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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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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午,饮宗小祥,上诣几筵殿行礼。

  癸亥,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言:“军籍日益凋寡,补集将士,必资西北之人,能战忍苦,方为可仗。访得东北今岁蝗虫大作,米价涌贵,中原之人,极艰于食。乞朝廷多拨米斛或钱物,付臣措置招徠,人心既归,北势自屈。”诏以米万石予之。

  浚以为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扰之后,当收以为兵,乃奏曰:“两淮之人,素称强力,而淮北义兵,尤为忠劲,困于敌人,荼毒已甚,仇敌欲报之心,未尝一日忘也。特部分未严,器械不备,虽有赤心,不能成事。诚恐一旦奸夫鼓率,千百为群,别致生事,可因其嫉愤无聊之心而招集之。宜置御前万弩营,募民壮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并不刺臂面,以御前效用为名,各给文帖,书乡贯、居住之处及颜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结一保,两保为一甲,十甲为一队,递相保委,有功同赏,有罪同罚,于建康府置营寨安泊。”诏可之。

  浚即下令曰:“两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妇,杀伤掳掠,不能相保,今议为必守之计。复耻雪怨,人心所同,有愿充者,宜相率应募。至于淮北久被涂炭,素怀忠义,欲报国恩,亦当来归,共建勋业。”于是两淮之人,欣然愿就,率皆强勇可用,浚亲训抚之。又奏差陈敏为统制。敏起微贱,声迹未振,浚擢于困废中,敏感激尽力图报。未几,成军。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动,欲败成绩,数月间,来应者不绝,众论始定。

  浚谓:“敌长于骑,我长于步,制骑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专制弩治车。又谓:“三国以后,自北来南,未有不由清河、涡口两道以舟运粮。盖淮北广衍,粮舟不出于淮,则惧清野无所得,有坐困之势,于是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涡、颍,大兵进临,声势连接,人心毕归,精兵可集。”即奏言之。又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窥东莱,由清、泗窥淮扬。诏下福建选募。

  甲子,诏曰:“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裕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勤万几,宵旰靡怠。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康宁。今边鄙粗宁,可遂如意。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冲,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速讨论典故以闻。”

  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为太尉、主管殿前司公事,宁国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李显忠为太尉、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攻熙州,是月,拔之,获其都统官刘嗣。

  初,三大将之出也,兴元路得秦、陇、环、原、熙、河、兰、会、洮州、积石、镇戎、德顺军,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陕、华州,凡四郡,独渭北以重兵扼凤翔,故散关之兵未得进。

  是月,金右副元帅默音,以逗留召还。

  默音贪掳掠,败敌不急追,纵敌使去。其子色格暴横,军中士卒不用命。斡罕得水草善地,金兵水草乏,马益弱,斡罕遂涉懿州界,陷灵山、同昌、惠和等县,窥取北京,西攻三韩县,势益炽。金廷臣或言:“斡罕兵势如此,若宋人乘虚袭我,国其危哉!设有所求,当割地与之。”金主惧甚。右丞布萨忠义请曰:“臣闻主优臣辱,愿效死力,殄灭契丹。”金主壮之,乃召默音等还,切责罢之。以赫舍哩志宁为右监军,偕左监军高忠建进讨。旋命忠义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经略契丹。

  六月,丙寅朔,四川宣抚使吴璘次大虫岭,姚仲来谒,璘先令夔州安抚李师颜夺其兵,欲斩以徇。参议官有劝止之者,乃系河池狱,旋送文州拘管。

  统制姚公辅引兵出城北,次于北原,与敌兵遇,战焉。金人自五月至于今,增兵凡万五千骑,调丁夫五千馀众,以牛车运砲坐六十有馀所,增置憨皮袋,搜城车、呆楼、洞子十馀所,自城东至于西南隅,共为六寨。守将段彦来告急,一日书五至,公辅告急亦继至。

  己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李捧罢,为武泰军承宣使、两浙东路军副总管、绍兴府驻答刂;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镇南军承宣使、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李道罢,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知荆南府;中亮大夫、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副都统制兼知襄阳府王宣领郢州防御使、权主管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仍兼知襄阳府。

  庚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潭州观察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讨使吴珙为安远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赏茨湖之捷也。时复与金人议和,故三招讨并除管军而结局。

  壬申,永州防御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充鄂州驻答刂前军都统制。

  癸酉,以立太子,告天地、宗庙、社稷。

  甲戌,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论宰相硃倬之罪,倬闻,亦乞免。乙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硃倬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帝出御答刂曰:“朕宅帝位三十有六载,荷天地之灵,宗庙之福,边事浸宁,国威益振。惟祖宗传序之重,兢兢焉惧弗克任,忧勤万几,弗遑暇佚,思欲释去重负以介寿臧,蔽自朕心,亟决大计。皇太子贤圣仁孝,闻于天下,周知世故,久系民心,其从东宫付以社稷。惟天所相,朕非敢私。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迁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一应军国事,并听嗣君处分。朕以淡泊为心,颐神养志,尚敕文武忠良,同德合谋,永底于治。”诏,洪遵所草也。

  丙子,帝行内禅之礼,有司设仗紫宸殿下。先是帝尝谕太子以传禅意,太子流涕固辞,至是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复加面谕。太子推逊不受,即趋殿侧便门,欲还东宫,帝勉谕再三,乃止。

  于是帝御紫宸殿,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参知政事汪澈、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升殿。康伯奏言:“臣等辅政累年,罪戾山积,圣恩宽贷不诛。今陛下超然高蹈,有尧、舜之举,臣等不胜欣赞。但自此不获日望清光,犬马之情,无任依恋!”因再拜泣下。帝亦为之挥涕,曰:“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疾,久欲闲退。此事断在朕意,非由臣下开陈也。卿等宜悉力以辅嗣君。”康伯等复曰:“皇太子贤圣仁孝,天下共知,似闻让逊太过,未肯即御正殿。”帝曰:“朕已再三邀留,今在殿后矣。”帝即入宫。

  百官移班殿门下,宣诏结,复入班殿庭。顷之,皇太子服袍履,内侍扶掖至御榻前,拱手侧立不坐,应奉官以次称贺。内侍扶掖至于七八,乃略就坐,宰相率百僚称贺,皇太子遽兴。康伯等奏言:“愿陛下即御坐,正南面,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太子愀然曰:“君父之命,出于独断。此大位,惧不敢当,尚容辞避。”

  班退,太上皇帝即驾之德寿宫。帝服赭袍、玉带,步出祥曦殿门,两掖辇以行,至其宫门,弗肯止。上皇麾谢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还,顾谓曰:“吾付托得人,斯无憾矣!”左右称万岁。百官扈从上皇至德寿宫。

  丁丑,驾诣德寿宫起居。

  戊寅,大赦。

  帝谕群臣曰:“朕欲每日一朝德寿宫,以修晨昏之礼,面奉太上皇帝圣谕,谓恐费万几,劳烦群下,不赐许,可委礼官重定其期。”礼部侍郎黄中奏:“汉高帝五日一朝太上皇,今请依前事。”诏从之。

  金命居庸关、古北口讥察契丹间谍,捕获者加官爵。己卯,命万户温特赫阿噜岱率兵四千屯守古北口、蓟州石门关。以斡罕侵轶日甚,故备之。

  金布萨忠义之奉命讨斡罕也,金主赐以诏曰:“军中将士有犯,连职之外,并以军法从事,有功者依格迁赏。”又诏将士曰:“兵久驻边陲,蠹费财用,百姓不得休息。今以右丞忠义为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宜同心戮力,无或弛慢。”

  以大名尹宗尹为河南路统军使。

  壬午,忠义等遇斡罕于花道。斡罕拥众八万,势甚张。忠义以宗亨为左翼,宗叙为右翼,与贼夹河而陈。贼渡河,分其后为二,先犯左翼军,万户扎拉以六百骑奋击,败之。贼犯右翼军,宗亨及富察世杰指画失宜,陈乱,败于贼,世杰挺身投入于扎拉军中。贼围扎拉军,扎拉力战,宗叙以右翼军来救。斡罕不能胜,乃以精锐自随,以羸兵护其母、妻、辎重由别道西走,期于山后会集,忠义及赫舍哩志宁以大军追及于袅岭西陷泉。贼军三万骑,涉水而东,大军先据南冈,左翼军自冈为陈,迤逦而北,步军继之,右翼军继步军北引而东,作偃月陈,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使贼不见首尾。时昏雾四塞,跬步莫睹物色,忠义祷曰:“狂寇肆暴,杀戮无辜,天不助恶,当为开霁。”莫已,昏雾廓然。贼见左翼据南冈,不敢击,击右翼军,扎拉力战,贼稍却。志宁与瓜勒佳清臣等合战,贼大败,将涉水去,泥泞不得亟渡,金兵逐北,人马相蹂践而死,不可胜数。陷泉皆平,馀众蹈藉而过,或奔溃窜匿林莽间,金兵踵击之,俘斩万计,生擒其弟伪六院司大王袅。斡罕走趋奚地,金兵追蹑至七渡河,又败之。既逾浑岭,复进军袭之,望风奔溃。斡罕之母举营自落冈西走,志宁追之,尽获辎重,俘五万馀人。

  捷闻,金主诏曰:“右副元帅忠义,遣使来奏大捷。或被军俘获,或自能来服,或无所归而投拜,或将全属归附,或分领家族来降,或尝受伪命及自来曾与官军斗敌,皆释其罪。其逃亡者,除斡罕一身,有能归附,亦准释放,能诛捕斡罕或率众来降者,并给官赏。各路抚纳来者,毋得辄加侵损。无资给者,有粮处安置,仍官为养济。”

  癸未,陈康伯奏:“臣等以前二日朝德寿官,太上皇帝宣谕,车驾每至宫,必于门外降辇。已再三谕之,既以家人之礼相见,自宜至殿上降辇。令臣等奏禀此意。”帝曰:“夜来太上皇帝有旨,令朕只朝朔望。朕于子道问寝侍膳,尤宜勤恪,卿等可详议以闻。如宫门降辇,在臣子于君父,礼所当然。太上皇帝虽曲谕,朕断不敢。”

  甲申,诏曰:“朕钦承圣训,嗣守丕基,猥以眇躬,托于王公士民之上,兢兢业业,惧德菲薄,不敏不明,未烛厥理,将何以缉熙初政,称太上付授之恩!永惟古先极治之朝,置鼓以延敢谏,立木以求谤言,故下情不塞于上闻,而治功所由兴起也,朕甚慕之。况今荐绅之士,咸怀忠良,刍荛之言,岂无一得!朕躬有过失,朝政有缺遗,斯民有休戚,四海有利病,凡可以佐吾元元,辅朕不逮者,皆朕所乐闻。朕方虚怀延纳,容受直辞,言而可行,赏将汝劝,弗协于理,罪不汝加。悉意陈之,以启告朕,毋隐毋讳,毋惮后害。自今时政阙失,并许中外士庶直言极谏,诣登闻检、鼓院投进;在外于所在州军实封附递以闻。”

  丁亥,诏胡铨复元官,差知饶州。

  礼部侍郎黄中等言:“奉圣旨,太上皇帝有诏,却五日之朝,朕心未安,令有司官详议。臣等今议,除朔、望皇帝诣德寿宫朝见外,请于每月初八并二十二日朝见,并如宫中之仪。”诏从之。

  壬辰,殿中侍御史张震言:“绍兴二年诏书略曰:‘昔我太祖皇帝尝令百官轮次面对,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轮一员面对,朕当虚伫以听其言,且观其行。’陛下初承圣绪,望举行旧典,诏日官日以序进,则数日之间,议论毕陈,而贤愚可以概见。俟其既周,即复依旧五日轮对。”诏从之。

  帝手书召判建康府张浚。既见,帝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赖惟公。”浚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一不当。人心自归,强邻自服。”帝竦然曰:“不当忘公言。”浚见帝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帝坚意以图事功。于是加浚少傅,进封魏国公,除江淮宣抚使,节制屯驻军马。

  秋,七月,壬寅,诏曰:“永惟邦本,实在斯民。民之休戚,实系守令。太上皇帝精择循良,留神惠养,垂及眇躬,其敢怠忽!咨尔分土之臣,毋滋讼狱,毋纵吏奸,毋夺民时以重土木,毋掊民财以资饷遗。有一于此,必罚毋赦。至于俾民安其田里,愁叹不生,增秩赐金,若古典则。”

  丁未,赐知临安府赵子潚御札,罢京尹供食善营办。帝曰:“更宜子细求访,应有扰民之事,一一条具开奏。如停罢供馈等,所省钱二万馀贯,可尽与民间除去科扰。”

  戊申,诏追复岳飞元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

  庚申,金尚书左丞相晏致仕。

  壬戌,诏:“将届圣节,诸路监司、州军应合进金银钱绢等,缘天申圣节已行进奉,合进之数,权与蠲免。”

  金边帅以檄至盱眙,达通和之意,宜各守元立封疆,边臣以闻。乃下诏曰:“敌人求索故礼,从之则不忍屈辱,不从则遗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宰执、侍从、台谏,各宜指陈定论以闻。”

  时群臣有所论列,而宰执独无奏章,帝以问参知政事史浩。浩奏谓第当且坚壁以御攻冲,俟乘机以图恢复。先是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张浚议,浚谓如此是自示以削弱之形,不若先城泗州。浩既参知政事,与张浚议多不合。

  命参知政事汪澈视师湖北、京西。时刘珙使金,不至而复。先是洪迈、张抡使回,见张浚,具言金不礼我使,具状令称陪臣,浚谓不当复遣使。而史浩议遣使报金以登位,竟遣珙。行至境,金责旧礼,不纳而还。

  斡罕既败,收合散卒万馀人,遂入奚部,以诸奚自益。八月,乙丑朔,金左监军高忠建破奚于栲栳山,及招降旁边奚六营,有不降者攻破之。斡罕寇古北口,万户温特赫阿噜岱因妻生日,辄离军六十里,贼闻之来袭,杀伤士卒甚众。金主命完颜默音以兵三千会旧屯兵击之。先是有告默音子色格谋反者,金主察其诬,命鞫告者,告者款伏,遂诛之。金主谓默音曰:“人告卿子谋反,朕知卿必不为此。今告者果自服罪,宜悉此意。”默音至军,击擒其贼党。

  癸酉,金主谓宰臣曰:“百姓上书陈时政,其言犹有所补。卿等位居机要,略无献替,可乎?夫听断狱讼,簿书期会,何人不能!唐、虞之圣,犹务兼览博照,乃能成治。正隆专任独见,故取败亡。朕早夜孜孜,冀闻谠论,卿等宜体朕意。”诏百司官吏:“凡上书言事,或为有司所抑,许进表以闻。朕将亲览,以观人材优劣。”

  丁丑,金免齐国妃、韩王亨等亲属在官籍者。

  金主诏元帅右都监完颜思敬,以所部军与大军会讨斡罕。

  戊寅,帝诣德寿宫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行礼。

  乙酉,金诏左谏议大夫石琚、监察御史冯仲方廉察河北东路。

  丁亥,金主诏御史台曰:“自三公以下,官僚善恶邪正,当审察之。若止理细务而略其大者,将治卿等罪矣。”

  辛卯,金罢诸关征税。

  九月,丁酉,诏:“朕仰稽祖宗故事开讲,其日可召辅臣观讲。”

  戊戌,诏:“比下求言之诏,欲急闻过失,四方有献言者,并付后省看详。今已逾月,未闻推择来上,可令催促。”

  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才豫当储蓄,以备缓急。欲举一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可令集侍从、台谏各举所知,以俟采择。”

  金完颜思敬以所部兵入奚地,会布萨忠义之军追讨斡罕,贼党多降,馀多疾疫而死,无复斗志。斡罕自度势穷,谋自羊城道四京奔夏国。金兵追之益急,其众复多亡去,度不得西,乃北走沙陀。庚子,贼党执斡罕以降,并获其母、妻,逆党悉平。甲辰,金太子率百官上表贺。乙巳,金以斡罕平诏中外。辛亥,斡罕磔于市,其党瓜里扎巴南走,左宣徽使宗亨追之,不及,瓜里扎巴遂来降。

  甲寅,诏胡铨、王十朋并赴行在。

  冬,十月丙寅,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各举可任监司、郡守之人,分为二等,一见今可用,一将来可用,限一月闻奏。如所举,增秩、赐金,举主同之;不如所举,罚亦同之。及见任监司、郡守才与不才,亦限一月内逐一具姓名臧否品目来上。”

  右正言周操言:“国家内设百官,必资久任以责成效。今则不然,自丞、簿不数月望为郡,自郎不数月望为卿、监,利于速化。人则幸矣,职业不修,国家何赖!若乃监司、郡守之数易,则其害又有大于此者。监司一易则扰一路,郡守一易则扰一州。望面谕大臣,自今内外除授之际,确意精选,务在久任。”诏令三省遵守。

  丁卯,金以左副元帅完颜固云为平章政事。

  戊辰,金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布萨忠义等至自军。丙戌,以忠义为右丞相,改封沂国公,以左监军图克坦志宁为左副元帅。

  戊子,金葬睿宗皇帝于景陵,大赦。

  己丑,金命赫舍哩志宁经略南边。

  十一月,癸巳朔,金命布萨忠义南伐。

  甲寅,殿中侍御史张震等言:“乾德四年诏,自今内臣年及三十以上,兼见在朝廷系职,方许养一子;皇祐五年诏,内侍以一百八十人为额;嘉祐中,韩绛奏内臣员多,请住养子;至治平以后,始复许奏荐。而熙宁中,神宗谕宰臣曰:‘方今宦者数已多,而隶前省官又入内侍。绝人之世,仁政所不取。且独不可用三班使臣代其职事乎?’吴充对曰:‘此盛德事,臣等敢不奉行!’自来条例,又须限以年甲,试以诗书,籍定姓名,遇阙不填。宜立为定制。”诏:“令内侍省开具见在人数闻奏,今年会庆节权免进子。”

  乙卯,臣僚言:“祖宗时,赃罪削籍配流者,虽会赦不许放还叙用。近睹登极赦,命官除名追官资及勒停并永不收叙人,并与叙元官,甚失祖宗痛绳赃吏之意。请自今,官吏尝经勘断犯入已赃,并不许收叙;如有已放行收叙者,即为改正。”从之。

  十二月,戊辰,诏:“今日早朝,集侍从、台谏赴都堂,条具方今时务,仍听诏旨。”诏曰:“朕览张焘所奏,犁然有契于衷,已令侍从、台谏集于都堂。今赐卿笔札,宜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退,各于听治之所,尽率其属,谕以朕旨,使极言之,毋得隐讳,朕将有考焉。”

  初,张焘以故老召除知枢密院事,帝问为治之要,焘因言:“太上皇帝绍兴初,尝举行祖宗故事,诏百官赴都堂,令条具当今弊政与夫救正之宜,请检举地之。”故有是诏。

  庚辰,臣僚言:“国朝检校官一十九员,上者曰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司徒、司空,而除授则自司徒迁太保,各以序进。陛下方讲修圣政,宜下有司讨论,立为定式。”给事中黄祖舜等言:“看详臣僚所陈六事:其一曰,六等检校官,旧制也,今则皆无有。而自节度径除太尉,历开府仪同三司以至少保。其二曰,节度以移镇为恩宠,旧制也;今则一定而不易。其三曰,承宣分大、中、小镇,观察分大、小州,旧制也,今则皆径作一官矣。其四曰,横行自右武大夫以至通侍为十三等,以待年劳及泛恩者,非有功效显著,不带遥郡,旧制也,今则自右武大夫当迁官者,率以遥郡改转,才五迁即至遥郡承宣,一落阶遂为正任承宣使。其五曰,武功大夫实历十年,用七举主始转行,旧制也,今或自小使臣为宣赞舍人,才迁一官,径至右武郎。其六曰,总管、钤辖、都监分六等差遣,非正任观察使及管军,不以为总管,旧制也,今降此而得之者,纷纷皆是。逐项所陈,委皆允当,乞与施行。自降指挥日为始。”诏并从之。

  辛巳,帝曰:“昨闻臣僚言,秦桧诬岳飞,举世莫敢言,李若朴为狱官,独白其非罪。吕忱中发王晌,所司皆取迎合;林待问为勘官,独直其冤状。章杰捕赵鼎送葬人,又搜其私书,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为县尉,毅然拒之。沈昭远为王鈇家治盗,欲锻炼富民,多取其陪偿;王正己为司理,卒平反之。此皆不畏强御,节概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

  乙酉,金遣尚书刑部侍郎刘仲渊等廉察宣谕东京、北京等路。

  是月,命宰相陈康伯兼枢密使。

  诏吴璘班师。

  是冬,帝召陈俊卿及张浚子栻赴行在所。

  浚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用师淮耎,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之援。帝见俊卿等,问浚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时金以十万兵屯河南,声言窥两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州,金不敢动;第移文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浚言金人多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栻之见帝也,即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悯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也。愿益加省察,稽古亲贤以自辅,毋使其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立成。”帝大异之。

 

 

《宋纪一百三十八》

 

起昭阳协洽正月,尽阏逢涒滩九月,凡一年有奇。

讳冲,太祖七世孙也。初,太祖少子秦王德芳生英国公惟宪,惟宪生新兴侯从郁,从郁生华阴侯世将,世将生庆国公令譮々生子偁,是为秀王,王夫人张氏,以建炎元年十月戊寅生帝于秀州官舍,命名伯琮。及元懿太子薨,高宗未有後,而昭慈圣献皇后亦自江西还行在,后尝感异梦,密为高宗言之,高宗大悟。绍兴二年五月,选帝育于宫中;三年二月,赐名瑗;五年六月,听读资善堂;十二年正月,封普安郡王;三月出閤就外第;三十年二月癸酉,立为皇子,更名玮;丙子,进封建王;三十二年五月甲子,立为皇太子,改名冲。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隆兴元年(金大定三年)

  春,正月,壬辰朔,帝朝德寿宫,自是岁如之。

  立武臣荐举格。观察使以上各举所知之士三人。谋略沈雄,可任大事;宽猛适宜,可使御众;临陈骁勇,可鼓士气;威信有闻,可守边郡;思智精巧,可治器械;已上五等,令曾立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通习典章,可掌朝仪;练达民事,可任郡寄;谙晓财计,可裕民力;持身廉洁,可律贪鄙;词辨不屈,可备奉使;已上五等,令非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被举之人,成立功效,举官取旨推赏,败事亦加责罚。

  既而殿中侍御史胡沂上言:“陛下注意将臣,然武举唱第名在一二者,固蒙褒擢,馀皆任以榷酤、征商之事。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第,初补左卫长史,历为振远、横塞、天德军使。祖宗时,中武艺人并赴陕西任使。又,武举中选人,或除京东抵贼,或边上任使,或三路沿边试用,或经略司教押军队、准备差使。请取近岁应中武举之人,分差沿边备使。”从之。

  自建炎以来,居位者往往不修职事,而朝廷姑息,莫知所惩。国子司业王十朋,极言其弊之当革,且论人主之大职有三,任贤、纳谏、赏罚是也。帝嘉纳。

  以知饶州胡铨为秘书少监。铨论史官失职者四,一谓:“记注不必进呈,庶人主有不观史之美。”二谓:“唐制,二史立螭头之下,今在殿东南隅,言动未尝得闻。”三谓:“二史立后殿而前殿不立,请于前后殿皆分日侍立。”四谓:“史官欲其直前,而閤门以未尝预牒,以今日无班次为辞。请自今直前言事,不必预牒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从之。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皆潜邸旧人,欲擅利权,数言国用当加省察,于是帝数以手诏诘户部钱谷出入之数。户部侍郎周葵上言:“陛下新即大位,劳心庶政。臣下倾听,谓有咨询必出人意表;今皆微文细故,财利是稽。此不独陛下未得治道之先务,虑必有小人荧惑圣聪,欲售其私者,不可不察也。”帝为之色动。

  庚子,以史浩为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张浚进枢密使、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开府建康。浚荐陈俊卿为江淮宣抚判官。

  丙午,诛殿前司后军谋变者。

  戊申,诏:“礼部贡院试额增一百人。”

  壬子,金遣客省使乌居仁赏劳河南军士。

  吴璘奉班师之诏,僚属交谏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此举所系甚重,奈何退师?”璘知朝论主和,乃曰:“璘岂不知此!顾主上初政,璘握重兵在远,有诏,璘何敢违!”至是复诏璘进退可从便宜,而璘已弃德顺还河池。金人乘其后,璘军亡失者三万三千,部将数十人,连营痛哭,声振原野。于是秦凤、熙河、永兴三路新复十三州、三军,皆复为金取。

  二月,壬戌朔,用史浩策,以布衣李信甫为兵部员外郎,赍蜡书,间道往中原,招豪杰之据有州郡者,许以封王世袭。

  甲子,金命太子少詹事杨伯雄等廉问山西路。

  庚午,金主谓宰相曰:“滦州饥民流散,可移于山西富民赡济,仍于道路计口给食。”

  己卯,赈两淮流民及山东归正忠义军。

  庚辰,金太保、都元帅完颜昂薨。金主辍朝,亲临奠,赙赠甚厚。

  昂自从太祖开国,累著功绩。在正隆时,纵饮沈酣,辄数日不醒。废主亮闻之,尝面戒不令饮,得间辄饮如故。及金主即位,昂还自扬州。妻子为置酒私第,未数行,辄卧不饮。其妻大氏,废主亮之从母姊也,怪而问之。昂曰:“我本非嗜酒者,但向时不以酒自晦,则汝弟杀我久矣。今遭遇明时,正当自爱,是以不饮。”昂睦于兄弟,尤喜施予,亲族有贫困者,必厚给之。或以子孙计为言,答曰:“人各有命,但使其能自立尔,何至为子孙奴耶!”

  癸未,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罢。

  丙戌,金赵景元等以乱言伏诛。

  庚寅,逐秦桧党人,仍禁辄至临安。

  金东京僧法通以妖术乱众,都统府讨平之。

  三月,壬辰朔,金左副元帅赫舍哩志宁遣人索海、泗、唐、邓、商州之地及岁币,致书于张浚曰:“可还所侵本朝内地,各守自来画定疆界,凡事一依皇统以来旧约,帅府亦当解严。如必欲抗衡,请会兵相见。”浚复以书曰:“疆场之一彼一此,兵家之或胜或负,何常之有!”

  先是金人声言取两淮,浚请以兵屯盱眙及泗、濠、庐州备之。志宁遣富察徒穆、大周仁屯虹县,萧琦屯灵壁,积粮修城,将为南侵计。

  癸巳,以张焘参知政事,辛次膺同知枢密院事。

  初,次膺为右正言,力谏和议,为秦桧所怒,流落者二十年。帝即位,召为中丞。次膺每以名实为言,多所裨益。帝呼其官而不名。

  丙申,金中都以南八路蝗,诏尚书省遣官捕之。

  壬寅,陈康伯上钦宗陵名曰永献。

  金命户部侍郎魏子平等九人分诣诸路明安、穆昆劝农及廉问。诏临潢汉民逐食于会宁府、济、信等州。

  乙巳,诏求遗逸。

  丁未,诏修太上皇帝圣政。

  己酉,参知政事张焘罢。

  初,刘度除右谏议大夫,首论待小人不可无节,因奏潜邸旧僚,宣召当有时,盖为龙大渊、曾觌言也。至是遂上疏劾“大渊、觌轻儇浮浅,凭恃恩宠,入则侍帷幄之谋,出则陪庙堂之议,摇脣鼓舌,变乱是非。凡皇闱宴昵之私,宫嫔嬉笑之语,宣言于外,以自夸大。至引北人孙照出入清禁,为击球、胡舞之戏,上累圣德,望亟赐黜逐。”又因进故事,论京房指谓石显,元帝亦自知之而不能用,盖公义不胜私欲耳。反覆数百言,尤为切至。于是诏大渊除知閤门事,觌权知閤门事。度言:“臣欲退之而陛下顾进之,何面目尚为谏官!乞就贬黜。”中书舍人张震缴其命至再;侍御史胡沂亦论两人市权招士,请屏远之,以防其微,不报。给舍金安节、周必大不书黄,且奏曰:“陛下于政府侍从,欲罢则罢,欲贬则贬,独于此两人委曲迁就,恐人言纷纷未止也。”明日,宣手诏,谓:“给舍为人鼓扇,议论群起,太上时安敢尔!”于是安节、必大退而待罪。会张焘入对,欲以两人决去就。帝问所从闻,焘曰:“闻之陆游。”帝曰:“游反覆小人,已得罪行遣矣。”焘谢曰:“臣听言不实,罪也。”遂罢政。

  是日,安节、必大再奏,乞窜责,不许。必大入谢,帝曰:“朕察卿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明纪纲耳。”时宰辅、台谏合辞,以为两人当去,故帝有朋党之疑。庚戌,度改权工部侍郎。乙卯,震出知建宁府。帝复申两人知閤之命,必大格除目不下,史浩以闻。越三日,不获命,遂请祠去,两人之命亦寝。

  庚戌,金免去年租税。

  夏,四月,辛酉朔,金右副元帅完颜思敬召还京师,授北京留守。

  丁卯,金平章政事完颜固云罢为东京留守。固云宿将,恃功,先在南京,颇渎货,不恤军民。诏使问以边事,固去不答,谓诏使曰:“尔何知!俟我到阙奏陈。”及召入,竟无一语及边事者。在相位,多自专,己所欲辄自奏行之,故罢。

  先是金户部尚书梁銶上言:“大定以前,官吏、士卒俸粟支帖,真伪相杂,请一切停罢。”参知政事李石,买已停之支帖,下仓支粟,仓司不敢违,以新粟与之。金主闻其事,以问銶,銶不以实对。金主命尚书左丞翟永固鞫之,得实,銶降知火山军,石亦坐贬。会御史大夫白彦敬罢,以石代之。

  戊辰,张浚被命入见。帝锐意恢复,浚乞即日降诏幸建康。帝以问史浩,浩对曰:“先为备守,是谓良规;议战议和,在彼不在此。傥听浅谋之士,兴不教之师,敌退则论赏以邀功,敌至则敛兵而遁迹,致快一时,含冤万世。”及退,诘浚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以图侥幸!”复辨论于殿上。浚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浩曰:“中原必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浚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为内应。”浩曰:“胜、广以锄櫌棘矜亡秦;必待我兵,非豪杰矣。”浚因内引奏浩意不可回,恐失机会,且谓金人至秋必谋南侵,当及其未发备之。帝然其言,乃议出师渡江,三省、枢密院不预闻。会李显忠、邵宏渊亦献捣虹县、灵壁之策,帝命先图二城。浚乃遣显忠出濠州,趣灵壁;邵宏渊出泗州,趣虹县。

  壬申,赐礼部进士木待问以下五百三十八人及第、出身。

  乙亥,王之望罢。

  壬午,诏户部、台谏议节浮费。

  乙酉,金赈山西明安、穆昆贫民,给六十日粮。

  是月,金人拔环州,守臣强霓及其弟震死之。

  金东京留守完颜固云迁延未行,自以失相位,忿忿不接宾客,虽近臣往,亦不见。金主闻之,怒,改为济南尹,召数之曰:“朕念卿父有大功于国,卿旧将,亦有功,故改授此职,卿宜知之。若复不悛,非但不保官爵,身亦不能保也!”

  五月,辛卯朔,金右丞相布萨忠义朝京师,遂以丞相兼都元帅,旋还军中。

  乙未,金主以重五如广乐园射柳,命皇太子、亲王、百官皆射,胜者赐物有差;复御常武殿,赐宴,击球。自是岁以为常。

  辛丑,命左右史日更立殿前。

  壬寅,张浚渡江视师。

  李显忠自濠梁渡淮,至陡沟,金右翼都统萧琦背显忠约,用拐子马来拒。显忠与之力战,琦败走,遂复灵壁。显忠入城,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于是中原归附者接踵。

  时郡宏渊围虹,久不下。显忠遣灵壁降卒开谕祸福,金守将富察特默、大周仁皆出降。宏渊耻功不自己出,会有降千户诉宏渊之卒夺其佩刀,显忠立斩之,由是二将不协。未几,萧琦亦降于显忠。

  甲辰,李显忠及郡宏渊败金人于宿州。

  乙巳,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史浩罢。

  浩见邵宏渊出兵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语陈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预闻,焉用相为哉!不去何待!”因奏言:“陈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忧。张浚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不得复望中原。”因力乞罢,王十朋论浩八罪,曰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帝为出浩知绍兴。十朋再疏,谓:“陛下虽能如舜之去邪,未能如舜之正名定罪。”遂改与祠。

  太府丞史正志,与浩异族,拜浩而父事之,十朋论正志倾险奸邪,宜黜之以正典刑;林安宅出入浩与龙大渊门,盗弄威福,十朋疏其罪;皆罢去。

  追复司马康右谏议大夫。

  丙午,李显忠兵薄宿州城,金人来拒,显忠大败其众,追奔二十馀里。邵宏渊至,谓显忠曰:“招抚真关西将军也!”

  显忠闭营休士,为攻城计,宏渊等不从。显忠引麾下杨椿上城,开北门,不逾时拔其城;宏渊等殿后,趣之,始渡濠登城。城中巷战,又斩首数千,擒八十馀人,遂复宿州。捷闻,帝手书劳张浚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

  既而宏渊欲发仓库犒卒,显忠不可,移军出城,止以见钱犒士,士皆不悦。

  诏以显忠为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宏渊副之。

  金人恃骑射,夏久雨,胶解,弓不可用,故屡败。都元帅布萨忠义豫选劲弓万张于别库,至是使发汴库所贮劲弓,给赫舍哩志宁军。

  丁未,以辛次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洪遵同知枢密院。时符离之捷日闻,次膺手疏千馀言,请加持重。

  辛亥,天申节,帝率群臣诣德寿宫上寿,自是岁如之。

  议者以钦宗服除,当举乐。礼部侍郎黄中曰:“臣事君,犹子事父。礼,亲丧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弑贼不讨,则虽葬不书,以明臣子之罪。况今钦宗实未葬也,而可遽作乐乎?”事遂寝。

  金更定出征军逃亡法。尚书省请籍天德间被诛大臣诸奴隶及从斡罕乱者为军;金主以四方甫定,民意稍苏,而复签军,非长策,不听。

  壬子,钦宗大祥。帝服衰服,诣几筵,易祥服,行祥祭礼。

  金左副元帅赫舍哩志宁以精兵万人自睢阳攻宿州,李显忠击却之。金贝萨复自汴率步骑十万来攻,晨,薄城下,列大陈,显忠与之战,贝萨退走。既而益兵至,显忠谓邵宏渊并力夹击,宏渊按兵不动,显忠用克敌弓射却之。宏渊顾众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之下,且犹不堪,况烈日被甲苦战乎?”人心遂摇。

  志宁麾诸军力战,万户瓜尔佳清臣为前行,毁显忠所设行马,短兵接,显忠军乱,金兵乘之。至夜,中军统制周宏鸣鼓大噪,与邵世雄、刘侁各以所部兵遁。世雄,宏渊之子也。继而统制左士渊、统领李彦孚亦遁。显忠败,入城。统制张训通、张师颜、荔泽、张渊等,以显忠、宏渊不协,各遁去。走者自相蹈藉,僵尸相枕,争城门而入,门填塞,人人自阻,遂缘城而上,金兵自濠外射之,多坠死隍间。

  癸丑,金人乘虚复攻城,显忠竭力捍御,斩首二千馀,积尸与羊马墙平。城东北角,金兵二十馀人已上百馀步,显忠取军士所执斧斫之,金兵始却。显忠叹曰:“若使诸军相与掎角,自城外掩击,则敌帅可擒矣。”宏渊又言:“金添生兵二十万来,倘不返,恐不测生变。”显忠知宏渊无固志,势不可孤立,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何沮挠如此!”遂夜遁。志宁取宿州,甲寅,使清臣等蹑之,追至符离,宋师大溃,赴水死者不可胜计,金人乘胜,斩首四千馀级,获甲三万。于是宋之军资殆尽。

  时张浚在盱眙,显忠往见浚,纳印待罪。浚以刘宝为镇江诸军都统制,乃渡淮,入泗州,抚将士,遂还扬州,上疏自劾。

  乙卯,下诏亲征。

  金以北京留守完颜思敬复为右副元帅。

  中都蝗。命参知政事完颜守道按问大兴府捕蝗宫。

  丁巳,以富察特默为大同军节度使,大周仁为彰国军节度使,萧琦为威塞军节度使。

  是月,成都地震三。

  六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金以刑部尚书苏保衡为参知政事。

  癸亥,参知政事汪澈罢,寻落职,台州居住,以右谏议王大宝劾其督师荆、襄,不能节制,坐视方城之败敌也。

  张浚乞致仕,且请通好于金;帝不许。

  初,宿师之还,士大夫皆议浚之非。帝赐浚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卿不可畏人言而怀犹豫。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浚乃以魏胜守海州,陈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势,修滁州关山以扼敌冲,聚水军淮阴、马军寿春,大饬两淮守备。

  帝召浚子栻入奏事,浚附奏曰:“自古有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今臣以孤踪,动辄掣肘,陛下将安用之!”因乞骸骨。帝览奏,谓栻曰:“朕待魏公有加,虽乞去之章日上,朕决不许。”帝对近臣言,必曰“魏公”,未尝斥其名。每遣使至督府,必令视浚饮食多少,肥瘠如何。至是帝以符离师溃,乃议讲和。

  丁卯,召汤思退为醴泉观使兼侍读。戊辰,召虞允文。以兵部侍郎周葵参知政事。癸酉,下诏罪己。于是尹穑附思退劾浚,遂降授浚江淮东西路宣抚使。邵宏渊降宫阶,仍前建康都统制。

  王十朋疏言:“臣天资愚戆,独抱孤忠,昔在草茅,闻京师陷没,未尝不痛心疾首,与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及闻秦桧用事,辱国议和,尝思食其肉,以快天下神人之愤。臣素不识张浚,闻其誓不与敌俱生,心实慕之。前因轮对,言金必败盟,乞用浚,陛下嗣位,命督师江淮。今浚遣将取二县,一月三捷,皆服陛下任浚之难,及王师一不利,横议蜂起。臣谓今日之师,为祖宗陵寝,为二帝复仇,为二百年境土,为中原吊民伐罪,非前代好大生事者比,亦当内修,俟时而动。陛下恢复志立,固不以一衄为群议所摇,然异论纷纷,浚既侍罪,臣岂可尚居风宪之职!乞赐窜殛。”因言:“臣闻近日欲遣龙大渊抚谕淮南,信否?”帝曰:“无之。”又言闻欲以杨存中充御营使,帝嘿然。改除吏部侍郎,十朋力辞,出知饶州。

  戊寅,参知政事辛次膺罢。

  次膺以疾祈免,且言:“王十朋虽上亲擢,天下皆知臣尝荐其贤;汤思退召将至,亦知臣尝疏其奸。臣不引避,人其谓何!”遂以资政殿学士奉祠。陛辞,帝甚惜其去,次膺曰:“臣与思退理难同列。”帝曰:“有谓思退可用者。”次膺曰:“今日之事,恐非思退能办。思退固不足道,政恐有误国家耳!”

  己卯,贬李显忠筠州安置,寻再责徙潭州。

  金太师、尚书令张浩,久以疾告,金主许其入朝毋拜,设坐殿陛之东,遇有咨谋,然后进退,省中大事,就第裁决。浩求退益力,乃除判东京留守。病不能赴,甲申,听其致仕。

  戊子,以萧琦为检校少保、河北招抚使。

  金主闻宿州之捷,诏赫舍哩志宁曰:“卿虽年少,前征契丹,战功居最,今复破大敌,朕甚嘉之。”以御服金线袍、玉兔鹘宾铁佩刀,使伊喇道就军中赐之;有功将士迁赏有差。

  秋,七月,庚寅朔,以虞允文为湖北、京西制置使。

  癸巳,以汤思退为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

  丙申,罢江淮宣抚使便宜行事。

  太白昼见,经天。

  乙巳,以早、蝗、星变,招待从、台谏、两省官条上时政阙失。

  胡铨上书数千言,谓政令之阙有十,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且言:“尧、舜明四目,达四聪,虽有共、鲧,不能塞也。秦二世以赵高为腹心,刘、项横行而不得闻;汉成帝杀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闻;灵帝杀窦武、陈蕃,天下横溃而不得闻;梁武信硃异,侯景斩关而不得闻;隋炀帝信虞世基,李密称帝而不得闻;唐明皇逐张九龄,安、史胎祸而不得闻。陛下自即位以来,号召逐客,与臣同召者,张焘、辛次膺、王大宝、王十朋。今焘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宝又将去,惟臣在尔。以言为讳,而欲塞灾异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初,张浚复起为都督,大宝力赞其议,符离失律,群言汹汹。已而汤思退议罢督府,力请讲和,大宝奏:“今国事莫大于恢复,宰相以符离军溃,名额不除,意欲核军籍,减月给,臣恐不惟边鄙之忧,而患起萧墙矣。”章三上,除兵部侍郎。至是铨奏入,帝曰:“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大宝论思退太早,今为兵部侍郎,岂容复听去?”

  丁未,诏征李显忠侵欺官钱金银,免籍其家。

  庚戌,金以太子太师宗宪为平章政事,以孔总袭封衍圣公。

  戊午,给还岳飞田宅。

  八月,丙寅,陈俊卿以张浚降秩徙治,上疏言:“若浚果不可用,宜别属贤将;如欲责其后效,降官示罚,古法也。今削都督重权,置扬州死地,如有奏请,台谏沮之,人情解体,尚何后效之图!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不复为宗社计。愿下诏戒中外协济,使得自效。”疏入,帝悟,即复浚都督江淮军马,浚遂以刘宝为淮东招抚使。

  丙子,以飞蝗、风水为灾,避殿,减膳,罢借诸路职田之令。

  契丹馀党未附于金者尚众,北京、临潢、泰州民不安,金主命参知政事完颜守道佩金符往安抚之。守道善于招致,契丹内附民以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