劾玠违节,降武显大夫,罢总管,复知怀德军。宣抚处置使张浚素奇玠,寻擢玠秦凤副总管兼知凤翔府。时当兵火之馀,玠劳来安集,民赖以生。

  始,青溪岭之战,玠牙兵皆溃,及是玠治兵秦凤,诸溃卒复出就招。玠问讯再三,搜索非是者五六人,斥遣之,馀悉斩于远亭下,去秦州十里,军中股栗。自是每战皆效死,无复溃散者矣。

  己酉,张浚言大食献珠玉,已至熙州,诏津遣赴行在。右正言吕祉,言所献珍珠、犀牙、乳香、龙涎、珊瑚、栀子、玻璃,非服食器用之物,不当受,帝谕大臣曰:“捐数十万缗易无用珠玉,曷若爱惜其财以养战士!”遂命宣抚司无得受,仍加赐遣之。

  壬子,金人攻常州,守臣右文殿修撰周杞闻敌至,弃城去宜兴县,金人遂入常州。

  甲寅,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卢益至行在,诏趣令入对。先是帝谕吕颐浩曰:“朕初不识隆祐皇太后,自建炎初迎奉至南京,方始识之,爱朕不啻己出,宫中奉养及一年半,朕之衣服饮食,必亲调制。今朕父母兄弟皆在远方,尊长中唯皇太后。不唯相别数千里外,加之敌骑冲突,又兵民不相得,纵火交兵,五六日乃定,复尔惊扰。当早遣大臣领兵奉迎,以称朕朝夕慕念之意。”遂命益与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带御器械潘永思偕行。

  丁巳,金人至镇江府,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已屯焦山寺以邀之,降其将铁爪鹰李选。选者,江淮宣抚使溃卒也。

  宗弼遣使通问,世忠亦遣使臣石皋报之,约日会战。世忠谓诸将曰:“是间形势,无如龙王庙者,敌必登此觇我虚实。”乃遣将苏德将二百卒伏庙中,又遣二百卒伏庙下,戒曰:“闻江中鼓声,岸兵先入,庙兵继出。”敌至,果有五骑趣龙王庙,庙中之伏喜,先鼓而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红袍白马,既坠乃跳驰而脱者,诘之,则宗弼也。既而战数十合,世忠妻和国夫人梁氏在行间,亲执桴鼓,敌终不得济。复使致词,愿还所掠假道,世忠不从;益以名马,又不从。时左监军完颜昌在潍州,乃遣贝勒托云趣淮东,以为宗弼声援。

  己未,帝诣开元寺,朝辞九庙神主,宰执百官皆扈从。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是日,上御舟复还浙西。

  庚申,诏:“昨金人所破州县,其投拜官除知、通别取旨外,馀并罢。内统兵官以众寡不敌,致有溃散,理宜矜恤,可特放罪,仍旧统押人马。”时朝廷恐将士溃散者众,乘乱为变,故贷之。

  辛酉,御舟发温州。

  壬戌,御舟次章安镇。

  乙丑,帝次台州松门寨。宰执奏事,吕颐浩因言:“此行未审且驻会稽,为复须到浙右?”帝曰:“须由苏、杭往湖州,或如卿所奏往宣州。朕以为会稽只可暂驻,若稍久,则人怀安而不乐屡迁。”颐浩又曰:“将来且在浙右为当,徐谋入蜀。”帝曰:“朕谓倚雍之强,资蜀之富,固善。但张浚秦汉中止可备万人粮,恐太少。两浙若委付得人,钱帛犹可溯流而西。至于粮斛,岂可漕运!”颐浩曰:“若第携万兵入蜀,则淮、浙、江、湖以至闽、广,将为盗区,皆非国家之有矣。”帝曰:“当益进上流,用淮、浙榷贷盐钱以赡军费,运江、浙、荆、湖之粟以为军食。”王綯曰:“议者但知轻议晋元帝还都建鄴,不能恢复中原,而多言入蜀便。殊不知自秦用张仪至本朝遣王继恩,下蜀者八矣,取辄得之,不劳再举,则亦未可谓之便也。”范宗尹曰:“臣谓若便入蜀,恐两失之;据江表而徐图关陕之事,则两得之。决择取舍,不可不审。”帝曰:“然。”既而浚复上疏言:“陛下果有意于中兴,非幸关陕不可。愿先幸鄂渚,臣当纠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帝不许。

  诏赐故资政殿学士许景衡家所僦温州官物一区。帝因言:“朕自即位以来,执政中张悫第一,忠直至诚,遇事敢言,无所回避;其次则景衡;若郭三益,则善人而已。”

  辛未,帝次定海县。帝见定海为金人所焚,恻然曰:“朕为民父母,不能保民,使至此。”王綯曰:“陛下留杜充守建康,留周望守平江,非轻弃江、浙而遽适南方。不幸充、望不称任使,乃至如此。”吕颐浩因言承平之久,士多文学,而罕有练达兵财可济今日者。帝曰:“前此太平,朝士若乘马驰骋,言者必以为失体;才置良弓利剑,议者将以为谋叛。”綯曰:“大抵文学之士未必应务,有才者或短于行,自非陛下弃瑕录用,则举世无全人也。”

  是春,金左副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皆在大同,右副元帅宗辅在析津府,遣贝勒托云率众围楚州,守臣赵立乘城御之,不能下,进围扬州。

  初,金人破山东,左监军完颜昌,密有许封刘豫之意。会济南有渔得鳣者,豫妄谓神物之应,乃祀之;既而北京顺豫门下生禾,三穗同本,其党以为豫受命之符。豫乃使其子伪知济南府麟赉重宝赂昌,求僭立。大同尹高庆裔,左副元帅宗翰心腹也,恐为昌所先,乃说宗翰曰:“吾举兵止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则立张邦昌,后以邦昌废逐,故再有河南之役。方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风俗不更者,可见吾君意非贪土,亦欲循邦昌之故事也。元帅盍建此议,无以恩归它人!”宗翰乃令希尹驰白金主,金主许之。

  宗翰遂遣庆裔自河阳越旧河之南首至豫所隶景州,会官吏军民于州治,谕以求贤建国之意,皆莫敢言,曰:“愿听所举。”庆裔徐露意以属豫,郡人迎合敌情,惧豫权势;又,预适景人也,故进士张浃等遂共举之。庆裔至德、博、大名,一如景州之故;既至东平,则分递诸郡以取愿状而已。庆裔归,具陈诸州郡推戴之意,宗翰许之。

  夏,四月,甲戌,御舟至明州。丙子,次馀姚县,海舟大不能进,诏易小舟,仍许百官从便先发。癸未,帝次越州,驻跸州治。

  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与金宗弼相持于黄天荡,而贝勒托云围扬州。朝廷恐守臣张绩力不能支,许还屯京口,绩不为动,敌乃趋真州。绩,金坛人也。

  时托去军于北,宗弼军于南,世忠以海舰进泊金山下。将战,世忠预命工锻铁相连为长絚,贯以大钩,以授士之骁捷者。平旦,敌以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绠,则曳一舟而入,敌竟不得济。乃求与世忠语,世忠酬答如响,时于所佩金瓶传酒纵饮示之。宗弼见世忠整暇,色益泪,乃求假道甚恭,世忠曰:“是不难,但迎还两宫,复旧疆土,归报明主,足相全也。”

  吕颐浩闻敌穷蹙,乃请帝如浙西,且下诏亲征以为先声,而亟出锐兵策应世忠,庶几必擒乌珠;参知政事王綯,亦言宜遣兵与世忠夹击。帝纳之,甲申,下诏亲征。御史中丞赵鼎言:“臣在温、台,屡言当俟浙西宁静及建康之兵尽渡江,然后回跸。今遽有此举,必韩世忠之报敌骑穷蹙,可以翦除耳。万一所报不实,乃建率之众未退,回戈冲突,何以待之?”时有妖人王念经者,聚众数万,反于信州之贵溪,鼎言:“饶、信魔贼未除,王侄溃军方炽,陛下遽舍而去,兹乃社稷存亡至危之几也。”

  戊子,韩世忠奏捷。帝曰:“金人南下以来,诸军率望风奔溃,今岁如世忠辈虽不成大功,皆累获捷。若益训卒缮兵,今冬金人南来,似有可胜之理。”范宗尹曰:“前此兵将望风奔溃,而今岁皆能力战,此天意似稍回;更愿陛下修德,庶几天意必回。”乃出世忠奏,命尚书省以黄榜谕中外。

  时敌众十万馀,而世忠战士才八千。宗弼求登岸会语,世忠以二人从,见之。宗弼招之降,世忠怒,引弓且射之,亟驰去。

  壬辰,近臣言:“陛下即位以来,灼见祸乱之源,痛思惩艾,故以元祐党籍,屡下诏旨,特加追叙,欲以竦动四方观听,甚盛举也。止缘使逐家各自陈乞,故或子孙零落,不能申请,或子孙虽在而诰敕散失,至有诰敕具在而为有司以微文沮止者,致使往往未被赠典。虽如吕公著、吕大防、韩维、苏辙、顾临、梁焘、张舜民、范祖禹、王古辈,尚未沾昭洗之泽,其它可不言而知也。臣私窃恨之。夫名党籍,率皆一时之望,所历官职,众所共知,不容稍有伪滥,而特使追复,又非寻常之比。谓宜诰命从中而下,使异数齐颁,四方改观,岂宜以有司微文沮格耶!欲望睿旨俾三省条具,不必更待逐家陈乞。”疏奏,诏依德音许本家自陈而已。

  丙申,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吕颐浩罢。

  先是赵鼎复辟吏部尚书之命,且攻颐浩之过,章十数上,颐浩乃求去,帝宣还之。前一日,颐浩入见毕,面东而立,不预进呈。帝谕王綯等曰:“颐浩功臣,兼无误国大罪,与李纲、黄潜善不同,朕眷遇始终不替。”是夕,遂召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草制罢颐浩。制略曰:“占吏员而有亏铨法,专兵柄而几废枢庭。下吴门之诏,则虑失于先时;请浙右之行,则力违于众论。”遂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醴泉观使。后二日,复诏中外,以颐浩倡义勤王,故从优礼焉。

  时王綯与颐浩论颇同,乃累章乞免。于是范宗尹摄行相事,遂留会稽,无复进居上流之意矣。

  是日,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及宗弼再战于江中,败绩。

  宗弼既为世忠所扼,欲自建康谋北归,不得去。或献谋于金人曰:“江水方涨,宜于芦场地凿大渠二十馀里,上接江口,舟出江背,在世忠之上流矣。”宗弼从之,傍治城西南隅凿渠,一夜渠成,次日早出舟,出忠大惊。金人悉趋建康,世忠尾击,败之,金人终不得济。

  先是宗弼在镇江,世忠以海舟扼于江中,乘风使篷,往来如飞,乃揭榜募人献所以破海舟之策。有福州王某,侨居建康,教金人于舟中载土,以平板铺之,穴船板以棹桨,俟风息则出江,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以火箭射其箬篷,则不攻自破矣。一夜造火箭成。及是引舟出江。其疾如飞,天霁无风,海舟皆不能动。世忠舟师,本备水陆之战,每舟有兵,有马,有家属,有辎重。金人以火箭射其箬篷,火烘日曝,人乱而呼,马惊而嘶,被焚与堕江者,不可胜数。所焚之舟,蔽江而下,金人鼓棹,以轻舟追袭之,金鼓之声,震动天地。统制官、右武大夫、成州团练使孙世询,武功大夫、吉州防御使严永吉,皆力战死。世忠与馀军至瓜步,弃舟而陆,旋还镇江聚兵,沿江避兵之人,往往取其粮食,亦有得军储银帛者,宗弼弓得绝江遁去。后赠世询五官,永吉四官,仍并为承宣使,录其子。世询,开封人也。

  辛丑,诏:“诸路曾经残破州军发解举人,以靖康元年就试终场人数为率,纽计取放。”

  是月,金人侵江西者,自荆门北归,留守司统制牛皋潜军于宝丰之宋村,击败之。京西捉杀副使王俊,以皋为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充五军都统制。

  夏,五月,壬寅朔,诏孟夏飨景灵宫,令平江府、温州守臣分诣;其后福州、潮州准此。

  癸卯,金禁私度僧尼,及继父、继母之男女无相婚配。

  甲辰,参知政事、权枢密院事范宗尹为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

  时江北、荆湖诸路盗益起,大者至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力不能制,盗所不能至者,则以土豪、溃将或摄官守之,皆羁縻而已。宗尹以为此皆乌合之众,急之则并死力以拒官军,莫若析地以处之,盗有所归,则可以渐制,乃言于帝曰:“昔太祖受命,收籓镇之权,天下无事,百有五十年,可谓良法。然国家多难,四方帅守,事力单寡,束手而莫知所出,此法之弊也。今日救弊之道,当稍复籓镇之法,亦不尽行之天下,且裂河南、河北数十州为之,少与之地而专付以权,择人久任,以屏王室。”群臣多以为不可,宗尹曰:“今诸郡为盗据者以十数,则籓镇之势洸洸成矣。曷若朝廷为之,使恩有所归。”帝决意行之,遂以为相。宗尹时年三十三。

  己巳,起复承务郎张斛言:“淮南两路见有归正人守官或寄居者,虑人情猜忌,妄生事端,望量移入以南州军,各令自言愿往何州居止。”从之。时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亦言:“自东晋以来,中原失据,故江南、北侨立州郡,纳其流亡之人。比金人南侵,多驱两河之民列之行陈,号为签军,被其劫质以来,盖非得已。今年建康,镇江为将臣所招,遁归者无臣万人,此其情可见。莫若用六朝侨寓法,分浙西诸县,皆以两河州郡名之。假如金坛谓之南相州,许相州之人皆就金坛而居,其它类此,俟其南侵,徐以其职招之。彼既知所居各有定处,粗成井邑,父兄骨肉亲戚故旧皆在,亦何为而不归我哉!况浙西州县,昨经杀戮之后,户绝必多。如令有司籍定田产顷亩,以侨寓之人计口而给,俟稍安居,料其丁壮,教以战陈,皆精兵也,必争先用命,永无溃散。与夫从彼驱虏,反为我敌者,其利害岂止相万哉!”

  丁未,金左副元帅宗翰与诸帅分往山后避暑。

  先是大同尹高庆裔自东平还云中,言推戴刘豫之意。宗翰复令庆裔驰至东平,问豫可否,豫阳推张孝纯。宗翰报曰:“戴尔者河南万姓,推孝纯者独尔一人,难以一人之情而阻万姓之愿。尔当就位,我当以孝纯辅尔。”其议遂决。

  宗翰与右监军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同之白水泊避暑。于是右副元帅宗辅之儒州望云县之望国崖,左监军昌留居潍州,而宗弼自江南还屯六合县。

  戊申,金主诏曰:“河北、河东签军,其家属流寓河南,被俘掠为奴婢者,官为赎之,俾复其业。”

  辛亥,朝请郎、直龙图阁、统领赤心队军马刘晏,及戚方战于宣州,死之。

  初,宣州围急,朝廷命统领官巨师古统兵三千人自平江往援,又命晏自常州以所部赴之。晏始至城下,未安营垒,乘贼不意,自城南转城西,直趋城北,以捣方之帐,方大惊,退走。晏恃勇,欲生致方,乃单骑追之。贼见官军不多,乃自骆驼山设伏以断其归路,方率龙随迎战。晏力不能敌,退还,至天宁寺前,马陷淖,不可出,桥左有伏贼,以钩枪搭晏,晏犹手杀数十人,以无援被害。师古踵至,连战不胜,遂引众入城。事闻,赠晏龙图阁待制,官其四子,为立庙曰义烈,岁时祀之。

  壬子,金人焚建康府,执李棁、陈邦光,自静安渡宣化而去。

  时宗弼屯六合县,其辎重自瓜步口舳舻相衔,至六合不绝,建康城中悉为煨烬。棁道死,宗弼以邦光归于刘豫。淮南宣抚司右军统制岳飞,闻金人去,以所部邀击于静安,胜之,飞还屯溧阳。后军统制刘经欲杀飞而并其军,飞诱经杀之。

  初,金人既渡江,淮东犹无警,安抚使、直宝文阁张缜尚守扬州,节度濠州军马刘位,领众在横山中,惟饮博而已。逮金人据六合,于是真州为群盗所扰,不可居。守臣王冠率军民渡江,驻于溧水、溧阳之间,金人又入真州,而扬州亦不可守,张缜乃弃扬州。

  敌在建康凡半年,自采石至和州,道路往来不绝。宗弼既破浙西,和州粗留兵戍守,然无一官军乘虚至城下者。水军统制邵青屯竹筱,谍知建康敌骑绝少,欲引兵入之,会青为牛所伤,创甚,遂不能行。有都团陈德,结众欲杀金人,部勒已定,前期为其徒所告,德举家被害,兵马都监金沔死之。

  岳飞之击金人于静安也,通直郎、权通判建康府钱需,纠率乡兵,邀敌之后,遂从飞入城,因权府事。

  夜,有赤云亘天,其中白气贯之,犯北斗及紫微,由东南而散。殿中侍御史沈与求言:“此天爱陛下,出变以示警也。愿陛下随宜措置,略修宗庙、陵寝之祀;多遣亲信之臣,迎护柔德帝姬还宫。及取越王之子,使奉朝请,择谨畏儒臣教之。又,天子所在,谓之朝廷,今号令出于四方者多矣,尽假便宜,即同圣旨。然其大者,虔州一朝廷,秦州一朝廷,号令之极,至为诏矣。愿条约便宜事件,度其缓急,特罢行之。申节张浚等,止降指挥,勿为诏令。”

  甲寅,金人破定远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保宁军承宣使、节制淮南军马闾勍为所执。至南京,金人欲降之,不可;欲以为京东安抚使,又不可。敌怒,敲杀之。讣闻,赠检校少保、昭化军节度使,谥壮节。

  是日,统制官巨师古与戚方战于宣州城下,方三战三败,遂引去。宣州受围,凡二十有九日,方既去,城之东壁摧裂者数十丈。

  乙卯,朝奉郎赵霖知和州。

  始,宗弼既渡江,和人共推兵马都监、武德大夫宋昌祚权领州事,率军兵固守。逮敌北归,复围之。禁军左指挥使郑立,亦拳勇忠愤,共激士卒,昼夜备御不少怠。阅数日,宗弼亲督众攻城,军士胡广伏城东北角,发强弩射之,中其左臂。宗弼大怒,立击破之,昌祚与权通判州事、奉议郎唐景、历阳令謇誉、司户参军徐兟、历阳尉、成忠郎邵元通皆死谯楼上,敌裂其尸以徇。时士金不降,溃围而出,保州之西麻湖水寨,推乡人一二豪者为统领。霖时在江东,间关赴难,军民言于朝,故命为守。后赠昌祚三官,录其二子;景、兟、元通皆推恩有差。霖尝为直徽猷阁,坐赃废。

  戊午,初,帝在明州,诸班直为乱,既诛为首者,遂废其班。及还会稽,乃命御前中军统制辛永宗更选兵三百人直殿,然皆乌合之众。至是赵鼎因奏事言:“陛下初即位,议复祖宗之政,至今未行一二。而祖宗于兵政最为留意,熙宁变旧章,独不敢议。盖自艺祖践阼,与赵普讲明利害,著为令典,万世守之,不可失也,昨明州班直缘诉事纷乱,非其本谋,乃尽废之,是因咽而废食。今诸将各总重兵,不隶三衙,则民政已坏,独卫兵仿佛旧制,亦扫荡不存。是祖宗之法废于陛下之手,臣甚惜之。仁宗时,亲事官谋不轨,直入禁廷,几成大祸,既获而诛,不复穷治,未闻尽弃之也。”帝悟,寻复旧制。

  甲子,诏曰:“周建侯邦,四国有籓垣之助;唐分籓镇,北边无强敌之虞。永惟凉渺之资,履此艰难之运,远巡南国,久隔中原,盖因豪杰之徒,各奠方隅之守。是用考古之制,权时之宜,断自荆、淮,接于畿甸,岂独植籓篱于江表,盖将崇屏翰于京都。欲隆镇抚之名,为辍按廉之使。有民有社,得专制于境中;足食足兵,听专征于阃外。若转移其财用,与废置夫官僚,理或应闻,事无待报。惟龙光之所被,既并享于终身;苟功烈之克彰,当永传于后裔。尚赖连衡之力,共输夹辅之忠。”诏词,直学士院綦崈礼所草也。

  先是范宗尹言:“从官集议分镇事宜,请以京畿、淮南、湖北、京东、西地方,并分为镇。除茶盐之利,国计所系,合归朝廷置官提举外,它监司并罢;上供财赋,权免三年,馀令帅臣移用。管内州县官许辟置,知、通令帅臣具名奏差,朝廷审量除授,遇军兴,听从便宜。其师臣不因朝廷召擢,更不除代。如能捍御外寇,显立大功,当议特许世袭。”

  乙丑,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楚州兼管内安抚使赵立为楚、泗州、涟水军镇抚使,兼知楚州。时宗弼自六合归,屯于楚州之九里径,欲断立粮道,立又大破之。

  先是刘豫在东平,遣立故人葛进等赉书诱立,令贡税赋,立大怒,不撤封,斩之。已而又遣沂州举人刘偲持旗榜招立,具言金人大军且至,必屠一城生聚,立令将出就戮。偲大呼曰:“公非吾故人乎?”立曰:“吾知忠义为国,岂问故人耶?”趣令缠以油布,焚死市中,且表其旗榜于朝。由是忠义之声倾天下,远迩向风归之。

  戊辰,统制官岳飞献静安金人之俘。帝呼人译问,得女真八人,磔之,馀汉儿分隶诸军。帝因谓大臣曰:“金人颇能言二圣动静,云今在韩州,及皇后、宫人皆无恙。”帝感动,不怿久之。

  三省言:“江道辽远,缓急恐失机会。欲发江东、西为三帅:鄂州路,领岳、筠、袁、虔、吉州、南安军;江州路,领洪、抚、信州、兴国、南昌、临江、建昌军;池州路,领建康府、太平、饶、宣、徽州、广德军;并为安抚使。”从之。

  先是浙西帅府移治镇江,故范宗尹请置安抚使于鄂与江、池,谓建康本帅冶,缘近镇江,而去江州千四百里,独池在其间,若置帅于此,则沿江道里甚均,三帅相去各七百里。然池阳僻陋,乃置江东大帅,而建康重地,反为支郡隶之,议者不以为是。

  六月,壬申,权通判建康府钱需言捕敌兵一人,自言涿州人。上曰:“此吾民,不可杀也。”令隶诸军。

  金以故辽旧臣耶律哈喱质等十人分治新附州镇。

  癸西,金主命以昏德公女六人为宗妇。

  甲戌,以宰相范宗尹兼知枢密院事,罢御营使。

  议者以为:“宰相之职,无所不统。本朝沿五代之制,政事分为两府,兵权付于枢密,比年又置御营使,是政出于三也。望罢御营司,以兵权归之密院,而宰相兼知。凡军额有阙,并申枢密增补,不得非时招收,仍用符以遣发。庶几可以收兵柄,一赏罚,节财用。”于是罢御营使及官属,而以其事归枢密院为机速房焉。自庆历后,宰相不兼枢密者八十馀年,其复兼盖自此始。

  诏:“初除执政官,正谢日赐衣带,鞍马如故事。”

  乙亥,诏:“六品以上官及初改京官并给告身,朝官以上给敕,初授官人给绫纸。”

  丁丑,太尉、御营副使刘光世充御前巡卫军都统制。

  光世所领部曲既无所隶,因号太尉兵,侍御史沈与求论其非宜。会御营司废,乃以巡卫名其军,除光世都统制。

  戊寅,诏:“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御营五军改为神武副军,其将佐并属枢密院。”

  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季陵复为中书舍人。

  陵人对,首上奏曰:“臣观今日国势,危如缀旒。大驾时巡,未有驻跸之地;贤人远遁,皆无经世之心。兵柄分于下而将不和,政权去于上而主益弱,所恃以仅存者,人心未厌而已。

  “前年议渡江,人以为可,朝廷以为不可,故讳言南渡而降诏回銮。去年议幸蜀,人以为不可,朝廷以为可,故弛备江、淮而经营关陕。以今观之,孰得孰失?张浚出为宣抚处置使,不过欲迎陛下耳。金人长驱,深入吴、越,至今尚在淮甸,曾无一骑入援王室者。

  “维扬之亦,朝廷不及知,而功归于宦寺;钱塘之变,朝廷不能救,而功归于将帅。是致陛下信任此曹,有轻朝十之心。黄潜善好自用而不能用人,吕颐浩知使能而不知任贤。自张确、许景衡饱恨而死,刘豫、杜充相继飏去,凡知几自重者,往往卷怀退缩矣。

  “今天下不可谓无兵,若刘光世、韩世忠、张俊者,各率诸将,同心而谋,协力而行,何所往而不克!然兵柄既分,其情易睽;各招亡命以张军势,各效小劳以报主恩;胜不相逊,败不相救,大敌一至,人自为谋,其能成功哉?

  “君臣之间,义同一体,庙堂出命,百官承禀,知有陛下,不知有大臣。大臣在外,事涉形迹,其可作威福以自便乎?张浚在陕右,区处军事,恐失机会,便宜可也;乃若自降诏书,得无窃命之嫌耶?官吏责以办事,便宜可也;若安置从臣,得无忌器之嫌耶?以至赐姓氏,改寺额,事类此者,无与治乱,待报何损!是浚在外伤于太专矣。

  “三代之得天下者,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民坠涂炭,无甚于今日。发掘丘墓,焚烧屋庐,六亲不能相保,而戴宋惟旧,实祖宗德泽在人心者未厌也,所望以中兴,惟此一事耳。然人心无常,固亦难保,陛下宜有以结之。今欲薄敛以裕民财,而用度方阙;今欲轻徭以舒民力,而师旅方兴。罪己之诏屡降,忧民之言屡闻,丁宁切至,终莫之信。盖动民以行不以言,臣意陛下举事当,人心服,自足以结之也。爵当贤,禄当功,刑当罪,施设注措无不当于理,天下不心悦而诚服者,未之有也。臣愿陛下以其所当虑者,使一二大臣谋之,无偏听,无自贤,无畏强御,无徇私昵,处之得其当则人心服,人心服则盗贼将自息而外患亦可图矣。”

  是日,滁、濠镇抚使刘位为张文孝所杀。

  前一日,位引兵入滁州,克之,文孝遁去。诘旦,文孝以其众复至城下,位即引兵迎敌。位逢兵众数百,以为己之兵也,乃指挥杀贼,而所逢者贼兵也。位觉之,欲急战,为贼所杀,权知州事苟某与州县官皆散走。事闻,诏其子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知泗州纲,起复滁、濠州镇抚使,赠位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后为立祠,名刚烈。

  己卯,罢临安府守臣兼浙西同安抚使,以防秋在近,欲责任之专故也。

  庚辰,和州进士龚楫率民丁袭金人于新塘,为所杀。

  时和州、无为军镇抚使赵霖,虽已受命,然寓治水寨,未入城,水寨之众,乘间出掠敌营。宗弼乃遣偏师筑堡新塘,以遏绝濡须之路,楫率二千人袭之,入其营,获敌兵数百,所掠男女尽纵之。楫归,道遇敌救大至,其众多赴水死。楫为敌所得,戟手大骂不绝,敌脔割之,时年二十二。霖上其事于朝,有司以楫率众无所受命而格其恩。楫,原孙也。

  敌之得历阳也,有士人蒋子春者,平日教授乡里,敌见其人物秀整,喜,欲命之以官;子春怒骂,为所杀。

  乙酉,诏皇兄右监门卫大将军、忠州防御使安时权主奉益王祭祀。

  先是安时请袭封,事下礼官,以安时非嫡,遂不许。自仁宗以来,诸王後各以一人袭封,至渡江始废。

  戊子,诏遣使抚谕邵青、戚方,以所部赴行在。

  时方引兵犯安吉县之上乡,浙西、江东制置使张俊以兵讨之。或言上乡路狭,不可行兵,俊乃遣其将王再兴招之。会统制官岳飞追袭其后,方无路进退,始诣俊乞降。方上兵簿,有马六百匹,所献金玉珍珠不可计。至行在,日与中贵人蒱博,不胜,取黑漆如马蹄者用火A146去,皆黄金也,以偿博,不下数枚。诏迁方武翼大夫,以其军六千人隶王侄军,后因以方为裨将。时人为之语曰:“要高官,受招安。”

  乙丑,枢密院进呈刘光世所获敌人并签军状。参知政事张守曰:“光世谓签军不宜留,盖知吾山川险易,它日叛亡,恐为敌人乡道。”帝曰:“此皆吾民也,不幸陷于敌,驱质而来,岂其得已!”守曰:“若分置军伍中,每队留一二人,岂通遽叛!”帝以为然。

  辛卯,大理寺奏魔贼王宗石等款状,帝曰:“此皆愚民无知,自抵大戮。朕思贵溪两时间二十万人无辜就死,不胜痛伤。”乃诛宗石第二十六人于越州市,其馀皆释之。先是浙西、江东制置使张俊,以全军讨饶、信妖盗,太尉刘光世因命统制官王德、靳赛总兵会之,获王念经。德等凡屠两县,所杀不可胜计。帝闻之不乐,故有此谕。

  壬辰,初,山东之破,其士人多不降,有沧州人李齐聚众沙门岛,密人徐文聚众灵山寺,莱州人范温聚众福山岛。会河北忠义人护送宗室士干泛海南归,文劫之。至是文自称忠训郎、权密州都巡检使,其副宋稳自称忠翊郎、权兵马监押,请以所部五千人、海舟百五十泛海来归。诏各进一官,赴行在。

  己亥,封才人张氏为婕妤,和义夫人吴氏为才人。吴氏,开封人,时年十六。自上即位以来,嫔御未备,及是潘贤妃从隆祐皇太后在虔州,后宫近侍者,惟二人而已。

  是月,资政殿大学士陈过庭没于燕山,年六十;后谥忠肃。

 

 

《宋纪一百八》

 

起上章掩茂七月,尽十二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

  秋,七月,癸卯,诏:“诸道守臣,自军兴以来得便宜指挥者并罢。”

  斩神武前军统领官胡仁参于赵州市,宣教郎袁潭除名、韶州编管,坐与李鄴同谋投拜,又擅杀两浙提点刑狱王翿故也。寻诏以翿死事,赠朝请大夫,官其家三人。既而言者以为“翿尝降敌,比敌兵之去,遂以印付翿,不当褒赠。”范宗尹主之,卒赠翿一官,录其子云。

  甲辰,执政奏以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刘洪道为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司参谋官,帝曰:“不可,是又欲与吕颐浩同官。”赵鼎曰:“颐浩之来尚迟,今先令洪道往池州措置防江。”帝曰:“此固勿害,但议者谓颐浩多引用山东之人,故不欲遣。且颐浩身为宰相,当收揽天下人材,尽为我用;独私乡曲,非公道也。”

  先是中书舍人季陵入对,言:“强敌之患,已无宁岁,焚劫杀虏,几遍天下,夏则北去,秋则南牧,往年休士马于燕山,次年移于河北,次年移于京东,今寓淮甸,无复去意,患在朝夕,可谓急矣。张俊提兵已赴公安,刘光世提兵已赴镇江,亟召亟遣,事尚可及。若吕颐浩既去,硃胜非未来,使七月受命,八月之镇,九月弓劲马肥,敌人向南,兵不素练,粮不素积,又不设险,何以御之!臣愿陛下急与大臣谋,先遣军马储运,更择贤副经画,以待其来。不然,虽位望崇重,号前宰相,无益也。今日注意将相,非为安危,实为存亡。朝谋夕行,当如拯溺,岂可不惜分阴哉!”至是遂命洪道趣之池州,权管本州及安抚司事,以统制官张俊、李贵、王进、王涣所部合四千人隶本州诸军,权听节制。洪道请用便宣指挥,许之。

  戊申,诏:“臣僚至都堂,自正一品外,它并在执政之下,著为令。”为刘光世也。

  辛亥,金主命给泰州都统博勒和所部诸穆昆申胄各五十。

  先是金都统洛索经略陕西,所下城邑,旋归附于宋。监战阿里布请益兵,于是诸将会议于帅府。宗翰曰:“前以伐宋故,分西师合于东军,而陕西五路,兵力雄劲,当并力功取。宜令达兰抚定江北,宗弼以精兵二万先往洛阳,以八月往陕西,或使宗弼遂将以行。”诸将曰:“陕西兵威非不足,今叛服不常,绥怀之道有未尽尔。诚得位望隆重、恩威并济者以往,可指日而定。当以皇子右副元帅宗辅往莅其事,或于宗翰、希尹中择一人以往。”各具议以闻。金主曰:“往者洛索所向辄克,今使专征陕西,淹延未定。岂倦于兵而自爱邪?关陕重城,卿等其戮力焉!”遂命宗辅往洛阳治兵。

  乙卯,金主命徙昏德公、重昏侯于五国贼,以将立刘豫故也。

  金乌登路统军锡库传金主命,减去随行宗室官吏。上皇力恳之,不从,乃谓从者曰:“远道相随,本图哀乐与共,但事属它人,无如之何。”言讫,泣下,从者皆号呼而出。于是宗室仲瑅等五百馀人、内侍黎安国数百人皆留,从行者惟晋康郡王孝骞、和义郡王有奕等六人而已。

  丁巳,申命元祐党人子孙经所在自陈,尽还应得恩数。

  丁卯,金主如东京温汤。遣高庆裔、韩昉册命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都大名府。

  八月,辛未朔,浙西安抚大使司置参谋、参议官各二员,俸赐视杂监司。自是诸路以为例。

  壬申,诏:“福、建、温、台、明、越、通、泰、苏、秀等州,有海船民户及尝作水手之人,权行籍定,五家为保,毋得发船往京东,犯者并行军法。”

  癸亥,诏:“神武中军益选亲兵,通旧作六百人,更三番入直禁中,不隶禁卫所,命统制官辛永宗提举之。”

  甲戌,诏:“日轮侍从一员,具前代及本朝关治体者一两事进入。”

  初,朝散郎、知蕲州甄采,以得柔福帝姬闻于朝,会采为淮西都巡检使刘文舜所破,乃脱身从韩世清,卫送帝姬赴行在。时帝犹在温、台,先遣入内内侍省押班冯益、宗妇吴心儿往越州验视。戊寅,乃取人宫,封福国长公主。

  庚辰,隆祐皇太后至自虔州,上出行宫门外奉迎,因历问太母所过守臣治状。后性恭谨,未尝毫发闻于朝廷。然喜饮酒,上以越酒不可饮,令别市醴,后使持钱往酤,未尝直取也。后在禁中,尝微觉风眩,有宫人自言善用符水咒疾可瘳者,或以启后,后曰:“又是此语,吾岂敢复闻也!此等人其可留禁中邪?”立命出之。

  是日,拱卫大夫、福州观察使、承州、天长军镇抚使薛庆,及金人战于扬州城下,死之。

  宗弼既屯六合县,欲自运河引舟北归,而赵立在楚,薛庆在承,扼其冲,不得进,宗弼患之。左监军昌自孙村来,见宗弼计事,欲会兵攻楚州。真、扬镇抚使郭仲威闻之,约庆俱往迎敌,庆以是月戊寅出兵,己卯,至扬州。仲威殊无行意,置酒高会,庆怒曰:“此岂纵酒时邪?我为先锋,汝当继后!”上马,疾驰去。平旦,出扬州西门,从骑不满百,转战十馀里,亡骑三人,仲威迄不至。庆与其下走还扬州,仲威闭门拒之。庆仓皇坠马,为追骑所擒。马寻旧路归承州,军中见之,曰:“马空还矣,太尉其死乎!”仲威弃扬州,奔兴化。知长驱攻承州,兵马钤辖王林出城迎敌,不胜,遁。承州破,金惧庆复归,遂杀之。

  庆在承久,军食既足,不复敛取于民;王官自京师至者,馆谷甚厚,皆按格赋禄;官兵隶承州者,月粮时帛,举如令给之;至视其徒,是战士计日廪食,老弱计日受券而已。金人自浙归,大寨于天长、六合间,庆亲率众劫之,得牛数百,悉贱其估,分畀民之力田者。民怀其惠,亦赖其捍御以自固。敌假道于承以攻楚,庆不听,至是被害。庆起群盗,其众多骁隽敢斗。庆临敌勇,亦能以少击众。故庆死,承州遂破,楚势孤,卒无以抗敌,人皆惜之。讣闻,赠保宁军承宣使。

  癸未,宣抚处置使张浚复取永兴军。

  初,浚之西行也,帝命浚三年而后用师进取。及是金左监军昌与宗弼皆在淮东,约秋高南下。浚度宗弼必将侵东南,议以师分挠其势。召诸将议出师,都统制、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曲端曰:“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战,且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议战。”浚不听。

  复以人言浸润,不能无疑,乃遣本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彬往渭州,以招填楚军为名,实欲伺察端意。彬至渭见端,问曰:“公尝患诸路兵不得尽合,及财物不足以供事。今张公之来,兵合财备,洛索孤军深入吾境,我合诸路攻之不难。今失不击,若尼玛哈并兵而来,何以待之?”端曰:“不然。兵法先较彼己,必先计吾不可胜与敌之可胜。今敌可胜,只洛索孤军一事;然彼兵技之习,战士之锐,分合之熟,无异前日。我不可胜,亦只合五路之兵一事;然将帅移易,士不素练,兵将未尝相识,所以待敌者,亦未见有大异于前日。万一轻举,脱不如意,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又,自敌来侵,因粮于我,彼去来自如,而我自救不暇,是以我尝为客,彼尝为主。今当反之,精练士卒,按兵据险,使我常有不可胜之势,然后徐出偏师,俾出必有所获。彼所谓关中陆海者,春不得耕,秋不得获,则必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必自困毙,因而乘之,可一举灭矣。”彬以端言复命。

  先是吴玠以彭原之败,望端不济师,而端谓玠前军已败,惟长武有险可捍冲突,二人争不已。浚积前疑,卒用彭原事罢端兵柄,与宫观,再责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统制官张中孚、李彦琪诸州羁管。陕西人倚端为重,及贬,军情颇不悦。

  浚遂决策治兵,移檄河东左副元帅宗翰问罪;宣抚司干办公事万年郭奕力言不可,浚不从。乃以玠权永兴军路经略司公事,遂取永兴军。玠为功升忠州防御使。

  丙戌,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孟忠厚,乞蠲太母所过秋税,范宗尹曰:“顷已免夏税,若复蠲放,虑州郡经费有缺,必致横敛。”帝愀然曰:“常赋外科敛及赃吏害民,最宜留意。祖宗虽崇好生之德,而赃吏死徙,未尝末减。自今官吏犯赃,虽未加诛戮,若杖脊流配,不可贷也。”

  己丑,诏通、泰镇抚使岳飞以所部救楚州。

  时扬、承二镇已破,楚势亦危,赵立遣人告急,签书枢密院事赵鼎欲遣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往救之,俊曰:“敌方济师,达赉善兵,其锋不可当。立孤垒,危在旦夕,若以兵委之,璧徒手搏虎,并亡无益”鼎曰:“楚当敌冲,所以蔽两淮,委而不救,则失诸镇之心。”俊曰:“救之诚是。但南渡以来,根本未固,而宿卫寡弱,人心易摇,此行失利,何以善后?”鼎见帝曰:“江东新造,全籍两淮,若失楚,则大事去矣。是举也,不惟救垂亡之城,且使诸将殚力,不为养寇自便之计。若俊惮行,臣愿与之偕往。”俊复力辞。乃命飞、立腹背掩击,仍令刘光世遣兵往援,毋失事机。

  庚寅,诏:“景灵宫神御,自海道迎至温州奉安。”

  金人欲发陵寝,河南镇抚使翟兴遣其子琮及统领官赵林率兵自河阳南城至巩县、永安军,邀击之,屡战皆胜,追奔至渑池而还。

  九月,辛丑,建昌府路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请兵五万人分屯建康等处,“内建康府万五千人,太平州万人,池州二万人,饶州五千人。除参谋官刘洪道见管崔邦弼及李贵等兵约五千人,韩世清约六七千人外,乞朝廷贴足,付臣使唤。昔王翦伐楚,谓非六十万人不可,终如所料。杜充以五万人只守建康,犹不免败事。况本路上下近千里,多是紧要渡口,今臣乞兵五万,委为不多。”又言:“刘光世有部曲约二三万人,其势稍强,乃可弹压乌合之众。今臣素无部曲,非得知兵政统制官及正兵二万人,难以镇服众心。乞以神武前军统制王侄所部前军及诸臣巨师古、颜孝恭自隶。”又请招捕水寇邵青、崔增及赐诸军衣甲。诏赐枢密院见甲千副,本路上供经制钱四千万缗,米二十万斛,馀从之。

  颐浩将行,见帝言:“臣自去国,不知金人之实,闻已渡淮北去。然金人多诈而难测,臣比经四明,见朝廷集海舟于岸上,是必为避敌备。夫避敌固当预办,然御敌之计,尤不可缓。臣料圣驾万一避敌,不过如永嘉及闽中耳。望鉴去岁敌骑追袭之事,选兵二万,分为二项,一项浙西,一项浙东。或据水乡,或扼山险,邀而击之,使将士戮力,如四明城下之战,则无不胜矣。万一敌不渡江,则愿宰执预为之计,俟来夏则遣北向,分二万由海道赴文登以摇青、齐,分二万由淮阳趋彭城以撼郓、濮。盖金人用兵,深忌夏月,我必乘其忌而攻之。故暑月用兵,臣前后屡陈此计。然安危治乱之要,尤在人主能察,愿留圣意。”

  壬演,刘光世奏:“淮南诸镇,郭仲威溃散,薛庆身亡,赵立不知存亡,岳飞现在江阴军,不见赴镇,刘纲以所部渡江赴行在,散在南北岸作过。金人见留承州,臣遣王德渡江过邵伯埭,擒敌军四百馀人。”诏光世以所俘赴行在。既而德自天长引兵趋承州,不得入,斩所部左军统领官刘镇而还。

  甲辰,太上皇后郑氏殂于五国城,年五十二。

  乙巳,诏刘光世、岳飞、赵立、王林掎角逼逐金兵渡淮。

  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已百馀日。镇抚使赵立,一日拥六骑出城,呼曰:“我镇抚也,首领骁将,其来接战!”南寨有二骑袭其背,立手夺二枪,俱坠地,夺双骑,将还;俄北寨中遣五十馀骑追立,立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