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曰:“后有如此等事,便须直行,不必再三申严,徒为文具。”
十二月,乙亥,金主有疾。庚辰,大赦。乙酉,诏皇太孙璟摄政,居庆和殿东庑。
丙戌,金以太尉、左丞相图克坦克宁为太尉兼尚书令,平章政事襄为右丞相,右丞张汝霖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博勒和罢,以户部尚书刘为参知政事。
戊子,金诏图克坦克宁、襄、张汝霖宿于内殿。
先是硃熹以奉祠去,至是再召,熹再辞,遂具封事投匦以进,其略曰:
“陛下之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庶政,六者是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流,热焰熏灼,倾动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前日臣所开陈者,虽蒙圣恩委曲开譬,然臣窃以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立门庭,招权势。臣窃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膏血以奉军旅,而军士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衣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陛下不悟,反宠暱之,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圣王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宴者,又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遵德、乐义之心。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名姓未显,而中外已知其决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及其作奸犯法,陛下又不能深割私爱,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能无所挠败。纪纲不振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惟利之求,无复廉耻。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议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观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
“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指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它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句考其存亡,徒使版曹阙乏日甚,督趣日峻,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诸将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岂知其论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矣。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彼智勇才力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疏入,夜漏下七刻,帝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明日,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说书。时帝已倦勤,盖将以为燕翼之谋也。会执政有指道学为邪气者,乃辞新命,除秘阁修撰,仍奉祠。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六年(金大定二十九年)
春,正月,癸巳,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六十七。
金主在位二十八载,南北讲好,与民休息,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群臣奉职,上下相守,家给人足,仓廪有馀,刑部断罪,多不逾二十人,国中号称“小尧舜”。
皇太孙璟,承遗诏即皇帝位。
丙申,知枢密院事黄洽罢,知隆兴府。
己亥,以周必大、留正为左、右丞相,王蔺参知政事,葛邲同知枢密院,参知政事萧燧兼权知枢密院。未几,燧奉祠。
先是命广西经略应孟明等究实盐法利害,至是孟明奏盐钞抑勒民户,流毒一方,欲得复旧以解愁怨。帝曰:“初议行此事,先差胡廷直去,商度非不详密,只是符同詹仪之之说。今为所误,盐法可依旧。”运判硃晞颜奏:“广西盐名曰‘客钞’,元无客也。自乾道间变法,富商失业,无复客商矣。今钞以客为名,乃强税户之家,使之承认,至于破家而止。”壬寅,诏:“詹仪之罔上害民,责授安远军节度行军司马,袁州安置。”
丙午,皇太后迁慈福宫。春坊姜特立见周必大,问曰:“宫中人人知上元后举行典礼,今悄然,何也?”必大谢曰:“此非外廷所敢与闻。”特立不悦而退。
辛亥,帝谕周必大等曰:“朕年来稍觉倦勤,欲旬日间禅位于皇太子,退就休养,以毕高宗三年之制。有合施行事,卿等可理会进呈。”因令必大、留正进呈诏草。
丁巳,金参知政事崇浩罢。
戊午,金名皇太后宫曰仁寿,寻改隆兴。
蠲绍兴府和买绢四万匹之半。
己未,更德寿宫为重华宫。
二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蔡戢除尚书左司员外郎。帝勤庶政,逊位前一日,犹自除吏也。
壬戌,帝吉服,御紫宸殿,宣诏曰:“爰自宅忧以来,勉亲听断,不得日奉先帝之几筵,躬行圣母之定省。皇太子仁孝聪哲,久司匕鬯,军国之务,历试参决,宜付大宝,抚绥万邦,俾予一人获遂事亲之心,永膺天下之养。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移居重华宫。”宣诏讫,百官赴殿庭立班,皇太子即皇帝位,侧立不坐,如绍兴三十二年之礼,百官称贺毕,三省、枢密院奏事,退,放仗。
帝反丧服,御后殿,新皇帝侍立,寻登辇,同诣重华宫。新皇帝还内,上尊号曰至尊寿皇圣帝,皇后曰寿成皇后。
癸亥,金主始听政,追尊其考宣孝太子为皇帝,庙号显宗,尊母妃图克坦氏为皇太后。
甲子,帝朝重华宫,大赦。
乙丑,金敕:“登闻鼓院,所以达冤枉,旧尝锁户,其令开之。”
丙寅,以閤门舍人谯熙载、姜特立并知閤门事,帝东宫旧臣也。
辛未,尊皇太后曰寿圣皇太后。
壬申,诏内外臣僚陈时政阙失,四方献歌颂者勿受。
遣罗点等使金告即位。
乙亥,遣诸葛瑞等使金吊祭。
乙卯,诏:“官吏赃罪显著者,重罚无贷。”
辛巳,以生日为重明节。
乙酉,金诏:“有司稽考典故,许引用宋事。”
己丑,诏编《寿皇圣政》。
庚寅,诏中书舍人罗点具可为台谏者,点以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八人上之。时帝意欲罢周必大,而点所荐,皆意向与必大类者,由是不果用。
诏职事官日轮对。秘书郎兼权吏部郎官郑湜首言:“三代以还,本朝家法最正,一曰事亲,二曰齐家,三曰教子,此家法之大经也。自昔帝王,虽有天下之富,而不及以天下养其亲。惟高宗享天下之养,寿皇躬天子之孝,二十有七年,人无间言。陛下率而行之,当如寿皇,然后无愧也。本朝历世以来,未尝有不贤之后,盖祖宗家法最严,子孙持守最谨。后家待遇有节,故无恩宠盈溢之过;妃嫔进御有序,故无忌嫉专恣之行;宫禁不与外事,故无斜封请谒之私。此三者,汉、唐所不及也。皇子岐嶷之性,过人远甚。然讲读之官,进见有时,志意不通,休沐之日,或至多于讲读,曾不若左右前后之人与王亲狎,朝夕无间,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之物也。愿陛下尽事亲之道以全帝王之大孝,严家法之义以正内治之纪纲,明教子之方以寿万世之基本。”又曰:“窃闻道路之言,颇谓宫中燕饮频仍,费用倍加,便嬖使令,往往亲昵,中外章奏,付出稽缓。愿陛下奋发乾刚,一洗旧习,省燕饮,节用度,亲正人,勤省览。”
是月,寿皇诏立帝元妃李氏为皇后。
后性妒悍,寿皇屡训敕,令以皇太后为法。不然,行当废汝。后疑其说出于太后,憾之。
三月,丙申,遣沈揆等使金贺即位。
己亥,进封平阳郡王扩为嘉王,李后所生也。
己酉,金以生日为天寿节。
甲寅,以史浩为太师。
戊子,金遣张万公等来致遗留物。
己未,废拾遗、补阙官,改薛叔似为将作监,许及之为军器监。御史中丞谢谔论其不可废,不听。自是近臣罕进言者。
夏,四月,丙寅,有事于太庙。
癸酉,改封皇侄嘉国公抦为许国公。
乙酉,金葬光天兴运文德武功圣明仁孝皇帝于兴陵,庙号世宗。
戊寅,以兵部侍郎何澹为右谏议大夫。
丙戌,有事于景灵宫。
五月,甲午,以王蔺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丙申,左丞相周必大罢。
初,何澹与必大厚,为司业,久不迁,留正奏迁为祭酒,澹由是憾必大而德正,及为谏议大夫,首上疏攻之。必大再疏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寻以旧官为醴泉观使。
常德府、辰、沅、靖州大水,入其郛。
初开讲筵,侍讲尤袤言天下万事失于初,则后不可救,《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又举唐太宗不私秦府旧人为戒。知閤门事姜特立,疑其为己而发,使言者目为周必大之党,逐之。
丙午,金以祔庙礼成,大赦。
戊申,以和议郡夫人黄氏为贵妃。
知閤门事姜特立罢。
特立与谯熙载并用事,恃恩无所忌惮,时谓曾、龙再出。留正列其招权预政之罪,请斥逐之,帝意未决。会参知政事阙,特立谒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迁左揆;叶、张二尚书,当择一人执政,未知孰先?”正奏之,帝大怒,遂夺职,与外祠。寿皇闻之曰:“留正真宰相也!”帝念特立,复除浙东马步军副总管,赐钱二千缗为行装。
戊午,金河决曹州。
闰月,庚申朔,诏内侍陈源许任便居住。
金主封兄珣为丰王,琮为郓王,环为瀛王。从彝为沂王,弟从宪为寿王,玠为温王。
壬戌,以赵雄判江陵府,封卫国公。雄疾甚,旋改判资州。
癸酉,诏:“季秋有事于明堂,以高宗配。”
丙子,金进封赵王永中为汉王,曹王永功为翼王,豳王永成为吴王,虞王永升为随王,徐王永蹈为卫王,腾王永济为潞王,薛王永德为沈王。
己卯,阶州大水,入其郛。
壬午,大理寺奏狱空。
六月,己丑朔,金有司言:“律科举人止知读律,不知教化之源;必使通知《论语》、《孟子》,涵养气度。请遇府会试,委经义试官出题别试,与本科通定去留。”从之。
庚寅,镇江大水,入其郛。
辛卯,金修起居注完颜乌珠、知登闻检院孙鐸,上书谏围猎,金主纳其言。
金拾遗马升上《俭德箴》。
乙未,金初置提刑司,分按九路,并兼劝农采访事,屯田、镇防诸军皆属焉。
秋,七月,辛卯,金减民地税十之一,河东、南、北路十之二,下田十之三。
丁卯,金以太尉尚书令东平郡王图克坦克宁为太傅、金源郡王。金主旋谕尚书省曰:“太傅年高,每趋朝而又入省,恐不易。自今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庶得调摄,常事它相理问,惟大事白之可也。”
庚辰,诏恤刑。
辛巳,金诏京府、节镇、防御州设学养士。
八月,壬辰,金左司谏郭安民上疏论三事,曰崇节俭,去嗜欲,广学问。
甲午,升恭州为重庆府。
丙申,减两浙月桩等钱岁二十五万五千缗。
丁酉,金主如大房山;戊戌,谒诸陵;己亥,还都。
观文殿大学士王淮卒。淮居台谏,论劾皆当;为相,能尽心事上,惟以唐仲友故,擢陈贾为御史,郑丙为吏部尚书,协力攻硃熹,启后来伪学之禁,大丧生平。
甲辰,金参知政事刘玮,出知济南府。
九月,癸亥,减绍兴和买绢岁额四万七千馀匹。
乙丑,戒执政、侍从、台谏,毋移书荐举、请托。
丁卯,金禁强族大姓不得与所属官吏交往。
丙子,金主猎于近郊。戊寅,监察御史焦旭劾太傅克宁、右丞相襄不应请车驾田猎。金主曰:“此小事,不须治之。”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冬,十月,丁亥朔,谒诸陵;己丑,还都。
辛卯,金主谓宰臣曰:“翰林阙人。”平章政事张汝霖曰:“凤翔治中郝俣可也。”汝霖谏田猎,金主曰:“如卿能每事如此,朕复何忧!然时异世殊,得中为当。”
丙申,金主冬猎;癸丑,还都。
甲寅,大阅。
十一月,庚午,诏改明年为绍熙元年。
乙亥,金命参知政事伊喇履提控刊修《辽史》。
诏:“陈源毋得辄入国门。”
丁丑,减江、浙月桩钱额十六万千馀缗。
金御史台言:“故事,台官不得与人相见,盖为亲王、宰执、形势之家,恐有私徇;然无以访知民间利病,官吏善恶。”诏:“自今许与四品以下官相见,三品以上如故。”
辛巳,金诏有司:“今后诸处或有饥馑,令总管、节度使及提刑司先行赈贷,然后言上。”
改硃熹知漳州。
熹至部,奏陈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又以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其子弟。
漳俗崇信释氏,男女聚僧舍为传经会,女不嫁者为庵以居,熹悉禁之。
十二月,特诏知隆兴府黄洽言事。
洽奏用人之道,屡乞归田,寻命提举洞霄宫。方未得请也,人劝之治第,洽曰:“吾书生,蒙拔擢至此,未有以报国,而先营私乎!使吾一旦罪去,犹有先人敝庐可庇风雨,夫复何忧!”
戊戌,金赈宁化、保德、岚州饥。
壬子,金主谕台臣曰:“提刑司所举劾多小过,行则失大体,不行则恐有所沮。其以此意谕之。”
《宋纪一百五十二》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玄黓困敦十二月,凡三年。
讳惇,孝宗第三子也,母曰成穆皇后郭氏,绍兴十七年九月乙丑,生于籓邸。孝宗即位,封恭王。及庄文太子薨,孝宗以帝英武类已,欲立为太子,而以其非次,迟之。乾道七年二月癸酉,乃立为皇太子。四月甲子,命判临安府,寻领尹事。
○光宗循道宪仁明功茂德温文顺武圣哲慈孝皇帝绍熙元年(金明昌元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朝重华宫,奉上册宝。
金改元明昌。
金主朝于隆庆宫,以后每月四朝或五六朝。
丁巳,金诏诸王任外路者,许游猎五日,过此禁之;仍令戒约人从无扰民。
辛酉,金主谕尚书省曰:“宰执所以总持国家,不得受人馈遗。或遇生辰,受所献毋过万钱;若大功以上亲及二品以上官不禁。”
壬戌,金以知河中府事王蔚为尚书右丞,刑部尚书完颜守贞为参知政事。时金主新即政,颇锐意于治。尝问:“汉宣帝综核名实之道,其施行之实果如何?”守贞诵《枢机周密品式》,详备以对。金主曰:“行之果何始?”守贞对曰:“在陛下厉精无倦尔。”
甲子,金主如大房山;乙丑,谒兴陵、裕陵;丙寅,还都。
金上封事者言:“自古以农桑为本。今商贾之外,又有佛、老与它游食,浮费百倍,农岁不登,流殍相望,此末俗伤农者多故也。”戊辰,乃诏禁自披剃为僧道者。
壬申,再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
己卯,金主如春水。
壬午,谏议大夫何澹,请置《绍熙会计录》。诏澹同户部尚书叶翥等检正都司稽考财赋出入之数以闻。
是月,起浙西提点刑狱瑞安陈傅良为吏部员外郎。
傅良自太学录去朝十四年,须发尽白,因轮对,言曰:“太祖垂裕后人,以爱惜民力为本。熙宁以来,用事者取太祖约束一切纷更之,诸路上供岁额,增于祥符一倍;崇宁重修上供格,颁之天下,率增至十数倍;其它杂敛,则熙宁以常平宽剩、禁军阙额之类,别项封桩而无额。上供起于元丰,经制起于宣和,总制、月桩起于绍兴,皆迄今为额,折帛、和买之类又不与焉。茶引尽归于都茶场,盐钞尽归于榷货务,秋苗斗斛十八九归于纲运,皆不在州县。州县无以供,则豪夺于民,于是取之斛面、折变、科敷、抑配、赃罚,而民困极矣。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耳,岂不甚可畏哉!今天下之力竭于养兵,而莫甚于江上之军,都统司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总领所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与。于是中外之势分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其道无繇。诚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时无异,总领所之财与向者在转运司时无异,则内外为一体;内外一体,则宽民力可得而议矣。”
帝从容嘉纳,且劳之曰:“卿昔安在?朕思见久矣。”迁秘书少监兼实录院编修官、嘉王府赞读。
二月,丙申,金命诸王出猎毋越本境。
壬寅,金给有司寒食假五日,著为令。
甲辰,金主还都。
辛亥,殿中侍御史刘光祖言:“近世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长,时之否泰,而实国家之祸福,社稷之存亡系焉者也。本朝士大夫,学术最为近古,减平、景德之间,道臻皇极,治保太和,至于庆历、嘉祐盛矣。不幸而坏于熙、丰之邪说,疏弃正士,招徠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绍圣、元符之际,群凶得志,绝灭纲常。其论既胜,其势既成,崇、观而下,尚复何言!
“臣始至时,闻有讥贬道学之说,而实未睹朋党之分,中更外艰,去国六载,已忧两议之各甚,而恐一旦之交攻也,逮臣复来,其事果见。因恶道学,乃生朋党;因生朋党,乃罪忠谏。夫以忠谏为罪,其去绍圣几何?
“陛下即位之初,凡所进退,率用人言,初无好恶之私,而一岁之内,斥逐纷纷,以人臣之私意,累天日之清明。往往纳忠之言,谓为沽名之举;至于洁身以退,亦曰愤怼而然;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讦讪。事势至此,循默成风,国家安赖?伏冀圣心豁然,永为皇极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意由此而熄,道学之议由此而消,朋党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国家之事由此而理,则生灵之幸,社稷之福也。不然,相激而胜,辗转反覆,为祸无穷,臣实未知税驾之所。”
帝下其章。何澹见之,数日恍惚无措。
光祖又劾“户部尚书叶翥、中书舍人沈揆结近习以图进取。比年以来,士大夫不慕廉静而慕奔竞,不尊名节而尊爵位,不乐公正而喜软美,习以成风。良由老成零落殆尽,晚进议论无所据依,正论益衰,士风不竞。幸诏大臣,妙求人物,必朝野所共属,贤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参错立朝,国势自壮。今日之患,在于不封植人才,台谏但有摧残,庙堂无所长养。臣处当言之地,岂以排击为能哉!”帝善之。
初,殿中侍御史阙,帝方严其选。一日,谓留正曰:“卿监、郎官中有一人焉,卿知之乎?”正沉思久之,曰:“得非刘光祖耶?”帝笑曰:“是久在朕心矣。”及居官,果称职。
先是淳熙中定《御史弹奏格》三百五条,至是光祖摘其有关于中外臣僚、握兵将帅、后戚、内侍与夫礼乐讹杂、风俗奢侈之事,凡二十条,请付下报行,令知谨恪;从之。光祖,阳安人也。
甲寅,金主如大房山;三月,乙卯朔,谒兴陵;丙辰,还都。
癸酉,金诏:“内外五品以上岁举廉能官一员,不举者坐蔽贤罪。”
乙亥,金初设应制及宏词科。
辛巳,金诏修曲阜孔子庙学。
夏,四月,乙丑,以伯圭为太保、嗣秀王,即湖州秀国立庙,奉神主。伯圭谦谨,不以近属自居,每入见,帝行家人礼,宴私隆洽。伯圭执臣礼愈恭,帝益爱重之。
丁未,殿中侍御史刘光祖罢。
初,何澹劾免周必大,光祖素与澹相厚善,尝过澹,澹曰:“近日之事,可谓犯不韪。”光祖曰:“周丞相岂无可论?第其门多佳士,不可并及其所荐者。”澹不听。时姜特立、谯熙载方用事,光祖屏人语澹曰:“曾、龙之事不可再。”澹曰:“得非姜、谯之谓乎?”光祖曰:“然。”既而澹引光祖入便阁,有数客在焉,视之,皆姜、谯之徒也,光祖始悔失言。至是澹同知贡举,光祖除台官,首上学术邪正之章。及奏名,光祖被旨入院拆号,澹曰:“近日风采一新。”光祖曰:“非立异也。但尝为大谏言者,今自言之耳。”既出,同院谓光祖曰:“何自然见君所上章,数日恍惚,饵定志丸,它可知也。”未几,谢深甫除右正言,而光祖以论吴端忤旨罢,澹迁御史中丞,议论自此分矣。自然,澹字也。
吴端者,旧以巫医为业,帝在潜邸时,端疗寿皇疾有功,李后德之。帝既受禅,擢閤门宣赞舍人,又迁带御器械。澹三上疏论之,不报;给事中胡纮亦封还录黄,帝以御笔谕止之;澹、纮皆听命。光祖再上疏言:“小人逾分干请,而使给谏不得行其职,轻名器,亏纲纪,亵主权,是一举而两失。”帝命大臣谕止之,光祖言益力,帝不乐。先是光祖监拆号,差误士人试卷,既举觉,放罪矣;至是乃用前事,徙光祖为太府卿。求去不已,除潼川转运判官。
戊申,赐礼部进士余复以下五百三十七人及第、出身。从留正言,免进士廷射。
金馆陶主簿王庭筠,有才名。金主尝谓张汝霖曰:“王庭筠文艺颇佳,然语句不健,其人才高,亦不难改也。”是月,召试馆职中选。御史台言庭筠在馆陶尝犯赃罪,不当以馆职处之,遂罢。庭筠,熊岳人也。
五月,乙卯,前丞相赵雄,坐所举以贿败,降秩。
已未,出吴端为浙西马步军副总管。
丙寅,修楚州城。
丙子,金以祈雨,望祭岳镇、海渎于北郊。
戊寅,金命内外官五品以上,任内举所知才能官一员以自代。壬午,以参知政事伊喇履为尚书右丞,御史大夫图克坦鉴为参知政事。尚书右丞襄罢。
秋,七月,癸丑,诏秀王诸孙并授南班。
甲寅,以葛邲参知政事,给事中胡晋臣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以留正为左丞相,王蔺为枢密使。
癸酉,建秀王祠堂于临安以藏神御,如濮王故事。
八月,乙酉金,始设常平仓。
己丑,金以判大睦亲府事宗宁为平章政事。
戊戌,金主谕宰臣曰:“何以使民弃末而务本,以广储蓄?”令集百官议。户部尚书邓俨等曰:“今风俗侈靡,宜使服用、居室各有差等,抑昏丧过度之礼,禁追逐无名之费。”右丞伊喇履、参知政事完颜守贞曰:“人情见美则愿,若不节以制度,将见奢侈无极。民之贫乏,殆由此致。方今承平之际,正宜讲究此事,为经久法。”金主然之。
己亥,帝率群臣上《寿皇玉牒》、《日历》于重华宫。
己酉,诏造新历。
九月,丙辰,金以廉能擢北海县令张翱等十八人官。
己未,升剑州为隆庆府。
壬戌,金主如秋山。冬,十月,丁亥,还都。
戊戌,金以有司言,登闻院、记注院勿有所隶。
丙午,诏:“内外军帅各荐所部有将才者。”
十一月,丁巳,金制:“诸职官让廕兄弟子侄者,从所请。”
壬戌,潼川转运判官王溉,撙节漕计,代输井户重额钱十六万缗,诏奖之。
戊辰,金主召礼部尚书王翛、谏议大夫张诣殿门,谕之曰:“朝廷可行之事,汝谏官、礼官即当辨析。小民之言有可采者,朕尚从之,况卿等乎?自今所议,毋但附合于尚书省。”
丙子,金主冬猎;己卯,次雄州。判真定府吴王永成、判武定军节度使随王永升来朝。
十二月,壬午,金免猎地今年税。
丙戌,枢密使王蔺罢。时帝厉精初政,蔺亦不存形迹,除自中出,未惬人心者辄留之,纳诸御坐,每事尽言无隐。然疾恶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为中丞何澹所论罢。
戊子,以葛邲知枢密院事;胡晋臣参知政事,仍同知枢密院事。
陈贾以静江守臣,将入奏;殿中侍御史林大中,极论其庸回无识,尝表里王淮,创为道学之目,阴废正人。傥许入奏,必再留中,善类闻之,纷然引去,非所以靖国。命遂寝。
己丑,金平章政事张汝霖卒。汝霖通敏习事,凡进言,必揣上微意,及朋附多人为说,故言似忠而不见忤。金主之初即位也,有司言改造殿庭诸陈设物,日用绣工一千二百人,二年毕事。金主以多费,欲辍造,汝霖曰:“此未为过侈,将来外国朝会,殿宇壮观,亦国体也。”其后奢用浸广,盖汝霖有以导之。
丁酉,金主还都。
甲辰,金以图克坦克宁为太师、尚书令,封淄王。
金大定初,户口才三百馀万,至二十七年,户口六百七十八万九千。是岁,户部奏户口六百九十三万九千。
○光宗循道宪仁明功茂德温文顺武圣哲慈孝皇帝绍熙二年(金明昌二年)
春,正月,庚戌朔,命两淮行义仓法。
诏:“守令到任半年后,具水源湮塞合开修处以闻。任满日,以兴修水利图进,择其劳效著明者赏之。”
壬子,诏尊高宗为万世不祧之庙。
甲寅,金始许宫中称圣主。
庚申,修六合城。
辛酉,金皇太后图克坦氏殂于庆隆宫,年四十五。太后,广平郡王真之女也。素谦谨,每畏其家世崇宠,见父母,流涕而言曰:“高明之家,古人所忌,愿善自保持。”其后家果以海陵事败,盖其远虑如此。世宗尝谓诸王妃、公主曰:“皇太子妃容止合度,服饰得中,尔等当法效之。”及尊为太后,愈加敬俭。尝试诸侄曰:“皇帝以我故,乃推恩外家。当尽忠报国,勿谓小善为无益而弗为,小恶为无伤而弗去。毋藉吾之贵,辄肆非道以干国宪也。”性好《诗》、《书》及《老》、《庄》学,造次必于礼。嫔御有生子而母亡者,视之如己出。
庚午,金太师尚书令淄王图克坦克宁薨。遗表略言:“人君往往重君子而反疏之,轻小人而终昵之。愿陛下慎终如始,安不忘危。”金主命有司护丧事,归葬莱州。谥忠烈。
戊寅,雷电,雨雹。
二月,庚辰朔,大雨雪。
壬午,遣宋之瑞等使金吊祭。
癸未,名新历曰《会元》。
甲申,福建安抚使赵汝愚等,以盗发所部,与守臣、监司各降秩一等,县令追停。以辛弃疾为安抚使。
弃疾尝摄帅,每叹曰:“福州前临大海,为贼之渊薮。上四郡民,顽犷易乱,府藏空竭,缓急奈何?”至是务为镇静,未期岁,积镪至五十万缗,榜曰备安库,谓“闽中土狭民稠,岁俭则籴于广。今幸连稔,令宗室及军人入仓请米,出即粜之,候秋价贱,以备安钱籴二万石,则有备无患矣。”又欲造万铠,招强壮,补军额,严训练,则盗贼可以无虞。事未行,台臣劾其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遂丐祠归。
秘书郎普城黄裳为嘉王府翊善,每劝讲,必援古证今,即事明理,凡可以开导王心者,无不言也。至是迁起居舍人。帝方宠任潘景珪,台谏交章论之,多被斥逐,裳奏言:“自古人君不能从谏者,其蔽有三:一曰私心,二曰胜心,三曰忿心。事苟不出于公,而以己见执之,谓之私心。私心生,则以谏者为病而求以败之;胜心生,则以谏者为仇而求以遂之。因私而生胜,因胜而生忿,忿心生,则事有不得其理者焉。如潘景珪,常才也,陛下固亦以常人遇之,特以台谏攻之不已,致陛下庇之愈力,事势相激,乃至于此。宜因事静察,使心无所系,则闻台谏之言无不悦,而无欲胜之心,待台谏之心无不诚,而无加忿之意矣。”
乙酉,诏以阴阳失时,雷雪交作,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各具时政阙失以闻。
监察御史林大中,以事多中出,乃上疏曰:“仲春雷电,大雪继作,以类求之,则阴胜阳之明验也。盖男为阳,女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当辨邪正,毋使小人间君子;当思正始之道,毋使女谒之得行。”
吏部侍郎陈骙疏三十条,如“宫闱之分不严,则权柄移;内谒之渐不杜,则明断息;谋台谏于当路,则私党植;咨将帅于近习,则贿赂行;不求谠论,则过失彰;不谨旧章,则取舍错;宴饮不时,则精神昏;赐予无节,则财用竭。”皆切时病。
出米五万石赈京城贫民,权罢修皇后家庙。
辛卯,布衣钱塘余古上书曰:“陛下即位以来,星已再周,当思付托之重,朝夕求治为急。间者侧闻宴游无度,声乐无绝,昼日不足,继之以夜,宫女进献不时,伶人出入无节,宦官侵夺权政,随加宠赐,或至超迁。内中宫殿,已历三朝,何陋之有!奚用更建楼台,接于云汉,月榭风亭,不辍兴作!深为陛下不取也。甚者奏蕃部乐,习齐郎舞,乃使幸臣、嬖妾,杂以优人,聚之数十,饰怪巾,拖异服,备极丑恶,以致戏笑,至亡谓也。自古宦官败国,备载方册。臣观宦者之盛,莫如方今,上而三省,下而百司,皆在此曹号令之下。盖自副将以致殿步帅,各为高价,不问劳绩、过犯,骁勇、怯弱,但如价纳贿,则特旨专除。故将帅率皆贪亥刻,军士不无饥寒,兵器朽钝,士马羸瘠,未尝过而问焉。设有缓急,计将安出?良由公卿持禄保位,备员全身,如汉之石庆,唐之苏味道。满朝皆是小人,求海内不盗贼,民生不涂炭,日月不食,水旱不作,其可得乎?臣愿陛下以汉文帝为法,唐庄宗为戒,问安视膳之馀,宫庭燕间,讲读经史,无为南面,或鼓琴、投壶、习射以颐养神性,享名教不穷之乐,固嵩岳无涯之寿,岂不休哉!”
帝览书震怒。始拟编管,言者救之,乃送筠州学听读。
壬辰,金主始视朝。敕:“亲王及三品官之家,毋许僧、尼、道士出入。”
金制:“进士程文,但合格者,有司即取之,毋限人数。”
丙申,金以枢密副使瓜勒佳清臣为尚书左丞。时清臣女为昭仪,眷倚益重。
丙午,金初置王府傅尉官;名为官属,实检制之也。
丁未,金遣完颜亶等来告哀。
三月,丁巳,诏:“边事令宰相与枢密院议,仍同签书。”
癸亥,金敕有司:“国号犯汉、唐、辽、宋等名者,不得封臣下。”有司议以辽为恒,宋为汴,秦为镐,晋为并,汉为益,梁为邵,齐为彭,殷为谯,唐为绛,吴为鄂,蜀为夔,陈为宛,隋为泾,虞为泽。制可。
丙寅,诏福建提点刑狱陈公亮、知漳州硃熹同措置漳、泉、汀三州经界。
熹初为泉之同安簿,知闽中经界不行之害,至是访问讲求,纤悉备至。乃奏言:“经界为民间莫大之利,绍兴已推行处,公私两利,独漳、泉、汀未行。臣不敢先一身之劳逸而后一州之利病,窃独任其必可行也。然必推择官吏,度量步亩,算计精确,画图造帐,费从官给,随产均税,特许过乡通县均租,庶几百里之内,轻重齐同。今欲每亩随九等高下定计产钱,而合一州租税钱硃之数,以产钱为母,每文输米几何,其于一仓一库,受纳既输之后,却是原额,分隶为省计,为职田,为学粮,为常平,各拨入诸仓库。版图一定,则民业有经矣。此法之行,贫民下户,固所深喜,然不能自达其情;豪家猾吏,皆所不乐,善为说辞以感群听;贤士大夫之喜安静、厌纷扰者,又或不深察而望风沮怯,此则不能无虑。
帝诏监司条具其事,且令公亮与熹协力奉行。会农事亦兴,熹益加讲究,冀来岁行之。细民知其不扰而利于己,莫不鼓舞;而贵家豪右,占田隐税,侵渔贫弱者,胥为异论以摇之,前诏遂格。熹请祠去。
癸酉,建宁雨雹,大如桃、李,坏民居五千馀家。温州大风雨、雷电,田禾桑果荡尽。
夏,四月,戊寅朔,金尚书省言:“齐民与屯田户往往不睦,若令递相婚姻,实国家长久安宁之计。”从之。
乙酉,金葬孝甏皇太后于裕陵。
戊子,金制:“诸部内灾伤,主司应言而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检视不以实者,罪如之。因而有伤人命者,以违制论。致枉有徵免者,坐赃论。妄告者,户长坐诈下,以实罪计赃,从诈匿不输法。”
癸巳,金谕有司:“自今女真字直译为汉字,国史院专写契丹字者罢之。”
甲午,金改封永中为并王,永功为鲁王,永成为兗王,永升为曹王,永蹈为郑王,永济为韩王,永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