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金主谓侍臣曰:“女直官多谓朕食用太俭,朕谓不然。夫一食多费,岂为美事!贵为天子,能自节约,正自不恶也。朕服御或旧,常使浣濯,至于破碎,方用更易。向时帐幕长用涂金为饰,今则不尔。但使足用,何事纷华也!”
己酉,芮辉言:“吏部选法,小使臣遭丧不解官,给假百日。请除沿边职任及杂流出身人仍依旧限,此外如廕补子弟,宜守家法;取应宗室、武举出身之数,皆自科举中来,合遵三年之制。”帝从之,曰:“小使臣多是从军或杂流出身及沿边职任,所以不以礼法责之。其廕补子弟、取应宗室、武举人,岂可不遵三年之制!”
庚戌,金主如金莲川。
五月,丙寅,金中都地震,生黑白毛。
戊辰,以吏部尚书周必大参知政事,刑部尚书谢廓然签书枢密院事。
帝谓必大曰:“执政于宰相,固当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何也?”必大对曰:“大臣自应互相可否。自秦桧当国,执政不敢措一词,后遂以为当然。陛下虚心无我,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由蔽欺!”帝深然之。
己卯,申饬书坊擅刻书籍之禁。
六月,壬辰,五部落再犯黎州,制置司钤辖成光延战败,官军死者甚众,提点刑狱、权州事折知常弃城遁。甲午,制置司益兵,遣都大提举茶马吴总任平之。
诏:“监司、郡守,所属官或身有显过而政害于民者,即依公按刺;或才不胜其任而民受其弊者,亦详其不能之状,俾改祠禄,不得务从姑息。至有民讼方行按劾,若廉察素明而的知其兴讼不当者,则当为别白是否,以明正其妄诉之罪,不得一例文具举觉。”从太府丞钱象祖请也。
乙未,帝谕赵雄等曰:“大臣能持公道,思其艰,图其易,斯尽善矣。”雄等曰:“居常以尽公相告戒,若曲徇亲旧之情,不过得其面誉,安能胜众人之毁也!”帝曰:“曲徇于人,所悦者寡,不悦者众,及招人言,亲旧虽能致力,不惟无益于国,亦殊不利于身。岂若一意奉公,保无后患!较其利害,孰得孰失耶?”
壬寅,秘书郎李巘言:“太平兴国元年,诏学究兼习律令而废明法科,至雍熙二年,复设明法科,以三小经附,则知祖宗之意,未尝不使经生明法,亦未尝不使法吏通经也。宜略仿祖宗旧制,使试大法者,兼习一经及小经义共三道为一场。”帝曰:“古之儒者,以经术决疑狱,若从俗吏,必流于深刻,宜如所奏。然刑与礼相为用,且事涉科举,可令礼部条具来上。”既而礼部请第四场经义,大经一,小经二,从之。
丁未,三省言:“去岁丰稔,今岁米贱,所在和籴告办,仓廪盈溢。其江东诸路上供米,初令就近赴金陵、镇江仓,今两处守臣,皆云无可盛贮,乞依旧发赴行在丰储西仓。”帝曰:“丰年蒙天祐,惟当增修德政耳。”
是月,秘书郎赵彦中疏言:“士风之盛衰,风俗之枢机系焉。且以科举之文言之,儒宗文师,成式具在;今乃祖性理之说,以浮言游词相高。士之信道自守,以《六经》、圣贤为师可矣,今乃别为洛学,饰怪惊愚,外假诚敬之名,内济虚伪之实,士风日敝,人材日偷。望诏执事,使明知圣朝好恶所在,以变士风。”从之。
秋,七月,癸丑,诏:“二广帅臣、监司,察所部守臣臧否以闻。”
壬申,移广西提刑司于郁林州。
甲戌,杜民表乞罢总领漕司营运,帝曰:“朕欲罢此久矣。内外诸军,添给累重之人,每岁不过三十馀万缗,别作措置支给。”于是诏:“两淮、湖广、四川总领所,两浙、四川转运司营运并罢。”
是月,以旱,决系囚,分命群臣祷雨于山川。金地亦旱。
八月,甲申,以祷雨未应,诏职事官以上各实封言事。是夕,雨。
校书郎罗点上封事言:“今时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时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为虐,陛下祷群祀,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天心;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核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
初,求言之诏将下,宰相谓此诏一下,州县必乞赈济,何以应之,约周必大同奏止其事,必大曰:“上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之,何以塞公论!”乃止。
梁李衔乞宫观,帝曰:“此人不正,近尝贻书内侍,啖之以利,内侍以其书缴。”赵雄曰:“{执曰}御之官,皆知清白,不敢徇私,化行之效也。”
辛巳,金主秋猎。
己丑,臣僚言沿边人盗贩解盐,私入川界侵射盐利,诏兴州、光元府都统司,开具禁止事件以闻。既而吴挺言已立赏钱,出榜行下沿边屯戍统兵官,严行缉捕,从之。
辛卯,臣僚言:“执政、台谏之臣,身居要地而子孙从仕远方,监司、郡守趋承从风而靡于四方,观瞻所损甚大。请今后见任执政、台谏子孙,并与祠庙差遣,特许理为考任。”从之。
己亥,帝谓辅臣曰:“漕河犹未通行,闻平江府月供阙米,皆雇夫陆运,当此秋旱,深恐劳民。可权于百司内支供,虽糙无害,它时水生,却令并输。”
甲辰,五部落犯黎州,左军统领王去恶拒却之。折知常重赂蛮帅,使之纳款。
庚寅,端明殿学士致仕黄中卒,谥简肃。中病革,遗表犹以山陵钦宗梓宫为言,以人主之权不可假之左右为戒。
置湖南飞虎军,帅臣辛弃疾所创也;寻诏拨隶步军司,遇盗贼窃发,专听帅臣节制,仍以一千五百人为额。
九月,壬戌,金主还都。
癸亥,诏:“每日常朝,可同后殿之仪,不必称丞相名。”赵雄辞曰:“君前臣名,礼也,臣岂敢当此!”帝曰:“苏洵尝论此,谓名呼而进退之,非体貌大臣。丞相不须多辞。”续又诏:“除朝贺并人使在庭依议,其馀并免宣名;内枢密使日参,如遇押班,亦免宣名。”
丙寅,诏:“知县成资,始听监司荐举。”
壬申,禁诸路遏籴。
诏:“印会子百万缗,均给江、浙,代纳旱伤州县月桩钱。”是岁,二浙、江东、西、湖北、淮西伤旱,检放并赈济,计合二百万缗斛。
先是帝谕宰执曰:“近来会子与见钱等。”赵雄等曰:“曩时会子轻矣。圣虑深远,不复增印,民间艰得之,自然贵重。又缘金银有税钱,费携带,民间尤以会子为便,却重于见钱也。”帝曰:“朕若不爱惜会子,散出过多,岂能如今日之重耶!”
冬,十月,庚辰朔,金诏:“西北路招讨司,每进马驮鹰鹘等,辄率敛部内,自是并罢之。”
壬午,金主谓宰臣曰:“山后之地,皆为亲王、公主权势之家所占,转输于民,皆由卿等察之不审。朕亦知察问细微非人君之体,以卿等殊不用心,故时或察问;卿等当尽心勤事,无令朕之烦劳也。”
明州观察使张说卒。拟赠承宣使,与恩泽。帝曰:“前日给事陈岘驳其致仕转官,今得毋再致人言乎?”赵雄言:“朝廷行事,与台谏不同。朝廷须稍从宽,台谏当截然守法,不可放过,乃为称职。”帝以为然。
乙未,胡元质言黎州五部落蛮纳降。赵雄等曰:“昨降旨谕,以彼如未屈伏,毋汲汲市马,使权常在我,自无能为,所谓明见万里。”帝曰:“蛮人欲进马三百匹并献珊瑚等乞盟。朕已令密院发金字牌却其献,止许其互市。”
戊戌,金主谓宰臣曰:“凡人在下位,欲冀升进,勉为公廉,贤不肖何由知之!及其通显,观其施为,方见本心。如招讨泽恬,初任定州同知,继为都司,所至皆有清名,及为招讨,即不能固守。人心险于山川,诚难知也。”
壬寅,金主谓宰臣曰:“近读《资治通鉴》,编次累代废兴,甚有鉴戒。司马光用心如此,古之良史,何以过也!”
甲辰,金以殿前都点检表为御史大夫。
十一月,丁巳,金右丞伊喇道乞致仕,金主曰:“卿通习法令、政事,虽逾六十,心力未衰,未可退也。”乃除南京留守。
己未,知隆兴府张子颜言:“曩乾道之旱,江西安抚龚茂良有请,欲明谕州县,于赈济毕日按籍比较,稽其登耗而为守令赏罚,以此流移者少。今岁旱伤,欲乞许臣依茂良所请以议守令赏罚。”从之。
癸亥,黎州戍军伍进等作乱,折知常遁去。王去恶诱进等,诛之。
壬申,知南康军硃熹,请将今年苗米除检放外,有合纳苗米九千九百石,拨充军粮,帝曰:“南康旱伤,已拨米赈济矣。可更依所请。”赵雄曰:“圣德简俭,惟利百姓,则不惜内帑。”帝曰:“向来于内帑无妄用,上以奉二亲,下以犒军而已。”
癸酉,金以御史大夫襄为右丞。
乙亥,金主谓宰臣曰:“郡守选人,资考虽未及,廉能者则升用之,以励其馀。”
十二月,辛巳,金主谓宰臣曰:“岐国用人,但一言合意,便升用之,一言之失,便责罚之。凡人言辞,一得一失,贤者不免。自古用人,咸试以事,若止于奏对之间,安能知人贤否!朕取人,为众与者用,不以独见为是。”
庚寅,赵雄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国史志》。
壬辰,以四川制置使胡元质不备蕃部,以致猖獗,夺四官,罢之。
丙申,嗣濮王士輵薨。
戊戌,以新除成都府路提点刑狱禄东之权四川制置使,应黎州边事,随宜措置。
己亥,金河决卫州及延津京东埽,瀰漫至于归德府。诏南北两岸增筑堤,以捍湍怒。
癸卯,金授衍圣公孔总曲阜令,封爵如故。
是月,户部郎赵师B164言:“绍兴以来,赋入纲目浸多,中间虽将头子等窠名五十二项并入经总制起发,造帐供申,其后复添坊场宽剩、增添净利等窠名钱一十三项,又皆随事分隶户部五司;其为赋财则一,而所隶者五,莫相参照。乞于本部置总计司,以五司所隶钱物并归一处。”赵雄等寻请户部置总计辖司,帝曰:“五司分治而长贰总之,既有催辖司,若更立总计司,徒重复,无益也。”
是岁,江、浙、淮西、湖北旱,蠲租,发廪贷给;趣州县决狱,募富民赈济补民;故岁虽凶,民无流殍。
《宋纪一百四十八》
起重光赤奋若正月,尽昭阳单阏六月,凡二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八年(金大定二十一年)
春,正月,壬子,金以夏国请互市,复绥德军榷场。
金主闻山东、大名等路明安、穆昆之民,骄纵奢侈,不事耕作,诏:“阅实计口授地,必耕地有馀而力不赡者,方许招人佃种,仍禁农时饮酒。”
癸丑,权给事中赵汝愚言:“陈源转官差遣。陈源系内侍,而得参预一路军政,事体重大,渐不可长。建炎三年诏书:‘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自今内侍不许与主管兵官交通、假贷、馈遗、借役禁兵。’当是时,内侍与兵官交通、借役禁兵且犹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臣恐非太上所以防微杜渐之意也。”帝然之。
甲寅,停折知常官,汀州居住。
丙辰,诏:“陈源与在内宫观,免奉朝请。其内侍见带兵官者,并与在内宫观。著为令。”
金追贬海陵炀王为庶人。
先是闵宗既祔庙,有司奏曰:“晋赵王伦废惠帝自立,惠帝反正,伦废为庶人。今炀王罪恶过于伦,不当有王封,亦不当在诸王茔域。”至是诏废为海陵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宗干去帝号,复为辽王。
甲午,金主如春水。
戊辰,宰相进诸军赏格。帝曰:“向来诸军只习右手射,近又教习左手射颇精,各支犒设以示激劝。”
庚午,知台州唐仲友言鳏寡孤独老幼疾病之人,请依乾道九年例,取拨常平、义仓赈给。帝曰:“常平米令低价出粜。若义仓米,则本是民间寄纳在官以备旱潦,既遇荒岁,自合还以与民。况台州自有义仓米,可令赈济。”
乙亥,起居郎兼太子左谕德木待问言事,因曰:“近宫僚对太子贺雪,太子谓芝草不足为瑞,惟年丰民安乃国之上瑞。”帝曰:“东宫有识。”待问又言:“近进《周礼》太府,论国家用度当与百姓同其丰歉,皇太子曰:“人君但当以节俭为本。”此乃言外之意,非人思虑所及者。”帝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恭俭者修身之本,朕尝以此语东宫也。”
诏:“福建岁拨盐于邵武军,市军粮。”
丙子,金主次永清县。居民有伊喇特尔额,契丹人也,有一妻、一妾,妻之子六,妾之子四。妻死,其六子庐墓下,更宿守之。妾之子曰:“是嫡母也,我辈独不当守坟墓乎?”于是亦更宿,三岁如一。金主因猎,过而闻之,赐钱五百贯,仍令县官积钱于市以示县民,然后给之,以为孝子之劝。
二月,庚辰,知福州梁克家乞宫祠,复观文殿学士,依旧知福州。
壬午,诏:“去岁江、浙、湖北、淮西路郡县,间有旱伤,已令多出桩积等米赈粜。今虽闻诸路米价低平,其间鳏寡孤独贫乏不能自存之人,仍无钱收籴。可令州县镇寨乡村,将义仓米赈济,至闰三月半止,务实惠及民。州县奉行不虔,本路漕臣及提举常平官觉察以闻。”
黎州土丁张百祥等,以不堪科役为乱,统领官刘大年引兵逆击之,土丁遁去。大年坐诛。
戊子,禁浙西民因旱置围田。
裁童子试法。
金元妃李氏薨。
己丑,禁广西诸州科买亭户食盐。
戊戌,以保宁军节度使士歆为嗣濮王。
庚子,金主还中都。
壬寅,金以河南尹张景仁为御史大夫。
乙巳,金主以元妃李氏之丧,致祭兴德宫,过市肆,不闻乐声,谓群臣曰:“岂以妃故禁之耶?细民日作而食,若禁之,是废其生计也,其勿禁。朕前将诣兴德宫,有司请由蓟门,朕恐妨市民生业,特从它道。顾见街衢市肆或有毁撤,障以帘箔,何必尔也!自今勿复毁撤。”
三月,丁未朔,金主如长春宫。
初,金主闻蓟、平、辽等州民乏食,命有司发粟粜之,贫不能籴者贷之。有司恐贫民不能偿,止贷有户籍者,金主闻之,更遣人阅实赈贷。以监察御史舒穆噜元礼、郑大卿不纠举,各笞四十。前所遣官皆论罪。
戊午,以潮州贼沈师为乱,趣赵师宪讨之。
乙丑,金主命山后冒占官地十顷以上者,皆籍入官,均给贫民。
金西北路招讨使完颜守能,性贪黩。时诏徙斡罕馀党于临潢,民有当徙者,诈言已死,以马赂守能,得不遣;又求赇补人通事、镇边明安。尚书省奏其事,金主曰:“守能由通州刺史超擢至此,敢恣贪墨!乡者招讨司官多进良马、橐驼、鹰、鹘等物,盖假此以率敛尔,自今并罢之。”因责其兄守道曰:“守能躐迁招讨,外官之尊,无以逾此。前招讨泽恬以贪墨伏诛,守能岂不知之,乃敢如此!尔之亲弟,何不先训戒之也?”
会宗州节度使锡萨布杖杀无罪,事觉。金主谓宰臣曰:“监察职司纠弹。节度使锡萨布初至官,途中侵扰百姓,到官,举动皆违法度;完颜守能为招讨使,贪冒狼藉。凡达官贵要,监察未尝举劾,乃于卑秩细事,即便弹奏,谓之称职,可乎?自今监察御史职事修举,然后迁除。不举职者,大则降罚,小则决责,仍不许去职。”
闰三月,辛巳,诏:“诸路监司、帅臣,岁终,各以所部郡守分三等,治效显著者为臧,贪利庸谬者为否,无功无过者为平,详考加察,各具事实来上。考察不公,御史台弹劾。”
戊子,赐礼部进士黄由等三百七十有九人及第、出身。
庚寅,修扬州城。
乙未,金主谓宰相曰:“朕观自古人君,多进用谗谄,其间蒙蔽,为害非细,若汉明帝,尚为此辈所惑。朕虽不及古之明君,然近习谗言,未尝入耳,至于宰辅之臣,亦未尝偏用一人私议也。”
癸卯,金以尚书左丞相完颜守道为太尉、尚书令,尚书左丞富察通为平章政事,右丞襄为左丞,参知政事张汝弼为右丞,彰德军节度使梁肃为参知政事。
夏,四月,戊申,金以右丞相图克坦克宁为左丞相,平章政事唐古安礼为右丞相。安礼辞曰:“臣备位宰相,无补于国家。惟陛下择贤于臣者用之。”金主曰:“朕知卿正直,与左丞相克宁无异,且练习故事,无出卿之右者,其毋多让。”
金增筑泰州、临潢府等路边堡。
庚戌,金奉安昭祖以下三祖、三宗御容于溢庆宫。
金主谓宰相曰:“朕之言行,岂能无过?常欲人直谏,而无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从而行之,又何难也?”
癸丑,修湖南诸州城。
帝谓群臣曰:“昨临安取到诸县茧甚薄,已令宫中缫丝验之。”既而枢密使言及今岁雨旸,帝曰:“今岁雨旸以时,而茧反薄,大麦亦穗短,宫中所养蚕亦如此,殊不可晓。适谕三省,令王佐体访。”王淮等言:“陛下爱民,轸念及此,天下之幸。”庚申,大雨。帝曰:“雨恐妨麦,已祈晴矣。”又曰:“曾问王佐蚕茧今年何薄?”赵雄等言佐方取验茧缫,遍询诸郡续闻。帝曰:“闻今年民间养蚕甚多,叶既艰得,又食湿叶,所以茧薄。孟子谓‘五亩之宅,植之以桑,勿失其时,则可以衣帛矣。’诚哉是言也!”
癸酉,立郴州宜章、桂阳军临武县学,以教峒民子弟。
甲戌,诏经筵读真宗《正说》。史浩进读《正心篇》,论黄帝无为天下治,帝曰:“所谓无为者,岂宴安无所事事之谓乎?”浩又读《刚断篇》,至汉武帝知郭解能使将军为言,其家不贫,帝曰:“武帝可谓洞照事情。”浩又读《大中篇》,论为政之道本乎大中,帝曰:“勿浑浑而浊,勿察察而明,即此理也。”
五月,丙子,帝曰:“近日都下销金、铺翠,复行于市,可谕王佐严加禁戢。若有败露,京尹安能逃责耶!朕以宰耕牛、禁铜器及金翠等事刻之记事板,每京尹初上辄示之。”
戊寅,诏:“监司、守令课劝农桑,以奉行勤怠为赏罚。”
乙卯,芮煇言:“凡是集议,惟强有力者是从,不若令各为议状。如论科举,则礼部、秘书省、国子监官皆预之类。”帝曰:“如此则废集议矣。”赵雄等言:“煇所论,乃汉所谓杂议也,恐不可从。”帝曰:“今后遇事旋降指挥。”
壬午,诏:“诸路转运使趣民间补葺经界籍簿。”
戊子,金尚书省奏:“招讨使完颜守能所犯两赃,俱不至五十贯,应抵罪。节度使锡萨布应解见居官,并解世袭穆昆。”金主曰:“此旧制之误。居官犯除名者,与世袭并罢之,非犯除名者勿罢。”遂著于令。守能杖二百,除名。
辛卯,以久雨,减京畿及两浙囚罪有差,贷民稻种钱。
壬寅,以史浩为少师。
是月,以读《真宗正纪》终篇,赐宰执、侍读、侍讲、说书、修注官宴于秘书省。
六月,己酉,诏放殿前司平江府牧马草场二万亩,听民渔采。
戊午,户部言去年两浙、江东、西、湖北、淮西旱伤,共检收米一百三十七万馀石,诏与蠲放。庚申,户部乞拨还去年旱伤无收经总等钱二十六万馀缗,帝曰:“可尽与之。”
辛卯,罢诸路坊场监官承买。
秋,七月,癸未,复以许浦水军隶殿前司。
永阳郡王居广薨,追封永王。
辛卯,赏监司、守臣修举荒政者十六人。始定上雨水,限诸县五日一申州,州十日一申帅臣、监司,类聚闻奏。
丁酉,金枢密使赵王永中改判大宗正事。永中自以皇子解枢务,意颇不悦,太子谓之曰:“宗正之职,自亲及疏,自远及近,此亲贤之任也。且皇子之尊,岂以官职闲剧为计耶!永中乃喜。
己亥,金以左丞相图克坦克宁为枢密使。
先是克宁请致仕,金主曰:“汝立功立事,乃登相位,朝廷是赖,年虽及,未可去也。”既又与完颜守道并乞骸骨,金主曰:“上相坐而论道,不惟其官,惟其人,岂可屡改易之耶!”至是克宁改枢密,金主难其代。辛丑,复以守道为左丞相,太尉如故,虚尚书令不置。谕守道曰:“宰相之位,不可虚旷,须用老成人,故复以卿处之。卿宜悉此意。”
是月,诏录范质后。
绍兴府、徽州、严州大水,命赈之。
除硃熹直秘阁;再辞,不许。
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吕祖谦卒。
八月,丙午,谕云:“朕缘久旱不雨,晓夕思所以宽恤,无事不在念。今且将诸路节次泛抛招军并与蠲免。”
庚戌,右丞相赵雄罢,为观文殿学士、四川制置使。
故事,蜀人未尝除蜀帅,御史王蔺论之,雄乞免,改知泸州安抚使。
壬子,帝谕侍从官王希吕等曰:“朕谓侍从之臣,当以论思献纳为任。今后事有过举,政有阙失,卿等即宜尽忠极言,或求对,或入奏,务在于当理而后已。各思体此,称朕意焉。”
癸丑,以知枢密院王淮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甲寅,以谢廓然同知枢密院事。
丙辰,更后殿幄次为延和殿。
壬戌,淮西运判赵彦逾,言本路归正人约二千人馀,强壮者欲委官总辖教阅,以讥察其动息,帝曰:“归正日久,皆能耕凿居止,自安生业。若遽差官总辖,乃所以扰之不安也。”不听。
戊辰,臣僚请自今歉岁蠲减,经费有亏,令户部据实以闻,毋得督趣已蠲阁之数。
初,赵雄在相位,有言其多私里党者,于是命大臣进拟,皆以名姓下注本贯封人,遂为故事。已而陈岘为四川制置使,王渥为茶马,制皆从中出;雄不自安,故乞外。雄既罢,蜀士在朝者皆有去志,王淮曰:“此唐季党祸之胎也。”乃于蜀士进迁数人,蜀士乃安。
改除硃熹提举浙东常平茶盐。时浙东荐饥,王淮荐熹,即日单车就道。
九月,辛巳,参知政事钱良臣罢。庚寅,以谢廓然兼权参知政事。
以江、浙、湖北旱,出爵募民赈济。
冬,十月,辛酉,录黎州战殁将士四百三人。
罢雪宴。先是年例贺雪即赐宴,以连岁荒歉艰食,故权罢。
十一月,甲戌,臣僚言:“在法,诸因饥贫以同居缌麻以上亲与人若遗弃而为人收养者,仍从其姓,不在取认之限,听养子之家申官附籍,依亲子孙法。今灾荒寒冷,弃子或多,请令灾荒州县,以上件法镂板晓谕,使人人知之,则人无复识认之虑而皆获收养矣。”从之。
辛卯,吏部侍郎赵汝愚言:“广招徠之路,绝朋比之嫌,莫若用故事令侍从、两省、台谏各举所知若干人,须才用兼备而未经擢用者,陛下以其姓名付中书籍记。候职事官有阙,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其有不如所举,则坐以误举之罪。”诏如所请举行。
浚行在至镇江府运河。
己亥,赈临安府及严州饥。
浙东提举常平硃熹入对,言:“陛下临御二十年间,水旱盗贼,略无宁岁,意进政之大者有未举而小者无所系与?刑之远者或不当而近者或幸免与?君子有未用而小人有未去与?大臣失其职而贱者窃其柄与?直谅之言罕闻而谄谀者众与?德义之风未著而赃污者骋与?货赂或上流而恩泽不下究与?责人或已详而反躬者有未至与?夫必有是数者,然后可以召灾而致异。”
又言:“陛下即政之初,盖尝选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尽得其人,是以不复广求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于是左右私亵使令之贱,始得以奉燕闲,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以壅己也,则或听外庭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以正朝廷之体,则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听士大夫之公言以为驾驭之术。则士大夫之进退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其议论又苦而难入;近习便嬖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其胥吏狡猾之术,又足以眩聪明;恐陛下未及施其驾驭之术而先堕其数中。是以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日重,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大夫之势日轻;重者既挟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中外相应,更济其私,日往月来,浸淫耗蚀,使陛下之德业日坠,纪纲日坏,邪佞充塞,货赂公行,兵愁民怨,盗贼兼作,灾异数见,饥馑荐臻,群小相挺。人人皆得满其所欲,惟于陛下了无所得,而国家顾乃独受其弊。”
因论浙东救荒事,帝曰:“连年饥歉,朕甚以为忧。州县检放,多是不实。”熹乞劝谕推赏,帝曰:“至此却爱惜名器不得。”又乞拨赐米斛,帝曰:“朕并无所惜。”又乞预放来年身丁钱,帝曰:“朕方欲如此宽恤。”熹又奏星变事,帝曰:“朕见灾恐惧,未尝不一日三省吾身。”
复白鹿书院,从硃熹之奏也。
十二月,癸卯朔,以徽、饶二州民流者众,罢守臣官。
出南库钱三十万缗,付硃熹赈粜。
丁未,禁诸州营造。
辛亥,蠲诸路旱伤州军明年身丁钱。
丙辰,诏:“县令有能举荒政者,监司、郡守以名闻。”
甲子,范成大进上元县所种二麦。王淮等谓春麦惟郭纲能言之,盖北人谓之劫麦,帝曰:“此间人亦不知,已令宫中种试矣。”
下硃熹社仓法于诸路。
葛邲言荒政二事:“一,诸经总制钱,如遇州县荒年,权免比较赏罚;其课利场务,并令依所放灾伤分数免比,本州不得抑勒县道陪备。一,荒歉州县,且专以救荒为务;宴会之类,理合节损,所有诸处迎新送旧兵卒公吏借请及供帐从物之属,亦合裁减。兵卒仍宜存留,以防缓急。”并从之。
金使贺正旦者至,争起坐受书旧仪,帝遣枢密都承旨王忭往解之。忭擅许用起立旧仪,帝意不怿,然不能改也。
是月,广东安抚巩湘诱潮贼沈师出降,诛之。
是冬,淮东提举赵伯昌奏:“通、泰、楚州沿海旧有捍海堰一道,东拒大海,北接盐城,计二万五千六百馀丈,始自唐黜陟使李承宝所建,遮护民田,屏蔽盐灶,历时既久,颓圮不存。本朝天圣改元,范仲淹为泰州西溪盐官,方有请于朝,凡调夫四万八千,用粮三万六千有奇,而钱不与焉,一月而毕,遂使海潮沮洳舄卤之地,化为良田。自后渐失修治,宣和、绍兴以来,屡被其患,每一修筑,必申明朝廷,大兴功役,然后可办。望专委淮东盐司,今后捍海堰如遇坍损去处,不以功役大小,即委官相视计料,随坏修葺,勿令浸淫,以至大有冲决,务要坚固,可以永久。”从之。
是岁,诏:“舒州、蕲州铸铁钱,并以十五万贯为额。”
诏:“久任四川监司、郡守之人,令更迭与东南差遣。其在任未久者,既有任满前来奏事指挥,候到阙始得别为除授。”从臣僚之请也。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九年(金大定二十二年)
春,正月,丁丑,命两淮戍兵岁一更。
癸未,枢密都承旨王忭,予在外宫观。
忭久为帝所亲信,吏部侍郎无汝愚亟攻之,帝亦悟其奸,出之于外。因罢诸军承奉枢密院文书关录两省旧法,以文臣为都承旨。自是忭不复召。
戊子,籴广南米赴行在。
庚寅,诏:“江、浙、两淮旱伤州县,贷民稻种,计度不足者,贷以桩积钱。”
内出正月所种春麦,并秀实坚好,与八九月所种无异。诏降付两浙、淮南、江东、西漕臣,劝民布种。
二月,庚戌,遣使访问二广盐法利害。
三月,丁丑,金主申敕西北路招讨司,勒明安、穆昆官督部人习武备。
甲申,金主谕户部:“今岁行幸山后所须,并不得取之民间,即所用人夫,并以官钱和雇。违者,杖八十,罢职。”
戊子,臣僚言:“监司、帅臣臧否所部,深得考功课吏之法。然郡守更易,则人有幸、不幸;监司、帅臣好恶不一,则言有当、不当。有已去而不及臧否进,有近到而已遇臧否者,此人有幸、不幸也;或取其办事而不言其害民,或喜其弥缝而不言其疏谬,或畏其强有力而不议,或以其疏远无援而见斥,此言有当、不当也。且就一路言之,则其数宽;就数人而言之,则其数窄;计一岁而论之,则其能否为已见;计数月而论之,则其能否未可知;而遽臧否焉,此人所以幸、不幸,言所以当、不当也。请诏诸路监司、帅臣。自今臧否所部,必须总计一岁人数,不问已去、见在,就其中区别之。或臧者朝廷已加擢用,亦须用臧之次者;或否者朝廷已行罢黜,亦须具否之次者。其或臧否不当,必令具析以闻。”诏:“除初到任人外,馀从之。”
癸巳,金颁重修制条。以吏部尚书张汝霖为御史大夫。
甲午,罢诸路寄招军兵三年,就拣军子弟补其阙。
是春,召对杨甲,寻除太学录。甲献书万言,大略谓:“人主之职,不过听言、用人,分别邪正。而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其门如市,内批一出,疑谤纷然,谓陛下以左右近习为心腹而不专任大臣,以巡逻伺察为耳目而不明用台谏。今中外文武,半为权门私人,亲交私党,分布要近,良臣吞声,义士丧气。至于民兵之害,两淮百姓,如被兵火;西南诸戎,乘间出没。而马政日急,高直厚币以骄戎心,臣恐陛下今日所少者,非特马而已。又,有司理财,一切用衰陋褊隘之策,至于卖楼店,沽学田,鬻官地,而所主在献羡馀,此风日炽,恐陛下赤子无宁岁矣。”
赈忠、万、恭、涪四州及镇江府,复遣使淮南、江、浙赈济。
夏,四月,甲辰,诏:“自今盗发,所在守帅、监司议罚;平定,有劳者议赏。”
乙卯,诸路提刑文武臣通置一员。
癸亥,帝览陆贽《奏议》,谕讲读官曰:“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卿等言之,无有所隐。”
甲子,金主如金莲川。
五月,丙子,谕宰相王淮等曰:“朕惟监司、郡守,民之休戚系焉,察其人而任之,宰相之职也。苟选授之际,惟计履历之浅深,不问人材之贤否,则政治之阙,孰甚于斯!今后二三大臣,宜体国爱民,精加考选,既按以资格,又考其才行,合是二者,始可进拟,夫然后事得其宜,用无不当。故传曰:‘为政在人。’卿等其慎之毋忽!”
六月,壬寅,诏:“侍从、台谏各举操修端亮、风力强明、可任监司者一二人。”
甲寅,以汀、漳二州民为沈师所蹂践,除其赋。
丁巳,同知枢密院事谢廓然致仕,以周必大知枢密院事。
金右丞相致仕石琚薨,谥文宪。琚最为金主所知。故事,内宴惟亲王、公主、驸马得与;一日,特召琚入,诸王以下窃语,心易之。金主觉之,即语之曰:“使我父子家人辈得安然无事而有今日之乐者,此人力也。”乃备举近事数十,显著为时所知者以晓之;皆俯伏谢罪。金主尝欲立元妃为后,以问琚,琚屏左右曰:“元妃之立,本无异词,如东宫何?”金主愕然曰:“何谓也?”琚曰:“元妃自有子。元妃立,东宫摇矣。”金主悟而止,其善启沃类此。
戊午,谢廓然卒。未几,龚茂良家投匦讼冤,帝曰:“茂良本无罪。”遂复资政殿学士,谥庄敏。
庚申,临安蝗。诏守臣亟加焚瘗。
甲子,太白经天。
提举浙东常平硃熹以前后奏请多见抑,幸而从者,率稽缓后时,又以旱蝗相仍为忧,疏言:“为今之计,独有断自圣心,沛然发号,责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省改。其次惟有尽出内库之钱,以供大礼之费,为收籴之本,诏户部无得催理旧欠,诸路漕政遵依条限检放租税,诏宰臣沙汰被灾路分州军监司、守臣之无状者,遴选贤能,责以荒政,庶足以下结人心,消其乘时作乱之意。不然,臣恐所忧者不止于饿殍而在于盗贼,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国家也。”
秋,七月,甲戌,以常平、义仓及桩官米四十万石付诸司预备赈粜。
辛巳,出南库钱三十万缗付硃熹备赈粮。
金宰臣奏事,金主颇有疾,宰臣请退,金主曰:“岂以朕之微爽于和而倦临朝之大政耶!”使终其奏。
壬辰,以资政殿学士李彦颍参知政事。彦颍病羸,艰拜起,力辞,帝曰:“老者不以筋骨为礼。孟享礼繁,特免卿。”
诏:“发所储和粜米百四十万石,补淳熙八年赈济之数,于沿江屯驻诸州桩管。”
甲午,金主秋猎。
八月,庚子,侍从、台谏集议,奏曰:“自宰相、执政、侍从、卿监、正郎员分为五等,除致仕遗表已议裁减外,将逐郊廕补恩泽,每等降杀,以两酌中,定为止数;武臣比类施行。宰相十人,开府以上同;执政八人,太尉同;侍从六人,观察使至节度、侍御史同;中散大夫至中大夫四人,右武大夫至通侍大夫同;带职朝奉郎至朝议大夫三人。职事官寺长贰、监长至左右司谏、开封少尹,厘务及一年,须官至朝奉郎并朝奉郎元带职人,因除在京职事官而寄职者同,武翼大夫至武功大夫同;非侍从官无遗表外,见行条格致仕、遗表,通减三分之一,馀分不减。”绍兴初,中书舍人赵思诚上任子限员之议,诏从官集议。至是始用廷臣集议行之。
淮东、浙西蝗。壬子,定诸州捕蝗赏罚。
除硃熹直徵猷阁,以其赈济有劳也。
戊辰,太白经天。
九月,庚午,以王淮为左丞相,梁克家为右丞相。
时成都阙帅,帝问孰可者,淮以留正对。帝曰:“非闽人乎?”淮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必曰闽有章惇、吕惠卿,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不有丁谓、王钦若乎?”帝称善,遂有正。
丙子,封子彤为安定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