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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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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崧言:“京城人士籍籍,谓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王绍、王及之、颜博文、余大均,皆左右卖国,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宫,公取嫔御,捕系宗室,盗窍禁中财物。张邦昌未有反正之心,十人皆日夕缔谋,冀以久假。至僭号时,思献赦文,直用濮安懿王庙讳。邦昌皇恐,博文则曰:‘虽欲避尧之子,其如畏天之威!’伏望将此十人付狱鞫治,明正典刑,以为万世人臣之戒。”

  是日,渊圣皇帝次代州,度太和岭,至云中,留十馀日。自离都城,旧臣无敢问起居者,至代州,惟滕茂实迎谒于道。茂实以靖康初出使,时兄祹通判代州,已先降。宗翰素重茂实,迁之代州,又自京师取其弟华实同居。茂实闻渊圣将至,即自为哀词,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实墓”九字,取奉使黄幡裹之,授其友董铣。翼日,渊圣及郊,具冠帻,号哭迎拜。宗翰逼令易服,茂实力拒不从,并请侍旧主俱行,不许。

  癸卯,诏以二圣未还,罢天申节上寿常礼。自是至绍兴十二年皆如之。

  姚平仲再复吉州团练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平仲劫寨不利,传者以为乱兵所杀。靖康末,复忠州刺史。帝思其才,命所在访之。或云平仲隐九江山中。

  乙巳,诏诸路勤王兵还营,令所在人赐钱三千。

  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卒。

  初,叔夜北迁,道中惟饮汤水,至白沟,御者曰:“过界河矣。”矍然而起,仰天大呼,翼日,扼吭死,年六十三。遥拜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又,何至金国,不食死。孙傅北迁,不知所终。

  丙午,诏:“覃恩进秩,惟侍从及宗室南班官给告,馀并尚书省出敕。”

  知同州唐重上疏言:“今急务有三,大患有五。急务大率以车驾西幸为先;其次则建籓镇,封宗子,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再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相掎角以缓敌势。所谓大患者:法令滋彰而官吏因缘为奸;朝纲委靡而士夫相习诞谩;军政败坏而将兵奔溃;国用既竭而利源又失;民心已离而调发方兴。欲救此者,莫若于守祖宗成宪,登用忠直,大正赏刑,选将帅之臣,择循良之吏。天下大计,无出于此。”

  金人破河中府,贵州防御使、权府事郝仲连死之。

  初,金人攻河中,守臣席益遁,范致虚遣仲连节制军马,屯河中,就权府事。至是洛索以重兵压府城,仲连力战而外援不至,度不能守,先自杀其家;城破,不屈,洛索使击杀之。后赠中侍大夫、明州观察使。

  丁未,路允迪守吏部尚书,王襄领开封府职事。

  诏“文武臣僚,非笃疾废疾,毋得陈乞致仕。”以士大夫避事求退者众也。

  是日,道君皇帝次燕山府,馆于延寿寺。上皇以乌凌噶色呼美有迎奉劳,遗以后宫曹氏,曹武穆王彬之裔,宁德后近侍也。

  时司马朴在燕,有传建炎登极赦书至者,朴私遣持诣上皇,为人所告。金主怜其忠,释之。

  庚戌,宗泽充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权邦彦充天章阁待制、知荆南府,直秘阁、知深州姚鹏升直龙图阁、知洪州。时黄潜善等不欲泽居中,故与河北勤王守臣并命。

  辛亥,太师、镇南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乐平郡王郑绅,谒告往江浙改葬。绅,道君皇后父也。未几。薨,谥熹靖。

  壬子,张邦昌以覃恩迁太傅。

  丙辰,张所为尚书兵部员外郎。

  所案视陵寝还,上疏,略云:“恭闻行在留南京,军民俱怨,不知谁为此谋者?京师重城八十里之广,宗社、宫阙、省闼、百司皆在,居之足以控制河东、河北根本之地。以臣计之,实有五利:奉宗庙,保陵寝,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之望,三也;释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处而急于边防,五也。一举而五利,而陛下不为。臣知此时迁延,别无长策,不过缓急之际,便于南渡。不知国家安危,在乎兵之强弱,将相之贤不肖,而不在乎都之迁与不迁也。诚使兵弱而将相不肖,虽云渡江,安能自保?大河不足恃,大江亦不足恃,徒使人心先离,中原先乱耳。为今之计,允宜图任将相,协谋其力,经营朔方,鼓励河北忠愤之人,使人自为战,则强敌可摧,土宇可保,京师可以奠枕而都矣。”所复言黄潜善兄弟奸邪,恐害新政,潜善引去,帝谕留之,乃罢所言职。潜善意未已,寻责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

  李孝忠破襄阳府,守臣直徽猷阁黄叔敖弃城去。孝忠入城肆焚掠,尽驱强壮为军。

  丁巳,范致虚为观文殿大学士。

  两浙路提点刑狱季质试太常少卿。质,邦昌子婿,闻僭位,自系越州狱,提举茶盐司以闻,至是擢用之。

  戊午,太常少卿周望,假给事中,充大金通问使;赵哲领达州刺史,副之。

  邵兴据解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时金将鹘眼屯安邑,执其弟招之。兴不顾,饮泣死战,大破金军。

  是月,管干龙德,宣赞舍人曹勋,自燕中间道南还。

  先是上皇至邢、赵间,燕王俣以绝食殁于庆源,敛以马槽,犹露双足。至真定,过河,士馀日,上皇密语勋曰:“我梦四日并出,此中原争立之象,不知臣民肯推戴康王否?”翼日,出御衣三衬,自书领中曰:“可便即真,来救父母。”复谕:“如见康王,第奏:有清中原之策,悉举行之,毋以我为念。”并持韦贤妃信,令勋间行南还。邢夫人亦脱金环,使内侍付勋曰:“为我白大王,愿如此环,早得相见。”濒行,复谕王:“艺祖有誓约,藏之太庙,誓不杀大臣及言事者,违者不祥。”

  六月,己未朔,李纲至行在。

  先是范宗尹主议和,乃言纲名浮于实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章三上,不报。会诏勤王之师还本道,纲遂留升、潭兵于泗,自诣南都。途次,颜岐遣人持劾副遗纲。帝闻纲至,趣召入,见于内殿。纲涕泣,并辞新命,且言:“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言者谓臣才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若为赵氏之臣而金人喜之,反可为相,则卖国以与人者,皆为忠臣矣。愿乞身以归田里。”帝曰:“朕知卿忠义,靖康时尝欲言于渊圣,使远人畏服,非相卿不可。”纲顿首谢,然犹未受命也。

  奉国军节度使王宗濋责授定国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坐首引卫兵逃遁,致都城失守也。

  宗泽自卫南分兵屯河上,以数百骑赴南都,入对。帝将留泽,而黄潜善、汪伯彦恶之,乃令之襄阳。

  庚申,诏李纲立新班奏事。

  执政退,纲留上十议,且言:“陛下度其可施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一议国是,略谓:“今日并主和议,盖以二圣播迁,非和则速其祸。不知汉高与项羽战于荥阳,太公为羽所得,置之几上屡矣,高祖之战弥厉,羽卒不敢害而还之。昔金人与契丹战,必割地厚赂讲和,既和则又求衅以战,二十馀载,卒灭契丹。金又以此惑中国,至于破都城,堕宗社,易姓改号,而朝廷犹以和议为然,是将以天下畀之而后已也。为今之计,专务自守,建籓镇于要害之地,置帅府于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军,习车战,使其进无抄掠之得,退有邀击之患,则虽有出没,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践尝胆之志则可,法其卑词厚赂则不可。止当岁时遣使奉问二圣,三数年间,军政益修,甲车咸备,然后大举讨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无之耻。”一议巡幸,略谓:“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邓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宜以长安为西都,襄阳为南都,建康为东都,各命守臣,葺城池,治宫室,积糗粮,以备巡幸。三都既成,其利有三:一则藉巡幸之名,使国势不失于太弱;二则不置定都,敌人无所窥伺;三则四方望幸,奸雄无所凯觎。至汴梁,宗庙社稷所在,天下根本,陛下即位之始,岂可不一见宗庙以安都人之心!愿先降敕,以修谒陵寝为名,择日巡幸。”一议赦令,略谓:“恶逆不当赦,罪废不当尽复,选人不当尽循资格。今登宝位赦书,一切比附张邦昌伪赦非是,宜改正以法祖宗。”一议僭逆,略谓:“张邦昌久与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易姓建邦,四十馀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日之手书,犹用周朝之故事。愿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戒。”一议伪命,略谓:“国家更大变,士大夫屈膝伪庭者,不可胜数,宜依唐肃宗六等定罪,以励士风。”一议战,谓:“军政久废,宜一新纪纲,信赏必罚。”一议守,谓:“沿河及江、淮,措置抗御以扼敌冲。”一议本政,略谓:“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贤否。唐至文宗,可谓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当亟废罢;至天下之政,不可不归中书。’武宗听之,故能削平僭伪,号为中兴。我朝自崇、观以来,政出多门,阉官、恩幸、女宠,皆得以干预朝政。所谓宰相者,保身固宠,不敢为言,以至法度废弛,驯致靖康之祸。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监崇、观之失以刷靖康之耻。”一议责成,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择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一议修德,略谓:“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天下之望。”帝与潜善等谋之,翼日,出其章付中书,惟僭逆、伪命二章不下。

  靖康军节度使,知西外宗正事仲湜为开府仪同三司,封嗣濮王。

  金左副元帅宗翰还西京。金主诏曰:“自河之北,今既分画,重念其民,或见城邑有被残者,遂相坚守,若即讨伐,生灵可愍。其申谕以理,招辑安全之。倘执不移,自当致讨。若诸军敢利于俘掠,辄肆荡毁者,底于罚。”

  辛酉,名潜邸为升旸宫。

  以徐秉哲假资政殿学士,领开封尹,充大金通问使。秉哲不受命,责授昭信军节度副使,梅州安置。

  壬戌,李纲言:“今日急务,在通下情。”乃诏置检鼓院于行宫便门外,以达四方章奏。

  颜岐充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以岐尝论李纲故也。

  范宗尹亦求去,乃诏为徽猷阁待制、知舒州。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钱伯言为开封尹。

  诏:“宗室衔位不书姓名,官司毋得受。”

  自熙宁以来,宗室外官,单衔奏事,并不著姓。至是赵子崧以表谢上,黄潜善援近旨劾之,乃申明行下。

  癸亥,张邦昌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所过巡尉伴送,仍令监司、守臣常切觉察,月具申尚书省。

  李纲言:“王时雍等四人,与金人传导指意,议废赵氏,胁迫二圣出郊,又受伪命为执政,实为罪魁。”时徐秉哲已先窜,于是移时雍高州,吴幵永州,莫俦全州,并安置。吕好问谓纲曰:“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纲不纳。

  赠徽猷阁待制、知怀州霍安国延康殿学士。

  李纲言:“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崇尚名节,故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仗节死义,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馀未有闻。愿诏诸路询访,优加赠恤。”乃自安国及刘韐以下次第褒录,复诏诸路询访死节以闻。

  初,贼祝靖寇荆南,安抚使邓雍遁。贼乘势欲渡江,知公安县程千秋率邑人及广西,湖南勤王之兵在邑者御之,复遣人渡江,焚舟毁筏,杀贼甚众。李希忠继至,千秋沿江设备,唐悫自鼎州,复调本路弓弩手助之,贼乃去。

  时通判鄂州赵令裨,部官兵戍武昌县。贼阎谨犯黄州,其徒纵掠,既去,令裨渡江存抚,黄人德之。

  自金再围城,京西、湖北诸州,悉为贼寇侵犯,随州陆德先、复州赵纵之、郢州舒舜举与荆南、德安皆失守,独知汝州、徽猷阁待制赵子栎,知襄阳府、直徽猷阁黄叔敖,知蔡州、直秘阁阎孝忠,知汉阳军、朝议大夫李彦卿,能守境捍贼。至是李纲言于帝,夺雍龙图阁直学士,罢德先等三人,仍夺其职。迁子栎宝文阁直学士,叔敖秘阁修撰,孝忠进一官,彦卿直秘阁,千秋进二官,通判荆南府,而擢令裨直龙图阁、知黄州。

  甲子,诏犒设行在将士,抚循百姓,蠲赋役,改弊法,招群盗,案赃吏。

  纲又言:“靖康间号开言路,遇有议论,鲠峭者辄加远窜,其实所以塞之也。”帝乃诏:“靖康敢言之士有窜逐者,悉召还。”

  李纲以覃恩迁正奉大夫,仍兼御营使。

  时河东、北所失才十馀郡,馀皆为朝廷固守。纲言:“今日中兴规模,有先后之序,当修军政,变士风,裕贤才,宽民力,改弊法,省冗费,诚号令,信赏罚,择帅臣,选监司。俟吾政事已修,然后可议兴师。中尤急者,当先理河北、河东,盖两路,国之屏蔽。今河北惟失真定等四郡,河东惟失太原等七郡,其馀率推其土豪为首,多者数万,少者数千。宜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才者为使,以宣陛下德意。有能保一郡者,宠以使名,如唐之方镇,俾自为守。否则食尽援绝,必为金人所用。”帝许之。

  复帝姬为公主。于是贤德懿行大长帝姬封秦国,淑慎长帝姬封吴国。

  始,张邦昌既废,范琼不自安。朝议以其握兵,特诏:“节义所以责士大夫,至于武臣卒伍,理当阔略。惟王宗濋首引卫兵逃遁,以致都城失守,不可不责。此外一切不问,以责后效。”

  乙丑,马忠为河北经制使,张所、直秘阁、通判河阳府傅亮赴行在。以王渊代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诏:“自今以绢定罪,并以二千为淮。”旧制,以绢计赃,千三百为一匹。有言绢直近高,乃改定。

  丁卯,诏河东、北郡县,略谓:“河东,北国之屏蔽,靖康间,以金人凭陵,不得已以割地为名,将以保全宗社。今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两河之地,何割之有!方命帅遣师以为声援,州县守臣,有能保一方及力战破敌者,当即授以节钅戊。应移用税赋,辟置将吏,并从便宜。其守臣皆迁进职。馀次第录之。”

  喻汝砺为四川抚谕官。

  初,汝砺自京师见帝,复命为郎,汝砺因对:“近闻迁都之议,臣以为敌可避,都不可迁。汴都,天下根本,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举而掷中州之地以资于敌矣。夫以诸葛亮之才而不能轧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硃温者,盖曹魏、硃梁先定中原,庸蜀、晋阳朅然一方,安足以当其强大!臣谓中原决不可舍,以为兴王之资:汴都决不可迁,以蹈金人之计。”帝命赴都堂与李纲语。纲奇之。寻以母老、乞归省,遂除抚谕官,且令督输四川漕计羡缗及常平钱物。汝砺入辞,复奏言:“金人决渡河,陛下宜急为之防,毋以宴安之故而成鸩毒之忧。”帝嘉纳之。

  戊辰,以宗泽知开封府。

  泽闻黄潜善等复倡和议,上疏言:河之东北、陕之蒲、解三路,为祖宗基命之地。今闻刑部指挥,不得誉播赦文于两河、蒲、解,是欲裂前王一统之宏规,蹈东晋既迁之覆辙。谁为此谋,不忠不孝!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帝壮之,以泽知青州,召延康殿学士、知青州曾孝序赴行在。

  李纲言:“京师根本之地,新经扰攘,人心未固,不得忠义之士加意抚绥,非独外忧,且有内变。”帝乃徒泽知开封府。既而青州民诣南都借留孝序,帝许之。

  己巳,俞向改知陕州。

  向初除朝议郎、充秘阁修撰、知河南府兼西道都总管,代姚古也,至是以孙昭远代之。朝廷先闻昭远在陕西,就除知陕州,既而令将所募西兵赴行在。内乡贼尚虎,有众万馀,昭远破之。至南都,入见,即以为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悉以昭远所募兵三千人付张俊,昭远独与蜀兵数百之河南。

  庚午,尚书右司员外郎苏迟直秘阁、知高邮军。

  既至,守臣赵士瑗以发运司举留,遮境不受代。诏贬士瑗二秩,依旧在任,徙迟知婺州。汪藻言:“今以士瑗为非,则方命不从者,尧四凶之罪也,不可使之在任;以士瑗为是,则借留在任者,汉循吏之恩也,不可使之降官。一士瑗之身而赏罚如此,臣窃惑之。愿斥士瑗,以为后来鄙夫之戒。”不从。

  辛末,以贤妃潘氏生皇子旉,赦天下。

  籍诸路神霄宫财谷付转运使,充省计;拘天下职田钱隶提刑司。士民封事可采者,看详官由尚书省取旨旌擢;党籍及上书人,尽还合得恩数。诸郡县各举才谋勇略可仗者三人,赴御营司量才录用。

  始,李纲言:“陛下即位,赦书不及河东、北勤王之师。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义之心!至勤王之师,虽未尝用,然在道半年,荷戈擐甲,冒犯雪霜,疾病死亡,不可胜数,倘不加以恩恤,后复有急,何以使人!愿因今赦,并示德音。”帝从之。

  唐重充天章阁直学士、知京兆府。

  直秘阁刘岑,自河东还行在,帝问可守关中者,岑荐重可用。又荐朝请大夫、提举陕西常平公事郑骧,除直秘阁、知同州兼沿河安抚使;通判京兆府曾谓为陕西转运判官。

  时军兴之后,军府壁立,重乃告之于成都府路判官赵开,籍其资,修城池,备供张,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请帝驻跸汉中,治兵关中。骧亦疏言:“长安四塞,天府之国,项羽弃之高祖,李密弃之太宗,成败灼然,乞为驻跸之计。”

  壬申,李纲请降见钱钞三百万缗,赐两河市军需。因命使臣赍夏药,遍赐两河守臣将佐,且命起京东夏税绢于北京,河东衣绢于永兴军,以待支取。于是人情翕然,蜡书日至,应募者甚众。

  是日,班军制:凡师行卤掠违节制者死,临陈先奔者族,败军者诛,全队一军危急而它军不救者刑主将;馀如军法从事。

  乙亥,汪伯彦请两河、京东、西增置射士,县五百人,悉募土人有产籍者,置武尉以掌之,县令领其事,凡四县置二将。射士挽弓至二石五斗以上及教头满七年无过者,皆补官。江、浙、淮南诸路,大县增二百人,小县百人。从之。寻用知光州任诗言,每半岁令通判诣县案阅。未几,复增于闽、广、荆湖等路,且令提刑按察,应募者免其身丁。

  宗泽至东京。

  自金兵退归,楼橹尽废,诸道之师,杂居寺观,资贼纵横,人情凶惧。时金人留屯河上,距京师不二百里,金鼓之声,日夕相闻。泽至京,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皆从军法。”由是盗贼屏息,人情粗安。一日,有金使牛大监等八人,以使伪楚为名,直至京师,泽曰:“此觇我也。”命留守范讷械{畾糸}之,闻于朝。

  戊寅,汪伯彦进知枢密院,张悫除户部尚书。

  李纲言:“悫以晓财利勤干称,判曹事乃其任也,今除太峻,未副人望,乞稍缓之。陛下用宰相,臣不得而知,至于执政,臣固当与闻者。”

  傅雱迁宣教郎,充大金通问使。

  初,黄潜善等既奏遣周望往河北、河东独未有人。李纲言:“今日之事,内修外攘,使国势日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盖相望,卑辞厚礼,终恐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两宫,致旦暮之忱可也。”帝乃命纲草二帝表,致书宗翰。雱遂与其副马识远行。

  己卯,诏:“三省、枢密院置赏功司,三省委左右司郎官,枢密院委都承旨检察以受功状,三日不行,罚;行赂乞取者,依军法。仍以御史一员领其事。”用右正言邓肃请也。

  李纲请以河北之地建为籓镇,朝廷量以兵力援之;沿河、淮、江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以备控扼。沿河帅府十一,京东东路治青、徐、西路治郓、宋、京西北部治许、洛,南路治襄、邓,永兴军路治京兆,河北东路治魏、沧。沿淮帅府二,治扬、庐。沿江帅府六,治荆南、江宁府、潭、洪、杭、越州。大率自川、陕、广南外总分为九路,每路文臣为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总一路兵政,许便宜行事;武臣副之。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钤辖;次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都监,许参军事;皆以武臣为之副。如朝廷调发军马,则安抚使措置办集以授副总管。若帅臣自行,则漕臣一员随军,一员留摄帅事,宪臣文武各一员,弹压本路盗贼。沿河帅府八军,要郡六军,次要郡三军,非要郡二军;沿淮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二军,非要郡一军;沿江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一军,非要郡半军;军二千五百人。自帅府外,要郡四十,次要郡三十六,总为兵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非要郡不预。又别置水军帅府两军,要郡一将。纲又请出度牒、盐钞及募民出财,使帅府常有三年之积,要郡二年,次要郡一年。疏奏,悉从之。先遣御营司干办公事杨观复往江、淮造舟,馀路悉委宪臣措置。

  范讷落节钅戊,淄州居住。邓肃论:“讷去年出师两河,望风先遁,遂奔南京,拥众自护。今在东京揭榜,有曰‘今日汴京已为边面’。两河之地,陛下未尝弃置,军民效力,几于百万,日有捷音,讷乃呼为边面,且日思去计。尝曰:‘留守之道四,战、守、降、走而已。今战则无卒,守则无粮,不降既走耳。’此语大播郡邑,非属风闻。汉得人杰,乃守关中,岂奔军之将可与比乎!”疏入,遂有是命。

  金右副元帅宗望还自凉陉,庚辰,以寒疾卒。宗望首创南伐之谋,兵机神速,故所向克捷。旋封魏王,后改封宋王,谥桓肃。

  时汉国王宗杰相继卒,后谥孝悼。宗杰、宗望、皆太祖子;宗杰圣穆皇后所生,宗望钦宪皇后所生也。

  诏以二圣未还,郡县官毋得用乐。

  辛巳,诏:“沿大河置巡察六使,自白马、浚抵沧州,分地以为斥候。”

  李纲言:“国家御戎,皆在边郡,金人乃扰吾心腹。请命诸路州军以渐修葺城池,缮治器械,朝廷量行应副。”乃命城池应修者,降度牒与之。又令淮、浙、荆湖六路,以常平钱造衲衣二十万及市竹枪、箭簳、弩桩输行在。帝尝问纲:“靖康初能守京城,金人再至,遂不克守,何也?”纲曰:“金人初来,未知中国虚实,虽渡河而尼玛哈兵失期不至,再来则两路并进;初时勤王之师,数日皆集,再来围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时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问不绝,再来朝廷自决水浸西北隅,而东南无兵,敌反据之,故外兵不得进。又,渊圣即位之初,将士用命;其后刑赏失当,人尽解体,城中无任责之人,敌至,造桥渡濠,全不加恤,敌遂登城。此前后所以异也。”

  壬午,张悫同知枢密院事。

  甲申,诏:“尚书户部右曹所掌坊场、免役等法及所辖库务,并归左曹,以尚书总领。”

  乙酉,诏监司、州县职田并罢,令提刑司尽数申尚书省。

  以宗泽为延康殿学士、开封尹、东京留守。抗疏请帝还京,不听。

  钱盖复龙图阁待制,充陕西总制使;右武大夫、恩州观察使、主管西蕃部族赵怀恩,特封陇右郡王。

  初,盖在陕西,尝建议:“青唐无豪发之得,而所费不资,请求唃氏后而立之,必得其力。”帝是其策,俾持告赐怀恩,因召五路兵赴行在。

  初,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公事许高,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许亢,总师防洛口,望风奔溃,夺官,流琼州、吉阳军。高、亢自颍昌以五百骑趋江南,至南康,谋为变,知军事李定、通判韩璹以便宜斩之,及是以闻。众谓擅杀非是,李纲言:“高、亢之弃其师,朝廷不能正军法,而猝取诛之,必健吏也。使后日受命捍贼者,知退去而郡县之吏亦得诛之,其亦少知所戒乎!是当赏。”乃命进一官。

  丙子,李纲上疏,一曰募兵,谓:“熙、丰时,内外禁旅五十九万人,崇、观以来,阙而不补者几半。为今之计,莫若取财于东南而募兵西北。河北之人为金人所扰,未有所归,关西、京东、西流为盗者,不知其几。请乘其不能还业,遣使招之,合十万人,于要害州军别营屯戍,使之更番入卫行在。”二曰买马,谓:“金人专以铁骑取胜,而吾以步军敌之,宜其溃散。今行在之马不满五干,可披带者无几,权时之宜,非括买不可。请先下令,非品官将校,不许乘马;然后令州籍有马者,以三等价取之,严隐寄之法,重搔扰之禁,则数万之马,尚可得也。至其价则须募民出财以助,多者偿以官告、度牒。”诏三省以次施行。其募兵陕西、河北各三万人,委经制招抚司;京东、西各二万人,委本路提刑司。溃卒、厢军,皆许改刺。

  诏:“京东西、河北东路及永兴军、江、淮、荆湖等路,皆置帅府、要郡。”

  初,李纲欲因帅府以寓方镇之法,黄潜善等言:“帅府、要郡虽可行,但未可如方镇割隶州郡。仍命帅府、要郡屯兵有差,遇朝廷出师,则要郡副钤辖、钤辖、副都监皆以其军以师。”纲又言:“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教习之。其法用靖康间统制官张行中所创两竿双轮,上载弓弩,又设皮篱以捍矢石,下设铁裙以卫人足,长兵御人,短兵御马,旁施铁索,行则布以为陈,止则联以为营。每车用卒二十有五人,四人推竿以运车,一人登车以发矢,馀执军器夹车之两傍。每军二千五百人,以五之一为辎重及卫兵,馀当车八十乘;即布方陈,则四面各二十乘,而辎重处其中。”诸将皆以为可用,乃命两路宪臣总领。

  丁亥,张所借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西路招抚使。

  初,上皇北迁,龙德器玩皆为都监王球窃取,至是内侍陈烈以其馀宝器来上,皆遐方异物。李纲谏,帝命碎之。时纲每留身奏事,多所规益,如论开封收买童女及待遇诸将恩礼宜均一,帝皆嘉纳。

  诏:“文臣许养马一匹,馀官吏士民有马者并赴官,委守令籍为三等,以常平封桩钱偿其直。马高四尺六寸为上等,率直百千,馀以是为差。有田之家则折其税,僧道俱以度牒取偿。限半月籍定,有隐寄者,以违制论。买及百匹,则守倅、令佐迁一官,不及者等第推赏。诸军团练,以五人为伍,伍有长;五伍为甲,甲有正;四甲为队,五队为部,皆有二将;五部为军,有正副统率。凡招军,量增例物,其白身充募者全给,溃兵、降盗及它军改刺者半之。陕西六路,仍听支诸司钱及截川纲金银。如有良家子愿备弓马从军者,依敢勇法,月给钱米。官吏、寺观、民户愿以私财助国者,听于所在送纳,等第推恩。仍令当职官劝诱,而宪臣总之,解赴行在。”皆用纲所请也。

  谏议大夫宋齐愈疏论李纲,谓:“民财不可尽括,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又不可用。至于兵数,郡增二千,岁用千万缗,费将安出!”帝纳之。

  显谟阁学士翟汝文奏:“祖宗上供,悉有常数,后为献利之臣所增者,当议裁损。如浙东郡预买绢岁九十七万六千匹,而越乃二十万五百匹,以一路计之,当十之三。矧经方寇焚劫,户口凋耗,今乞将户三等以上减半,四等以下权罢。及身丁钱盐旧有定制,其后折米而已,今悉为帛,臣以为宜纳见直。”从之。

 

 

《宋纪九十九》

 

起强圉协洽七月,尽八月,凡二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文武昭仁宪孝皇帝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秋,七月,己丑朔,诏:“诸路常平司见在金银,并起发赴行在。”

  自宣和末,群盗蜂起,其后勤王之兵,往往溃而为盗。至是祝靖、薛广、党忠、阎瑾、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馀万人。李纲为上言:“今日盗贼,当因其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则易叛,而徙之则致疑,须以术制之,使由而不知。”乃命御营司委官,凡溃兵之愿归营与良农愿归业者听之,又择其老弱者纵之。其它以新法团结,择人为部队将及统制官,其首领皆命以官,分隶诸将,由是无叛去者。独淮宁之杜用、山东之李昱、河北之丁顺、王善、杨进,皆拥兵数万,不可招;而拱州黎驿、单州鱼台亦有溃卒数千为乱。纲以为专事招安,则彼无所畏惮。庚寅,帝乃诏王渊讨用,刘光世讨昱,韩世忠、张俊分讨黎驿、鱼台溃卒。

  时昱犯沂州,守臣闭门,以官妓遗之,乃去。至滕县,掠民有董氏女,色美,欲妻之,董氏骂昱而死,自费县引兵围长清,光世遣其将乔仲福追击,斩之。既而用亦为渊所杀,馀悉殄平。丁顺尝为沧州兵马钤辖,王善雷泽尉,皆以罢从军,不得志。杨进以其才为渊所忌,惧罪,亡去,号没角牛,兵尤众。又,李孝忠既破襄阳,扰西郡,纲以范琼反侧不自安,因命琼讨孝忠,使离都城,且示不疑之意。琼乃将所部赴行在。而丁顺等皆赴河北招抚司自效。盗益衰。

  辛卯,籍东南诸州神霄宫田租及赡学钱以助国用。

  谏议大夫宋齐愈罢职。言者论齐愈在皇城司,首书“张邦昌”字以示议臣,遂下台狱。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贵州团练使士珸,以义兵复洺州。

  初,士珸从上皇北迁,次洺州城东五里,欲遁还据城,谋未就而敌围已合。士珸徒步抵武安县,县官资以衣冠、鞍马,少壮者百馀人,从至磁州,乃召集义军以解洺围,不旬日,得兵五千,归附者至数万,以王江、李京将之。先是知洺州王麟,自将勤王兵千人至大名,既以母老求去,帝遣之。及金万户吚围洺州,麟帅军民以城迎拜;军民怒,并其家杀之,独统制官韩—在城中。士珸至邯郸,统制官李琮亦以兵会,力战破围,翼日入城,部分守御。金人复来攻,士珸厉将士,以火砲中其攻具,复以计获其将领,乃解围去。士珸,濮安懿王曾孙也。

  金主赐左副元帅宗翰券书,除反逆外,咸赦勿论。

  乙未,以范琼为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

  丙申,诏:“诸路米纲,以三分之一输行在,其馀赴京师。”时京师军民方阙食,故命济之,仍以空舟载六曹案牍及甲器赴行在。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諲言:“去岁闰月,得渊圣皇帝蜡诏,令监司、帅守募兵勤王。臣即时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间,视之漠然;间有团结起发,类皆儿戏,姑以避责。唯淮东一路,臣亲率诸司,粗成纪律。今京城已失,二帝播迁,夫复何言!然傥置赏罚而不行,臣恐诸路玩习故常,恬不知畏。愿诏大臣案劾诸路监司不勤王者,与夫号为勤王而灭裂者,悉加显黜,以为将来误国忘君之戒!”诏诸路提刑司究实以闻。

  戊戌,朝请郎、知海州魏和言:“海州至登、莱最近,而登、莱复与金人对境。近闻金人于燕山造舟,欲来东南。望造戈船,修楼橹,依登、莱例,屯兵二三千以备缓急。”许之。

  东都宣武卒杜林戍成都,谋叛,伏诛。

  初,平阳府吏张昱坐法黜,既而亡归,聚众数千。会磁州无事,军民迎昱权领州事,金人屡过其境,皆不攻。至是以昱为閤门祗候、知磁州。俄金人复来,磁无城,不可守,昱率其众以奔,金人破磁州。

  渊圣皇帝自云中至燕山府,居愍忠寺。

  辛丑,右正言邓肃,请窜斥张邦昌伪命之臣;右司谏潘良贵,亦言宜分三等定罪。帝以肃在围城中,知其姓名,令具上。肃言:“叛臣之上者,其恶有五:一,诸侍从而为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李回是也;二,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胡思、硃宗、周懿文、卢襄、李擢、范宗尹是也;三,撰劝进文与撰赦书者,颜博文、王绍是也;四,事务官者,金人方有立伪楚之语,朝士遂私订十友为事务官,讲求册立之仪,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无所不至;五,因邦昌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为上等,置之岭外。次者,其恶有三;一,执政,侍从、台谏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者,如冯澥、曹辅、李会、洪刍、黎确诸人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愿为奉使,如黎确、李健、陈戬者。已上乞定为次,于远小处编管。”时王时雍、徐秉哲已先窜,乃诏吴幵移韶州,莫俦移惠州;卢襄、范宗尹、朝奉郎硃宗责衡、鄂、岳三州,并安置。冯澥、李会并降三官,为秘书少监,分司南京,澥成州、会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贬隰州团练副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剑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编管;朝请大夫黎确,朝散郎李健,尚书虞部员外郎陈戬,并与远小监当;承议郎、侍御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无为军胡唐老,奉议郎、守殿中侍御史马伸,朝散郎、监察御史齐之礼,朝请郎、新知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俣,皆降二官。撰劝进文及事务官,令留守司具姓名申尚书省。唐老、舜明、俣皆坐尝为台官,伸尝请邦昌复辟而不自言,故例贬秩。

  观文殿学士耿南仲,龙图阁学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夺职奉祠,用邓肃再疏也。

  壬寅,侍御史胡舜陟,除秘阁修撰、知庐州。

  时淮西盗贼充斥,舜陟至,修治城池、楼橹、战棚,又增筑东西水门,固濠垒以备冲击,庐人始安。

  癸卯,尚书右丞吕好问罢,以资政殿学士知宣州。

  好问与李纲论事不合,会邓肃奏伪命臣僚。其言事务官微及好问。帝札示纲曰:“好问心迹与馀人不同,言者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好问惭,力求去,且上疏自理曰:“昨者邦昌僭号之时,臣若闭门避事,实不为难。念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故忍耻含垢,逭死朝夕,不避金人灭族之祸,遣使赉书陛下。天佑神助,得睹今日中兴之业,臣之志愿毕矣。若不速为引退,使言者专意于臣而忘朝廷之急,则两失其宜。”疏入,乃有是命。

  延康殿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许翰守尚书右丞。靖康中,李纲与翰同在枢府,知其贤,至是力荐于帝,遂用之。

  腰斩宋齐愈于都市。齐愈初赴狱,以文书一缣囊授张浚曰:“齐愈不过远贬,它时幸为我明之。此李会劝进张邦昌草稿也。”时御史王宾劾齐愈未得实,闻有文书在浚所,遽发箧取之。宾密谕会,使自辨析而证齐愈,齐愈引伏。法寺当齐愈谋叛斩,该大赦,罚铜十斤。帝曰:“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乃命杀之。

  甲辰,孟忠厚充徽猷阁待制,提举迎奉元祐皇后一行事务;尚书司封员外郎杨迈沿路计置粮草,济渡舟船。

  乙巳,诏幸东南,来春还阙。

  时黄潜善、汪伯彦皆欲奉帝南幸,李纲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委而去之,岂唯金人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且不可得,况治兵制敌以迎还二圣哉!为今之计,或当暂幸襄、邓以系天下之心。盖襄、邓西邻川、陕,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进援,南通巴蜀,可以取货财,东连江、淮,可以运谷粟,山川险固,民物淳厚。今冬计且驻跸,俟两河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帝乃收还手诏,许幸南阳,以范致虚知邓州,修城池,治宫室;又降盐钞、钱帛,付京西南路转运副使范之才储粮草,且漕江、湖纲运,自襄、汉,蜀货出归、峡以实之。迁户部侍郎黄潜厚为本部尚书,提举巡幸一行事务;膳部员外郎陈兗掌顿递,虞部员外郎李俦调具刍粟,直秘阁、江淮发运副使李祐为随行转运使,于秋末冬初启行。

  张悫言:“户部财用,唯东南岁运,最为大计。自治平、嘉祐以前,轮发运使一员在真州催督江、浙等路粮运,一员在泗州催督真州至京粮运。自奸臣变乱祖宗转般仓法,每岁失陷,不可胜计。望依旧法,责发运司官分认逐季地分,各行检察催促。”从之。

  丁未,诏:“兵部郎官、太常寺官各一员,内侍二员,诣京师奉迎所藏太庙神主赴行在。”

  帝命京城留守宗泽移所拘金使于别馆,优加待遇。泽奏曰:“臣不意陛下复听奸谋,浸渐望和,为退奔计。营缮金陵,奉元祐太后,遣官奉迎太庙木主,弃河乐、河西、河北、京东、京西、淮南、陕右七路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又令迁金使别馆,优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金人情款何以如是之厚,而于国家訏谟何以如是之薄?臣之朴愚,必不敢奉诏。”又请帝回銮,表略云:“臣前在临濮兵寨中,实忧群臣无识,恐赞陛下去维扬、金陵。又见京城有贼臣张邦昌僭窃,与范琼辈擅行威福,所以暂乞驻跸南都,以观天意,以察人心,仰蒙听从。今复被恩差知开封府事,到任二十馀日,物价市肆,渐同平时。每观天意,眷顾清明;每察人心,和平逸乐。官吏军民,皆称京师朝宗之域,陛下归正九重,是王室再造也。愿陛下早降敕命,示以整顿六师,谒款宗庙之日,毋听奸邪,阴与敌人为地,不胜幸甚!”诏赐泽袭衣金带。

  以张浚为殿中侍御史。

  诏:“明达皇后、明节皇后应于典礼,并依温成皇后故事施行。”

  己酉,罢四道都总管。

  初,李纲请于陕西、京东、西、河北东路各置制置使,假以便宜,远近相援。帝遂罢四总管而置诸路制置使。时西道都总管孙昭远初至河南府,调陕西、河北义兵合万人,栅伊阳,使民入保。至是昭远改除京西北路制置使。

  庚戌,诏诸兵八月会行在,后期者必诛。

  癸丑,卫尉少卿卫肤敏言:“汴都蹂践之馀,不可复处。瞧阳封域不广,而又逼近河朔,敌易以至。唯建康实古帝都,外连江、淮,内控湖、海,为东南要会。伏唯观察时变,从权虑远,趣下严诏,夙期东幸,别命忠勇大臣总领六师,留守京邑;又行清野于河北、山东诸道,俟军声国势少振,然后驾还中都,则天下定矣。”中书舍人刘珏亦言:“当今之要,在审事机,爱日力。自金北归,已再逾时,陛下中兴,亦既数月,而六飞时巡,靡所定止,攻战守备,阙然不讲。臣闻近臣有欲幸南阳者,南阳密迩中原,虽易以号召四方,但今日陈、唐诸郡,新刳于乱,千乘万骑,何所取给!夫骑兵,金之长技,而不习水战。金陵天险,前据大江,可以固守;东南财力富盛,足以待敌。”于时汪伯彦、黄潜善皆主幸东南,故士大夫率附其议。

  乙卯,改靖康军为保成军,以守臣折可求言其犯年号也。

  丙辰,张所、王燮、傅亮辞行。

  先是李纲建议遣所、亮措置两河,乃白帝,赐所内府钱百万缗,为半年之费,给空名告千馀道,又以京畿卒三千人为卫,将佐官属,许自辟置。

  所请置司北京,招谕山寨民兵,俟就绪日渡河,先复怀、卫、浚州及真定,次解中山之围,给地养民为兵,如陕弓箭手法。初,靖康之割两河也,所为御史,独建言以蜡书募河朔民兵入援,士民喜,故所之声满河朔。

  亮请置司陕府,从之。亮,西人,习古兵法,纲谓可为将,奏用之。亮复言:“今经制司所得兵才万人,皆盗贼及溃散之卒,未经训练,难以取胜。陕西正兵及弓箭手皆精锐,旧以童贯赏罚不当,陷于民间;若厚资给以募之,不旬日可得二万人,与正兵相表里,度州县可复即复之。”

  所、亮既行,两河响应。黄潜善疾纲之谋,建议遣河北经制使马忠节制军马,俾率兵渡河。有雄州弓手李成者,勇闻河朔,积功为本县令。雄州失守,成妻子为乱兵所杀,成以众来归,累官忠州防御使。潜善令将所部,与忠同捣敌虚;纲复奏以河北制置使张涣为副,于是权始分矣。

  曹勋自燕山间行至南都,以上皇所授御衣进。帝见衣中八字,泣以示辅臣。

  诏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杖脊配军营。李氏私侍张邦昌,及邦昌还东府,李氏送之,有语斥乘舆。帝命即内东门推治,李氏辞服,帝由是有诛邦昌意矣。

  丁巳,诏慰抚东南诸路。

  先是经制使翁彦国,被旨修江宁城池、宫室,两浙转运判官吴昉助之。有击登闻鼓者,诉其横敛,黄潜善、汪伯彦以彦国女为纲弟维妇,因密启之。会彦国卒,因落昉职,与宫观;并抚慰东南,仍起复直龙图阁赵明诚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傅雱等至巩县,檄河阳具舟,金守臣张巨不纳。雱晓谕之,巨驰使云中,请命于左副元帅宗翰,九日而还,雱乃得济。

  金左副元帅宗翰奏:“河北、河东府镇州县,请择前资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民。”金主遣耶律晖等从宗翰行,诏黄龙府路、南京路、东京路于所部各选如耶律晖者遣之。

  是日,赐故淄州团练使、广南西路兵马都监、知融州李拱家银帛,以拱领兵入援京城,死于敌也。

  贼史斌据兴州,僭号称帝;守臣向子宠弃城遁。斌遂自武兴谋入蜀,成都府、利路兵马钤辖卢法原与本路提点刑狱邵伯温共谋遣兵扼剑门,斌乃去。法原,秉之子;伯温,雍之子也。

  八月,戊午朔,洪刍等流窜有差。

  初,刍等坐围城中事属吏,帝命马伸劾之。狱具,刍坐纳景王宠姬曹氏,降授朝散郎;陈冲坐括金银自盗,与宫人摘花饮酒,朝请郎金大均坐盗禁中麝脐,私纲乔贵妃侍儿乔氏,朝散大夫周懿文,朝议大夫张卿材,朝奉郎李彝,皆坐与宫人饮酒,朝请郎王及之,坐苦辱宁德皇后女弟,皆辞服。议者以刍、冲、大均当死,帝以新政,重于杀士大夫,乃诏刍、冲、大均长流沙门岛,责懿文、卿材、彝、及之为陇、文、茂、随四州别驾,懿文英州、卿材雷州、彝新州、及之南恩州安置。

  徙宗室于江淮以避敌,愿留京师者听之,于是南班至江宁者三十馀人。又移南外宗正司于镇江府,西外于扬州。

  杭州军乱。

  帝初立,遣勤王兵还诸道,杭兵才三百,其将得童贯残兵与俱,军校陈通等谋为变。至是军士纵火,杀士曹参军及副将白均等十二人。翼日,执守臣龙图阁直学士叶梦得,诣金紫光禄大夫致仕薛昂家,杀两浙转运判官吴昉。转运判官顾彦成闻乱,亟奔湖州。众乃推通等七人为首,囚梦得,逼昂权领州事。浙东安抚翟汝文闻变,自将七千人屯西兴,且奏请浙西兵受其节制。

  己未,元祐太后发京师。

  庚申,刘光世为奉国军节度使,韩世忠为定国军承宣使,张俊落阶官,并赏平贼功也。

  辛酉,洺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李庠为东京副留守,以郭仲荀将所部扈元祐太后至南京故也。

  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将至襄阳,李孝忠闻之,率兵犯荆南府,人其郛,置酒高会。琼败之,孝忠率众趋景陵。

  以李纲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黄潜善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先是纲奏以秋末幸南阳,帝已许之。既而潜善与汪伯彦力请幸东南,纲谓人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存亡,于是焉分,吾当以去就争之。”一日,留身奏事,言:“臣近都屡蒙宸翰,改正已行事件,又所进机务,多未降出,此必有间臣者。”因极论君子、小人不可并立,且言疑则当勿用,用则当勿疑,帝但勉慰之。后数日,遂有并相之命。

  张悫兼御营副使。癸亥,命御营使大阅五军人马。自是执政皆有亲兵。

  丁卯,张悫言:河朔之民,愤于兵乱,自结巡社。请依唐人泽潞步兵、三河子弟遗意,联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且从靖康诏旨,以人数借补官资,仍仿义勇增修条画,下之诸路。”乃以忠义巡社为名。其法: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总首。甲长以上免身役;所结及五百人已上,借补官有差。都总首满二年无过者,并补正。犯阶级者杖之。岁十月,案试于县,仍听守令节制。岁中,巡社增耗者,守贰、令尉黜陟皆有差。

  己巳,诏:“诸路兵非专被旨者,毋得会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