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宋纪》75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丁未,日有两珥。

  戊申,赦天下。诏谕士民:“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凡蠹国害民之事,一切寝罢。”

  遣王俅使金军迎肃王。

  己本,罢宰执兼神霄、玉清、万寿宫使。

  诏用祖宗故事,择武臣得军心者为同知、佥书枢密院,边将有威望者为三衙。

  以金人讲和,诏:“官民昔尝附金而复归本朝者,各还其乡国。”

  李纲言:“澶渊之役,虽与辽人盟约,及其退也,犹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所忌惮,肆行掳掠故也。金人之去三日矣,初谓其以船筏渡河,今系桥济师,一日而毕。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帝可其请。于是分遣将士,以卒万馀数道并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即击之。将士受命,踊跃以行。而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追敌,恐仓卒无措,急征诸将。已追及金人于邢、赵间,遽得还师之命,无不扼腕。比纲力争复追,而将士解体矣。

  庚戌,李邦彦罢。以张邦昌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吴敏为少宰兼中书侍郎,李纲知枢密院事,耿南仲为尚书左丞,李棁为尚书右丞。

  辛亥,诏:“监察御史言事,如祖宗法。”

  宇文粹中罢知江宁府。

  癸丑,种师道罢为中太一宫使。

  中丞许翰言师道名将,沈毅有谋,不可使解兵柄。帝谓其老,难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老赵充国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来,以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师道智力未衰,虽老,可用也。”帝不纳。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道邀击之。”帝亦不听。

  始,帝使翰见师道,师道不语,翰曰:“国家有急诏,许来访所疑,公勿以书生之故不肯言。”师道乃曰:“我众彼寡,但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彼粮道不通,坐以持久,可破也。”翰深服之。

  癸丑,泽州言金宗翰兵次高平。

  初,宗翰闻宗望议和,亦遣人来索赂,宰相以勤王兵大至,拘其使而不与。宗翰怒,乃分兵破忻、代,折可求以麟府兵,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遂围太原,月馀不能下。适平阳义军叛去,攻破威胜军,遂引金人入南北关,破隆德府,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死之。确,邠州宜禄人。初,道君即位,应诏上书言十事,乞诛大奸,退小人,进贤能,开禁锢,起老成,擢忠鲠,息边事,修文德,广言路,容直谏。及守隆德,闻金人南下,表言:“河东天下根本,无河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若得秦兵十万人,犹足以抗敌。”书累上,不报。金兵至,确乘城固守。金人知城中无备,谕使降,确曰:“确守土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也!”乃战而死。

  金人次高平,举朝震惧。命统制官郝怀将兵一万屯河阳,扼太行、琅车之险,以种师道为河北宣抚使,驻滑州,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副使,援中山、河间诸郡。

  赠右正言陈瓘为右谏议大夫。

  甲寅,侍御史孙觌言:“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蠹国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废移几尽。托丰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蓄积,扫荡无馀。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争之路。汲引群小,充满要涂,禁锢忠良,悉为朋党。闺门混浊,父子喧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封为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记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上皇屡因人言,灼见奸状,凡四罢免,而凶焰益肆,复出为恶。怨气充塞,上干阴阳;人心携离,上下解体。于是敌人乘虚鼓行,如蹈无人之境。陛下赫然威断,贬斥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恶,岂可独贷!”又言:“方王师之伐北也,童贯、蔡攸为宣抚,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残辽;淹留弥岁,卒买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宠。萧后纳款,其使韩昉见贯、攸于军中卑辞祈哀,欲损岁币以复旧好,此安危之机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于庭,告以必败。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用民力,从而竭矣。迨金人结好,则又招纳叛亡,反复卖国,造怨结祸,使敌人因以藉口。前年秋,贯以重兵屯太原,欲取云中之地,卒无尺寸功。去年冬,贯复出太原,金人入塞,贯实促之。攸见边报警急,贯遁逃以还,漫不经意,玩兵纵敌,以至于此。迨敌人长驱,震惊都邑,贯、攸一旦携金帛尽室远去,曾无同国休戚之意。贯、攸之罪,上通于天。愿陛下早正典刑,以为乱臣贼子之戒!”诏:“责授京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贯左卫上将军,致仕,池州居住;攸太中大夫、提举亳州朋道宫。”

  丙辰,有二流星,一出张宿入浊没,一出北河入轸。

  辛酉,梁方平坐弃河津伏诛。

  门下侍郎王孝迪罢。

  命给事中王云等使金。

  乙丑,御殿,复膳。

  丙寅,下哀痛之诏于陕西、河东。

  章贯等从道君南幸,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朝廷议遣聂昌为发运使,往图之。李纲曰:“使昌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昌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帝从之。

  是月,海滨王家奴诬其主欲亡去,金主命诛其首恶,馀悉杖之。

  三月,丁卯朔,遣徽猷阁待制宋焕奉表道君皇帝行宫。

  诏侍从言事。

  诏:“非三省、枢密使所奉旨,诸司不许奉行。”

  罢川路岁所遣使。

  戊辰,李棁罢为鸿庆宫使。

  己巳,张邦昌罢为中太一宫使。

  以徐处仁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唐恪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何为尚书右丞,御史中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

  帝尝问处仁割三镇是否,处仁言不当弃,与吴敏议合。敏荐处仁可相,遂拜太宰。

  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帝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之心哉!京、攸、贯、黼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它日边事既定,然后白太上,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

  庚午,佥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罢,知青州,以言者劾其议和之罪也。

  癸酉,命赵野为道君皇帝行宫奉迎使。

  丙子,改撷景园为宁德宫。

  录司马光后。

  壬午,诏曰:“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弗缺,久乃退师。而金人要盟,终弗可保。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宗翰深入南破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及所过残破州县,杀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李棁、李鄴、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朕唯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偷顷刻之安。与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札与三镇帅臣。”

  种师中以兵渡河,上言:“宗翰在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捣其不意,当可以逞。”朝廷疑不用。

  宗望攻中山、河间,两镇皆固守不下。师中因进兵以逼之,宗望遂北还。

  癸未,遣李纲迎道君皇帝于南京,以徐处仁为礼仪使。

  时用事者言道君将复辟于镇江,人情危骇。既而太上皇后先还,或谓后将由端门入直禁中,内侍辈颇劝帝严备,帝不从。既而道君还至南京,以书问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吴敏、李纲。或虑道君意不可测,纲曰:“此无它,不过谷知朝廷事耳。”纲诣行宫,具道:“皇帝圣孝思慕,请陛下早还京师。”道君询近日都城攻围守御次序,具以实对。道君曰:“敌退,师方在河,何不邀击?”纲曰:“以肃邸在敌营故。”道君曰:“为宗社计,岂复论此!”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纲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它也。”因言:“皇帝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邪!皇帝传位之初,适当强敌来侵,不得不小有变更。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道君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遂垂名青史。”纲还,具言道君意,帝始释然。

  金使尼楚赫围太原,宗翰还西京。宗望罢常胜军,给还燕人田业,命将士分屯安肃、雄、霸、广信之境。

  乙酉,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宁德宫。

  丙戌,知中山府詹度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太原府张孝纯、知河间府陈遘并为资政殿学士,知泽州高世由直龙图阁,赏城守之劳也。

  丁亥,朝于宁德宫。诏:“扈从行宫官吏,候还京日,优加赏典;除有罪之人,迫于公议已行遣外,馀令台谏勿复用前事纠言。”

  庚寅,姚古复隆德府;辛卯,复威胜军。

  壬辰,有流星出紫微垣。

  甲午,以户部侍郎钱盖为陕西制置使。

  监察御史胡舜陟言:“陛下践阼之初,放硃勔于田里,天下称颂。然典刑未正,士论籍籍。”诏:“勔安置广南,籍没其财产。”

  命陈东初品官,赐同进士出身。东辞不拜而归。

  乙未,诏:“金归朝官民,未发遣者止之。”

  左司谏陈公辅奏乞窜逐蔡京以慰天下公议。制:“京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子攸前去省侍。”

  夏,四月,戊戌,夏人破镇威城,摄知城事硃昭阖门死之。昭,府谷人也。

  初,金宗翰遣使夏国,许割天德、云内、金肃、河清四军及武州等八馆之地,约攻麟州,以牵河东之势。夏人遂渡河,取四军八馆之地,因攻镇威城。昭力战而败,乃尽杀其妻子,纳尸井中,复帅士搏战死,城遂破。既而金将希尹以数万骑阳为出猎,奄至天德,逼逐夏人,悉夺有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

  己亥,道君皇帝至自南京,帝迎于都门。

  道君将至,宰执进迎奉仪注。耿南仲议欲屏道君左右,车驾乃进。李纲言:“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帝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愿以公辅事下吏。”因求去,帝不允。

  壬寅,朝于龙德宫。

  癸卯,立长子谌为皇太子。

  以耿南仲为门下侍郎。

  乙巳,置《春秋》博士。

  戊申,置详议司于尚书省,讨论祖宗法度。

  己酉,乾龙节,群臣上寿于紫宸殿。

  庚戌,门下侍郎赵野罢。

  壬子,知应天府杜充改知隆德府。

  金宗望遣贾霆、冉企弓与王俅俱来。时俅至中山望都县,追及肃王。宗望以三镇未下,复令王回,故遣霆等来议。

  癸丑,诏开经筵。

  封太师、沂国公郑绅为乐平郡王。

  御史中丞陈过庭言:“蔡京、王黼、童贯,造为乱阶,均犯大恶,然窜殛之刑,独加于黼,而京、贯止于善地安置,罪同罚异。”乃诏:“京移衡州安置;贯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

  臣僚又言:“硃勔父子,皆衡州一处安置,典刑未正。”诏:“勔移韶州羁管,子汝贤、侄汝楫等并各州居住。”

  令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杨戬、李彦之公田,王黼、硃勔之应奉,童贯西北之师,孟昌龄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开疆,关陕、河东之改币,及近习所引,献颂可采,特赴殿试之流,所得爵赏悉夺之。

  甲寅,种师道加太慰、同知枢密院事、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乙卯,诏:“自今假日特坐,百司毋得休务。”

  丙辰,诏:“有告奸人妄言金人复至以恐动居民者,赏之。”

  己未,复以诗赋取士,禁用《庄》、《老》及王安石《字说》。

  户部尚书梅执礼、礼部侍郎邵溥、中丞吕好问、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享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报。

  壬戌,诏:“亲擢台谏官,宰执勿得荐举,著为令。”

  追政和以来道官、处士、先生封赠奏补等敕书。

  癸亥,诏:“蔡京、童贯、硃勔、蔡攸等,久稽典宪,众议不容。京可移韶州,贯移英州,勔移循州,攸责授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勔子孙分送湖南。”

  甲子,令在京监察御史、在外监司、郡守及路分钤辖已上,举曾经边任或有武勇、可以统众出战者,人二员。

  东兵正将古沆与金人战于交城县,死之。

  乙丑,诏:“三衙并诸路帅司,各举谙练边事、智勇过人,并豪俊奇杰、众所推服、堪充统制将领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于龙德宫,令提举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闻。

  丁卯,诏天下:“有能以财谷佐军者,有司以名闻,推恩有差。”

  戊辰,国子祭酒杨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尝称美汉文不作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硃勔以应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实安石自奉之说启之也。其释《凫鹥》之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祗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耳,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辈遂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伏望追夺王爵,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词不为学者之惑。”疏奏,诏罢安石配享,降居从祀之列。

  时诸生习用王氏之学以取科第,忽闻时言,目为邪说,群论籍籍。于是中丞陈过庭、谏议大夫冯澥上疏诋时,乃罢时祭酒,诏改给事中。时力辞,遂以徽猷阁待制致仕。时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排和议,论三镇不可弃云。

  辛未,监察御史余应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罢,知卫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丑,制置副使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县,死之。

  时太原围不解,诏师中由井陉与姚古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次等县,留屯真定。宗翰之还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北走,告于朝。许翰信之,数遣使趣师中出战,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姚古及张灏俱进,而辎重赏犒之物皆不暇从行。师中抵寿阳之石坑,为金将完颜和尼所袭,五战三胜,回趋榆次,至杀熊岭,去太原百里。姚古将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宗翰将至,故古与灏皆失期不会。师中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卯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赏赉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既死,诸军无不夺气。金乘胜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事闻,赠师中少师。

  己卯,开府仪同三司高俅卒,诏追削其官。

  辛巳,损太官日进膳。

  甲申,罢详议司。

  壬辰,诏天下举习武艺兵书者。

  乙未,诏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还朝,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贺。

  高丽国王王楷称籓于金。

  诏谏官极论得失。右正言崔匽上疏曰:“诏书令谏臣直论得失以求实是。臣以为数十年来,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门生死则一门生用,一故吏逐则一故吏来,更持政柄,无一人立异,无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谋也,安得实是之言闻于陛下哉!而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曰:“士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学官,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以欺人主。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谒,绍述造士而人材衰,绍述开边而塞尘及阙矣。元符应诏上书者数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澥与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术破坏天下已极,尚忍使其馀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以谢天下!”初,匽以上书邪等屏去十馀载,及帝即位,起为右正言。至是极论时政,忽得挛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

  戊戌,令中外举文武官才堪将帅者。

  以知枢密院事李纲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援太原。

  京师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上备边御敌八策,不见听用,每有议,复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师中败溃,种师道以病丐归,南仲等请弃三镇,纲言不可。乃以纲为宣抚使,刘韐副之,以代师道;又以解潜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坚乞致仕,章十馀上,亦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帝以其为大臣游说,斥之。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测,奈何?”许翰复书“杜邮”二字以遗纲。纲不得已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之。纲言寇攘外患可除,小人在朝难去,因书裴度论元稹、魏洪简章疏以进。时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纲请银绢钱各百万,仅得二十万。庶事皆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趣召数四。纲入对,帝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理。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无有沮难,则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有为,即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帝为感动。陛辞,又为帝道唐恪、聂昌之奸,任之必误国,言甚激切。

  太白犯岁星。

  壬寅,诏:“今日政令,唯尊奉上皇诏书,修复祖宗故事。群臣庶士,亦当讲孔、孟之正道,察王安石旧说之不当者,羽翼朕志,以济中兴。”

  癸卯,以镇西军承宣使王禀为建武军节度使,录坚守太原之功也。

  甲辰,佥书枢密院事路允迪,罢为醴泉观使。

  乙巳,左司谏陈公辅,责监合州酒务。

  公辅居职敢言,耿南仲指为李纲之党。公辅因自列,且辞位,复言:“李纲书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后必败。”时宰益怒,故有是责。

  庚戌,金宗望献所获三象。

  壬子,天狗坠地,有声如雷。

  丙辰,太白、荧惑、岁、镇四星聚于张。

  庚申,金以宗望为右副元帅,将士迁赏有差。

  辛酉,熙河都统制焦安节坐不法,李纲斩之。

  壬戌,姚古坐拥兵逗留,贬为节度副使,安置广州。

  是夕,彗出紫徽垣,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金人将衰,非中国之忧者;提举醴泉观谭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修德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说。

  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金遣知制诰韩昉使高丽,责誓表,高丽人对曰:“小国事辽、宋二百年,无誓表,未尝失籓臣礼。今事大国,当与事辽、宋同礼,而屡盟长乱,圣人所不与,必不敢用誓表。”昉曰:“贵国必欲用古礼,古者帝王巡狩,诸侯朝于方岳。今天子方事西狩,则贵国当从朝会矣。”高丽人不能对,乃曰:“徐议之。”昉曰:“誓表、朝会,一言决耳。”于是高丽乃进誓表如约。昉还,贝勒宗干大悦,曰:“非卿谁能办此!”因谓执事者曰:“自今出疆之使,皆宜择之。”

 

 

《宋纪九十七》

 

起柔兆敦牂七月,尽强圉协洽四月,凡十月。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

  秋,七月,乙丑朔,除元符上书邪等之禁。

  宋昭先以上书谏攻辽,贬连州;庚午,诏赴都。

  乙亥,蔡京移儋州安置,攸移雷州。

  丙子,童贯移吉阳军安置。

  甲申,蔡京行至潭州,死,年八十。子孙二十三人,分窜远地者,遇赦不许量移。

  京天资险谲,舞智以御人主,在人主前,左狙右伺,专为固位之计。终始持一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道君虽富贵之,亦阴知其奸谀,不可以托国,故屡起屡仆。尝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赵挺之、张商英、刘庆夫、郑居中、王黼之属,迭居台司以柅之。京每闻将罢退,辄入宫求见,叩头祈哀,无廉耻。燕山之役起,攸实在行,京送之以诗,阳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为府,干进之徒,举集其门,输货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蹑,纲纪法度,一切为虚文。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根结盘固,牢不可脱。卒以召衅误国,为宗社奇祸,虽以谴死,而海内多以不正典刑为恨云。

  丁亥,令侍从官改修宣仁圣烈皇后谤史。

  辛卯,诏:“童贯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

  贯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奔走期会,过于制敕。尝有论其过者,诏方劭往察。劭一动一息,贯悉侦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它事,劭反得罪逐死。贯状魁梧,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有度量,能疏财,后宫自妃嫔以下,皆献馈结纳,左右妇寺,誉言日闻。宠煽翕赫,庭户杂遝成市,岳牧辅弼,多出其门,穷奸稔祸,流毒四海,死不足偿责。

  初,赵良嗣以御史胡舜陟论其罪,已窜柳州,至是诏广西转运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枭其首,徙妻子于万安军。

  壬辰,侍御史李光远坐言事贬监当。

  金萧仲恭使宋还,以所持帝与耶律伊都蜡书自陈。

  先是仲恭来索所许金帛,逾月不遣。其副赵伦惧见留,乃给馆伴邢倞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领契丹兵甚众,贰于金人,宜结之使南向,宗翰、宗望可袭而取也。”徐处仁、吴敏以伊都、仲恭皆辽贵戚旧臣,而用事于金,当有亡国之威,信之,乃以蜡书命仲恭致之伊都,使为内应。至是仲恭以书献,宗望以闻,金主大怒,复议南伐矣。

  八月,甲午朔,录陈瓘后。

  李纲留河阳十馀日,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怀州,造战车,期兵集大举;而朝廷降诏罢减所起兵。纲上疏言:“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军法敕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奏,不报,趋赴太原。

  纲乃遣解潜屯威胜军,刘韐屯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时诸将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度之名,多不遵命。纲尝具论之,虽降约束,而承受专达自若。

  于是刘韐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韐兵溃。潜与敌遇于关南,亦大败。思正等领兵十七万,与张灏夜袭金洛索军于文水,小捷;明日战,复大败,死者数万人。可求师溃于子夏山。于是威胜军、隆德府、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丙申,复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

  李纲以张灏等违节制而败,又上疏极论节制不专之弊,且言分路进兵,敌以全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及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荐为宣抚判官,欲合众亲率击敌。会以议和,止纲进兵,纲亦求罢,遂召还,以师道代之。

  庚子,以彗星,避殿,减膳,令从官具民间疾苦以闻。

  金人既得萧仲恭所上蜡书,会麟府帅折可求又言西辽在西夏之北,欲结宋以复怨于金,吴敏劝帝致书西辽,由河东之麟府,亦为宗翰所得,复以闻,于是决计南伐。丁未,以宗翰为左副元帅,宗望为右副元帅,仍分两道,宗翰发云中,宗望发保州。

  戊申,录张庭坚后。

  戊午,许翰罢知亳州。己未,徐处仁罢知东平府,吴敏罢知扬州。以唐恪为少宰兼中书侍郎,何为中书侍郎,礼部尚书陈过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聂昌同知枢密院事。

  时翰、处仁主用兵,而吴敏、耿南仲欲和,议不合。翰先罢,处仁又与敏争于帝前,处仁怒,掷笔中敏面。南仲与恪、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讽中丞李回论之,于是俱罢。

  初,敏以昌猛厉,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开封;不数月,拜同知枢密,入谢,即陈扞御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籓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关,出其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未几,言者论敏因蔡京进用,安置涪州。

  先是遣刘岑、李若水分使金军以求缓师。岑等还,言宗望索归朝官及所欠金银,宗翰则不言金银,专论三镇。庚申,乃遣王云往,许以三镇赋入之数。

  是月,福州军乱,杀知州柳庭俊。

  九月,丙寅,金人破太原府。

  时宗翰乘胜急攻,知府张孝纯力竭不能支,城破,孝纯被执,既而释用之。副都总管王禀死之。

  禀与孝纯同守太原,宗翰屡遣人招谕,不从。至是,并力攻城,列砲三十座,凡举一砲,听鼓声齐发,砲石入城者大于斗,楼橹中砲,无不坏者。禀乃先设虚栅,下又置糠布袋在楼橹上,虽为所坏,即时复成。宗翰又为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车转轮,上安巨木,状似屋形,以生牛皮缦上,裹以铁叶,人在其内,推而行之,节次以续,凡五十馀辆,皆运土木紫薪于其中。其填濠,先用大枝薪柴,次以荐覆,然后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禀预穿壁为窍,致火鞲在内,俟其薪多,即放灯于水,其灯下水寻木,能燃湿薪,火既渐盛,令人鼓鞲,其焰亘天,焚之立尽。宗翰又为车如鹅形,下亦用车轮,冠以皮铁,使数百人推行,欲上城楼。禀于城中设跳楼,亦如鹅形,使人在内迎敌,先以索络巨石,置彼鹅车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钩及绳拽之,其车前倒不能进。然人众粮乏,三军先食牛马骡,次烹弓弩皮甲,百姓煮萍实、糠籺、草茭以充腹,既而人相食。城破,禀犹率羸卒巷战,突围出,金兵追之急,遂负太原庙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子閤门祗候荀殉之。通判王逸自焚死,转运判官王毖、提举常平单孝忠亦死于难。

  太原既破,知磁州宗泽,缮城浚隍,治器械,募义勇,为固守之计,上言:“邢、洺、磁、赵、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也。”帝嘉之。

  初,泽知莱州掖县,部使者得旨市牛黄,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独衔以闻,一县获免。

  己巳,金复以南京为平州。

  壬申,臣僚言:“蔡攸之罪,不减乃父,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籍所无,若不窜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凶人之罪。”诏移万安军。行军岭外,帝遣使以手札随所至赐死,并诛其弟翛及硃勔。

  乙亥,诏:“编修敕令所取靖康以前蔡京所乞御笔手诏,参祖宗法及今所行者,删修成书。”

  丁丑,以礼部尚书王为尚书左丞。

  戊寅,命李纲出知扬州。

  中书舍人胡安国,初为太学博士,足不及权门。蔡京恶其异己。会安国举永州布衣王绘、邓璋遗逸,京以三人乃范纯仁、邹浩之客,置狱推治,安国坐除名;张商英为相,始得复官。帝即位,召赴京师,入对,言:“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又言:“纪纳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觎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若不扫除旧制,乘势更张,窍恐大势一倾,不可复正。”语甚剀切,日昃始退。耿南仲闻其言而恶之,力谮于帝,帝不答。许翰入见,帝谓曰:“卿识胡安国否?”翰对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少。”遂除中书舍人。

  及言者论李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纲遂出守。舍人刘珏当制,谓纲勇于报国;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游说,珏坐贬。安国封还词头,且论澥越职言事。耿南仲大怒,何从而挤之,遂出知通州。

  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以小事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无时可言也。”人服其论。

  壬午,枭童贯首于都市。

  甲申,日有两珥背气。

  丙戌,建三京及邓州为都总管府,分总四道,以知大名府赵野总北道,知河南府王襄总西道,知邓州张叔夜总南道,知应天府胡直孺总东道。

  罢知扬州李纲提举洞霄宫。

  金师日逼,南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各统兵赴阙。唐恪、耿南仲专主和议,亟檄止诸军勿前。辛卯,遣给事中黄锷由海道使金议和。

  是月,夏人陷西安州。

  冬,十月,癸已朔,御殿,复膳。

  贬李纲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安置建昌军。

  丁酉,有流星如杯。

  金人破真定府,知府李邈、兵马都钤辖刘翊死之。

  种师道及金宗望战于井陉,败绩。宗望遂入天威军,攻真定,翊率众昼夜搏战,久之,城破,翊巷战,麾下稍亡,翊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可受戮乎!”因挺刃欲夺门出,不果,自缢死。

  初,邈闻敌至,间道走蜡书上闻,三十四奏,皆不报。城被围,且战且守,相持四旬。既破,将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宗望胁之拜,不屈,以火燎其须眉及两髀,亦不顾,乃拘于燕山府。欲以邈知沧州,笑而不答。后命之易服,邈愤,大骂,金人挝其口,犹吮血噀之,金人大怒,遂遇害。将死,颜色不变,南面再拜,端坐受戮。后谥忠壮。

  戊戌,金使杨天吉、王汭来议事,取蔡京、童贯、王黼、吴敏、李纲等九人家属,命王时雍、曹矇馆之。时雍议以三镇所入岁币并祖宗内府所藏珍玩悉归二帅,且以河东宿师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颇颔其说,先取犒师绢十万匹以行。

  时既遣使讲和,金人阳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御史中丞吕好问,乃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群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疏入,不省。金人破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巨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坐贬知袁州;帝闵其忠,下迁吏部侍郎。

  庚子,日有赤青黄戴气。

  金人攻汾州,知州张克戬毕力扞御,城破,犹巷战,不克,乃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决,一门死者八人。兵马都监贾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军。

  辛丑,下哀痛诏,命河北、河东诸路帅臣传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壬寅,天宁节,率群臣诣龙德宫上寿。

  甲辰,诏用蔡京、王黼、童贯所荐人。

  丙午,集从官于尚书省,议割三镇,召种师道还。师道行次河阳,遇王汭,揣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故召还之。

  丁未,以礼部尚书冯澥知枢密院事。

  庚戌,以范讷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代种师道也。

  辽故将小呼鲁攻破麟州,知建宁砦杨震死之。

  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报金人已讲和,不复议割三镇,但索五辂、冠冕及上尊号等事,且须康王亲到,议乃可成。壬子,诏太常礼官集议金主尊号,命康王构使宗望军,尚书左丞王副之,辞,以冯澥行,知东上閤门事高世则充参议官。寻贬为单州团练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阳府。

  初,汾州既破,议者谓汾之南有回牛岭,险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将以守,朝议又遣刘琬统众驻平阳以扞北边。然国用乏竭,仓廪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给豌豆二升或陈麦而已。士笑曰:“军食如此,而使我战乎!”金人领锐师攻岭,于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为之奈何?”徘徊未敢进。俄而官军溃散,遂越岭至平阳。琬领兵遁去,城遂破,官吏皆缒城而出。已而威胜、隆德、泽州皆破。

  庚申,日有两珥及背气。

  侍御史胡舜陟请援中山,不省。

  辛酉,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使种师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构入辞,帝赐以玉带,抚慰甚厚。王出城北,权留定林院,候冠服礼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怀德军,知军事刘铨、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经略使席贡牒铨知怀德军,铨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闻铨名,乃屯兵绵亘数十里而围之。铨昼夜修战守之备,贼百计攻城,铨悉以术破之。后矢尽粮绝,铨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库,环牙兵为三匝,出战谯门中,官军歼焉。翊世同妻张氏义不受辱,遂火其室,举家死于烈焰中,翊世自缢死。铨欲自裁,已为敌所执。夏太子遣人置之别室,将官之,铨骂曰:“我宁死,顾肯降贼邪!我苟不死,决不贷汝!”遂遇害。

  籍谭稹家。

  康王未行,而车辂至长垣,为金人所却,王遂不行。戊辰,王云至自金军,言事势中变,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取汴都,中外大骇。康王复入门。罢冯澥为太子宾客。

  己巳,集百官议三镇于延和殿,各给笔札,文武分列廊庑,凡百馀人。惟梅执礼、孙傅、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与,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与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纾祸。已而黄门持宗尹章疏示众曰:“朝廷有定议,不得异论。”会李若水归自宗翰军,恸哭于庭,必欲从其情。何初主不与,及退,谓唐恪曰:“三镇之地,割之则伤河外之情,不割则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饬守备以待。”恪唯唯。梅执礼建议清野,寻召孙傅及执礼入对,议遂定。

  庚午,诏:“河北、河东、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观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师民以浮言相动者。

  金宗翰自太原趋汴,官吏弃城走者,远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与之对垒。时佥书枢密院事李回以万骑防河,亦至河上。敌发数十骑来觇,回报其帅曰:“南兵亦盛,未可轻渡。”或欲整兵俟战,洛索曰:“南兵虽多,不足畏也。与之战则胜负未可知,不若加以虚声,尽取战鼓,击之达旦,以观其变。”众以为然。黎明,河上之师悉溃,遂长驱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阳燕瑛、西道总管王襄皆弃城走,永安军、郑州并降于金。

  宗望屯兵庆源城下,欲为攻城之计,宣抚范讷统兵五万守滑、浚以扞之。宗望知有备,乃由恩州古榆渡趋大名。

  王云固请康王往使。乙亥,命云副康王构再使宗望军,许割三镇,并奉衮冕、车辂以行,仍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曰大金崇天继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圣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来,言军已至西京,不复请三镇,直欲画河为界;陛对殊不逊,有“奸臣辅暗主”之语。上下汹惧,即许之,且以两府二人行。唐恪既书敕,何大骇曰:“不奉三镇之诏,而从画河之命,何也?”不肯书,因请罢。

  是日,金人由汜水关渡河。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各统兵防洛口,望风而溃。

  京师闻之,士门清野,诏百官疾速上城。遣冯澥、李若水使宗翰军,行至中牟,守河兵相惊,以为金兵至。左右谋取间道去,澥问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敌而溃,奈何效之?今正有死尔,敢言退者斩!”若水屡附奏,言和议必不可谐,乞申饬守备,下哀痛诏,征兵于四方。

  丁丑,何罢为开封尹;以尚书左丞陈过庭为中书侍郎。

  兵部尚书孙傅,因读丘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于市人中访得无忌,于龙卫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帅,而扫荡无馀,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无问技艺能否,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浮惰,旬日而足。敌攻益急,京谈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阴山乃止,傅与何尤尊信之。或谓傅曰:“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正或听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羞。”傅怒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幸君与傅言,若告它人,将坐沮师之罪。”揖使出。

  又有刘孝竭等募众,或称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阙大将,大率效京所为。识者危之。

  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从康王构出城。云白王曰:“京城楼橹,天下所无。然真定城高几一倍,金人使云等坐观,不移时破之。此虽楼橹如画,亦不足恃也。”王不答。

  行次长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顶盆焚香,乞起兵扼敌,不宜北去。

  戊寅,进龙德宫婉容韦氏为贤妃,康王构为安国、安武军节度使。

  是日,康王构发长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泽迎谒曰:“肃王一去不返,今金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先是王云奉使过磁、相,劝两郡撤近城民舍,运粟入保,为清野之计,民怨之。及王次磁,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百姓遮道谏王勿北去,厉声指云曰:“清野之人,真奸细也!”王出庙,行人噪,执云,杀之。

  时宗望军济河,游奕日至磁城下,踪迹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彦亟以帛书请王如相,躬服橐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令韩公裔访得间道,潜师夜发,磁人无一知者。迟明,至相,劳伯彦曰:“它日见上,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