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三国志》68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使普天一统,下令臣质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若不见纳,此亦天也。

  愿陛下思之,不复多陈。“

  其三曰:“昔远子舍袁就曹,规画计较,应见纳受,遂破袁军,以定曹业。向使曹氏不信子远,怀疑犹豫,不决于心,则今天下袁氏有也。愿陛下思之。间闻界上将阎浮、赵楫欲归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今臣款款,远授其命,若复怀疑,不时举动,令臣孤绝,受此厚祸,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复托命陛下矣,愿陛下思之。皇天后土,实闻其言。”此文既流行,而质已人为侍中矣。

  二年,青州人隐蕃归吴。上书曰:臣闻纣为无道,微子先出。高祖宽明,陈平先入。

  臣年二十二,委弃封域,归命有道,赖蒙天灵,得自全致。臣至北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见精别,使臣徽言妙旨,不得上达。于邑三叹,曷惟其已。谨诣阙拜章,乞蒙引见。“权即召入。蕃谢答问,及陈时务,甚有辞观。综时侍坐,权问何如。综对曰:”蕃上书,大语有似东方朔,巧捷诡辩有似弥衡。而才皆不及。“权又问可堪何官?综对曰:”未可以治民,且试以都辇小职。“权以蕃盛论刑狱,用为廷尉监。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称蕃有王佐之才,普尤与之亲善,常怨叹其屈。后蕃谋叛,事觉伏诛,晋见责自杀。据禁止,历时乃解。拜综偏将军,兼左执法,领辞讼。辽东之事,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权亦大怒,其和协彼此,使之无隙,综有力焉。性嗜酒,酒后欢呼极意,或推引杯觞,搏击左右。权爱其才,弗之责也。

  凡自权统事,诸文诰策命,邻国书符,略皆综之所造也。初以内外多事,特立科,长吏遭丧,皆不得去,而数有犯者。权患之,使朝臣下议。综议以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后必绝。遂用综言,由是奔丧乃断,赤乌六年卒,子冲嗣。冲平和有文干,天纪中为中书令。徐详者字子明,吴郡乌程人也,先综死。

  评曰:是仪、徐详、胡综,皆孙权之时干兴事业者也。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各见信任,譬之广夏,其榱椽之佐乎!

 

  1. 译文

 

  (三国志是仪传、三国志胡综传)

  是仪传,是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他本姓“氏”,起初作过县吏,后在郡里做官,郡相孔融嘲弄他,说“氏”字是“民”无上,可改为“是”,于是就改了姓。是仪后来依附刘繇,避乱到江东。刘繇军队失败,是仪迁居会稽。孙权继位执政,用文辞优美的诏书征召是仪,是仪到后受到孙权亲信重用,专门负责机要事务,被授予骑都尉。吕蒙图谋袭取关羽,孙权将此事询问是仪,是仪对吕蒙的计谋称善,劝孙权采纳其计。

  是仪随从孙权征讨关羽,被任命为忠义校尉。是仪陈述辞谢,孙权命令说:“我虽然不是古代的赵简子,您怎就不委曲自己作一个周舍呢?”荆州被平定后,东吴迁都武昌,是仪被授任裨将军,后封爵都亭侯,暂署侍中。孙权想再授予他以部队,是仪自以为不是统率军队的人才,坚辞不受。黄武年间,孙权派遣是仪前往皖城就职将军刘邵部下,想诱骗曹休到来。曹休来后,被吴军打得大败,是仪被升任为偏将军,入朝总领尚书事,并总管朝廷外诸官,兼管诉讼事宜。孙权又命他教众公子读书学习。孙权东迁京都至建业,太子孙登留下镇守武昌,是仪被派留下辅助太子。太子对他十分敬重,有事都先咨询他,然后才实施推行。是仪被晋封为都乡侯。后来他随从太子回到建业,再被授予侍中、中执法,管理诸官事宜,兼管诉讼如前。典校郎吕壹诬告谗毁原江夏太守刁嘉毁讪诽谤国家政事,孙权大怒,将刁嘉收捕投进监狱,详细审问验证。当时与此事有关系的人都十分恐惧吕壹,并都说听到过刁嘉说了那些话,唯独是仪说没有听说过。于是是仪被连续审讯多日,孙权诏旨要严厉审问,大臣们都为此畏惧如寒蝉无声。是仪回答说:“现在刀锯已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怎敢替刁嘉隐瞒真象,而自取灭族之祸,成为不忠之鬼呢?只是为了让陛下了解这件事的真实本源。”他根据实情一一答问,言辞毫无变易。孙权于是放弃对他的审讯,刁嘉也得以释放。蜀国丞相诸葛亮去世,孙权关心蜀国情况,派遣是仪出使蜀国与其加强结盟友好。是仪作为使节的言行举止很合孙权心意,后被任命为尚书仆射。南阳王孙和、鲁王孙霸被册立之初,是仪以本职任兼任鲁王傅。是仪对二宫地址相距太近不以为然,于是上疏说:“为臣私下认为鲁王天资卓群敬修美德,兼备文武才干,如今适宜的安排,是让他镇守四方,作为国家的辅佐屏障。宣扬美好德行,广泛显耀威信,这是国家的优良传统,全国人民所共同瞻望。只是为臣言辞粗疏,不能完尽表述心意。我认为二宫应当有所抑制,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他连上书三、四次,他作为王傅能竭尽忠诚,动辄加以规劝;对上奉事勤奋,与人相交恭敬。红潮网

  从不经营家财,不接受别人的施惠,房舍财物能供给日常生活就行。邻居有人建起大宅,孙权出行望见,问人是谁建起大宅,他身边的人回答说:“好像是是仪家。”孙权说:“是仪俭朴,一定不是他。”一问果然是别人家。他受孙权的信任与了解就是如此。是仪衣着不精制,饮食极简便,乐于赈济赡养贫困之人,家中无什么储蓄。孙权听说后,前往他家,要求看看他家吃的饭菜,并亲口尝食,对此深为叹息,当即增加是仪的俸禄和赏赐,扩增他的田地住宅。是仪多次推辞谢绝,因这种恩惠而心中不安。他常常举荐人才进献良谋,从未说过别人短处。孙权常责备他不谈论政事,没有是非,是仪回答说:“圣明君主在上,为臣谨守本职,担心于职不称,实在不敢以愚笨的管见言辞,来干扰陛下视听。”他奉事国家公职几十年,未曾有所过失。吕壹多次诬陷告发将相大臣,有的人竟被他告发有罪达四次之多,唯独没有借口告发是仪。孙权感叹说:“如果人人都像是仪那样,还到哪里去施用什么法律条令呢?”及至是仪重病卧床,他留下遗嘱要求用一般棺木安葬,穿戴平时衣服入殓,一切务必节省简约。八十一岁时去世。

  胡综传,胡综,字伟则,汝南郡固始县人。他年少时父亲就去世,母亲带着他避难到江东。孙策兼任会稽太守,胡综十四岁,任门下循行,留在吴地与孙权一起读书。孙策去世,孙权为讨虏将军,以胡综为金曹从事,随从大军讨伐黄祖,任鄂县县长。孙权为车骑将军,在京口城建立首府,征召胡综回京,任职书部,与是仪、徐详一道掌管军国机密事务。刘备出兵下至白帝城,孙权因为现有兵少,派胡综到各县征选兵员,得到六千人,建立解烦兵左、右两部,徐详兼左部督,胡综兼右部督。吴将晋宗叛吴归降魏国,魏国以晋宗为蕲春太守,离长江几百里处,多次侵犯吴国,孙权派胡综与贺齐轻装疾行突袭,活捉晋宗,胡综被加授建武中郎将。魏国授予孙权为吴王,胡综、是仪、徐详都被封爵亭侯。

  黄武八年(229)夏,黄龙出现在夏口,于是孙权称帝登基,因祥瑞征兆而改年号。又制作黄龙大牙旗,常竖矗于中军,各军进退,都视大旗所指而行动,孙权为此命令胡综作赋为:“乾坤初创,天地人由是产生。天狼星显示星象,实是表示军队精灵。圣人观察自然法则,借此效仿经营,开始制作器械,以此求得功成。黄帝、神农开创人类朝代,开拓奠定皇家基业,对上顺应天意,对下消除人民灾孽。帝高辛诛杀共工,帝虞舜征伐有苗,夏启讨伐有扈氏于甘地,商汤击败夏桀于鸣条。周武王在牧野击败商纣,汉高祖在垓下困死项籍,如此等等无不用兵行事,靠战争才建起功业。光辉煌煌大吴国,有此基业实在是上天降德,神圣威武治天下,一切惟取皇天法则。于是从远古开始,黄帝、虞舜是开创皇业的祖先,经历五个朝代,一直传到今天。大吴适应运期承受天命,发迹于南国土地,将恢复圣贤大道,使华夏朝代重新嬗替。于是遵循天时,建制神圣大军,取象太一运行,设置五将镇守三门;行动快速有如电闪,举止徐缓就像彩云,前进停止均有法度,摒弃繁杂惟求精练简明。四灵旗布列四方,黄龙牙旗矗立中央,旗上绘图取形日月,旗名称作“太常”,卓然矗立,六军所望。仙人在上,观照四方,神灵挥运,为国吉祥。军队行进打算转向,黄龙旗率先转移,金鼓不必鸣响,一切变化处于静寂,隐蔽朦胧如神灵所在,所有行动可谓奇妙神秘。从前武王伐纣,有赤乌衔书显灵,如今在我大吴国,也有黄龙吐符之征。这都契合《河图》、《洛书》的卦辞,动辄与天道相应,天意人事两相赞和,神签上显示这是吉庆。”蜀国听说孙权称帝登基,派遣使者前来重修以前结盟友好。胡综撰作盟约,文义很美,其辞记载在《孙权传》。孙权东下建都建业,徐详、胡综一道任侍中,晋封为乡侯,兼任左、右领军。当时魏国投降过来的人有的说,魏国都督河北振武将军吴质,颇受魏朝廷猜疑,胡综于是伪为吴质作投降文字三条:其一说:“国家朝纲废弛弃绝,天下分崩离析,百姓困顿痛苦,士子四散逃亡,兵匪所到之处,城邑没有居民,战火风尘纷飞,其状处处可见。

  自从三代以降,天下大乱至极,也未有像今天这种情况。臣下吴质志气薄浅,处于当今之世没有良法,局限在所生活的地域内,不能高飞腾翔,于是为曹氏服事戎役,远处河朔之地,天道隔绝。虽仰慕风范大义,想归附天命,惭愧没有因缘,得以施展抱负。每每见到来往吴国之人,暗中听到吴国风情教化,知道陛下与天地齐德,与日月同辉,神武的英姿,得之于自然,故推演上天极则,传扬万里,自大江以南,家家户户蒙受恩泽。英雄俊杰,得道之士,无不发出肺腑的歌咏,以自己归顺得所而欢乐。今年六月底,敬闻在黄道吉日中,龙腾登基,恢弘大道,整顿王纲,将使天下遗民,见到真龙天子。从前武王伐商,殷商军民倒戈归向;汉高祖诛杀项羽,四面楚歌。和今日形势相比,都不足以比拟。臣下吴质无法抑制自己昊天般的最高志愿,谨派我的亲信同郡人黄定恭敬地奉上章表,并托付他表明叛降,长途求得上达陛下,其中想要陈述的内容,载列在。”其二说:“从前伊尹离开夏朝投奔殷商,陈平背弃西楚归附汉朝,其功绩书于竹帛,留名后世,君主不认为他们是背叛者,而认为他们能知天命。臣下从前被曹氏发现而交结,外表是君臣关系相依托,内则如骨肉至亲,情深恩厚,有合无离,于是接受统领一方的重任,总领黄河以北的军队。在这种时候,我志向高大,发誓永远与曹氏共死共生,惟恐功绩不能建、事业不能成。及至曹氏亡故,后嗣继位,幼王统政,谗言日益加深。同僚们倚仗权势相害,志趣相异者借机诽谤挑拨。而臣下我天性简慢,从不屈服他人,看那几个小子,内心确实要压迫我,这也有为臣的过失。于是我被邪恶的谗言所陷害,招致幼主猜疑,污蔑我想叛变。

  虽然识见真情者担保说明我的心意,然而世道混乱、谗言生效,对我的猜疑依然存在,我常常担心有朝一日会横遭无辜之祸,故忧心痛苦至极,如履薄冰,如践炭火。从前乐毅在齐国为燕昭王立下大功,燕惠王即位后,因猜疑而剥夺乐毅的职位,于是他离开燕国前往赵国,功业并未因此而损减。他岂是想对燕国三心二意,只不过是担心功业不能建立,而担心灾祸即将临头。以前我曾派遣魏郡人周光以做生意为名,托付叛降南方的心思,明确表达我的秘密计策,当时因行事仓卒,不敢当即呈上奏章,只是让周光口头转述而已。我认为天下最终归一已经可见,上天旨意所在,除了吴国还能是谁呢?这里的人民,都想成为陛下的臣仆,伸长脖子踮起脚跟,只怕吴国军队来得太迟。如果圣恩稍加信任接纳,即定以黄河以北的土地迎请王师,忠心赤诚,天日明鉴。然而周光南往已是一年,却无半点音讯,不知我的心意他最终转达与否?我瞻望南天长声叹息,日日月月如此,即使鲁国人盼望齐国卿高奚敬仲,也不足以与此比拟!又臣下如今所受待遇日益淡薄,恶人谗毁之声,绵绵不绝于耳,我必定因此遭受灾祸,只是迟早的区分而已。红潮网

  臣下私地揣测陛下没有垂示圣明的慰勉,其原因一定是认为我吴质通彻仁义之道,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以为周光所转达的言辞,虚多实少,或认为其中有什么其他的计谋,却不知我吴质因谗言而被猜疑,恐惧大祸临头!况且我吴质如果真有罪过之日,定会自己奔向鼎镬,捆绑自己以待处治,这恐怕是为人臣子所应做到的。如今我并无罪过,却横受谗言毁谤,将有商鞅、白起那样的灾祸。寻思目前形势,离开魏国也是有道理的,现在死去并不能体现出道义,又为何不离去!乐毅的出奔,吴起的逃亡,君子都同情他们未得到礼遇,没有人非议他们的品行。希望陛下类推古事以比况今人,不要猜疑责备我吴质,此外陛下或者考虑到,为人臣子者被定上罪名,应当像伍子胥那样自己献身致力自效,不应当侥幸地借机寻求便利。然而今天与古时相比,时势不同,南北相距遥远,中有江湖阻隔,自己不主动行事,又怎能脱身免祸呢?所以我只好忘却志士的节操,而考虑建立功业的道义。我吴质又认识到曹氏的继承人,并非天命所托,政治衰弱,刑法混乱,朝政大权为贼臣篡夺,各位将领专权在外,各自为政,无人同心,军队衰败耗损,国库财货空虚,朝纲法纪毁废,君臣同样昏聩。我想到陛下前后多次招得魏国的叛逃者,都听到了这些情况。兼并弱小攻伐昏昧,应当顺应天时,这确是陛下进取的有利时节,故此区区吴质我才敢献出自己的计划。现在如果聚集军队于淮河、泗水一带,占据下邳,荆、扬二州,就会闻风响应,我从黄河之北席卷南下,南北势力联接一体,根基必会永远坚固。

  关西的魏军没办法离开他们守卫的地盘,青、徐二州的魏军不敢撤离防守,许、洛所剩魏军之数不足一万兵力,有谁还能到东方来与陛下争锋呢?这确是千载难逢的一次良机,岂能不深思而熟虑去谋算呢?至于臣下所守之地,既盛产良马,又加以羌人胡人经常在三四月间水草肥盛时,驱马出来放牧,粗略默算目前的情况,可以获得马匹三千多。陛下出兵,应当利用这一时间,多带些骑兵来就这儿的马匹。这些都是根据已掌握的情况预先订立的大致计划,现报知如上。举凡两军对垒,不能不相互摸清对方虚实,如今这里兵马确实羸弱,很容易就能取胜平定,陛下举兵而进,响应者一定很多。这样陛下就可上定伟大事业,使普天之下归为一统,下令我吴质能建非常之功,此乃天意啊!如果我的建计不被采纳,这也是天意。希望陛下对此深加考虑,我不再赘述。”其三说:“从前许子远离袁氏投奔曹氏,他的计策谋略,都为曹氏所采纳,于是大败袁军,奠定曹氏基业。倘使曹氏不信任许子远,而怀疑犹豫,不下定决心,则今日天下为袁氏所有。希望陛下深思。我私地听说边境上的将领阎浮、赵楫打算归顺伟大教化,因彼此倡应商议不及时,以致失败灭亡。如今臣下忠心耿耿,遥献生命于陛下,如果再被怀疑,不及时行动举兵,使我处于孤绝无援之地,遭受阎、赵他们那样的大祸,恐怕天下的英杰壮士想为吴国立功的人,不敢再将性命托付陛下了。希望陛下深思。苍天大地,也必定听到我的心言。”这篇文章传扬后,而吴质已入朝任侍中了。

  黄龙二年(230),青州人隐蕃归附吴国,他上书说:“为臣听说商纣王专行无道,微子预先出逃;汉高祖宽仁英明,陈平率先投奔。为臣二十二岁,抛弃我的封邑,归顺有道的国土,仰仗上天神灵,得以平安而至。为臣来后已有多时,而主事者视我为一般投降之人,未加以精细地区别,使为臣微言妙旨,不得上达陛下。我郁抑长叹,此种处境何时才有尽头?谨此来到宫阙,跪拜上奏,请求能蒙受陛下召见。”孙权当即召隐蕃入宫。隐蕃答对问话,以及陈述对时务的看法,都很有见地。胡综当时侍坐,孙权问他隐蕃怎样。胡综回答说:“隐蕃上书,夸张言辞颇像东方朔,巧言诡辩颇类祢衡,而实际才能都不及他们。”孙权又问他可任隐蕃什么官职,胡综回答说:“此人不能让他去治理百姓,暂且让他试试当名小京官。”孙权考虑到隐蕃大谈刑法诉讼,就任隐蕃为廷尉监。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都称赞隐蕃有辅弼君王的才干,郝普尤其与他亲近友善,常为他的屈才而抱怨叹息。后来隐蕃阴谋叛变,事情败露后被诛杀,郝普因受到谴责被迫自杀。朱据被停职软禁,好长时间才获释。孙权任命胡综为偏将军,兼左执法,负责处理诉讼事宜。在攻打辽东事情上,辅吴将军张昭因劝谏孙权言辞过于直率急切,孙权也被激怒,使他们的关系得到调节和谐,不再心存芥蒂,其间胡综起了很大的作用。胡综天性嗜酒,酒后呼叫欢快,有时还推拉酒杯,醉打手下人。孙权爱其才干故不责怪。自孙权统掌国事以后,举凡各种文、诰、策、命以及致邻国的书信,大体上都出自胡综所撰作。起初因为国内外事务繁多,专门制定科律,长吏遇到丧事,都不能离职奔丧,但仍多次有人触犯律令。孙权甚为忧虑,让朝臣议论解决的办法。胡综的建议以为应制定具体法律条文,告知犯者遭极刑,只在一人身上施行,以后此种现象一定绝迹。于是采用胡综的意见,自是离职奔丧的现象被杜绝。

  赤乌六年(243),胡综去世,他的儿子胡冲承嗣爵位。胡冲性情平和,有文才,天纪年间为中书令。

 

 

《吴书·吴范刘惇赵达传》

 

  吴范字文则,全稽上虞人也。以治历数知风气闻于郡中。举有道,诣京都,世乱不行。会孙权起于东南,范委身服事,每有灾祥,辄推数言状。其术多效,遂以显名。

  初,权在吴,欲讨黄祖。范曰:“今兹少利,不如明年。明年戊子,荆州刘表亦身死国亡。”权遂征祖,卒不能克。明年,军出,行及寻阳,范见风气,因诣船贺,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权恐失之,范曰:“未远,必生禽祖。”至五更中,果得之。刘表竟死,荆州分割。及壬辰岁,范又白言:“岁在甲午,刘备当得益州。”后吕岱从蜀还,遇之白帝,说备部众离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权以难范,范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见者人事耳。”备卒得蜀。

  权与吕蒙谋袭关羽,议之近臣,多曰不可。权以问范曰:“得之。”后羽在麦城,使使请降。权问范曰:“竞当降否?”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话耳。”权使潘璋邀其径路,觇候者还,自羽已去。范曰:“虽去不免。”问其期,曰:“明日日中。”权立表下漏以待之。及中不至,权问其故,范曰:“时尚未正中也。”顷之,有风动帷,范拊手曰:“羽至矣。”须臾,外称万岁,传言得羽。后权与魏为好,范曰:“以风气言之,彼以貌来,其实有谋,宜为之备。”刘备盛兵西陵,范曰:“后当和亲。”终皆如言。其占验明审如此。权以范为骑都尉,领太史令,数从访问,欲知其决。范秘惜其术,不以至要语权。权由是恨之。

  初,权为将军时,范尝白言“江南有王气,亥子之间有大福庆。”权曰:“若终如言,以君为候。”及立为吴王,范时侍宴。曰:“昔在吴中,尝言此事,大王识之邪?”

  权曰:“有之。”因呼左右,以侯绶带范。范权知权欲以厌当前言,辄手推不受。及后论功行封,以范为都亭侯,诏临当出,权恚其爱道于己也,削除其名。

  范为人刚直,颇好自称,然与亲故交接有终始。素与魏滕同邑相善。滕尝有罪,权责怒甚严,敢有谏者死,范谓滕曰:“与汝偕死。”滕曰:“死而无益,何用死为?”

  范曰:“安能虑此坐观汝邪?”乃髡头自缚诣门下,使铃下以闻。铃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范曰:“汝有子邪?”曰:“有”。曰:“使汝为吴范死,子以属我。”

  铃下曰:“诺。”乃排阁入。言未卒,权大怒,欲便投以戟。逡巡走出,范因突入,叩头流血,言与涕并。良久,权释,乃免滕。滕见范谢曰:“父母能生长我,不能免我于死。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为!”

  黄武五年,范病卒。长子先死,少子尚幼,于是业绝。权追思之,募三州有能举知术数如吴范、赵达者,封千户侯,卒无所得。

  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也。遭乱避地,客游庐陵,事孙辅。以明天官达占数显于南土。

  每有水旱寇贼,皆先时处期,无不中者。辅异焉,以为军师,军中咸敬事之,号曰神明。

  建安中,孙权在豫章,时有星变,以问惇。惇曰:“灾在丹杨。”权曰:“何如?”

  曰:“客胜主人,到某日当得问。”是时边鸿作乱,卒如惇言。惇于诸术皆善,尤明太一,皆能推演其事,穷尽要妙,着书百余篇,名儒刁玄称以为奇。惇亦宝爱其术,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赵达,河南人也。少从汉侍中单甫受学,用思精密。谓东南有王者气,可以避难,故脱身渡江。治九宫一算之术,究其微旨,是以能应机立成。对问若神,至计飞蝗,射隐伏,无不中效。或难达曰:飞者固不可校,谁知其然,此殆妄耳。“达使其人取小豆数斗,播之席上,立处其数,验覆果信。尝过知故,知故为之具食。食毕,谓曰:”仓卒乏酒,又无佳看,无以叙意,如何?“达因取盘中只箸,再三从横之,乃言:”卿东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辞无?“时坐有他宾,内得主人情。主有惭曰:”以卿善射有无,欲相试耳,竟效如此。“遂出酒酣饮。又有书简上作千万数,着空仓中封之,令达算之。达处如数,云:”但有名无实。“其精微若是。

  达宝惜其术,自阚泽、殷礼皆名儒善士,亲屈节就学,达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孙滕少师事达,勤劳累年,达许教之者有年数矣,临当喻语而辄复止。滕他日赍酒具,侯颜色,拜跪而请。达曰:“吾先人得此术,欲图为帝王师,至仕来三世,不过太史郎,诚不欲复传之。且此术微妙,头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语。然以子笃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饮酒数行,达起取素书两眷,大如手指,达曰:“当写读此,由自解也。

  吾久废,不复省之。今欲思论一过,数日当以相与。“滕如期往,至乃阳求索书,惊言失之,云:”女婿昨来,必是渠所窃。“遂从此绝。

  初,孙权行师征伐,每令达有所推步,皆如其言。权问其法,达终不语,由此见薄,禄位不至。达常笑谓诸星气风术者曰:“当回算帷幕,不出户牖以知天道,而反昼夜暴露以望气样,不亦难乎!”闲居无为,引算自校,乃叹曰:“吾算讫尽某年月日,其终矣。”达妻数见达效,闻而哭泣。达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向者谬误耳,尚未也。”后如期死。权闻达有书,求之不得,乃录问其女,及发棺无所得,法术绝焉。

  评曰:“三子各于其术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于大者远者,是以有识之士,舍彼而取此也。

 

  1. 译文

 

  (吴范传、刘惇传、赵达传)

  吴范传,吴范,字文则,会稽郡上虞县人。因研究历数,知晓气候,而闻名于郡中。被荐举为有道,来到京都,正值天下大乱而未被任用。时值孙权崛起于东南,吴范于是前往投奔并任职其下。凡是遇到灾祸、吉祥的征兆,他就推算预言将要发生的事情及其变化情状,其预言大多应验。于是以此声名显扬。

  起初,孙权在吴郡,准备讨伐黄祖,吴范说:“今天讨伐无大利,不如明年出兵,明年戊子,荆州刘表也身死国亡。”孙权不听而发兵征讨黄祖,终于不能取胜。第二年,孙权出兵,行至寻阳时,吴范观看天象,于是上船祝贺,催促军队赶快挺进,军队一到就大败黄祖,黄祖趁黑夜逃走。孙权担心抓不住他,吴范说:“他逃不远,一定能生擒住他。”到五更天,果然活捉黄祖。刘表终在这年去世,荆州被吴、蜀瓜分。

  及至壬辰年(212),吴范又报告说:“甲午之岁(214),刘备一定取得益州。”后来吕岱从蜀地返回,在白帝城遇上刘备,回来说刘备部队离散流落,死亡近半,一定不能占有益州。孙权以此诘难吴范,吴范说:“为臣所说的是天道运行规律,而吕岱所见到的只是人事现象。”刘备果然后来得到蜀地。孙权与吕蒙设谋袭取关羽,与亲近大臣商量,大多数人都说不行。孙权以此事问吴范,吴范说:“能行。”后来关羽在麦城时,派人请求投降。孙权问吴范说:“他究竟会投降吗?”吴范说:“他有逃走的天象,说投降是假话。”孙权派遣潘璋邀截关羽的径路,侦察的人回来,报告说关羽已离开麦城出走。吴范说:“虽然离开了也免不了被抓住。”问他捉住关羽的时间,他说:“明日中午。”孙权设置漏表滴漏刻下记号来等待着。及至中午没有消息,孙权问其原因,吴范说:“时间还没有到正午。”不久,有风掀动帷帐,吴范拍手说:“关羽抓到了。”很快,帐外欢呼万岁,传告说捉住了关羽。后来孙权与魏国建立友好关系,吴范说:“以天象风候来说,魏国表面上与我和好,其实怀有图谋,应该对他们进行防备。”刘备大规模出兵西陵,吴范说:“以后一定与我们和亲。”事情的结局都如他所预言。他的占卜的应验都是如此明白确切。孙权以吴范为骑都尉,兼任太史令,他多次问访咨询吴范,想知道他是如何判定的,吴范惜爱和保密自己的占卜术,不将最紧要的东西说给孙权听。孙权由是忿恨吴范。红潮网

  起初,孙权为将军时,吴范曾报告说江南有帝王气象,在亥、子的年份之间有大福大喜降临。孙权说:“如果结果像您所说那样,我要封您为侯。”及至孙权成为吴王,吴范当时陪宴,说:“从前在吴中,曾说过此事,大王还记得吗?”孙权说:“有这回事。”因此招呼左右侍者拿侯爵的绶带给吴范戴上。吴范知道孙权想以此权当对以前的诺言兑了现,便动手推辞不接受。及至后来论功劳进行封赏时,孙权以吴范为都亭侯。诏令正要颁布时,孙权忿恨吴范对自己的知识技巧太吝啬,便在诏令里削掉了吴范的名字。吴范为人刚烈直率,颇喜好自夸,然而与亲戚、故友交往有始有终。他一向与同乡魏滕相友好。魏滕曾经犯罪,孙权十分严厉地发怒斥责,谁敢劝谏便被处死。吴范对魏滕说:“我与您一道去死。”魏滕说:“您死了并无益处,何必去死?”吕范说:“怎么能怕死而坐视不管呢?”于是他剃光了头发将自己绑缚着来到宫门前,让守宫门的侍卫去禀报。侍卫不敢,说:“报讯必死,我不敢去报告。”吴范说:“你有儿子吗?”侍卫说:“有。”吴范说:“假如让你为了我的事被处死,你的儿子归我抚养。”侍卫说:“好吧。”于是推门而入。话未说完,孙权大怒,想用戟戳死他,他一会儿跑了出来,吴范乘机抢入,叩头流血,边说边流泪。半晌,孙权才消解怒气,于是免魏滕死罪。魏滕看到吴范感谢他说:“父母能生我养我,不能使我免除一死。大丈夫相逢知己,像您这样的人一个就足够了,何必要多啊!”

  武五年(226),吴范因病去世。他的长子已先死,小儿子年纪尚幼,于是他的占星术无人继承。孙权追念他,便招募三州中有人能举荐知晓天文术数如吴范、赵达这样的人,便封爵千户侯。但终无所获。

  刘惇传,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他遭遇战乱避难他乡,客游庐陵,在孙辅手下作事。因知晓天文懂得占卜而扬名南方。每有水、旱、兵、寇,他都预先指出时间、地点,没有不被他说中的。

  孙辅对他十分惊异,用他为军师,全军都尊敬奉侍他,称他为“神明”。建安年间,孙权在豫章,当时有星象变化,以此询问刘惇,刘惇说:“灾难在丹杨郡发生。”孙权问:“情况如何?”刘惇说:“客胜主人,到那一天会得到讯息。”当时边鸿作乱,结果正如刘惇所预言。刘惇对各种方术都精通,尤其知晓太乙(星官名)占星术,都能推演各种事情,穷尽其中机密奥妙,著书一百多篇,名儒刁玄称道这些文书内容很为奇妙。刘惇也十分珍惜自己的方术,从不把它们告诉他人,故此世人不能明了这些。

  赵达传,赵达,河南人。他年少随从汉朝侍中单甫学习,思虑事物精细缜密,说东南地方有帝王的气象,可以去那里躲避战乱,故此脱身北方渡江南来。他研究“九宫”、“一算”,探求其术的精微内涵,故此能适应时机当即推算结果,对答问题有如神灵,以至于计算飞蝗之数、预测深藏的事因,无不言中有效。有人诘难赵达说:“飞动的东西本就不可核对,谁又知道它真有这么多,这恐怕是妄言。”赵达请这个人拿来几斗小豆,撒在席子上,当即就说出它们的粒数,核实后果然与赵达说的一致。他曾去拜访朋友,朋友为他准备饭食。吃完饭,朋友对他说:“仓促之间没有准备酒,又无好菜,无法畅叙情怀,怎么办?”赵达由是取过盘中的一支筷子,反复横竖摆弄着,于是说:“您东边墙壁下有一斛美酒,又有三斤鹿肉,怎么说没有呢?”当时坐中还有其他客人,心中知道主人情况,主人惭愧地说:“想到您善于预测有无,故想试试您,居然如此灵验。”于是取出美酒畅饮。又有人在书简上写上了千万的数目,放在空仓里封起来,让赵达算算粮仓中粮食多少,赵达算出正确的数字,说:“仓里只有虚数,并无实际东西。”他的预测就是如此精深微妙。赵达珍惜自己的技艺如宝,像阚泽、殷礼都是名儒贤士,亲自上门恭敬求教,但赵达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孙滕年少时曾奉赵达为师,勤苦多年,赵达答应教他也有好几年了,然而临到要告诉他时,赵达总是打消了念头。

  改天公孙滕带着酒菜上门,观察赵达的脸色,拜跪求赵达传授,赵达说:“我的先人得到这种法术,打算谋作帝王之师,但做官已历三代,都不过太史郎,实在不想再传下去了。况且此术十分微妙,前乘后除,“一算”之法,就是父子也不能告知,然而您笃好不倦,现在真要把它传授给您。”饮酒斟酌数遍,赵达起身取来白绢书两卷,与手指般大小,说:“应亲手抄写阅读此书,就会自己悟解。我久已不读它们,已经不懂得了,如今想思考推论一遍,几天后会把它们给您。”公孙滕按时前往,到了后赵达假装找书,惊叫说书丢失了,说:“昨天女婿来,一定被他偷走了。”于是此书从此亡佚。起初孙权出兵征战,总是让赵达有所推算,结果都如他所预言。孙权询问他的方法,赵达始终不说,自是孙权对他的恩信渐渐淡薄,没有让他得到更高的俸禄与爵位。赵达常常笑着对那些星象风水家们说:“应当回到帐帷中去推算,不出门户就知道天道运行规律,你们反而日夜在户外观看星气天象征兆,不是太辛苦了吗?”他闲居无事,便推算自己的命运,于是叹息说:“我算出自己寿命至某年某月某日,那时我就死了。”赵达的妻子多次看见他的推算应验,听说这些话就哭了起来。赵达想消除妻子的担忧,又重新推算,说:“原先算的错了,还不会死。”后来他按算期死去。孙权听说赵达有这种书,求之不得,于是收捕拷问他的女儿,及至打开棺材还是一无所得。他的法术于是绝传。

 

 

《吴书·诸葛滕二孙濮阳传》

 

  诸葛恪字元逊,瑾长子也。少知名。弱冠拜骑都尉,与顾谭、张休等侍太子登讲论道艺,并为宾友。从中庶子转为左辅都尉。恪父瑾面长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入,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恪跪曰:“乞请竺益两字。因听与笔。恪绩其下曰:”之驴。“举座欢笑,乃以驴赐恪。他日复见,权问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权又大噱。

  命恪行酒,至张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饮。曰:“此非养老之礼也。”权曰:“卿其能令张公辞屈,乃当饮之耳。”恪难昭曰:“昔师尚父九十,秉旄仗钺,犹未告老也。

  今军旅之事,将军在后,酒食之事,将军在先,何谓不养老也?“昭卒无辞,遂为尽爵。

  后蜀好,群臣并会,权谓使曰:“此诸葛恪雅使至骑乘,还告丞相,为致好马。”恪因下谢,权曰:“马未至面谢何也?”恪对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厩,今有恩诏,马必至也,安敢不谢?”恪之才捷,皆此类也。权甚异之,欲试以事,令守节度。节度掌军粮谷,文书繁猥,非其好也。

  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余深远,莫能禽尽,屡自求乞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众议咸以“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人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恶,咸共逃窜。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皆以为难。

  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恪盛陈其必捷。

  权拜恪抚赵将军,领丹杨太守,授棨戟武骑三百。拜毕,命恪备威仪,作鼓吹,导引归家,时年三十二。恪到府,乃移书四部属城长空。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入,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执拘。”

  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缚送言府。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以状表上。民闻伉坐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权嘉其功,遣尚书仆射薛综劳军。综先移恪等曰:“山越恃阻,不宾历世,缓则首鼠,急则狼顾。皇帝赫然,命将西征,神策内授,武师外震。兵不染锷,甲不沾汗。元恶既枭,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野无遗寇,邑罔残奸。既扫凶慝,又充军用。

  藜莜稂莠,化为善草。魑魅魍魉,更成虎土。虽实国家威灵之所加,亦信无帅临履之所致也。虽《诗》美执讯,《易》嘉折首,周之方、召,汉之卫、霍,岂足以谈?功轶古人,勋超前世。主上欢然,遥用叹息。感《四牡》之遗典,思饮至之旧章。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赐,以旌茂功,以慰劬劳“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恪乞率众佃庐江皖口,因轻兵袭舒,掩得其民而还。复远遣斥候,观相径要,欲图寿春,权以为不可。

  赤乌中,魏司马宣王谋欲攻恪。权方发兵应之,望气者以为不利,于是徒恪屯于柴桑。与丞相陆逊书曰:“杨敬叔传述清论,以为方今人物凋尽,守德业者不能复几,宜相左右。更为辅车,上熙国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谤毁,使已成之器,中有损累。

  将进之徒,意不欢笑,闻此喟然,诚独击节。愚以为君子不求备于一人,自孔氏门徒大数三干,其见者七十二人。至于子张、子路、子贡等七十之徒,亚圣之德,然犹各有所短,师辟由喭,赐不受命,岂况下此而无所阙?且仲尼不以数予之不备而引以为友,不以人所短弃其所长也。加以当今取士,宜宽于往古,何者?时务从横,而善人单少,国家职司,常苦不充。苟令性不邪恶,志在陈力,便可奖就,骋其所任。若于小小宜适,私行不足,皆宜阔略,不足缕责。“且士诚不可纤论苛克,苛克则彼贤圣犹将不全,况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则难,以人望人则易,贤愚可知。

  自汉末以来,中国土大夫如许子将辈,所以更相谤讪,或至为祸,原其本起。非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尽如礼,而责人专以正义。夫己不如礼,则人不服。责人以正义,则人不堪。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责,则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则小人得容其间。得容其间,则三至之言,浸润之谮,纷错交至。虽使至明至亲者处之,犹难以自定。况已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张、陈至于血刃,萧、朱不终其好,本由于此而已。夫不舍小过,纤微相责,久乃至于家户为怨,一国无复全行之士也。“恪知逊以此嫌己,故遂广其理而赞其旨也。会逊卒,恪迁大将军,假节,驻武昌,代逊领荆州事。

  久之,权不豫,而太子少,乃征恪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中书令孙弘领少傅。权疾困,召恪、弘及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属以后事。

  翌日,权薨。弘素与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权死问,欲矫诏除恪。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中诛之,乃发丧制服。与弟公安督融书曰:“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弃万国,群下大小,莫不伤悼。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隶,是以悲恸,肝心圮裂。皇太子以丁酉践酋号,哀喜交并,不知所措。吾身受顾命,辅相幼主,窃自揆度;才非博陆而受姬公负图之托,惧忝丞相辅汉之效;恐损先帝委付之明,是以忧惭惶惶,所虑万端。且民恶其上,动见瞻观,何时易哉?今以顽钝之姿,处保傅之位,艰多智寡,任重谋浅,谁为唇齿?近汉之世,燕、盖交遘,有上官之变,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又弟所在,与贼犬牙相错,当于今时整顿军具,率厉将士,警备过常,念出万死,无顾一生,以报朝廷,无忝尔先。又诸将备守各有境界,犹恐贼虏闻讳,恣睢寇窃。边邑诸曹,已别下约敕,所部督将,不得妄委所戍,径来奔赴。虽怀怆但不忍之心,公义夺私,伯禽服戎,若苟违戾,非徒小故。以亲正疏,古人明戒也。”

  恪更拜太傅。于是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事崇恩泽,众莫不悦。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初,权黄龙元年迁都建业。二年筑东兴堤遏湖水。后征淮南,败,以内船,由是废不复修。恪以建兴元年十月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军而还。魏以吴军入其疆土,耻于受侮,命大将胡遵、诸葛诞等率众七万,欲攻围两坞,图坏堤遏。恪兴军四万,晨夜赴救。遵等敕其诸军作浮桥度,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恪遣将军留赞、吕据、唐咨、丁奉为前部。

  时天寒雪,魏诸将会饮,见赞等兵少,而解置铠甲,不持矛戟。但兜鍪刀楯,倮身缘遏,大笑之,不即严兵。兵得上,便鼓噪乱斫。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浮桥,桥坏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乐安太守恒嘉等同时并没,死者数万。故叛将韩综为魏前军督,亦斩之。

  获车乘牛马驴骡各数千,资器山积,振旅而归。进封恪阳都侯,加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

  恪遂有轻敌之心,以十二月战克,明年春,复欲出军。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谏恪,恪不听。中散大夫蒋延或以固争,扶出。恪乃着论谕众意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王者不务兼并天下而欲垂祚后世,古今未之有也。昔战国之时,诸候自恃兵强地广,互有救援,谓此足以传世,人莫能危。恣情从怀,惮于劳苦,使秦渐得自大,遂以并之,此既然矣。近者刘景升在荆州,有众十万,财谷如山。不及曹操尚微,与之力竞,坐观其强大,吞灭诸袁,北方都定之后,操率三十万众来向荆州,当时虽有吞智者,不能复为画计,于是景升儿子,交臂请降,遂为囚虏。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雦欲相除也,有仇而长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夫差自恃强大,闻此邈然,是以诛子胥而无备越之心,至于临败悔之,岂有及乎?越小于吴,尚为吴祸,况其强大者邪?昔秦但得关西耳,尚以并吞六国,今贼皆得秦、赵、韩、魏、燕齐九州之地,地悉戎马之乡,士林之薮。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以吴与蜀比古穴国,不能半之。然所以能敌之,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悉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加司马懿先诛王淩,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当今伐之,是其厄会。圣人急于趋时,诚谓今日。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自本以来,务在产育,今者贼民岁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

  若复十数年后,其众必倍于今,而国家劲兵之地,皆已空尽,唯有此见众可以定事。

  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复十数年,略当损半,而见子弟数不足言。若贼众一倍,而我兵损半,虽复使伊、管图之,未可如何。今不达远虑者,必以此言为迂。夫祸难未至而豫忧虑,此固众人之所迂也。及于难至,然后顿颡,虽有智者,又不能图。此乃古今所病,非独一时。昔吴始以伍员为迂,故难至而不可救。刘景升不能虑十年之后,故无以治其子孙。今恪无具臣之才,而受大吴萧、霍之任,智与众同思不经远,若不及今日为国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敌更强。欲刎颈谢责,宁有补邪?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右其虑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每览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风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疏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陨殁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众皆以恪此论欲必为之辞,然莫敢复难。

  丹杨太守聂友素与恪善。书谏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计未施行。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寇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养锐,观衅而动。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

  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于是违众出军,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

  恪意欲曜威淮南,驱略民人。而诸将或难之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恪从其计,回军还围新城。攻守连月,城不拔。士卒疲劳,因暑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作,欲斩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将军朱异有所是非,恪怒,立夺其兵。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奔魏。魏知战士罢病,乃进救兵。恪引军而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记忿痛,大小呼嗟。而恪宴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于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由此众庶失望,而怨黩兴矣。

  秋八月军还,陈兵导从,归入府馆。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妄数作诏?”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复敕兵严,欲向责、徐。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欲为变,与亮谋,置酒请恪。恪将见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明将盥漱,闻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怅不悦。严毕趋出,太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还坐,顷刻乃复起,犬又衔其衣,恪令从者逐犬,遂升车。

  初,恪将征淮南,有孝子着缞衣入其阁中,从者白之,令外诘问,孝子曰:“不自觉入。”时中外守备,亦悉不见,众皆异之。出行之后,所坐厅事屋栋中折。自新城出住东兴,有白虹见其船,还拜蒋陵,白虹复绕其车。及将见,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

  欲以尝知恪。恪答曰:“当自力入。”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恪省书而去。未出路门,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人。”

  胤不知峻阴计,谓恪曰:“君自行旋未见,今上酒请君,君已至门,宜当力进。”恪踌躇而还,剑履上殿。谢亮,还坐。设酒,恪疑未饮,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当有常服药酒,自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酒数行,亮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着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所约断右臂。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云:“所取者恪也,今已死。”

  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

  先是,童谣曰:“诸葛恪,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成子阁者,反语石子冈也。建业面有长陵,名曰石子冈,葬者依焉。钩落者,校饰革带,世谓之钩络带。

  恪果以苇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于此冈。恪长子绰,骑都尉,以交关鲁王事,权遣付恪,令更教诲,恪鸩杀之。中子辣,长水校尉。少子建,步兵校尉。闻恪诛,车载其母而定。峻遣骑督承追斩竦于白都。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数千里,为追兵所逮。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数谏恪,恪不从,常忧惧祸。及亡,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臣闻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杀有极日。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伏念故太傅诸葛恪得承祖考风流之烈,伯叔诸父遭汉祚尽,九州鼎立,分托三方,并履忠勤,熙隆世业。爰及于恪,生长王国,陶育圣化,致名英伟,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