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角,于是他问善占梦的赵直,赵直骗他说:“麟麒有角但它不用角,这是不战敌人自破的征兆。”退下后他去告诉别人说:“‘角’这个字,刀下加用;头上用刀,这是很可怕的凶象!”当年秋,诸葛亮病重,便秘密地与长史杨仪、司马费祎、护军姜维等讨论筹划他死后退军的安排,让魏延断后,姜维次之;若魏延不服从军令,便弃他不顾,军队照常行动。诸葛亮病逝后,秘不发丧,杨仪令费祎前去探听魏延的口气。魏延说:“丞相虽然死了,我还在嘛,府中的亲属和官员可发丧还葬,我自然应当率领各军去进击敌人,怎么可以因为死了一个人而耽搁国家大事呢?再说我魏延是何等人,岂能受杨仪的指派,作断后的将军!”故此要同费祎一起作出留下的行动安排,要求费祎写出文告并由他们共同署名,告诉手下各位将领。费祎骗他说:“我应该回去把您的意见跟杨长史说明,长史是文官,不懂军事,一定不会反对您的意见。”费祎一出魏延营门就飞马而去,魏延随即就后悔了,追他又来不及。魏延派人去观察杨仪等的动静,才知道他们全都准备按照诸葛亮生前安排好的计划,各营依次引兵撤退。魏延得到消息十分震怒,趁杨仪尚未发令撤军,自己率先带领手下的部队直接南归,烧毁所过地方所有的栈道。魏延、杨仪各自上表控告对方叛变,一日之内,文书都传递朝廷。
刘禅就此事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蒋、董二人都保证杨仪而怀疑魏延。杨仪等劈山开道,昼夜兼行,随魏延之后到达。魏延先到后,占据南谷口,派兵阻击杨仪等,杨仪等命何平在前抵御魏延。何平斥责魏延先到的行动说:“丞相归天,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竟敢如此行动!”魏延的兵士知道魏延理短,便不听他的指挥,部队全都散去。魏延只是与他的儿子等几个人逃往汉中。杨仪派马岱追杀魏延,马岱砍下魏延的脑袋交给杨仪,杨仪起身用脚踏踩魏延的头说:“庸奴!还能干坏事吗?”于是诛杀魏延三族。开始,蒋琬正率领宿卫各营扶丧北行,行程数十里,魏延被杀的消息传来,他又返回。起初魏延不北往投降魏国而南往返蜀,其本意只是为了杀掉杨仪等。平日诸位将领一向不和睦,当时时论也认为一定由魏延接替诸葛亮。魏延也自视为此而已,并非想背叛蜀国。
杨仪传,杨仪,字威公,襄阳人。建安年间,他为荆州刺史傅群的主簿,背离傅群前往投奔襄阳太守关羽。关羽任命他为功曹,派他为信使西行去见刘备。刘备与他谈起国家军事大计,议论政治得失,非常喜欢他,于是征召他为左将军兵曹掾。及至刘备为汉中王,又升任杨仪为尚书。刘备称帝后,东征东吴,杨仪与尚书令刘巴不和,便被改任遥领弘农太守。
建兴三年(225),丞相诸葛亮任用他为参军,代行相府事宜,准备南行。建兴五年(227),杨仪跟随诸葛亮到汉中。建兴八年(230),杨仪被升为长史,加绥军将军。诸葛亮多次出军,杨仪总是帮他制订规划,筹措粮草,做事不用过多的考虑,很快就利索地处理完毕。军中礼节制度,都由杨仪安排和检查。诸葛亮深为爱惜杨仪的才干,借助魏延的骁勇,常恨二人不能很好相处,但又不忍心偏废他们任何一方。
建兴十二年(234),杨仪跟随诸葛亮出军屯扎谷口。诸葛亮病逝于沙场。杨仪既率领部队退回,又讨伐诛杀魏延,自以为功劳特大,理当接替诸葛亮执掌朝政,于是招呼都尉赵正用《周易》卜筮,卦为“家人”,杨仪沉默不欢。而诸葛亮生前已有密奏,认为杨仪性情急躁狭隘,有意让蒋琬担当重任,蒋琬于是为尚书令、益州刺史。杨仪到京城后,被任命为中军师,没有部属,只是自己便宜行事而已。起初,杨仪任先主手下的尚书,蒋琬为尚书郎,后来虽然都任丞相参军长史。杨仪每次随行,承担军中繁重的工作,自认为比蒋琬资历老,才能超过蒋琬,于是声色之间经常流露出怨愤表情,斥责他人叹息自己的言语发自内心。当时人家都畏惧他出言不逊,不敢与他交往,只有后军师费祎前往慰劳看望他。杨仪对费祎表示自己的怨恨忿怒,说了许多以前的事,还对费祎说:“以前丞相去世时,我如果举兵前就魏氏,今日处世怎会落魄到这种田地呢!真是令人追悔莫及。”费祎便秘密地将这些话向上奏报。
建兴十三年(235),杨仪被废为平民,流放到汉嘉郡。杨仪到了流放地,再次上书诽谤,语气措辞激烈,于是朝廷派人下到郡中捉拿他。杨仪自杀,他的妻儿老小回到蜀地。
《蜀书·霍王向张杨费传》
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人也。兄笃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笃卒,荆州牧刘表令峻摄其众。表卒,峻率众归先主,先主以峻为中郎将。先主自葭萌南还袭刘璋,留峻守葭萌城。张鲁遣将杨帛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帛乃退去。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余人由阆水上,攻围攻峻,且一年,不能下。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即斩存首。先主定蜀,嘉峻之功,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裨将军。在官三年,年四十卒,还葬成都。先主甚悼惜,乃诏诸葛亮曰:“峻既佳士,加有功于国,欲行爵。”遂亲率群僚临会吊祭,因留宿墓上,当时荣之。
子弋,字绍先,行主末年为太子舍人。后主践阼,除谒者。丞相诸葛亮北驻汉中,请为记室,使与子乔共周旋游处。亮卒,为黄门侍郎。后主立太子璿,以弋为中庶子,璿好骑射,出入无度,弋援引古义,尽言规谏,甚得切磋之体。后为参军庲降屯副贰都督,又转护军,统事如前。时永昌郡夷獠恃险不宾,数为寇害,乃以弋领永昌太守,率偏军讨之,遂斩其豪帅,破坏邑落,郡界宁静。迁监军、翊军将军,领建宁太守,还统南郡事。景耀六年,进号安南将军。是岁,蜀并于魏,弋与巴东领军襄阳罗宪各保全一方,举以内附,咸因仍前任,宠待有加。
王连字文仪,南阳人也。刘璋时入蜀为梓潼令。先主起事葭萌,进军来南,连闭城不降,先主义之,不强逼也。及成都既平,以连为什邡令,转在广都,所居有绩。迁司盐校尉,较盐铁之利,利入甚多,有裨国用,于是简取良才以为官属,若吕乂、杜祺、刘干,终皆至大官,自连所拔也。迁蜀郡太守、兴业将军,领盐府如故。建兴元年,拜屯骑校尉,领丞相长史,封平阳亭侯。时南方诸郡不宾,诸葛亮将自征之,连谏以为“此不毛之地,疫疠之乡,不宜以一国之望,冒险而行”。亮虑诸将才不及己,意欲必往而连言辄恳至,故停留者久之。会连卒。子山嗣,官至江阳太守。
向朗字巨达,襄阳宜城人也。荆州牧刘表以为临沮长。表卒,归先主。先主定江南,使朗督秭归、夷道、巫(山)、夷陵四县军民事。蜀既平,以朗为巴西太守,顷之转任牂牁,又徒房陵。后主践阼,为步兵校尉,代王连领丞相长史。丞相亮南征,朗留统后事。五年,随亮汉中。朗素与马谡善,谡逃亡,朗知情不举,亮恨之,免官还成都。数年,为光禄勋,亮卒后徒左将军,追论旧功,封显明亭侯,位特进。初,朗少时虽涉猎文学,然不治素检,以吏能称。自去长史,优游无事垂三十年,乃更潜心典籍,孜孜不倦。年逾八十,犹手自校书,刊定谬误,积聚篇卷,于时最多。开门接宾,诱纳后进,但讲论古义,不干时事,以是见称。上自执政,下及童冠,皆敬重焉。延熙十年卒。子条嗣,景耀中为御史中丞。
朗兄子宠,先主时为牙门将。秭归之败,宠营特完。建兴元年封都亭侯,后为中部督,典宿卫兵。诸葛亮当北行,表与后主曰:“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论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也。”迁中领军。延熙三年,征汉嘉蛮夷,遇害。宠弟充,历射声校尉、尚书。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治《公羊春秋》,博涉《史》、《汉》。汝南许文休入蜀,谓裔干里敏捷,是中夏钟元常之伦也。刘璋时,举孝廉,为鱼复长,还州署从事,领帐下司马。张飞自荆州由垫江入,璋授裔兵,拒张飞于德阳陌下,军败,还成都。为璋奉使诣先主,先主许以礼其君而安其人也,裔还,城门乃开。先主以裔巴郡太守,还为司金中郎将,典作农战之器。先是,益州郡杀太守正昂,耆率雍闿恩信着于南土,使命周旋,远通孙权。乃以裔为益州太守,径往至郡。闿遂趑趄不宾,假鬼教曰:“张府君如瓠壶,外虽泽而内实粗,不足杀,令缚与吴。”于是遂送裔于权。
会先主薨,诸葛亮遣邓芝使吴,亮令芝言次可从权请裔。裔自至吴数年,流徒伏匿,权未之知也,故许芝遣裔。裔临发,权乃引见。问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司马相如,贵土风俗何以乃尔乎?”裔对曰:“愚以为卓氏之寡女,犹贤于买臣之妻。”权又谓裔曰:“君还,必用事西朝,终不作田父子闾里也,将何以报我?”裔对曰:“裔负罪而归,将委命有司。若蒙侥幸得全首领,五十八已前父母之年也,自此已后大王之赐也。”
权言笑欢悦,有器裔之色。裔出阁,深悔不能阳愚,即便就船,倍道兼行。权果追之,裔已入永安界数十里,追者不能及。
既至蜀,丞相亮以为参军,署府事,又领益州治中从事。亮出驻汉中,裔以射声校尉领留府长史,常称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也。”其明年,北诣亮谘事,送者数百,车乘盈路,裔还书与所亲曰:“近者涉道,昼夜接客,不得宁息,人自敬丞相长史,男子张君嗣附之,疲倦欲死。”其谈啁流速,皆此类也。少与犍为杨恭友善,恭早死,遗孤未数岁,裔迎留,与分屋而居,事恭母如母。恭之子息长大,为之娶妇,买田宅产业,使立门户。抚恤故旧,振赡衰宗,行义甚至。加辅汉将军,领长史如故。建兴八年卒。子毣嗣,历三郡守、监军。毣郁,太子中庶子。
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也。刘璋时历部诸郡。先主定蜀,太守李严命为功曹。严欲徒郡治舍,洪固谏不听,遂辞功曹,请退。严(欲)荐洪于州,为(蜀部从事)[部蜀从事].先主争汉中,急书发兵,军师将军诸葛亮以问洪,洪曰:“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方今之事,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时蜀郡太守法正从先主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
顷之,转为益州治中从事。
先主既称尊号,征吴不克,还住永安。汉嘉太守黄元素为诸葛亮所不善,闻先主疾病,惧有后患,举郡反,烧临邛城。时亮东行省疾,成都单虚,是以元益无所惮。洪即启太子,遣其亲兵,使将军陈曶、郑绰讨元。众议以为元若不能围成都,当由越囗据南中。洪曰:“元素信凶暴,无他恩信,何能办此?不过乘水东下,冀主上平安,面缚归死;如其有异,奔吴求活耳。敕曶、绰但于南安峡口遮即便得矣。”曶、绰承洪言,果生获元。洪建兴元年赐爵关内侯,复为蜀郡太守、忠节将军,后为越骑校尉,领郡如故。
五年,丞相亮北住汉中,欲用张裔为留府长史,问洪何如?洪对曰:“裔天姿明察,长于治剧,才诚堪之,然性不公平,恐不可专任,不如留向朗。朗情伪差少,裔随从目下,效其器能,于事两善。”初,裔少与洪亲善。裔流放在吴,洪临裔郡,裔子郁给郡吏,微过受罚,不特原假。裔后还闻之,深以为恨,与洪情好有损。及洪见亮出,至裔许,具说所言。裔答洪曰:“公留我了矣,明府不能止。”时人或疑洪意自欲作长史,或疑洪知裔自嫌,不愿裔处要职,典后事也。后裔与司盐校尉岑述不和,至于忿恨。亮与裔书曰:“君昔在[陌]下,营坏,吾之用心,食不知味;后流洪迸南海,相为悲叹,寝不安席;及其来还,委付大任,同奖王室,自以为与君古之石交也。石交之道,举仇以相益,割骨肉以相明,犹不相谢也,况吾但委意于元俭,而君不能忍邪?”论者由是明洪无私。
洪少不好学问,而忠清款亮,忧公如家,事继母至孝。六年卒官。始洪为李严功曹,严未(至)[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迎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功干,举郡吏,数年为广汉太守,时洪亦尚在蜀郡。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费诗字公举,犍为南安人也。刘璋时为绵竹令,先主攻绵竹时,诗先举城降。成都既定,先主领益州牧,以诗为督军从事,出为牂牁太守,还为州前部司马。先主为汉中王,遣诗拜关羽为前将军,羽闻黄忠为后将军,(羽)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主,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王)[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臂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为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遂即受拜。
后群臣议欲推汉中王称尊号,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纠合士众,将以讨贼。今天敌未克,而先主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及屠咸阳,获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由是忤指,左迁部永昌从事。建兴三年,随诸葛亮南行,归至汉阳县,降人李鸿来诣亮,亮见鸿,时蒋琬与诗在坐。鸿曰:“闻过孟达许,适见王冲从南来,言往者达之去就,明公切齿,欲诛达妻子,赖先主不听言。达曰:”诸葛亮见顾有本末,终不尔也。‘尽不信冲言,委仰明公,无复已已。“亮谓琬、诗曰:”还都当有书与子度相闻。“诗进曰:”孟达小子,昔事振威不忠,后又背叛先主,反复之人,何足与书邪!“亮默然不答。亮欲诱达以为外援,竟与达书曰:”往年南征,岁(未及)[末及]还,适与李鸿会于汉阳,承知消息,慨然永叹,以存足下平素之志,岂徒空托名荣,贵为乘离乎!呜呼孟子,斯实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主待士之义。又鸿道王冲造作虚语,云足下量度吾心,不受冲说。寻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东望,故遣有书。“达得亮书,数相交通,辞欲叛魏。魏遣司马宣王征之,即斩灭达。亮亦以达无款诚之心,故不救助也。蒋琬秉政,以诗为谏议大夫,卒于家。
王冲者,广汉人也。为牙门将,统属江州李严。为严所疾,惧罪降魏。魏以冲为乐陵太守。
评曰:霍峻孤城不倾,王连固节不移,向朗好学不倦,张裔肤敏应机,杨洪乃心忠公,费诗率意而言,皆有可纪焉。以先主之广济,诸葛之准绳,诗吐直言,犹用陵迟,况庸后乎哉!
(霍峻传、霍弋传、王连传、向朗传、向宠传、张裔传、杨洪传、费诗传)
霍峻传,(附霍弋传)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人。他的哥哥霍笃,曾在乡里召集家族武装几百人。
霍笃死后,荆州牧刘表命令霍峻统领这支队伍。刘表死后,霍峻率领部队投归先主刘备,刘备任命霍峻为中郎将。刘备自葭萌转头南还袭击刘璋,留霍峻镇守葭萌城。张鲁派其部将杨帛引诱霍峻,要求与他共同守城,霍峻说:“你们可得到我的头,但得不到这座城。”杨帛于是退走。后来刘璋部将扶禁、向存等率领一万多人沿阆水而上,攻击围困霍峻,围城一年,不能攻下。霍峻城中兵卒才几百人,乘敌人松懈大意的时候,选择精锐兵士出击,大败敌人,当即砍下向存的脑袋。刘备平定蜀地,嘉奖霍峻的功劳,于是分广汉郡新设梓潼郡,任命霍峻为梓潼太守、裨将军。霍峻在任三年,四十岁时便去世了,归葬在成都。刘备对他极为哀悼惋惜,于是下诏对诸葛亮说:“霍峻既是一位优秀臣士,加上有功于国,我想亲自祭奠。”于是他亲率百官前往吊祭,并留宿墓地,当时人们都为霍峻感到荣耀。
霍峻的儿子霍弋,字绍先,刘备末年被任为太子舍人。后主刘禅继位,被任作谒者。丞相诸葛亮北往驻守汉中,请霍弋为记室,让他与自己儿子诸葛乔一道周游各处军营。诸葛亮去世,霍弋为黄门侍郎。刘禅立太子刘王睿,任命霍弋为中庶子,刘王睿喜爱骑马射箭,出入没有节制规矩,霍弋引经据典,尽心规谏,甚为教育得体正导得力。霍弋后来任参军胇降的屯副贰都督,又转任护军,管理军营事务照旧。当时永昌郡的少数民族依恃险阻地势不臣服,经常进行骚扰,于是以霍弋兼任永昌太守,率领一部分军队征讨他们,终于斩杀了他们的头领,攻破了他们的村寨,永昌郡界便得到安宁平静。霍弋被提升为监军翊军将军,兼建宁太守,还军后统管南郡政事。
景耀六年(263),晋号安南将军。当年,蜀国归并魏国。霍弋与巴东领军罗宪各自保全一方,率部降魏,都得以继任前职,宠待更有添增。
王连传,王连,字文仪,南阳人。刘璋时期王连进入蜀地,任梓潼县令。刘备起兵葭萌,进军南来,王连闭紧城门不降,刘备认为他守义,故不强逼他。待成都平定后,任命王连为什邡县县令,又转任广都,所治理的地方都有政绩。升为司盐校尉,负责盐、铁的经营事务,为国获利甚多,有利于国家财政开支,于是选拔一批优秀人才作为自己的部属,如吕乂、杜祺、刘干等,这些人后来都做上了大官,都是始自王连的提拔。王连被升任蜀郡太守、兴业将军,兼管盐府政务照旧。
建兴元年(223),王连被任命为屯骑校尉,兼任丞相长史,封平阳亭侯。当时南方几郡都不肯向蜀称臣,诸葛亮打算自己亲自征讨,王连劝谏说:“那是不毛之地,瘟瘴之乡,不值得您这位全国人所指望依赖的人去冒险行事。”诸葛亮考虑到所有将领的才干都比自己差,打算一定要去,而王连的劝谏更加恳切,所以停留了很长时间。不久王连去世,他儿子王山继承了他的爵位,官至江阳太守。
向朗传,(附向宠传)向朗,字巨达,襄阳郡宜城人。荆州牧刘表用他为临沮县县长。刘表死后,向朗归附刘备。刘备平定江南,派向朗督领秭归、夷道、巫、夷陵四县的军政民事。蜀地被平定后,向朗被任命为巴西太守,不久转任牂牁太守,又被调往房陵任职。后主刘禅登基,向朗为步兵校尉,接替王连兼任丞相长史。丞相诸葛亮南征,向朗留下统领善后事务。
建兴五年(227),向朗跟随诸葛亮前往汉中。向朗一向与马谡友好,马谡逃亡,向朗知情不报,诸葛亮很生气,罢免向朗官职让他回到成都。多年后,向朗被任命为光禄勋,诸葛亮去世后他又任左将军,追论旧功,他被封为显明亭侯,赐位特进。起初,向朗年少时虽然涉猎文学,然而不能自我约束坚持,故此以作官的才干著称。自被撤掉长史职务后,散闲无事将近二十年,于是更加潜心研究典籍,孜孜不倦。年过八十,尚仍自己动手校勘书籍,刊定谬误,他所积藏的书籍,在当时首屈一指。开门接待宾客,诱导收纳青年,只谈论古书文义,不涉及时政,以此在当时颇为著名。上自朝中执政,下及少年儿童,都很敬重他。红潮网
延熙十年(242),向朗去世。他的儿子向条继承了他的爵位,景耀年间官为御史中丞。向朗哥哥的儿子向宠,刘备在世时任牙门将。刘备秭归一战惨败,只有向宠的军营保存最完整。
建兴元年(223)被封为都亭侯,后为中部督,管理守护宫廷的部队。诸葛亮北行前,上表给后主刘禅说:“将军向宠,性情温和稳重,通晓军事,过去已被试用,先帝称赞他很能干,所以公众议论一致推举他为督。为臣认为军中的事情,都应向他咨询,一定能使军中和睦协调,优劣各得其所。”向宠被升为中领军。
延熙三年(240),在征讨汉嘉少数民族时,向宠遇害身亡。他的弟弟向充,历任射声校尉、尚书。
张裔传,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他研究《公羊春秋》,广泛涉猎《史记》、《汉书》。汝南人许文休入蜀后,认为张裔干练敏捷,是中原一带钟繇一类的人物。刘璋时期,张裔被荐举为孝廉,任鱼复县县长,回到州里任州署从事,兼任帐下司马。张飞从荆州由垫江进入蜀地,刘璋授予张裔军队,让他在德阳陌下抵御张飞,结果张裔兵败,退回成都。作为刘璋的信使前往会见刘备,刘备答应他一定对刘璋以礼相待并安抚刘璋的部下,张裔回到成都,于是开城欢迎刘备,刘备任命张裔为巴郡太守,回成都后任司金中郎将,负责农具、兵器的制造。在这之前,益州郡人杀死该郡太守正昂,有位年长的首领雍..,他在南方一带威望名声很高,便派人四处活动,还远往孙权那里求情。不料朝廷让张裔当上了益州太守,径直赴郡所上任。雍..于是闹别扭不服气,他借鬼教鼓动人说:“张府君像只葫芦,外面虽说光亮但内面实际很粗糙,不值得杀他,命令你们把他缚绑送往吴国。”于是他们把张裔押送给孙权。值刘备去世,诸葛亮派遣邓芝出使东吴,诸葛亮教邓芝言谈之间可向孙权提出请求放还张裔。张裔自从到东吴,几年来一直流放隐居,孙权并不知道他这个人,故此准许了邓芝的请求放还张裔。张裔临走前,孙权召见他,问他说:“蜀地卓氏的寡妇,和司马相如私奔,贵地风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张裔回答说:“我认为卓家守寡的女子,比朱买臣妻子贤慧得多。”孙权又对张裔说:“你回国后,一定要为西蜀效力,终不会像个农夫呆在乡间小巷里,那么你将用什么报答我呢?”张裔回答说:“张裔负罪回国,将把自家性命交给朝廷安排;如果能侥幸保得住脑袋,则我五十八岁以前是父母给的生命,自此以后则是大王您恩赐的岁月。”孙权欢悦地谈论着,有欣赏张裔才能的意思。
张裔出孙权宫门后,十分后悔自己没有装糊涂,于是迅速上船,加速疾行。孙权果然派人追留,但张裔已经进入永安界几十里,追的人已赶不上他。回到蜀国后,丞相诸葛亮用张裔为丞相府参军,代行相府政务,又兼职益州治中从事。诸葛亮出军驻守汉中,张裔以射声校尉身份兼留府长史,经常称赞说:“丞相赏赐不遗漏关系疏远的人,惩罚不宽容关系亲近的人,官爵无功不可得,刑罚富贵权势不得免,这就是聪明能干者和愚昧平凡者都能忘身为国的原因。”第二年,张裔北上去见诸葛亮咨询有关事务,送行的人数百,车马都堵满了道路,张裔回信对亲人说:“前几天动身上路前,昼夜接待来访的人客,得不到休息,人们敬重的是丞相长史这个职衔,儿子君嗣附在这一职位上,故此疲倦得要死。”他谈吐诙谐机灵快捷,都像这样。张裔年少时与犍为人杨恭十分友好,杨恭早年去世,留下的孩子没有几岁,张裔将杨家人接到自己家中,分房屋给他们住,侍奉杨恭母亲就像自己的母亲。杨恭的儿子们长大后,又为他们娶妻,购买田宅产业,让他们自立门户。抚恤旧友的家属,帮助救济衰落的家族,十分讲义气。后加封辅汉将军,兼任长史照旧。
建兴八年(230),张裔去世。他的儿子张縠继承他的爵位,历任三个郡的郡守和监军。张縠弟弟张郁,任太子中庶子。
杨洪传,杨洪,字季休,犍为郡武阳人。刘璋时期他先后在各郡任职。刘备平定蜀地,太守李严任命杨洪为功曹。李严企图搬迁郡治的房舍,杨洪极力劝谏未被采纳,于是辞去功曹职务,请求退居。李严打算推荐杨洪到州府,任蜀部从事。刘备前往征夺汉中,急信要求朝中发兵援救,军师将军诸葛亮以此事询问杨洪,杨洪说:“汉中之地为益州咽喉,我国存亡的要害之机枢,如果没有汉中则没有蜀国,这是家门口的祸患;如今形势,男人应当参战,女子应参加运输,发兵往救还有什么疑虑的!”当时蜀郡太守法正随刘备北往,诸葛亮于是上表奏任杨洪兼任蜀郡太守,各项事情都办得有条有理,于是让他正式任职。不久,转任为益州治中从事。刘备称帝以后,征讨东吴失败,退归住在永安。汉嘉太守黄元一向不被诸葛亮所喜欢,听说刘备病重,害怕今后有灾祸,于是举兵据郡反叛,焚烧临邛城。当时诸葛亮东往探望刘备病情,成都防守单薄空虚,所以黄元更加无所忌惮。杨洪当即启奏太子,派遣他的亲兵,让将军陈勿日、郑绰讨伐黄元。大家议论认为黄元如果不能围攻成都,就会由越砈而占据南中。杨洪说:“黄元一向性情凶暴,不讲恩信,怎么会做到这一步呢?他不过想沿江东下,希望主上平安,将他捉拿处死;如果主公有什么不幸,他只会投奔东吴求其活命罢了。命令陈勿日、郑绰只在南安峡口堵截便可抓获他。”陈勿日、郑绰按照杨洪所言去作,果然生擒黄元。
建兴元年(223),杨洪被赐爵关内侯,又被任为蜀郡太守、忠节将军,后来又为越骑校尉,兼领旧郡如故。建兴五年(227),丞相诸葛亮北往驻守汉中,打算用张裔为留府长史,问杨洪怎样,杨洪回答说:“张裔天资聪明敏锐,长于治理繁杂事务,以他的才干确实能够胜任,但他的性情不太公平待人,恐怕不能让他单独任职,不如留下向朗。向朗性格中伪饰的成份少,张裔跟随您,尽量发挥他的才干,这样就两全其美了。”起初,张裔与杨洪年少时十分友好,张裔在东吴流放,杨洪前往张裔家属所在的郡视察,张裔的儿子张郁在郡中当吏员,因小有过失受到惩罚,丝毫也不给予原谅包庇。张裔从东吴回蜀后听说这件事,深为忿恨,与杨洪的友情有所冷淡。待杨洪见诸葛亮出兵后,亲自到张裔那里,把自己与诸葛亮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裔。张裔回答杨洪说:“你留下我的话,丞相是不会阻止的。”当时有人怀疑杨洪想自己作长史,也有人怀疑杨洪知道张裔对自己不满,不愿让张裔身处要职,管理后方事务。后来张裔与司盐校尉岑述关系不和,以致于互相仇恨。诸葛亮给张裔的信说:“你过去在陌下的时候,所守军营受到敌人攻破,我心里为你担忧,以至食不知味;后来你被流放南海,我心里为你悲叹,以至睡不安宁;到你从东吴回归后,委大任于你,共同为王室尽力,我自认为与你可说是古代的‘石交’(硕交、石友)。作为交谊坚固的朋友,相互之间就应帮助对方除掉仇敌,割下自己骨肉来表明自己的诚心,即使这样也无相谢的必要。况且我只是有意委托岑述,而你就不能忍受了吗?”议论者从诸葛亮的批评中知道杨洪并没有私心。杨洪年少时不喜欢学习钻研,但忠心耿耿,心地清亮,忧虑公家事务就像自己私家的一样,侍奉继母极为孝顺。
建兴六年(228),杨洪在官任上去世。开始时杨洪为李严手下的功曹,李严尚未到犍为而杨洪已作了蜀郡太守。杨洪又收纳门下书佐何祗,何祗颇有才干计谋,用他作郡吏,几年后便当上了广汉太守,当时杨洪也还在蜀郡太守任上。所以西部地区人们都佩服诸葛亮能做到人尽其用。
费诗传,费诗,字公举,犍为郡南安人。刘璋时期费诗任绵竹县县令,刘备攻打绵竹时,费诗率先举城投降。成都平定后,刘备兼任益州牧,任命费诗为督军从事,出任....太守,还朝为州前部司马。刘备为汉中王,派遣费诗前往荆州任命关羽为前将军,关羽听说黄忠为后将军,十分生气地说:“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接受任命。费诗对关羽说:“创立帝王事业的人,所任用的人才并非都会是一样的,从前萧何、曹参与汉高祖从小就是亲密老友,而陈平、韩信都是逃亡而后来的,论他们在朝中所排位次,韩信居位最高,但未听说萧何、曹参因此有过任何怨言。如今汉中王以一时间的功劳,对黄忠厚加恩宠崇敬,然而内心里难道真会把他与您同等看待吗?并且汉中王与您,譬如一体,同休共戚,祸福同当,我要是君侯您的话,就不会去计较这些官号的高低、爵禄的多少了。我乃一介使臣,奉命行事之人,您若真不受封,如是便回京,只是对您的举止颇为惋惜,恐怕您有后悔之日啊!”关羽大为感悟,于是当即接受了任命。后来群臣商议打算共推汉中王刘备称帝号,费诗上疏说:“殿下因为曹操父子逼迫献帝篡夺皇位,故此才羁旅万里,招聚士众,将共讨曹贼。如今大敌尚未消灭,而自己先做起皇帝,恐怕人们内心对您的动机有所怀疑。从前汉高祖与楚霸王有约在先,先破秦者为王。等到屠城咸阳,抓获子婴,还仍怀推让之心,况且今日殿下还未出门庭,便打算自立为帝呢!愚臣确实不愿意殿下这么做。”由此而忤逆刘备的本意,降职为永昌从事。
建兴三年(235),费诗跟随诸葛亮南行,回来至汉阳县,投降者李鸿前来拜见诸葛亮,诸葛亮会见李鸿时,蒋琬和费诗都在坐。李鸿说:“路过孟达那儿时,正遇王冲从南边来,说过去孟达去留之事,明公您对他切齿痛恨,打算诛杀孟达的妻子儿女,幸亏先主不听这种意见。孟达说:‘诸葛亮了解其中的前后本末,最终不会那么做。’根本不信王冲的话,他相信和敬仰您,无以复加。”诸葛亮对蒋琬、费诗说:“回到京城应当与孟达写封信让他知道这些情况。”费诗进言说:“孟达这个家伙,过去待奉刘璋就不忠,后来又背叛先主,反复无常的小人,怎么值得给他写信呢?”诸葛亮默然不语。诸葛亮企图引诱孟达作外援,最后还是给孟达去信说:“往年南征,年底才回来,前不久与李鸿在汉阳相会,得知你的消息,慨然长叹,以是明白你的平生志向,岂徒有空名虚荣,善于变易呢!哎呀孟达,那时确实是刘封欺凌你,伤害了先帝宽待士人的声名;又李鸿说到王冲瞎编假话,说你能量度我心,不听王冲胡言。寻思你已表明的言语,追忆我们平生的友好,心情依依东向眺望,故此才给你写下了这封信。”孟达得到诸葛亮的信,几次与他来往信息,其中意思打算叛离魏国。魏国派遣司马懿前往征讨,旋即斩杀孟达。诸葛亮也因为孟达没有坦诚之心,故不发兵救援他。蒋琬执政后,任命费诗为谏议大夫,费诗在家中去世。
《蜀书·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
杜微字国辅,锌潼涪人也。少受学于广汉任安。刘障辟为从事,以疾去官。及先主定蜀,微常称聋,闭门不出。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选迎皆妙简旧德,以秦宓为别驾,五梁为功曹,微为主簿。微固辞,举而致之。既致,亮引见微,微自陈谢。亮以微不闻人语,于坐上与书曰:“服闻德行,饥渴历时,清浊异流,无缘咨觏。王元泰、李伯仁、王文仪、杨季休、丁君干、李永南兄弟、文仲宝等,每叹高志,未见如旧。猥以空虚,统领贵州,德薄任重,惨惨忧虑、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爱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汉室,欲与君因天顺民,辅此明主,以隆季兴之功,着勋于竹帛也。以谓贤愚下相为谋,故自割绝,守劳而已,不图自屈也。”微自乞老病求归,亮又与书答曰:“曹丕篡弑,自立为帝,是犹土龙刍狗之有名也。欲与群贤因其邪伪,以正道灭之。怪君未有相诲,便欲求还于山野。丕又大兴劳役,以向吴、楚。今因丕多务,且以闭境勤农,育养民物,并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后伐之,可使兵不战民不劳而天下定也。君但当以德辅时耳,不责君军事,何为汲汲欲求去乎!”其敬微如此,拜为谏议大夫,以从其志。五梁者,字德山,犍为南安人也,以儒学节操称。从议郎迁谏义大夫、五官中朗将。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学术于广汉杨厚,名亚董扶、任安。
数被征,终不诣。时人有问:“《春秋谶》曰‘代汉者当涂高’,此何谓也?”舒曰:“当涂高者,魏也。乡党学者私传其语,群少受学于舒,专心候业。于庭中做小楼,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于楼上视天灾,才见一气,即白群,群自上楼观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气候,无不见之者,是以所言多中。州牧刘璋辟以为师友从事。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先主欲曹公争汉中,问群,群对曰:”当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军,必不利,当戒慎之!“时州后部司马蜀郡张裕亦晓占候,而天才过群,谏先主曰:”不可争汉中,军必不利。“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成都,皆没不还,悉如群言。于是举群茂才。
裕又私语人曰:“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入密白其言。初,先主与刘璋会涪,时裕为璋从事,侍坐,其人饶须,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县,特多毛姓,东西南北皆诸毛也,涿令称曰‘诸毛绕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党潞长,迁为涿令者,去官还家,时人与书,欲署潞则失涿,欲署涿则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无须,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衔莫不逊,加忿其漏言,乃显裕谏争汉中不验,下狱,将诛之。诸葛亮表请其罪,先主答曰:“劳兰生门,不得不锄。”裕遂弃市。后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又晓相术,每举镜视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扑之于地也。
群卒,子臣颇传其术。
杜琼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少受学于任安,精究安术。刘璋时辟为从事,先主定益州,领牧,以琼为议曹从事。后主践阼,拜谏议大夫,迁左中郎将、大鸿胪、太常。
为人静默少言,阖门自守,不与世事。蒋琬、费祎等皆器重之。虽学业入深,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后近通儒谯周常问其意,琼答曰:“欲明此术甚难,须当身视,识其形色,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剧,然后知之,复忧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复视也。”周因问曰:“昔周徵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其义何也?”琼答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又问周曰:“宁复有所怪邪?”周曰:“未达也。”琼又曰:“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吏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琼年八十余,延熙十三年卒。着《韩诗章句》十余万言,不教诸子,内学无传业者。周缘琼言,乃触类而长之曰:“《春秋传》着秦穆候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其后果如服言。及汉灵帝名二子曰史候、董候,既立为帝,后皆免为诸候,与师服言相似也。先主讳备,其训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如言刘已具矣,当授与人也;意者甚于穆候、灵帝之名子。”后宦人黄皓弄权于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自折,周深忧之,无所与言,乃书柱曰:“众而大,期之会,具而授,若何复?”言曹者众也,魏者大也,众而大,天下其当会也,具而授,如何复有立者乎?蜀既亡,咸以周言为验。周曰:“此虽己所推寻,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辞而广之耳,殊无神思独至之异也。”
许慈字仁笃,南阳人也。师事刘熙,善郑氏学,治《易》、《尚书》、《三礼》、《毛诗》、《论语》。建安中,与许靖等俱自交州入蜀。时又有魏郡胡潜,字公兴,不知其所以在益土。潜虽学不沾洽,然卓荦强识,祖宗制度之仪,丧纪五服之数,皆指掌画地,举手可采。先主定蜀,承丧乱历纪,学业衰废,乃鸠合典籍,沙汰众学。慈、潜并为学士,与孟光、来敏等典掌旧文。值庶事草创,动多疑议,慈、潜更相克伐,谤讟忿急,形于声色;书籍有无,不相通借,时寻楚挞,以相震攇.其矜己妒彼,乃至于此。
先主愍其若斯,群僚大会,使倡家假为二子之容,效其讼阋之状,酒酣乐作,以为嬉戏。
初以辞义相难,终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潜先没,慈后主世稍迁至大长秋,卒。子勋传其业,复为博士。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阳人,汉太尉孟郁之族。灵帝末为讲部吏。献帝迁都长安,遂逃人蜀,刘焉父子待以客礼。博物识古,无书不览,尤锐意三史,长于汉家旧典。好《公羊春秋》而讥呵《左氏》,每与来敏争此二义,光常譊譊讙咋。先主定益州,拜为仪郎,与许慈等并掌制度。后主践阼,为符节令、屯骑校尉、长乐少府,迁大司农。
延熙九年秋,大赦,光于众中责大将军费祎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弊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有何旦夕之危,倒悬之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乎?又鹰隼始击,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时,下违人理。老夫耄朽,不达治体,穷谓其法难以经久,岂具瞻之高美,所望于明德哉。”祎但顾谢踧踖而已。光之指摘痛痒,多如是类。故执政重臣,心不能悦,爵位不登,每直言无所回避,为代所嫌。太常广汉镡承、光禄动河东斐俊等,年资皆在光后,而登据上列,处光之右,盖以此也。后进文士秘书郎郤正数从光谘访,光问正太子所习读性并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亲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风;接待群僚,举动出于仁恕。”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户所有耳;吾今所问,欲知其权略智调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于承志竭欢,既不得妄有所施为,且智调藏于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此之有无,焉可豫设也?”光解正慎宜,不为放谈,乃曰:“吾好直言,无所回避,每弹射利病,为世人所讥嫌。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语有次。今天下未定,智意为先,智意虽有自然,然不可力强致也。此储君读书,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邪!当务其急者。”正深谓光言为然。后光坐事免官,年九十余,卒。
来敏字敬达,义阳新野人,来歙之后也。父艳,为汉司空。汉末大乱,敏随姊夫奔荆州,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故璋遣迎琬妻,敏遂俱与姊入蜀,常为璋宾客。涉猎书籍,善《左氏春秋》,尤精于《仓》、《雅》训诂,好是正文字。先主定益州,署敏典学校尉。及立太子,以为家令。后主践阼,为虎贲中郎将。丞相亮住汉中,请为军祭酒、辅军将军,坐事去职。亮卒后,还成都为大长秋,又免,后累迁为光禄大夫,复坐过黜。前后数贬削,皆以语言不节,举动违常也。时孟光亦以枢机不慎,议论干时,然犹愈于敏,俱以耆宿学士见礼于世。而敏荆楚名族,东宫旧臣,特加优待,是故废而复起。后以敏为执慎将军,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子忠,亦博览经学,有敏风,与尚书向充等并能协赞大将军姜维。维善之,以为参军。
尹默字思潜,梓潼涪人也。益部多贵今文而不祟章句,默知其不博。乃远游荆州,从司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学。皆通诸经史,又专精于《左氏春秋》,自刘歆条例,郑众、贾逵父子、陈元、方服虔注说,咸略诵述,不复按本。先主定益州,领牧,以为劝学从事。及立太子,以默为仆,射以《左氏传》授后主。后主践阼,拜谏议大夫。丞相亮住汉中,请为军祭酒。亮卒,还成都,拜大中大夫,卒。子宗传其业,为博士。
李譔字钦仲,梓潼涪人也。父仁,字德贤,与同县尹默惧游荆州,从司马徽、宋忠等学。譔具传其业,又默讲论义理,五经、诸子,无不该览,加博好技艺,算术、卜数,医药、弓弩、机械之巧,皆致思焉。始为州书佐、尚书令史。延熙元年,后主立太子,以譔为庶子,迁为仆,射转中散大夫、右中郎将,犹侍太子。太子爱其多知,甚悦之。
然体轻脱,好戏啁,故世不能重也。着古文《易》、《尚书》、《毛诗》、《三礼》、《左氏传》、《太玄指归》,皆依准贾、马,异于郑玄。与王氏殊隔,初不见其所述,而意归多同。景耀中卒。时又有汉中陈术,字申伯,亦博学多闻,着《释部》七篇、《益部耆旧传》及《志》,位历三郡太守。
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也。父(山并),字荣始,治《尚书》,兼通诸经及图纬。州郡辟请,皆不应,州就假师友从事。周幼孤,与母兄同居。既长,耽古笃学,家贫未尝问产业,诵读典籍,欣然独笑,以忘寝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而不以留意;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视也。身长八尺,体貌素朴,性推诚不饰。无造次辩论之才,然潜识内敏。
建兴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周为劝学从事。亮卒于敌庭,周在家闻问,即便奔赴,寻有诏书禁断,惟周以速行得达。大将军蒋琬领刺史,徙为典学从事,总州之学者。后主立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时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乐。周上疏谏曰:“昔王莽之败,豪杰并起,跨州据郡,欲弄神器,于是贤才智士思望所归,未必以其势之广狭,惟其德之薄厚也。是故于时更始、公孙述及诸有大众者多己广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为善,游猎饮食,不恤民物。
世祖初入河北,冯异等劝之曰:“当行人所不能为。”遂务理冤狱,节俭饮食,动尊法度,故北州歌叹,声布四远。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吴汉、寇恂未识世祖,遥闻德行,遂以权计举渔阳、上谷突骑迎于广阿。其望风慕德者邳肜、耿纯、刘植之徒,至于舆病赍棺,繦负而至者,不可胜数,故能以弱为强,屠王郎,吞铜马,折赤眉而成帝业也。及在洛阳,尝欲小出,车驾已御,铫期谏曰:“天下未宁,臣诚不愿陛下细行数出。‘即时还车。及征隗嚣,颖川盗起,世祖还洛阳,但遣寇恂往,恂曰:”颖川以陛下远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还,恐不时降;陛下自临,颖川贼必即降。’遂至颖川,竟如恂言。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务,欲自安不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传》曰‘百姓不徒附“,诚以德先之也。今汉遭厄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陛下天姿至孝,丧逾三年,言及陨涕,虽曾、闵不过也。敬贤任才,使之尽力,有逾成、康。故国内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陈。然臣不胜大愿,愿复广人所不能者。
夫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众,拔大艰者,其善术苦不广,且承事宗庙者,非徒求福佑,所以率民尊上也。至于四时之祀,或有不临,池苑之观;或有仍出,臣之愚滞,私不自安。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乐,先帝之志,堂构未成,诚非尽乐之时。愿省减乐官、后宫所增造,但奉备先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徙为中散大夫,犹侍太子。
于时军旅数出,百姓凋瘁,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谓之《仇国论》,其辞曰:“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并争于世而为仇敌。因余之国有高贤卿者,问于伏愚子曰:”今国事未定,上下劳心,往古之事,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如?‘伏愚子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恒多慢,处小有忧者恒思善;多慢则生乱,恩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贤卿曰:”囊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无日宁息,然项羽与汉约分鸿沟为界,各欲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寻帅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国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边陲,觊增其疾而毙之也。“伏愚子曰:”当殷、周之际,王候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当秦罢候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黜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若乃奇变纵横,出入无间,冲波截辙,超谷越山,不由舟揖而济盟津者,我愚子也,实所不及。后迁光禄大夫,位亚九列。周虽不与政事,以儒行见礼。时访大议,辄据经以对,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
景耀六年冬,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长驱而前。而蜀本谓敌不便至,不作城守调度。
及闻艾已人阴平,百姓扰扰,皆进山野,不可禁制。后主使臣群会议,计无所出。或以为蜀之与吴,本为和国,宜可奔吴;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惟周以为:“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今若入吴,固当臣服。且政理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小称臣,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且若欲奔南,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果;今大敌以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群臣或难周曰:“今艾以不远,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之,受之后,不得不礼。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义争之。”
众人无以易周之理。
后主犹疑于入南,周上疏曰:“或说陛下以北兵深入,有欲适南之计,臣愚以为不安。何者?南方远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势逼之,穷乃幸从,是后供出官赋,取以给兵,以为愁怨,此患国之人也。今以穷迫,欲往依恃,恐必复反叛,一也;北兵之来,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势衰,及时赴追,二也;若至南方,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所取,耗损诸夷必甚,甚必速叛,三也;昔王郎以邯郸僭号,时世祖在信都,畏逼于郎,欲弃还关中。邳肜谏曰:”明公西还,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亡叛可必也。‘世祖从之,遂破邯郸。今北兵至,陛下南行,诚恐邳肜之言复信于今,四也。愿陛下早为之图,可获爵土;若遂适南,势穷乃服,其祸必深。《易》曰:“亢之为言,知得而不知丧,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绶于人,况祸以至乎!故微子以殷王之昆,面缚衔璧而归武王,岂所乐哉,不得已也。“于是遂从周策。刘氏无虞,一邦蒙赖,周之谋也。
时晋文王为魏相国,以周有全国之功,封阳城亭侯。又下书辟周,周发至汉中,困疾不进。咸熙二年夏,巴郡文立从洛阳还蜀,过见周。周语次,因书版示立曰:“典午忽兮,月酉没兮。”典午者谓司马也,月酉者谓八月也,至八月而文王果崩。晋室践阼,累下诏所在发遣周。周遂舆疾诣洛,泰始三年至。以疾不起,就拜骑都尉,周乃自陈无功而封,求还爵土,皆不听许。五年,予常为本郡中正,清定事讫,求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