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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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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谕宰执曰:“孟氏能执妇道,宜正位中宫。”命学士草制。又以近世礼仪简略,诏翰林、台谏、给舍与礼官议册后六礼仪制以进。甲子,命尚书左仆射吕大防摄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枢密院事韩忠彦摄司徒,副之;尚书左丞苏颂摄太尉,充发册使,签书枢密院事王岩叟摄司徒,副之;尚书右丞苏辙摄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摄大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宗晟摄太尉,充纳成使,翰林学士范百禄摄宗正卿,副之;吏部尚书王存摄太尉,充纳吉使;权户部尚书刘奉世摄宗正卿,副之;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充纳采、问名使,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副之。

  甲戌,立考察县令课绩法,以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为四善,又分治事之最、劝课之最、抚字之最为三最,仍通取善、最,分为三等。

  丁丑,辽主猎于西山。

  己卯,范祖禹言:“程颐经术、行义,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与相知二十馀年,然后举之。颐草茅之人,未习朝廷事体,迂疏则固有之,人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若复召颐劝讲,必有补圣明。”又言王存、苏轼、赵彦若、郑雍、孔武仲、吕希哲、吕大临、吴师仁等皆可用。希哲,公著之子;大临,大防之弟也。

  时祖禹屡请知梓州,宰执拟从其请,太皇太后曰:“皇帝未欲令去,且为皇帝留之。”祖禹乃不敢复请。

  五月,丙戌,诏程颐许辞免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差,管句崇福宫。初,颐表请归田里,言:“道大则难容,节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名高毁甚,史册之明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又曰:“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劝学。人主不用,则亦已矣,若复无耻以苟禄位,孟子所谓是为垄断也,儒者进退,当如是乎!”及崇福命下,颐即承领敕牒,但称疾不拜。假满百日,亟寻医,讫不就职。

  戊戌,帝御文德殿,册孟氏为皇后。后,洺州人,马军都虞候元之孙也。太皇太后语帝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曰:“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家有事,必斯人当之。”

  庚子,罢侍从官转对。

  甲辰,辽主驻赤勒岭。

  杨畏、黄庆基言:“王岩叟父子预政,交通货贿,窃弄威福”岩叟遂称疾,章再上。丙午,罢,以端明殿学士知郑州。

  筑李诺平城,赐名定远城,从陕西转运使穆衍请也。

  是月,辽生女真部节度使和哩布卒。

  和哩布生十一子,其著者,长曰乌雅舒,次曰阿古达,曰乌奇迈、曰栋摩,曰扎喇。和哩布病笃,呼弟英格,谓曰;“乌雅舒柔善;若办集契丹事,阿古达能之。”遂卒。母弟颇拉淑袭为节度使。和哩布严重多智,每战,未尝被甲。初建官属,统诸部,其官长皆称贝勒。颇拉淑机敏善辨,尤能知辽人国政民情,每白事于辽,听者皆信服不疑。

  六月,癸丑朔,诏:“淮南东、西、两浙路诸逋负,不问新旧有无官本,并权住催理一年。”从知扬州苏轼请也。

  辛酉,以尚书左丞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尚书右丞苏辙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梁焘为尚书左丞,御史中丞郑雍为尚书右丞,韩忠彦知枢密院事,户部尚书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

  梁焘累章辞位,帝遣中使趣拜。已而入谢,太皇太后曰:“官家圣德日成,正须卿家辅助”焘对曰:“臣不敢不尽忠,如范纯仁、韩维辈,在外贤德尚多,愿陛下留意。”又上疏言:“范祖禹、刘安世,久在侍从,宜置诸左右,使断国事。安焘、许将皆旧人,可倚任。”

  甲子,置广文馆解额,以待四方游士之试京师者。

  乙丑,夏人遣使乞援于辽。

  戊辰,浑天仪象成。

  秋,七月,丁亥,辽主猎于沙岭。

  癸巳,诏修《神宗正史》。

  复翰林侍读学士,以范祖禹为之。祖禹时为翰林学士,因叔百禄在中书,改是官。

  癸卯,以龙图阁学士、知杨州苏轼为兵部尚书。

  八月,丙辰,罢监酒税务增剩给赏法。

  己未,诏西边诸路严备,毋轻出兵。

  乙亥,前陷交趾将吏苏佐等十七人自拔来归。

  癸酉,龙图阁学士、兵部尚书苏轼兼侍读。

  时朋党之论浸炽,吏部尚书王存为帝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赖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复有进此说有,愿陛下察之。”由是与用事者不合。乙卯,诏存出知大名府,辞之,改杭州。

  先是,诏议郊祀典礼。顾临、范祖禹等八人议,请合祭天地。范纯礼、彭汝砺、曾肇、孔武仲等二十二人议,南郊合祭天地,不见于经;范百禄亦言圜丘无祭地之礼,先帝所废,稽古据经,未可轻改。九月,壬辰,太皇太后谓辅臣曰:“郊祀宜依仁宗、先帝故事。”吕大防言:“皇帝临御之始,当亲见天地,而诸儒献议欲南郊,不设皇地示位,恐亦未安。”苏颂、郑雍意与大防合,太皇太后是其言。

  戊戌,诏曰:“国家郊庙时祀,祖宗以来,命官摄事,惟三岁一亲郊,则先飨清庙,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元丰间,有司援周制以合祭,不应古仪;先帝诏定亲祀北郊之仪,未之及行。是岁郊祀,不设皇地示位,而宗庙之飨,率如权制。朕以凉昧,嗣承六圣休德鸿绪,今兹禋礼,奠币上帝,祼鬯庙室,而地示大神,久未亲祀。矧朕方郊见天地之始,其冬至南郊,宜依熙宁十年故事,设皇地示位,以严并祀之报。阙后躬行方泽之祀,则修元丰六年五月之制。俟郊礼毕,集官详议以闻。”

  己酉,永兴军、兰州、镇戎军地震。

  冬,十月,庚戌朔,环州地震。

  丙辰,辽赈西北路饥。

  时边部有侵辽者,西北路招讨使阿噜萨古召准布部长玛古苏使攻之,俘获甚众。阿噜萨古以功加左仆射,复整军进讨,误击玛古苏,由是准布诸部俱不服。

  丁巳,诏陕西有前代帝王陵庙处,给民五家充守陵户。

  戊午,以开封府推官咸平来之邵复为监察御史。

  辛酉,诏以大河东流,都水监使者吴安持赐三品服,北都水监丞李伟任满日令再任。

  夏人寇环州及永和诸砦,凡七日,始解去。

  初,知庆州章楶数遣轻兵出讨,屡有斩获,部族不敢宁居。楶策其必报,谍知将攻环州,乃料精兵才万,统以骁将折可适等,而授之策曰:“敌进一舍,我退一舍。彼必谓我怯,不复备我边垒,乃衔枚由间道绕出其后,或伏山谷,伺间以击其归。”又以境外皆沙碛,近城百里有牛圈,所潴水足以饮人马,乃夜遣置毒。夏人围环数日,无所获而归。可适等潜屯洪德城,伺夏师过,识其母梁氏旗帜,城中鼓躁而出,驰突躏跞,夏师大败,梁氏几不得脱,尽弃供帐而逃。又饮牛圈水,人马被毒,死伤不可胜计。

  准布部长玛古苏叛,杀辽金吾图古斯。辽主命奚六部呼哩耶律郭三发诸番兵讨之。

  壬申,辽南府宰相王经卒。

  戊寅,以左伊勒希巴耶律足哩为彰圣军节度使。

  十一月,辛巳,太白昼见。

  甲申,诏:“大中大夫、观察使以上,许各占永业田十五顷。馀官及民户愿以田宅供祖宗飨祀之费者,亦听官给公据,改正税籍。”

  戊子,辽以枢密副使王是敦兼知枢密院事,以权参知政事韩资让参知政事。

  辛卯,朝献景灵宫。壬辰,享太庙。癸巳,祀天地于圜丘,赦天下,群臣中外加恩。罢南京榷酒。民有亲丧者,以差等与免徭。

  丁酉,辽以通州水潦害稼,遣使赈之。

  辛丑,赐徐王颢剑履上殿。

  乙巳,梁焘言:“先帝大臣多以材进,可稍复用,委以别都名籓,以全终始。”

  戊申,辽北院大王哈鲁卒。

  十二月,甲寅,以京西路转运副使贾易知苏州。

  是岁,辽放进士冠尊文等五十三人。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元祐八年(辽大安九年。癸酉,一零九三年)

  春,正月,庚辰,辽主如混同江。

  甲申,英州别驾蔡确卒。

  丁亥,御迩英阁,顾临读《宝训》,至汉武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为?”丁度言:“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本于忧勤,此盖祖宗家法耳。”吕大防因推广以进曰:“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盖由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见,此事亲之法也。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侄事姑之礼见献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帝曰:“今宫中见行家人礼。”大防曰:“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朝臣相见,唐入閤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与政事,常致败乱;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止用赤白为饰,此尚俭之法也。前代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后殿,岂乏人之力哉?亦欲涉历广庭,稍冒寒暑耳,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简;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礼,窃闻陛下昨郊礼毕,具礼服谢太皇太后,此尚礼之法也。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者远窜;惟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此宽仁之法也。至于虚己纳谏,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贵异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远师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帝深然之。

  壬辰,幸中太一宫。

  庚子,诏颁高丽所献《黄帝针经》于天下。

  丁未,范百禄言:“自元祐四年正月降敕罢回河,今来臣僚回河之意终不肯已,然大河亦终不可回。吴安持等方日生巧计,壅遏北流,前后多端,致大河渐有填淤之害,浸坏禹迹之旧,岂不深可惜哉!”

  二月,辛亥,高丽遣使买历代史及《册府元龟》等书,礼部尚书苏轼言宜却其请。始许之,轼又疏陈五害,极论其不可,且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与乎!”诏:“书籍曾经买者听。”

  壬子,诏:“刑部不得分禁系人数,瘐死数多者申尚书省。”

  癸丑,诏大宁郡王以下出就外学。

  乙卯,依都水监所奏,作北流软堰。苏辙奏:“臣尝谓软堰不可施于北流,利害甚明。盖东流本人力所开,阔止百馀步,冬月河流断绝,故软堰可为。今北流是大河正溜,比之东流,何止数倍!见今河水行流不绝,软堰何由能立!盖水官之意,欲以软堰为名,实作破堰,阴为回河之计耳。”河北转运副使赵偁亦上议曰:“臣窃谓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东流分水,患水不能行;宗城河决,患水不能闭。是三者,去其患则为利,未能去则为害。今不谋此而专议闭北流,止知一日可闭之利,而不知异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为力,而不知阚村方涨之势未可并入东流。是见近忘远,以河为戏也。请俟涨水伏槽,观大河全盛之势,以治东流、北流。”于是诏罢软堰。

  是月,以崇政殿说书吕希哲为右司谏,希哲固辞。苏轼戏谓希哲曰:“法筵龙象,当观第一义。”希哲笑而不应,退,谓范祖禹曰:“若辞不获命,必以杨畏为首。”时畏方在言路,以险诈自任,故希哲有是言,既而不拜。

  玛古苏侵辽,三月,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阿噜萨古追之,都监萧章纠遇贼,与战不利,二室韦与六院部、群牧官等军俱陷于敌。阿噜萨古不以实闻,辽主知之,削其官,决以大杖。

  癸未,尚书右仆射苏颂罢。颂为相,务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职,量能授任,杜绝侥幸,深戒边臣生事,论议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会除贾易知苏州,颂以易昔在御史名敢言,为监司矣,今乃作郡,则是因赦令反下迁也,不可。议未决,谏官杨畏、来之邵谓颂稽留诏命。颂上章辞位,罢为集禧观使。梁焘言颂不可降职处外,以示疏远,遂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留京师。

  庚寅,范祖禹言:“仲春以来,暴风雨雪,寒气逼人,惟陛下侧身修德,以销大异。”

  辛卯,中书侍郎范百禄罢。苏颂既罢,百禄以同省,待罪请外,不许。御史黄庆基上疏,列百禄五罪,又言洛党虽衰,川党复盛,请早赐罢黜以离其党与。百禄遂力求去,许之。初,罢百禄,不除职,梁焘以为言,乃除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庚子,诏:“来年御试,将诗赋举人复试三题;经义举人且令试策,此后全试三题。”

  是月,门下侍郎苏辙奏:“近臣以董敦逸言川人太盛,差知梓州冯如晦不当,指为臣过,遂面陈本末。寻蒙宣谕,深察敦逸之妄,然亦须略加别白。其敦逸言臣章疏,乞早付三省施行。”

  敦逸又言:“奏差除之人,唯苏轼为多,或是亲知,或其乡人,致仕路有不平之叹。近高丽买书、黄河软堰之事,皆得旨已行,寻以轼、辙见拒而罢。臣闻人君者,制命者也;人臣者,承君之命而奉行者也。命令重则君尊,命令轻则臣强。今陛下已行之命,而轼、辙违而拒之,语其情犯,又非苏颂、范百禄之比,释而不治,命令轻矣。乞断自宸衷,指挥施行。”

  夏,四月,丁未朔,夏人来谢罪,愿以兰州易塞门、安远二砦,诏数以违顺不常而却其请。

  甲寅,令范祖禹依先朝故事,止兼侍讲。

  乙卯,辽兴中府甘露降,辽主遣使祠佛饭僧。

  丁巳,诏;“今后南郊合祭天地,依元祐七年例施行,罢礼部集官详议。”

  甲子,以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

  癸酉,辽主猎于西山。

  癸未,苏轼同吕希哲、吴安诗、丰稷、赵彦若、范祖禹、顾临请以唐宰相陆贽《奏议》校正缮写进呈。

  五月,己卯,以吏部尚书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真定府,姚勔论其不当召用故也。

  辛卯,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并罢。

  敦逸四状言苏辙,庆基三状言苏轼,谓轼昔为中书舍人,所行制词,指斥先帝,而辙相与表里以紊朝政。三省同进呈,吕大防奏曰:“敦逸、庆基言轼制词谤毁先帝,臣窃观先帝圣意,本欲富国强兵以鞭挞四裔,而一时群臣将顺太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时救改,盖事理当然耳。汉武帝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嗣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帝尚察,屡兴惨狱,章帝易之以宽厚,天下悦服;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亦未闻当时士大夫有以为毁谤先帝者。自元祐以来,言事官有所弹击,多以谤毁先帝为辞,非惟中伤善类,兼欲摇动朝廷,意极不善。若不禁止,久将为患。”苏辙因奏曰:“臣昨取兄轼所撰吕惠卿制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岂谤毁先帝者邪?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祐变更,盖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太皇太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大防曰:“闻永乐败后,先帝尝咎两府大臣略无一人能相劝谏,然则一时过举,非出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官家当深知。”于是斥敦逸、庆基为湖北、福建转运判官。中丞李之纯、御史杨畏、来之邵言二人诬陷忠良,其责太轻。丙申,诏各与知军差遣,敦逸知临江军,庆基知南康军。

  苏轼以札子自辨,言:“臣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增损。内吕惠卿告词,事涉先朝,不无所忌。臣愚意以为古今如鲧为尧之大臣而不害尧之仁,宰予为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今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不亦矫诬之甚乎!其馀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告词,皆是庆基文致附会以成臣罪。此事始于硃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今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言也。”太皇太后令辙谕曰:“缘近来众人正相捃拾,且须省事。”轼乃具答刂子称谢曰:“昔东汉孔融,才疏意广,是以遭路粹之冤;西晋稽康,才多识寡,是以遇钟会之祸。臣人无二子之长而兼有古人之短,若非陛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则臣已下从二子游久矣,岂复有今日哉!”

  是月,水官又请进梁村上下约,束狭河门,赵偁争不能得。既涉涨水,遂壅而溃,南泛德清,西决内黄,东淤梁村,北出阚村,宗城决口复行,魏店北流淤断,河水四出,坏东郡浮梁,幅员数百里,漂庐舍,败冢墓。遗民之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号之声,数舍不绝。

  六月,丁未朔,辽主驻散水原。

  甲寅,礼部尚书苏轼乞知越州,诏不允。

  戊午,尚书左丞梁焘,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宫观使非宰相不除,遂置同使之名以宠之。

  焘初以议边事不合,即属疾求罢。章屡上,帝皆遣内侍封还,仍问所以必去之理,并密访人材,焘曰:“信任不笃,言不见听,而询人材之可用者,非臣所敢当也。”使者再至,乃具奏曰:“陛下必欲知可大用之人,且图任旧人中坚正纯厚有人望者,不牵左右好恶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寻乞补外,出知颍昌府。临行,帝遣内侍赐茶药,宣谕曰:“已用卿言,复相范纯仁矣。”

  先是刘挚罢相,帝欲复用范纯仁,乃出御札以问吕大防。大防对曰:“如所宣示,实允群议。遂遣内侍李倬赍诏书召纯仁赴阙。己未,杨畏言:“纯仁方罢帅降官,名在谪籍,而陛下遽命以为相,赏罚不明,何以诏示天下!”来之邵又言纯仁师事程颐,闇很不才。皆不听。畏与苏辙俱蜀人,前击刘挚,后击苏颂,皆阴为辙道地,太皇太后觉之,故复自外召纯仁。畏寻又言辙不可大用云。

  秋,七月,丙子朔,以范纯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入对,太皇太后曰:“人言相公必先进王觌、彭汝砺,如何?”纯仁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惟陛下加察。”

  辛卯,辽主如黑岭。

  辽枢密使阿苏,以萧托辉尝言其短,深衔之。会西圉不宁,阿苏奏曰:“边隅重大,可择重臣镇抚。”辽主曰:“托辉何如?”阿苏曰:“诚如圣旨。”遂以托辉为西南面招讨使。

 

《宋纪八十三》

 

起昭阳作噩八月,尽阏逢阉茂七月,凡一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元祐八年(辽大安九年)

  八月,辛酉,太皇太后不豫,帝不视事。

  壬戌,遣使按视京东、西、河南、北、淮南诸路水灾。

  戊辰,赦天下。

  吕大防、范纯仁、苏辙、郑雍、韩忠彦、刘奉世入崇庆殿後閤,问太皇太后安。太皇太后谕曰:“今病势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又曰:“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乃呼左右赐社饭,曰:“明年社饭,当思老身也。”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高氏崩。自垂帘以来,召用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安。杜绝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世细,终身不取其一。人以为女中尧、舜。

  己卯,诏以太皇太后园陵为山陵,命吕大防为山陵使。

  庚辰,遣使告哀于辽。

  戊子,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出知定州。

  冬,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言:“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一旦弃四海之养,凡在臣庶,痛心泣血。然臣于此时以无可疑为疑,以不必言而言。盖自太皇太后垂帘以来,屏黜凶邪,裁抑侥幸,横恩滥赏,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无怨憾。万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听,谓太皇太后斥逐旧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亲万几,则某人宜复用,某事宜复行。此乃治乱之端,安危之机,君子小人消长之兆,在陛下察与不察也。昔元祐初,臣任台谏官,尝因奏事帘前,恭闻德音宣谕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即当更改。其它不系利害,亦不须改。每改一事,必说与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语,则太皇太后凡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盖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惇悖慢无礼,吕惠卿奸回害物,蔡确毁谤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李宪、王中正邀功生事,皆是积恶已久,罪不容诛。则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尽是天下之恶,岂可以为非乎!臣又闻明肃皇太后称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亲党,听断庶务,或致过差。及至仁宗亲政,有希合上意,言其阙失者;仁宗降诏,应明肃垂帘时事,更不得辄有上言。圣德广大,度越古今,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戊申,群臣七上表,请听政。

  太皇太后既崩,人怀顾望,莫敢发言。翰林学士范祖禹虑小人乘间为害,上疏曰:“陛下方总揽庶政,延见群臣,此乃国家兴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先太皇太后,性严正不可干犯,故能斥逐奸邪,裁抑侥幸。虽德泽深厚,结于百姓,而小人怨恨,亦不为少,必将有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为太皇太后过者,此离间之言,不可不察也。初,太皇太后同听政,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计,皆言政令不便。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变而更化,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顺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仇疾而共欲去之者也,岂有憎恶于其间哉!惟陛下辨析是非,斥远佞人。有以奸言惑听者,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惩一人以警群慝,则帖然无事矣。此辈既误先帝,又欲误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邪!”苏辙方具疏进谏,及见祖禹奏,曰:“经世之文也。”遂附名同进而毁己草。疏入,不报。

  后数日,祖禹又言:“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为心,罢王安石、吕惠卿等新法而行祖宗旧政,故社稷危而复安,人心离而复合。乃至辽主亦与其宰相议曰:‘南朝遵行仁宗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边吏约束,无生事。’陛下观敌国之情如此,则中国人心可知。今陛下亲万机,小人必欲有所动摇,而怀利者亦皆观望。臣愿陛下上念祖宗之艰难,先太皇太后之勤劳,痛心疾首,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守元祐之政,当坚如金石,重如山岳,使中外一心,归于至正,则天下幸甚!”

  吕希哲言:“君子小人用心不同,有昔时自以过恶招致公论,坐法沈废者,朝思夜度,唯望乘国家变故、朝廷未宁之时,进为险语以动上心。其说大约不过有三:一谓神宗所立法度,陛下必宜修复;二谓陛下当独揽乾纲,不可委信臣下;三谓向来迁谪者当复收用。三者之言,行将至矣,陛下不可以不察。”吕陶亦以为言,皆不报。

  辽阿噜萨古之败于玛古苏也,辽主以耶律托卜嘉代为西北路招讨使。托卜嘉自以尝荐玛古苏,有旧恩,遣人招致之。玛古苏声言约降,托卜嘉遽信之,逆于镇州西南沙碛间,禁士卒无得妄动。已而玛古苏率师骤至,裨将耶律绾、徐盛见其势锐,不及战而走,托卜嘉被害。托卜嘉,仁先之子也。庚戌,赠侍中,谥贞悯。

  玛古苏既胜,准布诸部皆应之,冠倒塌岭。

  壬子,辽遣使籍诸路。癸丑,命乌库节度使慎嘉努率兵援倒塌岭。

  甲寅,辽主驻藕丝淀。

  乙卯,命以马三千给乌库部。

  丙辰,辽有司奏准布掠西路群牧。

  丁巳,辽振西北路贫民。

  己未,辽以燕国王延禧生子,肆赦,妃之族属并进级。

  壬戌,辽以枢密直学士赵延睦参知政事兼同知南院事。

  己巳,辽主命广积贮以备水灾。

  庚午,复内侍乐士宣等六人。苏辙奏:“陛下方亲政,中外贤士大夫未曾进用一人,而推恩先及于近习,外议深以为非。”后数日,复出内批,以刘惟简、梁从政等四人并除入内内侍省职。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词头,帝曰:“止为禁中阙人,兼有近例。”辙曰:“此事非为无例,盖谓亲政之初,先擢内臣,故众心惊疑。”帝释然曰:“除命且留,俟祔庙取旨可也。”

  十一月,范祖禹请追改内侍除命,不报。庚寅,因请对,曰:“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造立三新法,悉变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误国,勋旧之臣屏弃不用,忠正之士想继远引。又用兵开边,结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赖先帝觉悟,罢逐两人;而所引群小已布满中外,不可复去。蔡确连起大狱,王韶创取熙河,章惇开五溪,沈起扰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种谔兴造西事,兵民死伤皆不下二十万。先帝临朝悼悔,谓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吴居厚行铁冶之法于京东,王子京行茶法于福建,蹇周辅行盐法于江西,李稷、陆师闵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刘定教保甲于河北,民皆愁痛,比屋思乱。赖陛下与太皇太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悬。惟是向来所斥逐之人,窥伺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得至左右,必进奸言。万一过听而复用,岂惟正人不敢立朝,臣恐国家自此陵迟,不复振矣。”又论:“汉、唐之亡,皆由宦官。自熙宁、元丰间,李宪、王中正、宋用臣辈用事统兵,权势震灼。中正兼干四路,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馁,死亡最多;宪陈再举之策,致永乐摧陷;用臣兴土木之工,无时休息,罔市进之微利,为国敛怨。此三人者,虽加诛戮,未足以谢百姓。宪虽已亡,而中正、用臣尚在,今召内侍十馀人,而宪、中正之子皆在其中。二人既入,则中正、用臣必将复用,惟陛下念之。”

  时绍述之论已兴,有相章惇之意,祖禹力言惇不可用,帝不悦。

  丙子,御垂拱殿。

  辽枢密使阿苏使人诬奏蕃部掠漠南牧马及居民畜产,招讨使萧托辉不急追捕,罪当死,辽主命免其官。托辉负气,怒则须髯辄张,每有大议,必毅然决之,虽辽主有难色,未尝遽已,见权贵无少屈,竟为阿苏所陷,时人惜之。

  十二月,乙巳,范纯仁言:“臣多疾早衰,自叨宰执以来,益为职事所困。窃位已将五月,辅政讫无寸长,上负国恩。又况蒙命之始,已招弹击之言。伏望察其至诚,退之以礼。”诏不允。帝语吕大防曰:“纯仁有时望,不宜去,可为朕留之,且趣入见。”问:“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对曰:“先帝爱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过甚,激以赏罚,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退而疏陈其要,以为“青苗非所当行,行之终不免扰民。”

  初,太皇太后寝疾,召纯仁曰:“公父仲淹,在章献垂帘时,唯劝章献尽母道,及仁宗亲政,惟劝仁宗尽子道,可谓忠臣,公必能继绍前人。”纯仁泣射曰:“敢不尽忠!”至是群小力排垂帘时事,纯仁奏曰:“太皇太后保佑圣躬,功烈诚心,幽明共鉴。议者不恤国是,一何薄哉!”因以仁宗禁言章献垂帘时事诏书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韩忠彦亦言于帝曰:“昔仁宗始政,群臣亦多言章献之非,仁宗恶其持情甚薄,下诏戒饬。陛下能法仁祖则善矣。”

  甲寅,仿《唐六典》修官制。

  丁巳,辽遣使来吊祭。

  出钱粟十万赈流民。

  辽中京留守窦景庸卒,谥肃宪。

  是月,苏轼赴定州。时国事将变,轼不得入辞。既行,上书言:“臣日侍帷幄,方当戍边,顾不得一见而行;况疏远小臣,欲求自通,难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陛下圣智绝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由此观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早,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进此说,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庙之福,天下幸甚!”

  范纯仁之将入也,杨畏尝有言,纯仁不知。至是吕大防欲用畏为谏议大夫,纯仁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畏倾邪,不可用。”大防曰:“岂以畏尝言公邪?”纯仁始知之。大防素称畏敢言,且先密约畏助己,竟超迁畏为礼部侍郎。及大防充山陵使,甫出国门,畏首叛大防,上疏言:“神宗更法立制以垂万世,乞赐讲求,以成继述之道。”疏入,帝即召对,询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畏遂列上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温伯、李清臣等行义,各加品题。且密奏万言,具陈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与王安石学术之美,乞召章惇为相。帝深纳之,遂复章惇资政殿学士,吕惠卿为中大夫,王中正复遥郡团练使。给事中吴安诗不书惇录黄,中书舍人姚勔不草惠卿、中正诰词,乞追回除命,皆不听。

  先是水官锐意回河,请曰:“河流浅狭,权堰断,使水势入孙村口。”论奏以千百数。诏率下河北转运司议,同列多畏恐,不敢正言,或以不知河事为解。转动副使赵偁,独居中持议,不少假借,每沮却之,因上《河议》,其略曰:“自顷有司回河几三年,工费骚动,半于天下;复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谓分水者,回河流,相地势,导而分之,盖其理也。今乃横截河流,置埽约以扼之。开浚河流,徒为渊潭,其状可见。况故道千里,其间又有高处,故累岁涨落,辄复自断。臣谓当完大河北流两堤,复修宗城废堤,闭宗城口,废上下约,开阚村河门,使河流端直以成深道。聚三河工费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绪,而河患庶几息矣。”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绍圣元年(辽大安十年)

  春,正月,丙申,夏国遣使来贡。

  赵偁又上言:“先帝灼见河势,且鉴屡闭屡塞之患,因顺其性,使之北行,此万世策也。自有司置埽创约,横截河流,回河不成,因为分水。初决南宫,再决宗城,三决内黄,水皆西决,则地势西下,较然可知。今欲弭息河患,而逆地势,戾水性,臣未见其能就效也。臣请开阚村河口,修平乡、巨鹿埽、焦家等堤,浚澶渊故道以备涨水;如此,则五利全而河患息矣。”

  水官又请权堰梁村,缕断张包等河门,闭内黄决口,开鸡爪,疏口地,回河东流。于是诏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乘传相视,且会逐司定议。偁议以为:“东流阔处无二百步,益以涨水,何可胜约!去岁尝开鸡爪十五馀丈,未几生淤,形势可见。一日东流既不容,北流又悉闭,上壅横溃之患,可胜道哉!请先导张包以存北流,修西堤以备涨水,因其顺快,水流既通,则河将自成矣。”时独东路提刑上官均与偁议合,而众相论难,累日不决。乃周视东北流,较形势,审利害,会逐司诰之,曰:“将浚鸡爪以决东河于北流,可乎?”水官曰:“不可。张包存则东流败矣。”诏使曰:“审尔,则水之趋北,势也,奈何逆之?”由是从偁议,奏请存张包而治北流。会诏中格,复罢。

  是月,辽主如春水。

  准布别部侵辽,四捷军都监特默死之。

  二月,丁未,以户部尚书李清臣为中书侍郎,以兵部尚书邓温伯为尚书右丞。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时进用大臣,皆从中出,侍从、台谏,亦多不由进拟。范纯仁乃言于帝曰:“陛下亲政之初,四方拭目以观,天下治乱,实本于此。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不仁者远。纵未能如古人,亦须极天下之选。”帝不纳。

  己酉,葬宣仁圣烈皇后于永厚陵。己未,祔神主于太庙。

  甲子,诏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罢避高遵甫讳。

  是月,夏国进马,助太皇太后山陵;复遣使再议易地,诏不允。

  三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癸酉,以知陈州蔡卞为中书舍人。

  乙亥,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罢。大防位首相逾六年,当国日久,群怨皆归。及宣仁始祔庙,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因疏列神宗简拔之人章惇、安焘、吕惠卿等,以备进用。大防亦自求去位,帝亟从之,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后二日,改知永兴军。

  乙酉,御集英殿,试进士,策曰:“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李清臣之词也。

  戊子,徙封徐王颢为冀王。

  癸巳,诏赈京东、河北流民,贷以谷麦种,谕使还业,蠲今年租税。

  丁酉,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九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时考官取进士答策者,多主元祐。及杨畏覆考,乃悉下之,而以主熙、丰者署前列,拔毕渐为第一。自此绍述之论大兴,国是遂变矣。

  是日,苏辙罢。先是辙上疏曰:“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绍复熙宁、元丰之意。臣谓先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不可改者。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不受尊号,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顾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黜罢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制西夏;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凡如此类,皆先帝之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也。至于其它,事有失当,何世无之!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谶决事,上下恐惧,人怀不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厚恺悌之政,后世称焉。本朝真宗,右文偃武,号称太平,而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章献临御,揽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绝口不言。英宗自籓邸入继,大臣创濮庙之议;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答,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以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愿陛下反覆臣言,慎勿轻事改易。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之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辞,大事去矣。”奏入,不报。

  辙又具札子言:“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改更,自当宣谕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尝略闻此言,而忽因策问进士,宣露密旨。譬如家人,父兄欲有所为,子弟皆不与知,而与行路谋之,可乎?”帝固不说,李清臣、邓温伯又先媒蘖之。及面论,帝益怒,遂责辙以汉武比先帝,辙曰:“汉武,明主也。”帝曰:“卿意但谓武帝穷兵黩武,末年下哀痛之诏,岂明主乎!”帝声甚厉,辙下殿待罪,众莫敢救。范纯仁从容言曰:“武帝雄才大略,史无贬辞,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可如呵斥奴仆。”邓温伯越次进曰:“先帝法度,为司马光、苏辙坏尽。”纯仁曰:“不然。法本无弊,弊则当改。”帝曰:“人谓秦皇、汉武。”纯仁曰:“辙所论,事与时也,非人也。”帝为之少霁。辙平日与纯仁多异,至是乃服,退,举笏谢曰:“公,佛地位人也。”归家,亟具奏,乞赐屏逐,诏以辙为端明殿学士、知汝州。中书舍人吴安诗草制,有“风节天下所闻”及“原诚终是爱君”之语,帝怒,命别撰词。辙止散官知汝州,安诗寻亦罢为起居舍人,从虞策、郭知章等言也。

  河内尹焞应举,见发策黜元祐之政,乃叹曰:“尚可以干禄乎!”不对而出。焞少师事程颐,谓颐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颐曰:“子有母在。”焞归,告其母陈,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颐闻之曰:“贤哉母也!”于是终身不就举。

  夏,四月,甲辰,命中书舍人蔡卞同修国史,以国子司业翟思为左司谏,左朝奉郎上官均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刘拯并为监察御史。

  召淮南转运副使张商英为右正言。商英在外久不召,积憾元祐大臣,攻之不遗馀力,上疏言:“神宗盛德大业,跨绝今古,而司马光、吕公著、刘挚、吕大防,援引朋俦,敢行讥议。凡详定局之见明,中书之勘会,户部之行遣,言官之论列,词臣之诰命,无非指擿决扬,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内,击逐股肱于外,天下之势,岌岌殆矣!今天清日明,诛赏未正,乞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付臣等看详签揭以上,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又指吕大防、梁焘、范祖禹为奸邪,以司马光、文彦博为负国,言吕公著不当谥正献,甚者至以宣仁双吕、武。始,商英在元祐时,作《嘉禾颂》,以文彦博、吕公著比周公,又作文祭司马光,极其称美,至是乃追论其罪。又言:“愿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昌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其以险语激怒当世概类此。

  辽主驻春州北平淀。

  乙巳,三省言役法尚未就绪,帝曰:“止用元丰法而减去宽剩钱,百姓何有不便邪?”范纯仁曰:“四方利害不同,须因民立法,乃可久也。”帝曰:“令户部议之。”

  阿里骨遣使来献狮子。

  丙午,以旱,诏恤刑。

  庚戌,以知江宁府曾布为翰林学士。布自瀛州徙江宁,诏许入觐,遂有是命。布言先帝政事,当复施行,且乞改元以顺天意。

  以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

  台臣共言苏轼行吕惠卿制词,讥讪先帝:壬子,诏轼落职,如英州。

  范纯仁上疏曰:“熙宁法度,皆吕惠卿附会王安石建议,不副先帝爱民求治之意。至垂帘时,始用言者,特行贬窜,今已八年矣。言者多当时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纳忠,而今乃有是奏,岂非观望邪?”

  辽自准布侵边,诸属国多从之叛。边臣间有斩获,诸部亦有降者。而玛古苏猖獗太甚,辽主乃以耶律额特勒为都统,耶律图多为副都统,耶律图鲁为都监,往讨之。

  癸丑,诏改元绍圣。

  白虹贯日。

  以侍讲学士范祖禹为龙图阁直学士、知陕州。先是帝欲以祖禹代苏辙,而沮之者甚众。祖禹力求出,乃有是命。

  太子少师致仕冯京卒。帝临奠,蔡确之子渭,京婿也,于丧次阑诉父冤。甲寅,诏复确右正议大夫。

  诏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

  以吏部尚书胡宗愈为通议大夫、知定州。

  壬戌,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惇赴召,沙县陈瓘随众道谒。惇素闻其名,独邀与同载,访当世之务,瓘曰:“请以所乘舟喻,偏重其可行乎?或左或右,其偏一也。明此,则行可矣。”惇默然。瓘复曰:“天子待公为政,敢问将何先?”惇伫思良久,曰:“司马光奸邪,所当先辨。”瓘曰:“公误矣,此犹欲平舟势而移左以置右也。果尔,将失天下之望。”惇厉色曰:“光辅母后,独掌政柄,不务纂绍先烈,肆意大改成绪,误国如此,非奸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迹,则不为无罪。若指为奸邪,又复改作,则误国益甚矣。”乃为惇极论熙、丰、元祐之事,以为:“元丰之政,多异熙宁,则先志固已变而行之。温公不明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说,行之太遽,所以纷纷至今。为今日计,唯当消朋党,持中道,庶可救弊。若又以熙、丰、元祐为说,无以厌服公论。”瓘辞辨忼慨,议论劲正,惇虽迕意,亦颇惊异,遂有兼收元祐之语,留瓘共饭而别。

  范纯仁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帝既亲政,言者急论垂帘时事。纯仁数称疾求罢,最后出居慈孝寺,请降诏以禁约言者,帝不从。纯仁连章求罢,许之。陛辞日,命坐,赐茶,慰劳甚渥。帝曰:“卿耆德硕望,朝廷所倚赖,今虽在外,凡时政有可裨益者,但入文字言之,无事形迹。”纯仁顿首受命。

  命曾布修《神宗正史》。

  丙寅,罢五路经律通礼科。

  丁卯,诏诸路使:“免役法依元丰八年见行条约施行。”

  邓温伯言:“旧名润甫,昨避高陈王讳,今请复旧名。”从之。

  戊辰,同修国史蔡卞上疏言:“先帝盛德大业,卓然出千古之上,而《实录》所纪,类多疑似不根,乞验索审订。重行刊定,使后世无所迷惑。”诏从之,以卞兼国史修撰。

  己巳,辽除玉田、密云流民租赋一年。

  是月,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议大夫,徙知袁州。责词略曰:“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置在言路,使诋先朝,反以君父为仇,无复臣子之义。”中书舍人林希所草。老奸,盖阴斥宣仁也。希典书命,自司马光、吕大防、公著、刘挚等数十人之制,极其丑诋。一日,草制罢,掷笔于地曰:“坏尽名节矣!”

  闰月,壬申,以陆师闵等二十三人为诸路提举常平官。

  癸酉,罢十科举士法,从井亮采言也。

  翟思言:“先帝正史,将以传示万世。访闻秉笔之臣,多刊落事迹,变乱美实,以外应奸人诬诋之说。今既改命史官,须别起文,请降旨取《日历》、《时政记》与今《实录》参对。。”从之。

  甲申,以观文殿学士安焘为门下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