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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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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亥,诏司农寺以常平米三十二万斛、三司米百九十万斛置官场,减直出粜。

  辽主如特古里。以耶律巢为北院大王。

  翰林学士韩维对延和殿。帝曰:“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己,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闭。”帝感悟,即命维草诏行之。

  乙丑,诏曰:“朕涉道日浅,暗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今,旱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日滋久,未蒙体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与?何嘉气之不久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二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诏出,人情大悦。

  夏,四月,辛末,辽以奚人达噜三世同居,赐官旌之。

  自去岁秋七月不雨至于是月,帝忧形于色,嗟叹恳恻,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不免。今旱虽久,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耳。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者。”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臣未之闻也。”

  初,光州司法参军福清郑侠为安石所奖拔,感其知己,思欲尽忠。秩满入都,时初行试法之令,选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进,侠以未尝习法辞。问以所闻,侠曰:“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在侠心不能无区区也。”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数以书言法之为民害者。久之,监安上门。安石虽不悦,犹使其子雱来,语以试法。方置修经局,又欲辟为检讨,命其客黎东美谕意。侠曰:“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所以来,求执经相君门下耳。而相君发言持论,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者亦浅矣。果欲援侠而成就之,取其所献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是时,免行法出,人以为苦,虽负水、拾发、担粥、提茶之属,非纳钱者不得贩鬻。税务索市利钱,其末或重于本,商人至以死争,如是者不一。侠因东美列其事。未几,诏小夫负贩者免征,商之重者,日损其七,它皆无所行。

  至是大旱,东北流民,扶携塞道,羸瘠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买麻糁麦面合米为糜,或茹木实草根,至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侠知安石不可谏,乃绘所见为图,具疏诣閤门,不纳,遂称密急,发马递,上之银台司。其略曰:“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苗焦枯,五种不入,群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草木鱼鳖,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知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流离逃散、皇皇不给之状,图以上闻者。臣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于千万里之外,有甚于此者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寸,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疏奏,帝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久,寝不能寐。冀日,癸酉,遂命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衙具熙、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欢叫相贺。是日,果雨。

  甲戌,辅臣入贺。帝出侠图及疏示辅臣,且责之,皆再拜谢,外间始知所行之由。群奸切齿,遂以侠付御史狱,治其擅发马递罪。吕惠卿、邓绾言于帝曰:“陛下数年以来,忘寝与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赐,一旦用狂夫之言,罢废殆尽,岂不惜哉!”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一切如故,惟方田暂罢。

  河州之被围也。王韶自京师还,至兴平,闻之,乃与李宪日夜驰至熙州。熙方城守,韶命撤之,选兵得二万。诸将欲趋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也。”乃直趋定羌城。乙亥,破四蕃结河川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玛尔戬知有援,拔栅去。

  初,景思立覆军,贼势复振,而京师风霾旱灾相仍,议者欲弃河湟,帝数遣中使戒韶持重勿出。及是捷闻,乃大喜,赐诏嘉之。

  丙子,御殿,复膳。求言诏下,判西京御史台司马光读之感泣,欲默不忍,乃复上疏曰;“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团练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它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知青州滕甫言:“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诏,自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皆不听。

  己卯,以高遵裕为岷州团练使。

  甲申,诏:“边兵死事无子孙者,廪其亲属终身。”

  王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山踏白城后,焚贼八千帐,斩首七十馀级。玛尔戬穷蹙,乙酉,率酋长八十馀人诣军门降。

  是日,雨雹。

  丙戌,王安石罢;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韩绛复同平章事,翰林学士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安石秉政五年,更法度,开边疆,老成正士,废黜殆尽,儇慧巧佞,超进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专。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语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吾闻民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帝曰:“此所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众,欲保全之,不若暂出之于外。”帝曰:“群臣惟安石为国家当事。”时帝弟岐王颢在侧,因进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败坏天下邪?汝自为之!”颢泣曰:“何至是!”皆不乐而罢。久之,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奈何?”帝始疑之。及郑侠疏进,安石不自安,求去位,帝再四慰留,欲处以师傅之官。安石不可,愿得便郡,乃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吕惠卿使其党变姓名投匦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韩绛代己而惠卿佐之,帝从其请。二人守其成规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以南江蛮懿州地置沅州。

  己丑,诏曰:“朕度时之宜,造为法令,已行之效,固亦可见。吏有不能奉承,然朕终不以吏或违法之故辄为之废法,要当博谋广听,按违法而深治之。”时吕惠卿虑中外因王安石罢相言新法不便,以书遍遗诸路监司、郡守,使陈利害,又白帝降此诏申明之。

  壬辰,帝与执政论免行钱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使百姓出钱轻于往日,即是良法。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以为言者,此实除去牙前陪费深弊。且天下贡物所以奉一人者,朕已悉罢,群臣亦当体朕此意,以爱惜百姓为心。”冯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于爱民,然措置之间,或有未尽,但当广开聪明,尽天下之议,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则天下受赐矣。”

  诏中书,自熙宁以来创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编类以进。

  丁酉,诏王韶发玛尔戬及其家赴阙。进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初,韶入朝,加资政殿学士,至是又加观文殿学士。非尝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辽遣枢密副使萧素等议疆界于代州境上。

  初,刘忱、吕大忠既奉使,而大忠遭父丧,有诏起复,知代州。忱对便殿,奏曰:“臣受命以来,在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有尺寸侵辽地。臣既辱使诣,当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敕曰:“辽理屈则忿,卿姑如所欲与之。”忱不奉诏。至是与素等会于代,素等设次,据主席,大忠却之,乃移次于长城北。大忠数与素等会,皆以理折之,稍屈。辽指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垅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土垅,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岭,相持久之,不决。

  五月,戊戌朔,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李师中言:“旱既太甚,民将失所。今日之事,非有动民之行,应天之实,恐不足以塞天变。伏望诏求方正有道之士,召诣公车对策;如司马光、苏辙辈,复置左右,以辅圣德。如此而后,庶几有敢言者。臣愚不肖,亦未忘旧学,陛下欲为富国强兵之事,则有禁暴丰财之式;欲为代工熙载之事,则有利用厚生之道。有臣如是,陛下其舍诸!”帝以师中敢肆诞谩,辄求大用,责授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师中素为王安石所恶,至是吕惠卿附安石意,请出师中疏付外,因摘其语激帝怒,遂废斥之。

  壬寅,雨雹;癸卯,又雨雹。

  辛亥,罢制科。自孔文仲对策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进士已罢诗赋,所试事业,即与制科无异,何必得置是邪?”帝然之。已而秘阁考试所言应制科陈彦古所试六论不识题及字数皆不足,至是吕惠卿执政,复言制科止于记诵,非义理之学,遂诏罢之。

  丙辰,以馆阁校勘吕升卿、国子监直讲沈季长并为崇政殿说书。升卿,惠卿弟也,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帝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帝问难甚苦,季长辞屡诎。帝问从谁受此义,曰:“受之王安石。”帝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礼及吕惠卿所为,以为必累安石。雱等甚恶之,故不甚进用。

  壬戌,国子监言:“太学生员多而斋舍少,先以朝集院为律学外,屋尚百馀间,乞尽充学舍。”从之。为屋百楹,学者以千计。

  乙丑,大雨水,坏陕、平陆二县。

  丙寅,辽主以久旱,命录囚。

  是月,三司使曾布、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并罢。

  初,嘉问提举市易,连以羡课受赏,帝闻其扰民,以语王安石,安石力辨,至诋帝为丛脞,不知帝王大略。且曰:“非嘉问,孰敢不避左右近习?非臣,孰为嘉问辨?”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为不便?”安石请言者姓名,令嘉问条析以奏。时市易隶三司,嘉问恃势陵使薛向,出其上。及布代向,怀不能平。会帝出手答刂询布,布访于魏继宗,具上嘉问多收息干赏,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帝将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于是诏布与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胁继宗使诬布,继宗不从。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听之,安石持不可。帝遂诏中书曰:“朝廷设市易,本为平准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顾使中人之家失业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厘定其制。”

  布见帝,言曰:“臣每闻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骎骎乎间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书于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历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恐未之有也。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贻笑四方?”帝颔之。事未决,安石去位。惠卿执政,遂治前狱,请令中书悉取案牍异同以奏。后二日,布对延和殿,条析先后所陈并较治平、熙宁出入钱物数以闻。帝方虑岁费浸广,令布送中书。至是诏章惇、曾孝宽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户房会财赋数,与布所陈异,而嘉问亦以杂买务多入月息不觉,皆从公坐有差。未几,并落职,布出知饶州,嘉问出知常州。

  六月,戊辰,辽主亲出题试进士,旋放进士刘霄等如额。

  壬申,辽主命臣庶皆得直言得失。

  丙子,辽主御永安殿策贤良。

  丁亥,广州凤凰见。

  以玛尔戬为荣州团练使,赐姓名赵思忠。

  辛卯,诏以司天监新制浑仪、浮漏于翰林天文院安置。

  初,日官皆市井庸贩,法象、图器,一无所知。乃以太子中允沈括提举司天监,始制浑仪、景表、五壶浮漏;招卫朴造新历;募天下上太史占书,杂用士人,分方技科为五。至是浑仪、浮漏成,括与秋官正皇甫愈等各赐银绢有差。

  乙亥,诏监安上门郑侠勒停,编管汀州。

  始,朝廷以侠为狂,置而不问。及吕惠卿执政,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席逾寸。侠又上疏论之,仍取唐魏征、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杞传为两轴,题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辈而反于崇,璟者,各以其类,复为书献之。疏极陈时政得失、民间疾苦,凡五千言,且曰:“安石为惠卿所误至此,今复相扳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已诛,贵妃未戮,人以为贼本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惠卿大怒,白旁,重责之。

  乙酉,帝谓辅臣曰:“天下财用,朝廷若少留意,则所驶可胜计。昨者拨并军营,令会计减军员十将以下三千馀人,除二节特支及傔从外,一岁省钱四十五万缗,米四十万石,绢二十万匹,布三万端,草二百万束。若每事如此,及诸路转运使得人,更令久任,使之经画,财其可胜用哉!”

  秋,七月,癸卯,群臣五上尊号曰绍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丙辰,辽主如秋山。

  辽俗君臣尚猎,而辽主尤善骑射,往往以国服先驱,所乘马号飞电,瞬息百里,常驰入深林邃谷,扈从求之不得。萧后素慕唐徐贤妃之为人,上疏谏曰:“妾闻穆王远驾,周德用衰;太康佚豫,夏社几屋。此游佃之往戒,帝王之龟鉴也。顷见驾幸秋山,不闲六御,特以单骑从禽,深入不测,此虽威神所届,万灵自为拥护,倘有绝群之兽,果如东方所言,则沟中之豕,必败简子之驾矣。妾虽愚暗,窃为社稷忧之。惟陛下尊老氏驰骋之戒,用汉文吉行之旨,不以其言为牝鸡之晨而纳之。”辽主虽嘉纳而心颇厌远。以后遂稀得见。

  辽有女子耶律常格,太师迪噜之妹也,操行修洁,自誓不嫁,能诗文,不苟作。尝作文以述时政,其略曰:“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人主当任忠贤,人臣当去比周,则政化平,阴阳顺。欲怀远则崇恩尚德,欲强国则轻徭薄赋。四端、五典,为治教之本;六府、三事,实生民之命。淫侈可以为戒,勤俭可以为师。错枉则人不敢诈,显忠则人不敢欺。勿泥空门,勿饰土木,勿事边鄙,妄费其金帛。满当思溢,安必虑危。刑罚当罪,则民劝善;不宝远物,则贤者至。建万世磐石之业,制诸邦强横之心。欲率下则先正身,欲治远则始朝廷。”所言多切时弊,辽主虽善之而不能用。时枢密使耶律伊逊方揽权,闻其才,屡求诗,常格遗以回文,伊逊知其讽己,衔之。

  癸亥,以米十五万石赈河北西路灾伤。

  是日,辽主谒庆陵。

  时免役出钱或未均,司农寺言五等丁产簿多隐漏不实。吕惠卿用其弟曲阳县尉和卿计,创手实法,请行之。其法,官为定立物价,使民各以田亩、屋宅、资货、畜产随价自占。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非用器、食粟而辄隐落者许告,获实,以三分之一充赏。预具式示民,令依式为状,县受而籍之,以其价列定高下,分为五等,既该见一县之民物产钱数,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钱。诏从其言,于是民家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鸡豚亦遍抄之。

  初,惠卿创是法,犹令灾伤五分以上不预。荆湖察访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由是益困。

  八月,丙戌,命知制诰沈括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先是遣内侍籍民车,人未喻朝廷意,相扰为忧。又,市易司患蜀盐不可禁,欲尽实私井而运解盐以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对曰:“知之。”帝曰:“何如?”括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之。”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历世。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偏箱鹿角,以禽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便捷。今民间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世谓之太平车,恐兵间不可用耳。”帝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括对曰:“私井既容其扑卖,则不得无私易。一切实之,而运解盐,使一出官售,此亦省刑罚、笼遗利之一端。然忠、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知辽盐又何如止绝?若更须列候加警,则恐得不偿费。”帝颔之。明日,二事俱寝。执政喜,谓括曰:“君有何术,立谈而罢此二事?”括曰:“圣主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若车可用,虏盐可禁,括不敢以为非也。”括自太子中允擢知制诰才三月,至是察访河西路所陈凡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癸巳,集贤院学士宋敏求上编修《閤门仪注》。

  九月,丁未,有司言:“供亿钱谷多在浙西,计置及水利事尽在苏、秀等,今分为西路,必至阙事。”于是诏两浙仍合为一路。

  庚戌,辽主如东京,谒二仪、五鸾殿。

  壬子,三司火,自巳至戌止,焚屋千八十楹,案牍殆尽。时元绛为三司使,宋迪为判官,迪遣使煮药失火。火炽,帝御西角楼以观。知制诰章惇判军器监,遽部本监役兵往救,经由西角楼,帝顾问,左右以惇为对。明日,迪夺官,绛罢,以章惇代之。诏诸路,熙宁五年文帐悉封上,防其因火为奸也。

  癸丑,置三十七将,京畿七、河北十七、京东十、京西三,从蔡挺请也。

  知大名府文彦博言:“河溢坏民田,多者六十村,户至万七千,少者九村,户至四千六百,愿蠲租税。”从之。又命都水诘官吏不以水灾闻者。外都水监丞程昉以忧死。

  都水监丞刘璯言:“自开直河,闭鱼肋,水势增涨,行流湍急,渐塌河岸;而许家港、清水镇河极浅漫,几于不流。虽二股深快,而薄泊以东,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略无固护。设遇漫水出岸,牵回河头,将复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闭清水镇河,筑缕河堤一道,以遏涨水,使大河复循故道。又退出良田数万顷,俾民种耕。而博州界堂邑等退背七埽,岁减修护之费,公私两济。”从之。

  代北疆议逾时不决,辽复遣萧禧来言。甲寅,诏枢密院议边防。

  癸亥,辽主祠木叶山。

  冬,十月,丁卯,辽主驻藕丝淀。

  壬申,遣中使赐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诏曰:“通好北敌,凡八十年,近岁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无定封,故造衅端,妄来理辨。比敕官吏同加按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敌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

  琦奏言:“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因循苟且,治国之本,必先聚财积谷,募兵于农,则可鞭笞四夷,复唐故疆。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置市易务,次第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怒于畎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众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且言:‘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堕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若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矣。”

  弼言:“朝廷诸边用兵,辽所以先期求衅。不若委边臣诘而严备之,来则御,去则备;亲征之谋,未可轻举。且选人报聘。彼籍吾岁赐,方能立国,岂无欲安静之理!”

  彦博言:“萧禧之来,欲以北亭为界,缘庆历西事未平之时,来求黄嵬之地,容易与之。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证。若萌犯顺之心,当预备边,使战胜守固而已。”

  公亮言:“嘉祐间,夏国妄认同家堡为界,延州牒问,遂围大顺,寇边不已,绝其岁赐,始求帖服。今待辽极包容矣,不使知惧,恐未易驯扰。控制之术,毋令倒持。”

  帝召刘忱、吕大忠与执政议之,将从其请。大忠曰:“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尽索关南地,亦与之乎?”帝默然。忱与大忠坚执不与,扫政知不可夺,乃罢忱还三司,许大忠终制。

  丁丑,辽命有司颁行《史记》、《汉书》。

  辽以知蓟州事耶律庶箴善属文,迁都林牙。庶箴上表,乞广本国姓氏曰:“我朝创业以来,法制修明,惟姓氏止分为二,耶律与萧而已。始,太祖制契丹文字,取诸部乡里之名,续作一篇,著于卷末。臣请推广之,使诸部各立姓氏,庶男女婚媾,有合典礼。”辽主以旧制不可遽厘,不听。

  戊寅,诏浙西路提举司出米赈常、润州饥。

  韩绛请选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赋、场务、坑冶、河渡、房园之类,租额、年课及一路钱谷出入之数,去其重复,岁比较增亏、废置及羡馀、横费,计赢阙之处,使有无相通,而以任职能否为黜陟,则国计大纲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为言。庚辰,诏置三司会计司,以绛提举。

  范纯仁自和州徙知邢州,未至,癸巳,诏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纯仁过阙,入对,帝曰:“卿父在庆著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卿随侍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纯仁度必有以开边之说误帝者,对曰:“臣儒家,末尝学兵法。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缮治城垒,爱养百姓,臣策疲驽不敢辞。若使开拓封疆,侵攘边境,非臣所长,愿别择才帅。”帝曰:“卿才何所不能,顾不肯为朕悉心耳。”遂行。

  十一月,戊午,高丽贡于辽。

  己未,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

  吕惠卿得君怙权,虑王安石复进,乃援郊祀赦例,荐安石为节度使。方进答刂,帝察知其情,遽问曰:“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惠卿无以对。

  十二月,丙寅,省熙、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员。

  丁卯,文武官加恩。

  以知熙州王韶为枢密副使。

  辛巳,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康。大赦。

  往时高丽入贡,皆自登州。是岁,遣其臣金良鉴来言,乞改涂由明州诣阙;从之。

  淯井、长宁夷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内附。

  辽生女直部节度使阿库纳卒。女直本女真,避辽兴宗讳,改曰女直。其始祖曰函普,函普生乌鲁,乌鲁生跋海,跋海生绥可,绥可生石鲁,石鲁生阿库纳,阿库纳能役属诸部。会辽五国佛宁部节度使巴哩美叛,辽将致讨,阿库纳恐辽兵深入,得其山川险易,或将图之,乃告辽曰:“彼可计取也。若用兵,必先走险,非岁月可平。”从之。阿库纳因袭而禽之以献。辽主召见,燕赐加等,授生女真部节度使,始有官属,纪纲渐立矣,然不肯受印,系辽籍。其部内旧无铁,邻国有以甲胄往鬻者,必厚价售之。得铁既多,因以修弓矢,备器械,兵势稍振,前后愿附者众。至是五国穆延部舍音贝勒复叛辽,阿库纳伐之,舍音败走。阿库纳将见边将,自陈败舍音之功,行次拉林水,疾作而死。于是和里布嗣。

 

 

《宋纪七十一》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柔兆执徐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八年(辽太康元年)

  春,正月,乙未,辽主如混同江。

  庚子,蔡挺罢。挺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是日,冯京亦罢。

  初,郑侠劾吕惠卿奸邪,且荐冯京可用,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等事,惠卿奏为谤讪,令中丞邓绾、知制诰邓润甫治之,坐编管汀州。御史台吏杨忠信谒侠曰:“御史缄默不言,而君上书不已,是言责在监门而台中无人也。”取怀中《名臣谏疏》二帙授侠曰:“以此为正人助。”

  京与惠卿同在政府,议论多不合,而王安国素与侠善,惠卿欲并中之,乘间白帝曰:“侠书言青苗、助役、流民等事,此众所共知也。若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侠安从知?盖侠前后所言,皆京使安国导之,乞追侠付狱穷治。”已而帝问京曰:“卿识郑侠乎?”对曰:“臣素未之识。”帝颇疑之。御史知杂事张璪承惠卿旨,劾侠尝游京之门,交通有迹。邓绾、邓润甫言王安国尝借侠奏稿观之,而有奖成之言,意在非毁其兄。诏付御史狱。时侠已行至太康,还,对狱,实不识京,但每遣门人吴无至诣检院投匦时,集贤校理丁讽辄为无至道京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上举鞭揖之曰:“君可谓独立不惧!”侠曰:“不意丞相为小人所误,一旦至此!”安国曰:“非也。吾兄自以为人臣不当避怨,四海九州之怨悉归于己,而后可为尽忠于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者。”

  狱成,侠改送英州编管,无至及忠信皆编管湖外,京以右谏议大夫出知亳州,讽落职,安国放归田里。舍人钱藻草京制,有“大臣进退,系时安危,持正不回,一节不挠”等语。邓绾惧京再入,且希惠卿旨,言藻撰词失当,于是藻亦落职。

  始,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国恶其憸巧,数面折之。一日,安石与惠卿论新法于其第,安国好吹笛,安石谕之曰:“宜放郑声。”安国曰:“亦愿兄远佞人。”惠卿知其以佞人目己,深衔之,至是因侠狱陷安国。侠赴汀州,方在道,惠卿令奉礼郎舒亶往捕,搜其筐,得所录《名臣谏疏》,有言新法事及亲朋书札,悉按姓名治之。惠卿欲致侠于死,帝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忠诚亦可嘉,岂宜深罪!”但徙侠英州。既至,得僧屋将压者居之,英人无贫富贵贱皆加敬,争遣子弟从学,为筑室以迁焉。

  壬寅,辽赈云州饥。

  丙午,分京东为东、西两路,青、淄、潍、莱、登、密、沂、徐八州、淮阳军为东路,郓、兗、齐、濮、曹、济、单七州、南京为西路。

  辍江南东路上供米,均给灾伤州军。

  丁未,御宣德门观灯。

  乙卯,诏出使廷臣,所至采吏治能否以闻。

  雨木冰。

  丁巳,权永兴军等路转运使皮公弼言:“交子之法,以方寸之纸,飞钱致远;然不积钱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虢铁冶,所收极广,苟即冶更铸折二钱,岁除工费外,可得百万缗为交子本。”并上可行十二事。帝批委公弼总制营办。

  戊午,诏:“所在流民归业者,州县资遣之。”

  己未,洮西安抚司以岁旱,请为粥以食羌户饥者。

  二月,甲子,以太常寺太祝王安上为右赞善大夫、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

  增陕西钱监改铸大钱,从皮公弼请也。

  丙寅,封皇子僴为景国公。

  丁卯,辽以祥州火灾,遣使恤之。

  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复以本官同平章事。初,吕惠卿迎合安石,骤至执政。既得志,遂叛安石,忌其复用,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为。一时朝士见惠卿得君,谓可倾安石以媚惠卿,遂更朋附之。时韩绛颛处中书,事多稽留不决,且数与惠卿争论,度不能制,密请帝复用安石,帝从之。惠卿闻命愕然。翼日,帝遣中使赍诏召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而进,七日至京师。

  戊寅,命枢密副都承旨张诚一、入内押班李宪等行视宽广处,关殿前司差马步军二千八百人,教李靖营阵法。

  乙酉,察访使曾孝宽言:“庆历八年,尝诏河北州军,坊郭第三等,乡村第二等,每户养被甲马一匹,以备非时官买,乞检令施行。”从之。户马法始于此。

  丙戌,诏停京畿土功七年。

  辽主驻大鱼泺。丁亥,以鹰坊使耶律阳陆获头鹅,加工部尚书。

  三月,丁酉,赈润州饥。

  戊戌,知河州鲜于师中乞置蕃学,教蕃酋子弟,赐田十顷,岁给钱千缗,增解进士二人;从之。

  庚子,辽复遣萧禧来理河东黄嵬地,命韩缜与禧议之,争辩或至夜分。禧执分水岭之说不变,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后反。”帝不得已,遣知制诰沈括报聘。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分界,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馀里,表论之。帝喜,谓括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命以画图示禧,禧议始屈。乃赐括白金千两,使行。括至辽,辽枢密副使杨遵勖来就议,括得地讼之籍数十,预使吏士诵之,遵勖有所问,则顾吏举以答;它日复问,亦如之。遵勖无以应,谩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老。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竟不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在道,图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之淳庞,人情之向背,为《使契丹图》,上之。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乙巳,辽主命太子写佛书。

  癸丑,复赈常、润饥民。

  戊午,太白昼见。

  张方平以宣徽北院使出知青州。未行,帝问方平以祖宗御戎之策,对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详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力御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又欲远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让、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之族,致继迁之变,二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赵德明纳款,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险徼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

  夏,四月,乙丑,诏减将作监冗官。

  太常礼院言:“已尊僖祖为太庙始祖,当正东向之位,仍请自今禘祫著为定礼。”乙亥,诏恭依。

  丙子,辽赈平州饥。

  戊寅,以吴充为枢密使。

  壬午,湖南江水溢。

  乙酉,辽主如犊山。

  闰月,枢密使陈升之以足疾请外;乙未,罢为检校太尉、镇江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扬州。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初附王安石,及拜相,即求解条例司。世以是讥之,号为“筌相”。

  广源州蛮刘纪寇邕州,归化州侬智会败之。

  壬寅,沈括上《奉元历》,行之。

  癸卯,宣徽北院使、知青州张方平改判永兴军。分秦凤兵为四将。

  丙午,辽赈平、滦二州饥。

  庚戌,辽皇孙延禧生,太子浚之子也。辽主喜甚,旋命太子妃之亲及东京僚属赐爵有差。

  壬子,沂州民硃唐告前馀姚县主簿李逢谋反,辞连宗室右羽林大将军世居、河中府观察推官徐革,命御史中丞邓绾、知谏院范百禄、御史里行徐禧杂治之。狱具,世居赐死,逢、革等伏诛。初,蜀人李士宁,得导气养生之术,又能言人休咎,以此出入贵家。尝见世居母康,以仁宗御制诗赠之,又许世居以宝刀,且曰:“非公不可当此。”世居与其党皆神之,曰:“士宁,二三百岁人也。”解释其诗,以为至宝之祥。及鞫世居得之,逮捕士宁。而王安石故与士宁善,百禄谓士宁以妖妄惑世居致不轨,罪当死;禧右士宁,以为无罪。帝命御史知杂、枢密承旨参治,执政主禧议,士宁但决杖,配永州;而百禄坐报上不实,贬监宿州税。百禄,镇兄子也。惠卿始兴此狱,连坐者甚众,欲引士宁以倾安石。会安石再入秉政,谋遂不行。

  丁未,赐大理寺丞欧阳发进士出身。发,修之子也。

  甲寅,录赵普后。

  乙卯,诏西南蕃五姓蛮五年一入贡。

  五月,辛酉朔,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甲子,分环庆兵为四将。

  丁丑,雨土及黄毛。

  甲申,熙河路蕃官殿直顿理谋叛,伏诛。

  己丑,遣使赈鄜延、环庆饥。

  六月,癸巳,辽以兴圣宫使奚人色嘉努知奚六部大王事。

  戊戌,辽知三司使事韩操,以钱谷增羡,授三司使。

  辛丑,都官员外郎刘师旦言:“《九域图》,自大中祥符六年修定,至今六十馀年,州县有废置,名号有改易,等第有升降,且所载古迹,或俚俗不经,乞选有地理学者重修。”乃命馆阁校勘曾肇、光禄丞李德刍删定。既而言旧书不绘地形,难以称图,更赐名《九域志》。

  癸卯,辽遣使按问诸路囚。以特里衮大悲努为始平军节度使,出参知政事柴德滋为武定军节度使。

  丙午,酾汴水入蔡河以通漕,从都水监丞侯叔献请也。渠成而舟不可行,寻废。

  己酉,王安石进所撰《诗、书、周礼义》。帝谓安石曰:“今谈经者言人人殊,何以一道德?卿所撰经义,其以颁行,使学者归一。”遂颁于学官,号曰《三经新义》。

  辛亥,加安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惠卿给事中,王雱龙图阁直学士。雱辞新命,惠卿劝帝许之,由是王、吕之怨益深。安石《新义》行,士子以经试于有司,必宗其说,少异,辄不中程。晚岁又为《字说》二十四卷,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天下争传习之,而先儒之传注悉废,士亦无复自得之学。故当时议者,谓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

  乙卯,吐蕃贡于辽。

  丙辰,辽诏皇太子浚兼北南枢密院事,总领朝政,仍戒谕之。以武定军节度使赵徽为南府宰相,以枢密副使杨遵勖参知政事。

  辽主为太子选僚属,以客省使耶律寅吉秉直好义,命为辅导。枢密使耶律伊逊谋摇太子,恶寅吉在侧,旋奏出为群牧林牙。

  戊午,司徒兼侍中、太师、魏国公、判相州韩琦卒。前一夕,大星殒州治,枥马皆惊。帝发哀苑中,哭之恸。发两河卒为治冢,帝自为碑文,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赠尚书令,谥忠献,配享英宗庙廷,常令其子若孙一人官于相,以护丘墓。

  琦识量英伟,喜愠不见于色,论者以厚重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嘉祐、治平间,再决大策以安社稷,处危疑之际,知无不为。或谏曰:“公所为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琦叹曰:“是何言也!人臣尽力事君,死生一之。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济,遂辍不为哉!”子忠彦使辽,辽主闻知其貌类父,即命工图之,其见重如此。琦天姿朴忠,家无留资。尤以奖拔人材为急,公论所与,虽意所不悦,亦收用之。与富弼齐名,号称贤相,时谓之“富韩”云。

  秋,七月,辛酉朔,辽主猎平地松林。

  甲子,处州江水溢。

  丙寅,辽赈南京贫民。

  戊寅,太白昼见。

  戊子,分泾原兵为五将。

  命天章阁待制韩缜如河东,割地以畀辽。辽主以侵地之议起于耶律普锡,命普锡往正疆界,力争不已。帝问于王安石,安石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以笔画其地图,依黄嵬山为界,萧禧乃去。至是遣缜往,尽举与之,东西弃地七百里。监察御史里行分宁黄廉叹曰:“分水画境,失中国险矣。”其后辽人果包取两不耕地,下临雁门。辽主擢普锡为南院宣徽使。

  秋,八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癸巳,募民捕蝗易粟,苗损者偿之,仍复其赋。丙申,减官户役钱之半。

  诏:“发运司体实淮南、江东、两浙米价,州县所供米每过百万石,减直予民,斗钱勿地八十。”

  庚戌,韩绛罢。绛居相位,数与吕惠卿异议;王安石复入,论政愈驳。会有刘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之,绛执不可,议于帝前,未决,绛即再拜求去。帝惊曰:“此小事,何必尔?”绛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为逐佐。至是称疾求罢,以礼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

  发河北、京东兵及监牧卒修都城。

  丁巳,大阅。

  九月,庚申朔,立武举绝伦法。凡武举人射两石弓,马射九斗,谓之绝伦,虽程文不合格,并赐第。

  乙亥,辽主驻藕丝淀。

  己卯,辽以南京饥,免租税一年,仍出钱粟赈之。

  冬,十月,己丑朔,以崇政殿说书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庚寅,吕惠卿罢。先是惠卿弟升卿考试国子监,而惠卿妻弟方通在高等,为御史蔡承禧所劾,惠卿乃谒告。帝遣冯宗道抚问,召赴中书,王安石又亲诣惠卿道帝意。惠卿于是上表求外者三,帝皆遣中使封还,又有答刂子,帝复令安石同王珪谕惠卿。惠卿入见,帝曰:“无事而数求去,何也?岂以安石议用人不合邪?”惠卿曰:“此亦不系臣去就。前此安石为陛下建立庶政,千里复来,乃一切托疾不事事,与昔日异,不知欲以遗之何人?”帝曰:“安石何以至此?”惠卿曰:“安石不安其位,盖亦缘臣在此。不若逐臣使去,一听安石,天下之治可成。”帝曰:“终不令卿去,且俱至中书。”惠卿顿首曰:“臣不敢奉诏。”既退,帝复遣中使谕惠卿,惠卿入见,及复就职。

  初,蔡承禧奏:“惠卿弄权自恣,朋比欺国,如章惇、李定、徐禧之徒,皆为死党,曾旼、刘泾、叶唐懿、周常、徐申之徒,又为奔走,此奸恶之尤大者。”而中丞邓绾亦弥缝前附惠卿之迹以媚安石。王雱复深憾惠卿,遂讽绾发惠卿兄弟强借华亭富民钱五百万与知县张若济买田共为奸利事,置狱鞫之。帝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寻诏惠卿守本官、知陈州。

  乙未,彗出轸。

  己亥,诏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

  王安石率同列上疏言:“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一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傅会,不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验,复请以宝玉禳之,公孙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乎!所传占书,又当世所禁,誊写讹缪,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新法。”安石曰:“祈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祈寒暑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

  庚子,权三司使章惇罢。中丞邓绾言:“吕惠卿执政逾年,所立朋党不一,然与惠卿同恶相济无如惇。今惠卿虽已斥逐,而尚留惇在朝廷,亦犹疗病四体而止治其一边,粪除一堂而尚存秽之半也。”乃出惇知湖州。

  壬寅,赦天下。

  罢手实法。中丞邓绾言:“凡民养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尽令疏实,则家有告讦之忧,人怀隐匿之虑。商贾通殖货利,交易有无,或春有之而夏已荡析,或秋贮之而冬即散亡,公家簿书,何由拘录,其势安得不犯!徒使嚚讼者趋赏报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遂诏罢手实法。

  王安礼应诏上疏曰:“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陛下有仁民爱物之心而泽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恶不求诸道,谓忠者为不忠,不贤者为贤,乘权射利者,用力殚于沟瘠,取利究于园夫,足以干阴阳而召星变。愿察亲近之行,杜邪枉之门。至于祈禳小数,贬损旧章,恐非所以应天变也。”帝览疏嘉劝,谕之曰;“王珪欲使卿条具,朕尝谓不应沮格人言以自障壅。今以一指蔽目,虽泰、华在前弗之见;近习蔽其君,何以异此?卿当益自信。”

  吕公著应诏上疏曰:“陛下临朝愿治,为日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无致治之实,此任事之臣负陛下也。夫士之贤不肖素定,今则不然,前日所举以为至贤,而后日逐之以为至不肖,其于人才既反覆不常,则于政事亦乖戾不审矣。古之为政,初亦有不信于民者,若子产治郑,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舆人之诵亦未有异于前日,陛下独不察乎!”

  丁未,彗不见,自始出至没凡十二日。

  丙辰,御殿,复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