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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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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矣。帝从之。丁巳,诏:置官田所,以刘良贵提领,通判陈訔为检阅,副之。

良贵请下都省,严立赏罚,究归并之弊。给事中徐经孙条具其害,似道讽御史舒有开劾罢之。经孙尝举陈茂濂,至是为以公田官,分司嘉兴,闻经孙去国,曰:我不可以负徐公。亦谢事,终身不起。

浙西安抚魏克愚言:取四路民田,立限回买,所以免和籴而益邦储。议者非不自以为公忠,然未见其利而适见其害。徐经孙所奏江西买田之弊甚详,若浙西之弊,则见有甚于彼者。。因历述为害者八事,疏奏,不省。

未几,帝手诏曰:永免和籴,无如买逾限之田为良法。然东作方兴,权俟秋成,续议施行。似道愤然,上疏求去,复讽何梦然、陈尧道、曹孝庆抗章留之,且劝帝下诏慰勉。帝乃趣似道出视事,且曰:当始于浙西,诸路视之为则。似道具陈其制,帝悉从之,三省奉行惟谨。似道首以己田在浙西者万亩为公田倡,荣王与芮继之,赵立奎自陈投卖;由是朝野无敢言者。

甲子,蒙古主如开平。

蒙古以王德素充国信使,刘公谅副之,致书于帝,诘稽留郝经之故。经久羁真州,上表曰:愿附鲁连之义,排难解分;岂如唐俭之徒,款兵误国!

又数上书于帝,其略曰:贵朝自太祖受命,创立规模,一本诸理,校其武功,有不逮汉、唐之初;而革弊政,弭兵凶,弱籓镇,强京国,意虑深远,贻厥孙谋,有盛于汉、唐之后者。夫有天下者,孰不欲九州四海,奄有混一,端委垂衣而有天下,晏然穆清也哉?理有所不能,势有所难必,亦安夫所遇之理而已。贵朝祖宗深见夫此,持勒控约,不肯少易,是以太祖开建大业,太宗丕承基统,仁宗治效浃洽,神宗大有作为,高宗坐弭强敌,皆有其势而弗乘,安于理而不妄者也。今乃或者欲于迁徙战伐之极,三百馀年之后,不为扶持安全之计,欲断生民之馀命,弃祖宗之良法,不以理,以势;不以守,以战?欲收奇功,取幸胜,为诡遇之举,不亦误乎?

伏惟陛下之与本朝,初欲复前代故事,遣使纳交,越国万里,天地人神,皆知陛下计安生民之意。而气数未合,小人交乱,虽行李往来,迄无成命。非两朝之不幸,生民之不幸也!有继好之使而无止戈之君,有讲信之名而无修睦之实,有报聘之命而无输平之约,是以藉藉纷纷,不足以明信而适足以长乱,至渝、合、交、广之役,而祸乱极矣。主上即位之初,过以相与,惟恐不及,不知贵朝何故接纳其使,拘于边郡,蔽冪蒙覆,不使进退,一室之内,颠连宛转,不睹天日,绵延数年?主上何罪,经等亦何罪,而窘逼至是邪?或者必以为本朝兵乱,有隙可乘。本朝骨肉暌阋,诸候背叛,则或有之;以主上之仁圣,必能享国以致太平,使南北之民,免杀戮之祸而共跻仁寿,不然,则战争方始而贵朝可忧矣。事至今日,贵朝宜汲汲皇皇以应主上美意,讲信修睦,计安元元;而乃置而不问,岂天未厌乱,将由是以缔起兵端耶?抑由是以别有蕴蓄耶?抑其间有主张是者必不使之成耶?皆不可得而知也。

窍尝思之,本朝用兵四十年,亦休息之时也;天畀仁圣而有主上,亦治平之世也。贵朝受兵三十馀年,亦厌苦之时也;保有天命而有陛下,亦非生事之君也。夫邦交之事,振古以然,至贵朝而后盛。真宗幸澶渊,南北之交始定,好聘往来,甲兵不试。至于宣、政,盟约遂坏,靖康之末,因弃都邑。高宗南幸,隳仇崇好,与金源再定盟誓。海陵凶虐,贯盈自毙,高宗遂与金世宗定盟,好聘往来。又数十年,生事之人妄启边衅,宁宗复与章宗定盟好。由是观之,以和议邦交为国者,贵朝之事也。契丹与贵朝定盟,数世、数十年之后也;金源与贵朝定盟,亦数世、数十年之后也。今主上之世数、年数,亦金源氏之世数、年数地;大定、明昌之盛,将复见于今。即位之初,先遣信使,继好弭兵,而贵朝摈而不问。经反复思惟,必有横议之人,将以弊贵朝、误陛下者。必为此事,于经何有,于本朝何有!妨经何事,害本朝何事!所惜者,贵朝之国体,陛下之盛德也。此事必行,经不过失一身,本朝不过失一臣,太仓耗一粒,沧海扬一波,邓林飘一叶,泰山落一石,于国何损!使贵朝所举皆中,所图皆获,返旧京,奄山东,取河朔,平关中,铲白沟之界,上卢龙之塞,即本朝亦不失故物。若为之而不成,图之而不获,复欲洗兵江水,挂甲淮壖,而遂安然无事,殆恐不能。一有所失,则不既大矣乎?

经闻有国者不畏夫有乱,畏夫自致其乱;自致其乱则人也,横逆之来则天也。天欲乱人之国,其如彼何哉?尽其在我者而已矣。或者乃徇夫一己之势,狃于一时之利,不忌天之所警,欲于大变之后,抵巇投罅,拘滞使人而别作为,举祖宗三百年之成烈,现为博者之一掷,遂以干戈易玉帛,杀戮易民命,战争易礼义。彼间探造凿之人,大抵皆为弱彼强此之说以取容悦,又恶知夫国家利害、生民休戚哉!

经本布衣,教授保塞,主上聘起,问以治道,即以议和止杀为请,是以即位之初,即命经行。入境以来,绵亘四年,凡有蕴蓄,无不倾尽。在经等今日之事,止是告登宝位,布弭兵息民之意,无它蔽匿。贵朝必以为不可,必不能从,何用置经于此?或欲与较量畴昔,必决胜负,一主于战,则通好使人,尤为无用。而乃仍自拘留,陈说不答,告归不许,老天长日,浸以销铄,必自毙馆下,亦非贵朝美事也。前后皆不报。

驿吏棘垣钥户,昼夜守逻,欲以动经,经不屈,语其下曰:向受命不进,我之罪也。一入宋境,死生进退,听其在彼,屈身辱命,我则不能。汝等不幸同在患难,宜忍以待之。揆之天时人事,宋祚殆不远矣。

蒙古诏:诸路置局造军器,私造者罪死;民间所有不输官者,与私造同。

三月,丁巳,以吕文德为宁武、保康军节度使。

庚子,以何梦然兼权知枢密院事。

蒙古伊克迪尔鼎请修琼华岛,蒙古主不从。

癸卯,蒙古始建太庙。蒙古国俗,祭享之礼,割牲,奠马湩,以巫祝致辞。蒙古主初立,始设位于中书省,用登歌乐,寻命制祭器、法服,至是建太庙于燕京。

是春,蒙古都元帅汪良臣攻重庆,硃禩孙出师拒之。良臣塞其归路,引兵横击,断南师为二;南师败走,其趋城不及者,悉为蒙古所杀。

夏,四月,丙寅,官田所言,知嘉兴县段浚、知宜兴县叶哲佐,买公田不遵原制,诏罢之。

蒙古西京,武州陨霜杀稼。

五月,乙酉,蒙古初立枢密院,以皇子燕王珍戬守中书令兼判枢密院事。

戊了,蒙古升开平府为上都。

辛卯,蒙古立燕京平准库,以均平物价,通利钞法。

丁酉,诏以婺州布衣何基、建宁府学布衣徐几并授本州府教授。

六月,壬子,蒙古河间、益都、燕京、真定、东平诸路蝗。

乙卯,临安火。

戊午,蒙古建帝尧庙于平阳。

庚申,诏:平江、江阴、安吉、嘉兴、常州、镇江六郡已买公田三百五十馀万亩,今秋成在迩,其荆湖、江西诸道仍旧和籴。

丙寅,诏:公田竣事,进刘良贵等官。

初,买官田,犹取其最多者;继而敷派,除二百亩以下者免,馀各买三分之一;其后虽百亩之家亦不免。立价以租一石偿十八界会子四十,而浙西之田,石租至有直十缗者,亦就此价。价钱稍多,则给银绢各半。又多,则给以度牒、告身准直,登仕郎准三千楮,将仕郎准千楮,许赴漕试;校尉准万楮,承信郎准万五千楮,承节郎准二万楮,安人准四千楮,孺人准二千楮。民失实产而得虚告,吏又恣为操切,浙中大扰,民破产失业者甚众。官吏有奉行不至者,刘良贵辄劾之,追毁出身,永不收叙,由是有司争以多买为功。似道又以陈訔往秀、湖,廖邦杰往常、润催督。其六郡买田有专官,平江则包恢、成公策,嘉兴则潘墀、李补、焦焕炎,安吉则谢奕、越与訔、王唐珪、马元演,常州则洪球、刘子庚,镇江则章坰、郭梦熊,江阴则杨班、黄伸。恢在平江,至用肉刑;邦杰在常州,害民特甚,至有本无田而以归并抑买自经者。朝廷唯以买公田为功,进良贵官两转,馀人进秩有差。

庚午,宰执进《玉牒》、《日历》、《会要》、《经武要略》及《徽宗长编》、《宁宗日录》。

蒙古以乌珍为中书右丞相,塔齐尔为中书左丞相。

刘整言于蒙古主曰:南人惟恃吕文德耳,然可以利诱也。请遣使以玉带馈之,求置榷场于襄阳城外。从之。使者至鄂,请于文德,文德许之。使者曰:南人无信,安丰等处榷场,每为盗所掠,愿筑土墙以护货物。文德不许。或谓文德曰:榷场诚我之利,且可因以通好。文德请于朝。秋,七月,置榷场于樊城外,筑土墙于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蒙古又筑堡于白鹤。由是敌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时出兵哨掠襄、樊城外,兵威益炽。文德弟文焕,知为蒙古所卖,以书谏止,文德始悟,然事无及,徒自咎而已。

戊戌,诏以董宋臣为入内内侍省押班,举朝争之不能得。秘书少监汤汉上疏曰:比年董宋臣声焰薰灼,其力能去台谏,排大臣,结连凶渠,恶德参会,以致兵戈相寻之祸。陛下灼见其故,斥而远之,臣意其影灭而形绝矣,岂料夫阴销而再凝,冰解而骤合,既得自便,即图复用!以其罪戾之馀,一旦复使之出入壸奥之中,给事宗庙之内,此其重干神人之怒,再基祸乱之源,上下皇惑,大小切齿。陛下方为之辨明,大臣方与之和解,臣窃重伤此计过也!自古小人复出,其害必惨,将逞其愤怒,啸其俦伍,颠倒宇宙,陛下之威神,有时而不得自行,甚可畏也!不听。

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牟子才,疏言董宋臣不可复用。帝出其疏示辅臣曰:子才有忧君爱国之真,无取誉沽名之巧。擢权礼部尚书。

蒙古诏弛河南沿边军器之禁。

蒙古燕京、河间、开平、隆兴四路属县,雨雹害稼。

八月,辛亥,蒙古升宣德州为府,隶上都。

壬子,蒙古以旱免彰德路今岁田租之半,洛、磁二州十之七。

丙辰,蒙古以成都路绵州隶潼川,命阿托、商挺行枢密院于成都,凡成都、顺庆、潼川都无帅府,并听节制。

甲子,蒙古敕诸臣:传旨有疑者,须覆奏。

壬申,蒙古主至自上都。

蒙古滨、棣二州蝗,真定路旱。

九月,乙酉,蒙古立漕运河渠司。

辛卯,祀明堂,大赦。

甲午,以何梦然知枢密院事,杨栋同知枢密院事,叶梦鼎签书枢密院事。

冬,十月,己未,发缗钱百四十万,命浙西六郡置公田庄。

甲子,命张珏兼知合州。

十一月,甲申,蒙古以东平、大名等旱,量减今年田租。

丙戌,蒙古享于太庙,以哈坦、塔齐尔、张文谦行事。

十二月,丁未朔,诏:皇太子宫讲官、詹事以下,日轮一员,辰入酉出,专讲读,备咨问,以称辅导之实。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景定五年(蒙古至元元年)

春,正月,癸巳,出奉宸库珠、香、象、犀,下务场货易,助收楮币。

己亥,蒙古立诸路平准库。

癸卯,蒙古罢南边互市,申严持军器、贩马、越境私商之禁。

二月,癸亥,蒙古敕选儒士编修国史,译军经书,起馆舍,给俸以赡之。

壬子,蒙古修琼花岛,疏双塔漕渠。

辛未,雨土。

癸酉,蒙古主如上都,诏诸路总管史权等二十三人赴上都大期会。

蒙古弛边城军器之禁。

三月,辛巳,王坚卒,赐谥忠壮。

马光祖复为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

己亥,蒙古命尚书宋子贞陈时事,子贞上便宜十事,大略谓:官爵,人主之柄,选法宜尽归吏部。律令,国之纪纲,宜早刊定。监司总统一路,用非其才,不厌人望,宜选公廉有才德者为之。今州县官相传以世,非法赋敛,民究无告,宜迁转以革其弊。又请建国学,教胄子,敕州县提学课试诸生,三年一贡举。蒙古主命中书次第行之。

辛丑,蒙古立漕运司。

贾似道奏:公田已成,若复以州总之,恐害不除而利不可久。请以江阴、平江公田隶浙西宪司,安吉、嘉兴公田隶两浙运司,常州、镇江公田隶总所,每岁租输之官仓,特与饶减二分,或水旱则别议放数,仍立四分司以主管公田系衔。平江、嘉兴、安吉各一员,镇、常、江阴共一员。每乡置官庄一所,民为官耕者曰官佃,为官督者曰庄官。庄官以富饶者充,应两岁一更。每租一石,明减二斗,不许多收。时毘陵、澄江,务为迎合,欲买数之多,凡六七斗皆作一石;及收租之时,元额有亏,则取足于田主,遂为无穷之害。或内有硗瘠及租佃顽恶之处,又从田主责换,其祸尤惨。

是春,蒙古太常寺言:自古帝王,功成作乐,乐各有名,盛德形容,于是乎在。皇上践阼以来,留心至治,声名文物,思复承平之旧,首敕有司,修完登歌、宫县、八佾、乐舞,以备郊庙之用。若稽古典,宜有徽称。尚书省遂定名曰《大成之乐》。

夏,四月,丙午,诏:管景模妻孥陷没,效忠愈坚,平时所得俸入,率以抚循将士,遂至空乏,特赐缗钱三十万。

丁未,以夏贵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戊申,蒙古以彰德、洛磁路引漳、滏、洹水灌田,致御河浅涩,盐运不通,乃塞分渠以复水势。

辛亥,诏郡邑行乡饮酒礼。

壬子,蒙古东平、太原、平阳旱,分遣西僧祈雨。

乙丑,何梦然、马天骥以台臣劾罢。

丁卯,蒙古追治李亶党万户张邦直兄弟及姜郁、李在等二十七人罪。

都统张喜攻蟠龙城,为蒙古安抚使杨文安所败。喜潜师宵遁,出得汉城,文安遣兵又袭败之。

五月,乙亥,蒙古遣索托延、郭守敬行视西夏河渠,俾具图来上。

庚辰,以何梦然知建宁府。辛卯,以杨栋参知政事,叶梦鼎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姚希得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马天骥提举洞霄宫。

乙未,安南表进方物,诏却之,仍厚赉以奖恭顺。

己亥,蒙古以中书右丞钮祜禄纳哈为平章政事。

六月,甲辰朔,知衢州谢塈,因土寇詹沔焚掠常山县,弃城遁。台臣言詹沔之变,乃谢塈任都吏徐信苛取激之;诏斩信,籍其家,塈削秩,不叙。

乙巳,蒙古主召王鹗、姚枢赴上都。窦默、僧子聪,尝偕枢等入侍,默言:君有过举,臣当直言,都俞吁咈,古之所尚,今则不然,君曰可,臣亦以为可,君曰否,臣亦以为可,非善政也。次日,复侍幄殿,猎者失一鹘,蒙古主怒,侍臣或从旁大声谓宜加罪,蒙古主恶其迎合,杖之,释猎者不问。既退,子聪等贺。默曰:非公诚结主知,安能感悟如此!

乙丑,命董宋臣兼主管御前马院、御前酒库。帝眷宋臣不衰,未几,宋臣死。

夏贵攻虎啸山。蒙古宣抚使张庭瑞新筑城,当砲皆裂,立栅守之;栅坏,乃依大树,张牛马皮以御砲。贵以城中饮于涧外,绝其水道。庭瑞煮溲泻土中以泄臭,人日饮数合,脣皆疮裂,坚守逾月不懈。帅府参议焦德裕援之,夜薄贵营,令卒各持三炬;贵惊走,德裕追之,败贵于鹅谿。

秋,七月,甲戌,彗星出柳,光烛天,长数十丈,自四更见东方,日高始灭。丁丑,避殿,减膳,诏中外直言。

考功郎宫兼崇政殿说书赵景纬上封事曰:今日求所以解天意者,不过悦人心而已。百姓之心,即天心也。锢私藏而专天下之同欲,则人不悦;保私人而违天下之公议,则人不悦;闾阎之糟糠不厌而燕私之供奉自如,则人不悦;百姓之膏血日朘而符移之星火愈急,则人不悦;不公于己而欲绝天下之私,则人不悦;不澄其源而欲止天下之贪;则人不悦。夫必有是数者,斯足以召怨而致灾。愿陛下损内帑以绝壅利之谤,出嫔嫱以节用度之奢,弄权之貂寺素为天下之所共恶者,屏之绝之,毒民之恩泽侯尝为百姓之所愤者,黜之弃之。择忠鲠敢言之士,置之台谏以通关隔之壅;选慈惠忠信之人,使为守宰以保元气之残;又必稽乾、淳以来,凡利源窠名之在百司庶府者,悉还其旧,以济经用之急;公田派买不均之弊,听民自陈,随宜通变,以安田里之生;则人心悦而天意解矣。人之常情,惧心每发于灾异初见之时,不能不潜移于谄谀交至之后。万一过听左右宽譬之言,曲为它说以自解,毛举细故以塞责,而弛恐惧之初心,则下拂人心,上违天意,国之安危,或未可知也。

牟子才疏请罢公田,更七法。时台谏、士庶上书者,皆以为公田不便,民间愁怨所致。于是贾似道上书力辩,乞避位。帝曰:言事易,任事难,自古然也。使公田之说不可,则卿建议之始,朕已沮之矣。惟其公私兼济,所以决意行之。今业已成矣,一岁之军饷,仰给于此,若遽因人言罢之,虽可快一时之异议,如国计何?卿既任事,亦当任怨,礼义不愆,何恤人言!卿宜安心,毋孤朕倚畀之意。知临安府刘良贵以人言籍籍,自陈括田之劳,乞从罢免,不允。由是公论顿沮。

临安府学生叶李、萧规应诏上书,诋贾似道专权,误国害民,以致上干天谴。似道大怒,令刘良贵捃摭其罪,坐以僭用金饰斋扁下狱。牟子才请宥之,又遗书似道,似道复书,词甚忿。径断遣,黥配李于漳州,规于汀州。

丙戌,临安大火。

乙未,马天骥以台臣劾其贪赃,夺职,罢祠。

丁酉,蒙古龙门禹庙成。

己亥,蒙古定用御宝制:凡宣命,一品、二品用玉,三品至五品用金,其文曰:皇帝行宝者,即位时所铸,惟用之诏诰;别铸宣命金宝行之。

蒙古额寽布格,自实默图之败,不复能军,至是与诸王玉龙达实、阿弥达及其谋臣布拉哈、呼察图们等自归于上都。诏诸王皆太祖之裔,并释不问;其谋臣布拉哈等伏诛。

时额寽布格党千馀人,蒙古主将尽置于法,以语宿卫安图,安图曰:人各为其主。陛下甫定大难,遽以私憾杀人,将何以怀服未附?蒙古主惊曰:卿年少,何从得老成语?此言正与朕意合。由是所全者众。

安图,穆呼哩四世孙,巴图鲁子也,中统初,追录元勋,令入宿卫,年方十三,位在百僚上。母鸿吉哩氏,昭睿皇后之姊,通籍禁中,蒙古主一日见之,问及安图,对曰:安图虽幼,公辅器也。蒙古主曰:何以知之?对曰:每退朝,必与老成人语,未尝狎一年少。蒙古主至是益深重之。尝命安图举汉人识治体者一人,安图举马邑崔斌。斌入见,敷陈时政得失。时蒙古主锐意图治,斌危言谠论,面斥是非,无有所讳。

台臣言参知政事杨栋,以彗星为蚩尤旗,欺天罔君,请治其面。丙申,诏栋罢职,予郡;寻命知建康府。

八月,乙巳,蒙古立诸路行中书省,以中书省丞相耶律铸、参知政事张惠等行省事。

蒙古行新立条格,并州县,定官吏员数,分品从官职,给俸禄,颂公田,计日月以考殿最,均赋税,招流移。禁擅用官物,勿以官物进献,勿借易官钱,勿擅科差役。凡军马不得停泊村坊,词讼不得隔越陈诉。恤鳏寡,劝农桑,验雨泽,平物价。其盗贼囚徒起,数月申省部。又颂陕西、四川、西夏、中兴、北京行中书省条格。

癸丑,蒙古翰林承旨王鹗言:僧子聪参密谋,定大计,积有忠勤,然犹仍其野服散号;宜正其衣冠,崇以显秩。蒙古主命子聪复姓刘,赐名秉忠,拜太保,参预中书省事,以窦默女妻之,赐第奉先坊。秉忠既受命,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言。凡燕闲顾问,辄推荐人物可备器使者;其所甄拔,后皆为名臣。

蒙古刘秉忠请定都于燕,蒙古主从之,诏营城池及宫室。乙卯,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仍旧。

丁巳,蒙古诏改中统五年为至元元年,大赦。

蒙古主召翰林待制孟攀鳞入见,攀鳞条陈政务,如郊祀天地,祠太庙,制礼乐,建学校,行科举,择守令以字民,储米以赡军,省无名之赋,罢不急之务,百姓庶官统于六部,纪纲制庶悉由中书,是为长久之计。蒙古主咨问者良久。复与论王鹗、许衡优劣,攀鳞曰:百一文华之士,可置翰苑;仲平明经传道,可为后学矜式。蒙古主深然之。百一,鹗之字;仲平,衡之字。蒙古主数呼诸臣之字,故攀鳞亦以字对。

戊午,彗灭;甲子,复见于参。赵景纬复上言曰:损玉食,不若损内帑、却贡奉之为实;避正朝,不若塞幸门、广忠谏之为实;肆大眚,固所以广仁恩,不若择循良、黜贪暴之为实。盖天意方回而未豫,人心乍悦而旋疑,此正阴阳胜复之会,眷命隆替之机也。除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辞,不许。

秘书郎王应麟疏论行公田之害,又言:应天变莫先回人心,回人心莫先受直言。钳天下之口,沮直臣之心,如应天何!时直言者多忤贾似道意,故应麟及之。

高斯得自罢归,杜门不出,至是应诏上封事曰:陛下专任一相,虚心委之,果得其人,宜天心克享,灾害不生。而己未、庚申之岁,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千万;连年旱,田野萧条,物价翔踊,民命如线。今妖星突出,其变不小,若非大夫人心,何以致天怒如此之暴!贾似道匿其疏不以闻。

辛未,彗化为霞气而散,自见至灭,凡四十馀日。

九月,壬申朔,蒙古立翰林国史院。

辛巳,蒙古主至自上都。

建宁府学教授谢枋得考试宣城及建康,摘贾似道政事为问,极言权奸擅国,天心怒,地气变,民心离,人才坏,国有亡证。漕使陆景思上其稿于似道,于是左司谏舒有开劾枋得校文发策,怨望腾谤,大不敬,乙未,谪居兴国军。

贾似道请行经界推排法于诸路,由是江南之地,尽寸皆有税,而民力益竭。似道又以物贵由于楮贱,楮贱由于楮多,乃更造银关,每一准十八界会之三,出奉宸库珍货,收敝会于官,废十七界会不用。其制,上一黑印如西字,中三红印相连如字,下两旁各一小长黑印,宛然一字也。自银关行,物益贵而楮益贱。

冬,十月,壬寅朔,高丽国王王禃入朝于蒙古。

乙丑,帝有疾。丁卯,帝崩。

帝多嗜欲,怠于政事,经筵性命之讲,徒资虚谈。权移奸臣,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窃弄威福,与相终始。兵连祸结,疆士日蹙,拘留聘使,自速灭亡。崩年六十一。

皇太子禥即位,尊皇后谢氏曰皇太后。时有议太后垂帘听政者,权参知政事叶梦鼎曰:母后垂帘,岂是美事!乃止。

以太后生日为寿崇节。

总统祁昌由间道运粮入得汉城,并欲迁其郡守向良及官吏亲属于内地,蒙古都元帅杨大渊遣从子文安邀击之。昌立栅椒原以守,大渊合兵攻之,连战三日,获祁昌,并得其所获官吏亲属。

十一月,丙戌,帝初听政,御后殿。进叶梦鼎参知政事,命马廷鸾、留梦炎兼侍读,李伯玉、陈宗礼、范东叟兼侍讲,何基、徐几兼崇政殿说书。诏求直言。又诏先朝旧臣赵葵、谢方叔、程元凤、马光祖、李鲁伯各上言以匡不逮,召江万里、王龠、洪天锡、汤汉等赴阙。梦鼎力辞新命,贾似道奏:参政去则江万里、王龠必不至。帝亦慰留之。

诏躬行三年丧。复济王竑元赠少师、节度使,有司讨论坟制,增修之。

赵葵疏陈边事曰:老臣出入兵间,备谙此事,愿朝廷谨之重之。贾似道见而作色曰:此三京败事者之言也。

御史劾宦官李忠辅、何舜卿等赃罪,并窜远方。

壬辰,蒙古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省。初,中书左右部,阿哈玛特、阿哩领之。阿哈玛特以河南钧、徐诸州俱有铁治,请兴鼓铸之利,乃括户三千兴煽之,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又以太原民煮小盐,越境贩卖,民贪其价廉,竞买食之,解盐以故不售,岁入课银止七千五百两,请岁增五千两,无问诸色兵民,均出其赋。至是罢左右部,以阿哈玛特为平章政事,阿哩为中书右丞。

蒙古廉希宪建言:自开国以来,纳土及始命之臣,咸令世守,至今将六十年,子孙皆奴视部下,都邑长吏皆其皁隶僮使,前古所无。宜更张之,使考课黜陟。蒙古主从之,庚午,诏罢诸侯世守,立迁转法。

蒙古以张惠行省山东。惠至官,以银赎俘囚二百馀家为民,其不能归者使为僧,建寺居之。山东民因李亶之乱,被军士掳掠者甚众,惠大括军中,悉纵之;又奏选良吏,去冗官,民瘼以苏。

十二月,辛丑朔,诏改明年为咸淳元年。

壬寅,戒赃吏,绝贡羡馀。

甲辰,诏以生日为乾会节。

是岁,蒙古真定、顺天、河间、顺德、大名、济南、东平、泰安、高唐、洛、磁、曹、濮、济、博、德、滨、棣等府、州大水。

蒙古张文谦以中书左丞行省西夏、中兴等路,董文用为行省郎中,以河渠副使郭守敬从。

中兴自珲搭哈之乱,民间相恐动,窜匿山谷。文用为书置通衢谕之,民乃安。羌俗素鄙野,事无统纪,文谦得蜀士陷于俘虏者五六人,理而出之,使习吏事,旬月间,簿书有品式,子弟亦知读书,俗为一变。先是古渠在中兴者,一名唐来,其长四百里,一名汉延,长二百五十里,它州正渠十,皆长二百里,支渠大小六十八,灌田九万馀顷;兵乱以来,废坏淤浅。守敬更立闸堰,皆复其旧,遂垦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之土为水田,民之归者四五万,悉授田。

文用造舟黄河中,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诸王逊克特穆尔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无厌,行省不能支。文用坐幕府,辄面折以法。其徒积忿,谮文用于王,王怒,召文用,使左右杂问之,意叵测。文用曰:我天子命吏,非汝等所当问。愿得与天子所遣为王傅者辨之。王即遣其傅讯文用。傅故中朝旧臣,不肯顺王意,文用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所恨仁慈宽厚如王,以重威镇远方,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王威名,于事体不便。因历指其不法者数十事。其傅掠起白王,王即召文用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由是谮不行,而省府事始立。

 

 

《宋纪一百七十八》

 

起旃蒙赤奋若正月,尽著雍执徐九月,凡三年有奇。

讳禥,太祖十一世孙,父嗣荣王与芮,理宗母弟也,嘉熙四年四月九日,生于绍兴府荣邸。初,荣文恭王夫人全氏梦神言:帝命汝孙,然非汝家所有。嗣荣王夫人钱氏梦日当照东室。是夕,齐国夫人黄氏亦梦神人采衣拥一龙纳怀中,已而有娠。及生,室有赤光。七岁始言,言必合度,理宗奇之。及在位岁久,无子,乃属意托神器焉。淳祐六年十月,赐名孟启,以皇侄入内小学。十年正月,封益国公。十一年正月,改赐名孜,进封建安郡王。宝祐元年正月,改赐今名,进封永嘉郡王。二年十月,进封忠王。景定元年六月壬寅,立为皇太子。

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咸淳元年(蒙古至元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丞相贾似道请为总护山陵使,不允,寻下诏奖谕。癸酉,直学士院留梦炎疏留似道;甲戌,谏议大夫硃貔孙等亦请改命,不报。

以牛子才为翰林学士,力辞。帝在东宫,雅敬子才,言必称先生。子才求去不已,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寻卒。

己卯,蒙古以邓州监战诺海、新旧军万户董文炳并为河南副统军。

甲申,蒙古申严越界贩马之禁,违者死。

乙酉,以河南、北荒田分给蒙古军耕种。

蒙古千户杨文安,俘得汉守臣向良家属以招良,良以城降于蒙古。

二月,辛丑朔,南军与蒙古元帅约哈苏战于钓鱼山而败,没战舰百四十六艘。

甲辰,蒙古初立宫闱局。

丁未,以姚希得参知政事,江万里同知枢密院事。

丁巳,蒙古主如上都。

蒙古主尝召崔斌,斌下马步从,蒙古主命之骑,因问为治大体,今当何先。斌以任相对。蒙古主曰:汝为我举可为相者。斌以安图、史天泽对。蒙古主默然良久,斌曰:陛下岂以臣猥鄙,所举未允公议,有所惑欤?今近臣咸在,乞采舆言,陛下裁之。蒙古主俞其请。斌立马飏言曰:有旨问安图为相可否。众欢然呼万岁,蒙古主悦。

庚申,置籍中书,记谏官、御史言事,岁终以考成绩。

壬戌,以端明殿学士王龠签书枢密院事。

癸亥,蒙古并六部为四,以敏珠尔多卜丹为吏、礼部尚书,马享户部尚书,严忠范兵、刑部尚书,帕哈哩工部尚书。

甲子,蒙古以蒙古人充各路达噜噶齐,汉人充总管,回回人充同知,永为定制。

蒙古以同知东平路宣慰使保赫鼎为平章政事,山东廉访使王晋参知政事。廉希宪、商挺罢。

蒙古诏:总统所僧人,通五大部经者为中选,以有德业者为州郡僧录、判、正副都纲等官,仍于各路设三学讲、三禅会。

三月,甲申,葬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于永穆陵,庙号理宗。

丁亥,蒙古敕边军习水战、屯田。

乙未,蒙古罢南北互市,括民间南货,官给其直。

蒙古以辽东饥,发粟赈之。

夏,四月,戊午,加贾似道太师,封魏国公。帝以似道有定策功,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山陵事峻,似道径弃官还越,而密令吕文德诈报蒙古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骇。帝与太后手诏起之,似道乃至。欲以经筵拜太师,而典故须建节,乃授镇东军节度使。似道怒曰:节度使,粗人之极致耳!遂命出节,都人聚观。节已出,复曰:时日不利,亟命返之。旧制,节出,撤关坏屋,无倒节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骇叹。

五月,庚寅,蒙古令:军中犯法,不得擅自诛戮,罪轻断遣,重者闻奏。

闰月,乙巳,以久雨,京城减直粜米三万石。自是米价高,即发廪平粜,以为常。

丁未,发钱二十万赡在京小民,二十万赐殿步马司军人,二万三千赐宿卫。自是行庆,恤灾或遇霪雨、雪寒,咸赐如上数。

癸丑,以江万里参知政事,王龠同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马廷鸾签书枢密院事。

召高斯得为中书舍人兼侍讲。斯得进《高宗系年要录纲目》,帝善之。

癸亥,蒙古移秦蜀行省于兴元。

丁卯,蒙古以平章政事赵璧行省于南京,廉希宪行省于东平,姚枢行省于西京。

蒙古诏:诸路州府,若自古名郡户数繁庶,且当冲要者,不须改并,其户不满千者,可并则并之,附郭县止令州府官兼领。于是并省州县凡二百二十馀所。

六月,己卯,蒙古参知政事王晋罢。

乙酉,名理宗御制阁曰显文,置学士、侍制等官。

殿中侍御史陈宗礼疏言:恭俭之德,自上躬始;清白之规,自宫禁始。左右之言利者必斥,蹊径之私献者必诛。时帝多内宠,故宗礼以为言。宗礼尝以《诗》进讲,因言:帝王举动,无微不显,古人所以贵慎独也。帝擢宗礼权礼部侍郎兼给事中。

秋,七月,辛酉,蒙古益都大蝗,饥,命减价粜官粟以赈。

癸亥,以谅阴,命宰执类试阮登炳以下,依廷试例出身。

八月,己卯,蒙古诸宰执皆罢,以安图为中书右丞相,巴延为左丞相。安图时年二十一,入辞曰:今三方虽定,江南未附,臣以年少,谬膺重任,恐四方有轻朝廷心。蒙古主曰:朕孰思之,无逾卿者。巴延少随其父于西域,宋王实喇图遣入奏事,蒙古主见其貌伟,曰:非诸侯王臣也,其留事朕。与谋国事,恒出廷臣右,益贤之;敕安图以女弟妻之,曰:为巴延妇,不惭尔氏矣。至是拜左丞相。诸曹百事有难决者,徐以一二语决之,众服曰:真宰辅也!

蒙古元帅阿珠率兵至庐州及安庆诸路,统制范胜、统领张林、正将高兴、副将高迪迎战,皆死之。诏各官其一子。

总管方富由开州运粮饷达州,蒙古千户杨文安邀击之,富被擒。蒙古以文安充东路征行元帅。

戊子,蒙古主归自上都。

九月,庚子,蒙古皇孙特穆尔生,燕王珍戬子也。

蒙古大名大水,管民总管张弘范辄免其租赋,朝议罪其专擅,弘范请入见,进曰:臣以为朝廷储小仓,不若储之大仓。蒙古主曰:何说也?对曰:今岁水潦不收,而必责民输租,仓虽实而民死亡且尽,明年租将安出?若使不致逃亡,则岁有恒收,非陛下之大仓乎?蒙古主曰:知体,其勿问。

壬子,命访司马光、苏轼、硃熹后人之贤能者,各上其名录用。

庚申,吏部侍郎李常上七事,曰崇廉耻,严乡学,择守令,黜贪污,谳疑狱,任儒帅,修役法。

起居郎兼侍读汤汉言:陛下持敬心以正百度,其爱身也,必不以物欲挠其和平;其正家也,必不以私昵隳其法度。政事必主于朝廷而预防夫私门,人才必出于明扬而深杜夫邪径。帝不纳。

先是蒙古主以安图幼未更事,召许衡于怀孟,杨诚于益都,俾议中书省事。及衡至,陈时务五事:

其一曰:考之前代,北方之有中夏者,必行汉法,乃可长久,故后魏、辽、金,历年最多;他不能者,皆乱亡相继。史册具载,昭然可考。夫陆行宜车,水行宜舟,反之则不能行;幽燕食寒,蜀汉食热,反之则必有变。以是论之,国家之当行汉法无疑也。然万世国俗,累朝勋旧,一旦驱之下从臣仆之谋,改就亡国之俗,其势有甚难者。窃尝思之,寒之与暑,固为不同;然寒之变暑也,始于微温,积百有八十馀日而寒始尽,暑之变寒,其势亦然,是亦积之验也。苟能渐之摩之,待以岁月,心坚而确,事易而常,未有不可变者。此在陛下尊信而坚守之,不杂小人,不责近效,不恤流言,则致治之功,庶几可成矣。

其二曰:中书之务,不胜其烦,然大要在用人、立法二者而已。近而譬之,发之在首,不以手理而以栉理;食之在器,不以手取而以匕取。手虽不能,而用栉与匕,是即手之为也。上之用人,何以异此?人莫不饮食也,独膳夫为能调五味之和,莫不睹日月也,独星官为能步亏食之数者,诚以得其法也。古人有言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必因先王之道。今里巷之谈,动以古为诟戏,不知今日口之所食,身之所衣,皆古人遗法而不可违者,岂天下之大,国家之重,而古之成法反可违也?夫治人者,法者,守法者,人也。人法相维,上安下顺,而宰执优游于廓庙之上,不烦不劳,此所谓省也。

其三曰:民生有欲,无主乃乱。上天眷命,作之君师,此盖以至难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娱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