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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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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北的金墉城,或孟津的别宫,都可以暂时留住,这样也可以免除西宫上下露宿原野,耽误春耕农忙的弊病。再说,如果东吴、蜀两国的敌人听到你要东行的消息,就会认为您是自取败势,因而加强对魏国的袭击干扰,那时咱们的麻烦可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了。况且,善士贤人应该能够承担盛衰,直面安危,秉执道义,笃信天命,并非搬迁其家以求安宁,周围的人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和感化,消除恐惧心理,何况陛下乃是万国之主,您平静天下就安定,您躁动天下就会纷乱,您的一举一动,怎么能够稍有不慎呢?”曹睿没有听从他的劝告。

  明帝青龙年间(233~237),朝廷大兴土木,营建宫室,以致百姓们耽误了农时。陈群上疏说:“大禹继承了唐、虞的盛世,却仍然不看重修建宫室,厌恶豪华的衣服,何况当今自灵帝死后,天下大乱,老百姓所剩不多,比起汉文帝、汉景帝时,现在户口超不过那时的一个大郡。再加上边境战事频繁,将士劳苦,如果再遇到旱涝灾害,国家的忧患可就深重了。况且吴国、蜀国尚未消失,国家还很不安定,应该乘他们还没有兴师进攻,加紧训练军队,鼓励农耕,做好准备,严阵以待。现在陛下舍弃这些当务之急,反而先建宫室,臣下恐怕老百姓会日渐困乏,将来拿什么来抵抗敌兵呢?当初刘备从成都来到白水,驿站内建造了许多接待来往过客的房舍,征用耗费了不少劳役,太祖就认为他在劳民。如今,中原地区像这样耗费劳力,正是吴国和蜀国所希望的,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希望陛下能好好考虑这件事。”明帝曹睿回答说:“灭吴、与建宫室,也可以一起进行,一起完成。灭吴、蜀后,罢兵守城,怎么可以再征用劳役呢?你是司空,和当年建未央宫的萧何一样,自然有建造宫室的职责呀。”陈群又说:“从前汉高祖刘邦最后只和项羽争夺天下,项羽灭亡后,宫室都被大火烧毁了,因此萧何才修建了武库和谷仓,这些都是急切需要的设施,可汉高祖看到这些建筑造得很壮丽,仍然气冲冲地责备萧何不该把它们造得过分豪华。如今吴、蜀尚未平定,实在不应该大兴土木。人想要做件事或者想要得到某种东西,没有找不到借口和辩解之词的。何况您是天子,没有谁敢违抗您的旨意。如果以前您打算拆毁武库,就可以说不能不拆毁它;如果以后您打算再修复它,又可以说不能不修复它。如果您一定要做的事,固然(您打算)不会屈从于臣下的言辞,但是如果您能断然回心转意,也并非是臣下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当初汉明帝想修筑德阳殿,钟离意极力劝阻,汉明帝就听从了他的意见,可后来还是动工修建了,宫殿建成后,明帝对大臣们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是钟离尚书还在,这座德阳殿也盖不成了。’所以说,当帝王的怎么会惧怕一个臣子,其实都是为了老百姓啊。现在臣下不能让陛下留意倾听我的意见,比起钟离意来,我可差得太远了!”曹睿于是在修建宫室时有所节减。

  当初太祖在世时,刘訥因为受到弟弟刘伟参与魏讽谋反一事的诛连,本应受到诛杀。陈群把这件事报告给太祖,太祖说:“刘訥是一代名臣,我也正想要赦免他。”于是诏令将刘訥官复原职。刘訥由衷地感谢陈群,可陈群说:“议论如何量刑乃是为了国家,并非为了私人,况且赦免你的决定本是出自英明之主,我又怎么能知道呢?”陈群心胸博大,从不骄矜自傲,始终都是如此。明帝青龙四年(236),陈群去世,被谥封为靖侯,他的儿子陈泰继承了爵位。明帝追思陈群的功德,将他的食邑分开一部分,又封了他的一个儿子为列侯。

  陈泰,字玄伯。明帝青龙年间(233~237),被任命为散骑侍郎。齐王曹芳时,升为游击将军,官居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曹芳又授权他兼任了主护南匈奴中郎将。在任期间,他能采取怀柔政策安抚百姓,给他们施以恩惠,因此在当地非常有威望。京师的达官显贵有很多人寄金银珠宝给他,请他代买奴婢,陈泰把这些财宝统统挂在墙上,连封缄也不开启,直到他被征召为尚书回到京师后,又全部归还他们。齐王曹芳嘉平初年(249),陈泰代替郭淮担任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西蜀大将姜维率军依傍麴山修筑了两座城池,派牙门将句安、李歆等据守,并聚集了羌胡人质等敌寇以进逼魏国各郡。征西将军郭淮就和陈泰商量如何抵御敌军,陈泰说:“麴城虽然坚固,但是远离西蜀,道路险峻,粮食只能长途运输;羌胡的人质们害怕为姜维服劳役,也一定不会长久配合。如今只要我们围而攻之,兵不血刃就能夺取麴城。西蜀虽然可能发来救兵,但山道险阻,也不会很快到来。”郭淮听从了陈泰的计策,让陈泰率领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困麴城,切运粮的道路及城外水源。句安等人挑战,也不许应战,城里的蜀军将士日渐困顿,只好把一个人的口粮分给几个人,把积雪融化后当饮用水,以拖延时日。姜维亲自领兵前来救援,出牛头山后,和陈泰两军相对。陈泰对手下说:“兵法贵在不用打仗就能让人屈服,如今只要我们切断牛头山的道路,使姜维没有了退路,就能把他擒获了。”于是下令全军各自坚守阵地不许出战,又派使者报告郭淮,说自己打算南渡白水然后沿河向东,请郭淮带兵赶赴牛头山,堵截姜维的归路,这样不仅能直取句安、李歆,连姜维也可能一并围歼。

  郭淮认为他的计策很巧妙,马上率军出动,一直进发到洮水附近,扎下了营寨。姜维很恐惧,仓惶逃窜,句安、李歆等见自己孤立无援,只好全部投降了。郭淮死后,陈泰代替他担任了征西将军,都督雍州、凉州各地的军事行动。两年以后,雍州刺史王经禀告陈泰,说姜维、夏侯霸企图分三路进攻祁山、石营、金城,请求进兵为翅,再派凉州兵马赶至粃罕,讨蜀护军奔赴祁山。陈泰推测蜀军的兵力无论如何不会分成三路,而且兵势历来忌讳分散,凉州的兵马也不宜越境,于是通报王经说:“审察敌人的准确消息,探明敌人的真实去向,我军必须东西势合然后才能进兵。”当时姜维等已将几万人马派到粃罕,赶赴狄道。陈泰急令王经进兵屯驻狄道,等蜀军赶到,再据情讨论破敌之策。陈泰自己则领兵直奔陈仓。正值王经统率的军队在故关和敌军作战失利,又轻率地渡过洮水,陈泰认为王经不能坚守狄道,必然生出其他变故,赶忙派出五营军队前去支援,自己带领大军随后接应。王经渡洮水后,又被姜维打得大败,只剩下一万余人逃回来死守狄道,其余的都已四散奔逃。姜维乘胜包围狄道,连连发起进攻。陈泰的兵马已经到了上絡,一面分兵把守要地,一面继续日夜进兵。邓艾、胡奋、王秘的军队也先后赶到,陈泰当即与邓艾、王秘等分为三军,推进到陇西。邓艾等人认为:“王经的几万精兵大败于洮水以西,敌兵士气大振,这样的乘胜之兵势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众,继败军之后,士气低落,军威不振,陇山以西已经面临被攻破的危险了。古人说:‘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里也有‘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的说法,讲的都是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的道理。

  如今陇西之害超过蝮蛇,狄道之地难以固守,而姜维的兵马锋芒锐利,正该有所回避,不如割险自保,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然后再图进兵,救援狄道,这才是可行之计啊。”陈泰说:“姜维轻兵深入,正要和我军平原旷野争锋,以求速战速决。经本当凭借高壁深沟,挫伤敌人的锐气,可他偏恋战,结果使敌人的计谋得逞,大败而回,被姜维围困在狄道城中。倘若姜维攻克狄道,乘胜向东进兵,占据栎阳,得到足够的粮食,再收罗降兵,招纳羌胡,然后东争关中、陇右,进道陇西、南安、天水、广魏四郡,这可是我们决不愿看到的。而姜维要是被挫败在狄道城下,锐气消失,力量衰竭,那时攻守易势,主客不同,何愁消灭不了蜀军!兵书上说:‘攻城用的战车等都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制成。’而这些都不是轻兵远入或姜维的阴谋诡计所能仓促办到的。眼下姜维孤军深入,粮草跟不上,正是我军速进破敌的大好时机,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势在必然。洮水在外围环绕,姜维等被围在内部,如今只要我们占据制高点和有利地形,卡住敌人的要害部位,蜀军一定会不战而逃。对敌寇不能姑息放纵,对狄道之围也要树立不久就能解救的信心,诸位怎么能说出‘解腕’、‘不守’的话来?”陈泰述说自己的见解后,就带领人马越过首阳县高城岭,一路悄然急行,当天夜里赶到狄道城东南的高山上,然后燃起一堆堆烽火,下令士兵鼓角齐鸣。狄道城里的将士一见救兵到了,个个精神振奋。

  姜维起初还以为当官的来救部下肯定要把各方人马聚集以后才能发兵,此刻忽听说魏军已经杀到,便认为发生了意外的变化或是敌军早有预谋,于是全军上下都很震惊和恐慌。魏军进发陇西,一路上山道深险,陈泰料定敌军必然会在途中设伏,于是伪装成从南路进兵的模样,姜维果然派兵埋伏了三天,结果魏军秘密行军,终于躲过了蜀军的埋伏。姜维于是带兵绕过山峰追杀过来,两军经过一番争斗,姜维败退返回营地。这时,凉州的魏军已从金城关赶到沃干阪,陈泰和王经秘密约定日期,计划一同攻击姜维兵马返回的通道。姜维等人听说这个消息,慌忙逃窜,狄道城中的将士终于被解救出来。王经慨叹道:“粮食供应不足十天,出击方向不合时机,险些全城覆灭呀!”陈泰一面慰劳将士,一面调度人马,派人驻守险关要隘,并且加紧整修城垒,然后自己带兵返回,仍屯驻在上絡。当初,陈泰听到王经被围困的消息后,认为魏军将士向来团结一心,只要王经带领部下齐心协力坚守城池,姜维不可能很快攻下狄道。于是,他一面将情况和部署上报洛阳,一面立即率军西进,昼夜兼程,赶奔狄道。朝廷接到陈泰的报告后,召集大臣们商议军情,大家认为王经如果被打败,狄道城很难自保。倘若姜维切断通往凉州的道路,兼并陇西、南安、天水、广魏四郡,占据关中和陇西以西的险要之处,就肯定能够消灭王经的部队而夺取陇右。因此应该立即征召四方兵马,集合大军前去攻讨。大将军司马昭说:“当年诸葛亮就常有这种志向,但是最终也没有实现。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有深谋远虑,这可不是姜维的才智所能办到的。而且狄道城也不会那么快被他攻破,只是城内粮食短缺,甚为急迫,因此,只有像征西将军陈泰那样迅速救援,才是上策。”陈泰每每因为某个地方有事,就虚张声势,扰动天下,然后简明扼要将真实情况上报朝廷。驿书不过六百里,和平常的公务邮件一样。

  司马昭据此对荀岂页说:“玄伯一向沉着勇敢,多谋善断,这次肩负一方的重任,解救将被攻陷的城池,又不请求朝廷增兵,而且在表章里把情况讲得很轻淡,看来肯定有办法平定敌寇。做为都督大将,都应该像他这样啊!”后来朝廷征召陈泰为尚书右仆射,主管选举事宜,加侍中光禄大夫。正值吴国大将孙峻出兵淮河、泗水。朝廷任命陈泰为镇军将军,有权都督指挥淮河以北的各项军事行动,又诏令徐州监军以下均受陈泰节制调度。孙峻退兵后,魏军班师回朝,陈泰转任尚书左仆射。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寿春叛乱,司马昭亲自率领朝廷大军屯驻丘头,又让陈泰总督随行的尚书台(时司马昭扶持少帝曹髦与太后共同出征,尚书台随行)。司马师、司马昭都把陈泰当作好朋友来对待,沛国的武陔因此也和陈泰十分友善。有一次司马昭问武陔:“玄伯和他父亲陈群司空相比怎么样?”武陔回答:“通达儒雅,渊博练畅,以天下教化为己任,玄伯不如其父,但严明纲纪简捷精干,建功立事,则超过他父亲。”陈泰先后因功增加食邑两千六百户,子弟中一人被封为亭侯,二人被赐封为关内侯。

  元帝曹奂景元元年(260),陈泰去世,被追赠为司空,谥封为穆侯,他的儿子陈恂继承爵位,陈恂死后,没有子嗣,就由他的弟弟陈温继承了爵位。元帝咸熙年间(264~265),建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因为陈泰功在前朝,功名显赫,又改封陈温为慎子。

  陈矫传,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因避乱来到江东及东城。先后婉言谢绝了孙策和袁术的征聘,回到了本郡。太守陈登请他担任功曹,然后派他去许都,对他说:“许都很多人在议论我,对待我很不公平,请你替我相机观察了解一下,回来告诉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陈矫从许都返回后,对陈登说:“我听到不少议论,都说您有些骄傲自大。”陈登说:“要论家门雍容肃穆,有德有行,我敬佩陈元方兄弟;要论渊清玉洁,有礼有法,我敬佩华子鱼;要论洁身自好,嫉恶如仇,有识有义,我敬佩赵元达;要论博闻强记,飘逸杰出,我敬佩孔文举;要论雄姿杰出,有王霸的战略眼光,我敬佩刘玄德。我对这些人如此敬重,哪谈得上骄傲自大!其余的诸位都是平平常常,也值得一提吗?”陈登就是这样高雅宽宏,但他却由衷地像朋友一样敬重陈矫。孙权派匡奇围困广陵郡,陈登命陈矫去向曹操求救,陈矫对曹操说道:“鄙郡虽然地域狭小,但却是个地理形势很重要的地方,如若能得您的救援,使鄙郡成为您的外藩,那么东吴的阴谋就会遭到挫败,徐方的百姓就会得到永久的安宁,同时也能使您的声威远震,令还没有顺服的国家望风归附,崇仰您的仁德,增加您的威望,这可是关系到您成就功业的大事啊!”曹操认为陈矫是个奇才,便想挽留他,可陈矫推辞道:“我的家乡正处在危难之中,我只想到处奔死告急,纵然收不到从前的申包胥哭秦庭的效果,又怎敢忘却当年弘演舍身救国的忠义呢?”曹操于是派军队前去救援,吴军听到消息后全部撤走,陈登派人设置了很多埋伏,并亲自领兵追杀,大破吴军。曹操征召陈矫为司空掾属,此后又先后被任命为相县县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有个百姓因为父亲得了病,就用耕牛来祈祷,把牛杀死后又用绳子悬挂在街市上。陈矫知道后说:“这是孝子啊。”于是赦免了他宰杀耕牛的罪过。不久,陈矫升任魏郡太守。当时魏郡的牢房里囚禁着上千的罪犯,已经有好几年了。陈矫认为:周朝有三典之制,汉代有约法三章,如今只重视从重判罚的作用,却忽视了长久拘押众犯的祸患,可以说是失之偏颇了。于是陈矫亲自审阅了所有犯人的罪状,该关的关,该放的放,一时间全部处理妥当。大军东征,陈矫进相府担任了丞相长史,大军回师后,重任魏郡太守,后转为西曹属。曹操征伐汉中,陈矫随行,返回后被授予尚书之职。还没到达邺城任所,曹操在洛阳去世,大臣们拘泥于常礼,认为太子即位,必须要有皇帝的诏书。陈矫说:“魏王亡故于邺城之外,天下人惶恐不安。太子曹丕应尽快节哀即位,以抚慰远近各地的官民的期望。况且魏王的爱子又在旁边,倘若兄弟之间发生事变,那国家可就危险了。”于是当即配齐应有的官员,备好典礼的用品,一天之内,全都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便以王后的命令,督促太子曹丕即位,并大赦天下。

  文帝曹丕评价陈矫说:“陈季弼在紧要关头和重大问题面前,能够深明大义,胆略过人,确实是一代俊杰!”曹丕称帝以后,便派陈矫掌握吏部,封他为高陵亭侯,并提升他做了尚书令,总揽一切政务。明帝曹睿即位后,陈矫又被晋爵为东乡侯,食邑六百户。一次,明帝的车驾来到刘尚书令的府门,陈矫跪伏于地问明帝道:“陛下来这儿有什么事吗?”明帝说:“我想批阅一下经办的那些文书案卷。”陈矫说:“这些都是臣下职责以内的事务,并不适宜您亲自办理。要是陛下认为我不称职,请您现在就罢免臣下的官职。陛下请回去吧。”明帝很惭愧,让人把车调过头回宫去了。陈矫的为人就是如此耿耿忠直。后来陈矫又被任命为侍中光禄大夫,最后升任司徒,位列三公。明帝景初元年,陈矫去世,谥号为贞侯。陈矫的儿子陈本继承了其父的爵位,历任郡守、九卿,在职期间,都能提纲挈领,顾全大局。陈本很有领导才干,善使部下尽职尽责,自己则很少过问琐碎细小的事务。他没有研习过法律,却得到了廷尉的称号,比司马岐等还优秀,而且文理精练。陈本后来升任镇北将军,有权都督黄河以北各项军事活动。陈本死后,他的儿子陈粲继承了爵位。陈本的弟弟陈骞在元帝曹奂咸熙年间曾任车骑将军。当初,陈矫担任广陵郡功曹时,曾在出使途中路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人薛悌觉得他很奇特,就和他结为好友。他曾经和陈矫开玩笑说:“你这个小小郡吏竟和我这个二千石的大官交了朋友,就像邻国的君主屈尊陪着臣下冶游,不是也挺好吗?”薛悌后来也先后担任过魏郡太守和尚书令,都是接替陈矫的职务。

  徐宣传,徐宣,字宝坚,广陵郡海西县人。因避乱来到江东,以后又推辞掉孙策的任命,重返本郡。他和陈矫都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二人齐名却没有什么私交,然而同样都受到太守陈登的器重,和陈登齐心协力效忠于曹操。海西、淮浦两县的乡民叛乱,都尉卫弥、县令梁习深夜逃到徐宣的家里,徐宣派人秘密把他们送走,使他们幸免于难。曹操派督军扈质前来讨贼,扈质却以兵力不足为理由,拒不进兵。徐宣暗地里找到扈质,责备他不该按兵不动,并为他提供了敌军的情况,扈这才进兵打败了乱贼。曹操征召他为司空掾属,又任命他为东缗、发干的县令,后被提升为齐郡太守,以后又到京城任门下督,不久便跟随曹操到了寿春。正值马超叛乱,大军西征,曹操对属下官员说:“现在应该远征马超,但此地也尚未安定,需要一位清正无私有大德的人统兵镇守。”于是任命徐宣为左护军,留下来统领诸军。大军返回后,徐宣被任命为丞相东曹掾,后又出任魏郡太守。曹操在洛阳去世,群臣都到大殿哀悼,这时有人提议应该更换各城的守将和主官,一律任用曹操老家沛、谯一带的人。徐宣厉声说道:“如今四方统一,人怀忠孝,何必非用沛、谯人不可?再说这样做,还会冷落了那些始终追随护卫先王将士的人心。”曹丕听了这话,赞叹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社稷之臣啊!”曹丕做了皇帝以后,徐宣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升为城门校尉。一个月以后,又升任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徐宣随从曹丕去广陵,大军乘船,忽遇大风浪,曹丕的船直往回倒,徐宣在后面的船上又担心又着急,驱船凌波踏浪前来护卫,群臣没有比他先的。曹丕被他的勇敢豪壮所感动,提升他为尚书。明帝曹睿即位,封徐宣为津阳亭侯,食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推荐徐宣说:“臣下听说帝王用人,根据不同的情况任用不同的人才;争夺天下的时候,以是否有谋略做先决条件;平定天下以后,以是否忠义做首要标准。因此晋文公采用舅犯的计策败楚人于城濮,却优先奖励了批评舅犯之策是‘竭泽而渔’的雍季;高祖刘邦生前重用足智多谋的陈平,临死却把善后的事托付给周勃。我看尚书徐宣,品行忠厚,秉性刚直,清雅独立,不拘世俗,且刚劲坚强,有扶保社稷的大气节,历任州郡主官,在位时都很称职。如今朝廷仆射之职空缺,我觉得这个责任重大的关键职位,没有比徐宣更合适的人选了。”曹睿于是任命徐宣为左仆射,当了尚书令的副手,以后又被任命为侍中光禄大夫。一次,曹睿要去许昌,命徐宣留在京城总理政务。曹睿返回后,主管文书的官员把奏章等呈递上来,曹睿说道:“难道我处理和左仆射处理有什么不同吗?”竟看也不看一眼。主管制作皇室兵器玩物的尚方令犯了过错,徐宣上疏给曹睿,说给尚方令的判罚太重了,又劝阻曹睿不要大建宫殿穷尽民力,曹睿都亲笔下诏嘉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徐宣说:“七十岁就该举行‘悬车’辞官家居的仪式,我今年已经六十八岁,可以离开了。”于是以身体有病为理由,坚决请求辞去官职,曹睿却始终没有批准。明帝曹睿青龙四年(236),徐宣去世。临死时嘱咐家人,入殓时给他穿上粗布衣服就可以了。曹睿下诏说:“徐宣内直外方,历任三朝,公正无私,高风亮节,有托孤寄命的节操,可以说是国之柱石。我屡次想提升他主管尚书台,还没来得及上任,可惜他就撒手离去了!现追赠他为车骑将军,用对待公爵一样的礼节安葬他。”又谥封他为贞侯。他的儿子徐钦继承了爵位。

  卫臻传,卫臻,字公振,陈留郡襄邑县人。父亲卫兹,节操高尚,曾拒绝三公的征召。曹操初次到陈留,卫兹就说:“平天下者,必是此人。”曹操也觉得卫兹很奇特,好几次去他那里商议大事。后来卫兹跟随曹操讨伐董卓,战死在荥阳。曹操每次路过陈留,必定派使者前去祭扫他的陵墓。夏侯惇当陈留太守的时候,举荐卫臻担任计吏。一次,夏侯惇命卫臻带着夫人出席宴会,卫臻认为这是末世才有的败俗之举,不合正礼。夏侯惇大怒,把他抓了起来,没过多久又把他放了。以后卫臻做了汉朝的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供认卫臻参与其事。曹操下令说:“我和你父共同举事,对你格外提拔重用。开始听到朱越的供词说,我就丝毫不相信,等收到荀令君的书信,那上面把你的忠诚写得更明白了。”值曹操奉诏为献帝到魏聘取贵人,他借此上表让卫臻留下来担任参丞相军事。

  为追念其父卫兹的功勋,又赐封卫臻为关内侯,转任户曹掾。曹丕即王位后,任命卫臻为散射常侍。等到当了皇帝,曹丕又封卫臻为安国侯。那时候群臣异口同声颂扬魏国的功德,好多人贬毁攻击前朝,惟独卫臻深明禅让相授的礼义,称赞汉室的美德。文帝曹丕几次看着卫臻说:“天下的珍宝,应该和山阳共同享用。”于是升卫臻为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曹丕要亲自去广陵,让卫臻做中领军,陪同前往。征东大将军曹休给曹丕送来表章,说得到了吴军降将的口供,称“孙权已经来到濡须口”。卫臻说:“孙权虽然有长江作依靠,却也不敢和我军抗衡,这一定是敌军因害怕而散布的谣言。”待详细审问降将后,才知道果然是吴军守将制造的谎言。明帝曹睿即位,卫臻被晋封为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主管选拔举荐人才,仍像从前一样加封为侍中。中护军蒋济曾写信给卫臻说:“汉高祖拜亡虏韩信为大将,周武王提渔父姜尚为太师,出身微贱的寻常百姓,包括那些喂马的、做饭的,都可以当上王公大臣,何必一定要墨守成法,先考试然后再任用呢?”卫臻回答:“古人凭借智慧量才而用,也必须经过考核实绩才能决定罢免还是升迁;如今你说的就如同要求周朝的成王、康王战于牧野,汉代的文帝、景帝斩断白蛇,这种喜好不合常理的行为一旦开了先河,天下人就会趋赴而至了。”诸葛亮进犯天水,卫臻向明帝建议说:“应该派一支奇兵急赴散关,断绝蜀军粮道。”明帝就任命卫臻为征蜀将军,都督指挥这次的军事行动,刚到长安,诸葛亮就退兵了。卫臻回到洛阳后,继续担任原来的职务,又加封为光禄大夫。当时,明帝正热衷于修建宫殿,卫臻好几次恳切地规劝。等到殿中监擅自拘留了兰台令史,卫臻又把这事报告了明帝。明帝下诏说:“宫殿盖不成,我已经收心了,你怎么又管起这事来了呢?”卫臻上疏说:“古代制定处理官员的法规,并不是因为针对他们办事不勤勉,而是因为他们办的事情收益小而害处大。臣每天观察这类事情,大多如此。因此,我恐怕将来各职司会逐渐越职,以至犯了大罪。”诸葛亮又出兵斜谷,魏国同时还接到报告说:“吴国的朱然也领兵过了荆城开始南征。”卫臻说:“朱然是东吴的一员猛将,孙权这次只不过作出南征的样子,做做幌子罢了。”没过多久,孙权果然召朱然进驻居巢,然后进攻合肥。

  明帝打算亲自东征,卫臻说:“孙权外表上响应诸葛亮,其实内心只是想在一旁观望。况且合肥城池坚固,不足为虑。陛下用不着御驾亲征,也好节省大军出征的费用。”等明帝到了寻阳,孙权果然撤退了。幽州刺史毋丘俭上疏明帝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做出得以书写记载的业绩。眼下吴、蜀倚仗地势险要,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平定的,不如姑且用国中闲置的兵力,前去克定辽东。”卫臻对明帝说:“毋丘俭所说的都是战国时代使用的琐屑的计谋,并非成王业者应该做的大事。东吴连年举兵,进犯边境,而我国仍旧按兵不动,休养将士,没有寻找机会讨伐他,实在是因为老百姓疲惫劳累的缘故。况且辽东的头领公孙渊从小生长在海上,对辽东的统治已经沿续了三代,他们对外安抚少数民族,对内整修武备习练战阵,而毋丘俭却想用一部分军队长驱直入,一蹴而就,他的设想太狂妄了。”以后毋丘俭草率出兵果然失利。

  后来,卫臻升任司空,转任司徒。齐王曹芳正始年间(240~249),晋爵为长垣侯,食邑一千户,他的一个儿子被赐封为列侯。当初,太祖曹操好长时间不立太子,但心里却很看重临菑侯侯曹植。丁仪等人是曹植的亲信羽翼,他们也劝卫臻依附曹植,但卫臻深明大义,拒绝了他们的劝告。文帝曹丕即位以后,东海王霖很受宠信。曹丕曾问卫臻说:“你看平原侯这人怎么样?”卫臻只称赞曹丕圣明,对平原侯却始终不加评论。曹爽辅佐时政时,让夏侯玄宣旨,想派卫臻入朝担任尚书令,另外替自己的弟弟向卫臻家求婚,卫臻都没有答应,并且一再坚决请求辞官让位。于是曹爽代皇帝下诏说:“当年干木退职,还能义压强秦;留侯休养,仍旧不忘楚事。你辞官之后,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和设想、谋略,希望能够不吝赐教。”是赏赐给他一座宅院,赐位特进,每年的俸禄如同太尉、司徒、司空。卫臻死后,被追赐为太尉,谥号敬侯。他的儿子卫烈继承了爵位,元帝曹奂咸熙年间(264~265),曾官居光禄勋。

  卢毓传,卢毓,字子家,涿郡涿县人。父亲卢植,在世时很有名气。卢毓十岁就成了孤儿,后来遇上本州战乱,两个哥哥也死于非命。当时正逢袁绍和公孙瓒交战,幽州、冀州一片饥荒,卢毓就担负起抚养寡嫂孤侄的责任,他的学问和品德受到大家的称赞。曹丕当五官中郎将时,就征召他做了门下的属官,后来崔琰又举荐他当了冀州主簿。当时天下混乱,不少人士逃往外地,因此,对逃亡的人刑罚很重,倘若有人犯了罪,就会株连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个人被判处了死刑,他的妻子白氏,刚嫁到他家没几天,还没和丈夫见过面,大理寺就报请将她一并处死陈尸于街市。卢毓驳斥这件事说:“大凡女子之情,因为和丈夫相处才产生恩爱,因为成了妇人才重视和丈夫的情义。因此《诗经》上才说:‘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礼记》上才有‘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如今白氏生有未曾和丈夫见面的悲哀,死有未成妇人的痛苦,可执掌刑法的人还想把她处以极刑,真要这样的话,那么如果白氏和丈夫已经行叩拜之礼,又应当给她加什么罪呢?况且《礼记》上还有句话叫作“附从轻”,说的是依附于他人的罪责,以轻刑为好。再说《尚书》上也说过:‘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恐怕给白氏的判罚的确太重了。如果因为白氏已经接受了夫家的聘礼,进入了丈夫的家门,至多判几年刑也可以了。处死实在太过分了。”太祖曹操听了这番话,赞许道:“卢毓说得有道理,而且能够引经据典阐述自己的意见,真让人感叹不已。”由于这件事,曹操便任命他为丞相法曹议令史,后又转任西曹议令史。

  魏国建立后,卢毓被任命为吏部郎。曹丕登基后,卢毓升任黄门侍郎,后又出任济阴相和梁、谯二郡太守。因为谯郡是曹氏的故乡,因此曹丕大批移民,到谯郡屯田。然而这里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卢毓怜悯人民,就上表曹丕,请求把百姓迁移到土地肥沃的梁郡,没想到这个建议很不合乎曹丕的心意,曹丕虽然批准了卢毓的要求,心中却恨恨不已,不久将卢毓降了职,让他担任了管理移民的睢阳典农校尉。卢毓一心利民,亲自到乡村视察,为老百姓挑选宅地和好田,百姓们非常信赖。以后,卢毓升任安平、广平太守,所到之处,老百姓都得了实惠和教化。

  明帝曹睿青龙二年(234),卢毓入朝担任侍中。先前,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制定律条,未能成功。卢毓上疏论述古今科律的宗旨,认为法律只应当有一种正确的解释,不能有两种不同的定义,使奸吏有隙可乘,宽容罪情。赶上侍中高堂隆屡次因修建宫室的事情恳切地劝谏明帝,明帝很不高兴,卢毓就进言说:“臣下听说‘君明则臣直’,古代圣明的帝王惟恐听不到臣子指出自己的错误,因此有敢谏之鼓。做为近臣就要尽力规劝君王,这正是臣等不如高堂隆的地方啊!高堂隆虽表面上狂直,但陛下还是应该宽容他为是。”卢毓在担任侍中职务的三年时间里,和明帝多次有过辩驳和争论。明帝下诏说:“量才而用,因才授职,这是贤明君主也难以完全做到的事,必须有良臣辅佐,才能保证官员能够适当地升降和替换。侍中卢毓,秉性贞渝,心平体正,可以说是一个不懈于位的有功之臣。因此我任命卢毓从现在起担任吏部尚书。”又让卢毓自己挑选一个合适自己职务的人以来替代,说:“能够像你一样才好。”于是卢毓就挑选了常侍郑冲。明帝说:“郑文和,我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你可以举荐我听说过的人。”卢毓又推荐了阮武、孙邕,明帝于是任用了孙邕。在此之前,诸葛诞、邓飏等远近驰名,有人嘲讽他们是一些“四聪八达”的人,明帝对他们也很厌恶。当时朝廷正在推选执掌机要的中书郎,明帝下诏说:“能不能得到这个人选,全在卢毓了。选举不要只取有名声的人,名气就像画地做饼,中看不中吃。”卢毓回答说:“凭名气不足以真正收罗奇才,但可以得到常士。

  常士敬慕教化,仰慕善美,然后才可以成名,因此不应该厌恶他们。愚臣既不足以识别出奇才和异人,又主张依照名声按照常规安排他们职务,但这之后应当对他们进行考察和检验。古代奏称、论述的时候凭语言,评功时就要通过考试。如今考试成绩的制度已经荒废,决定一个人进退升降依据的却是别人对他的毁誉,因此真伪混杂,虚实难辨。”明帝接受他的意见,当即下令制定考核成绩的制度———考课法。当时正值司徒的职位空虚,卢毓就推荐了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管宁,但明帝并没有任用他。明帝又问还有谁能胜任这一职务,卢毓答道:“敦厚高尚,要属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明,要属司隶校尉崔林;忠贞纯正,要属太常常林。”于是明帝选用了韩暨。卢毓对人的评价和举荐,首先看重的是他的性情品德,其次才是他的才能。

  黄门侍郎李丰曾经为此询问过卢毓,卢毓说:“才能是为了用来成就善事,因此大才成就大的善事,小才只能成就小的善事,如今有些被人称作有才能的人并不能办成善事,正是因为他的才能并没有对准目标和方向。”李丰等人对他的见解都很佩服。齐王曹芳即位后,卢毓被赐爵关内侯。当时曹爽掌管大权,想要树立他的党羽,于是调任卢毓为仆射,让侍中何晏取代卢毓原来的职位。不久,又把卢毓逐出内阁担任廷尉。司隶毕轨甚至妄奏要罢免他的官职。大臣们纷纷上告毕轨,于是又让卢毓当了光禄勋。曹爽等人被收监后,太傅司马懿命卢毓行使司隶校尉的职权,审理曹爽等人的案件。以后又任仆射,主管选举事宜,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曹髦即位后,晋封卢毓为大梁乡侯,又封他的一个儿子为列侯。毋丘俭叛乱,大将军司马师出征,命卢毓在朝廷里执掌大权,加任侍中。

  正元三年(256),卢毓因病辞官。后被提升为司空,他又一再推举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曹髦下诏命使者当面授予卢毓印绶,晋封他为容城侯,食邑二千三百户。甘露二年(257),卢毓去世,谥号成侯。他的孙子卢藩继承了爵位。卢毓的两个儿子名叫卢钦、卢..,元帝曹奂成熙年间(264~265),卢钦官居尚书,卢..曾任泰山太守。

  评:桓阶预见成败,才高当世;陈群一举一动都合乎名义,清流雅望;陈泰雄才大略,精明强干,堪称继承先辈的遗业。魏代天下大事都由尚书台统一管理,重内轻外,所以八座尚书,就是古代所说的六卿的位置。陈矫、徐宣、卫臻、卢毓久居此位,陈、徐二人处理疑难刚直果断,为人忠正。卫、卢二人清理朝政,规劝帝王,都能胜任自己的职务。

 

 

《魏书·和常杨杜赵裴传》

 

  和洽字阳土,汝南西平人也。举孝廉,大将军辟,皆不就。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洽独以“冀州土平民强,英桀所利,四战之地。本初乘资,虽能强大,然雄豪方起,全未可必也。荆州刘表无他远志,爱人乐士,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遂与亲旧惧南从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黜近,久而阽危,必有谗慝间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太祖定荆州,辟为丞相掾属。时毛玠、崔琰并以忠清干事,其选用先尚俭节。洽言曰:“天下大器,在位与人,不可以一节俭也。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节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仪,吏有着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长吏过营,形容不饰,衣裘敝坏者,谓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也。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之行,则容隐伪矣。”

  魏国既建、为侍中。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太祖见近臣,怒甚。洽陈玠素行有本,求案实其事。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此损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昔萧、曹与高祖并起微贱,致功立勋。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顺,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和侍中比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之耳。”洽对曰:“如言事者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以玠出群吏之中。特见拔擢,显在首职,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

  然人情难保,要宜考核,两验其实。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主之言,当肆之市朝;若玠无此,言市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二者不加检核,臣窃不安。“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阳处父于朝,此为君之诫也。“

  太祖克张鲁,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可省置守之费。太祖未纳,其后竟徙民弃汉中。出为郎中令。文帝践阼,为光禄勋,封安城亭侯。明帝即位,进封西陵乡侯,邑二百户。太和中,散骑常侍高堂隆奏:“时风不至,而有休废之气,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诏书谦虚引咎,博咨异同。洽以为‘民稀耕少,浮食者多。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故废一时之农,则失育命之本。是以先王务蠲烦费,以专耕农。自春夏以来,民穷于役,农业有废,百姓嚣然,时风不至,未必不由此也。消复之术,莫大于节俭,太祖建立洪业,奉师徒之费,供军赏之用。吏士丰于资食,仓府衍于谷帛,由不饰无用之宫,绝浮华之费。方今之要,固在息省劳烦之役,损除他余之务,以为军戎之储。三边守御,宜在备豫。料贼虎实,蓄士养众,算庙胜之策,明攻取之谋,详询众庶以求厥中。若谋不素定,轻弱小敌,军人数举,举而无庸,所谓’悦武无震‘,古人之诫也。“

  转为太常,清贫守约,至卖田宅以自给。明帝闻之,加赐谷帛。薨,谥曰简侯。子禽嗣。禽弟适,才爽开济,官至廷尉、吏部尚书。洽同郡许混者,许助子也。清醇有鉴识,明帝时为尚书。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人也。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汝何不拜!”

  林曰:“虽当下客,临子字父,何拜之有?”于是咸共嘉之。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遣诸生于属县微伺吏民罪负,便收之。考责钱谷赎罪,稽迟则夷灭宗族,以崇威严。林叔父挝客,为诸生所白,匡怒收治。举宗惶怖,不知所责多少,惧系者不救。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王府君以文武高才,临吾鄙郡。鄙郡表里山河,土广民殷,又多贤能,惟所择用。今主上幼冲,贼臣虎据,华夏震栗,雄才奋用之秋也。若欲诛天下之贼,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风,应之若响,克乱在和,何征不捷,苟无恩德。任失其人,覆亡将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名乎?君其藏之!”因说叔父见拘之意。彪即书责匡,匡原林叔父。林乃避地上党,耕种山阿。当时旱蝗,林独丰收,尽呼比邻,升斗分之。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陈、冯二姓,旧族冠冕。张杨利其妇女,贪其资货。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

  并州刺史高于表为骑都尉,林辞不受。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王淩、王象、荀纬,太祖皆以为县长。林宰南和,治化有成,超迁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有绩。文帝为五官将,林为功曹。太祖西征,田银、苏伯反,幽、冀扇动。文帝欲亲自讨之。林曰:“昔忝博陵,又在幽州,贼之形势,可料度也。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银、伯犬羊相聚,智小谋大,不能为害。方今大军在远,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也,轻动远举,虽克不武。”文帝从之,遣将往伐,应时克灭。出为平原太守、魏郡东部都尉,入为丞相东曹属。魏国既建。拜尚书。文帝践阼,迁少府,封乐阳亭侯,转大司农。明帝即位,进封高阳乡侯,徙光禄勋太常。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每为之拜。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之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踧踖而退。时论以林节操清峻,欲致之公辅,而林遂称疾笃。拜光禄大夫。年八十三,薨,追赠骠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旹嗣。为泰山太守。坐法诛。旹弟静绍封。

  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也。受学陈留边让,让器异之。俊以兵乱方起,而河内处四达之衢,必为战场,乃扶持老弱诣京、密山间,同行者百余家。俊振济贫乏,通共有无。宗族知故为人所略作奴仆者凡六家,俊皆倾财赎之。司马宣王年十六七,与俊相遇,俊曰:“此非常之入之也。”又司马朗早有声名,其族兄芝,众未之知,惟俊言曰:“芝虽夙望不及朗,实理但有优耳。”俊转避地并州。本郡王象,少孤特,为人仆隶,年十七八,见使牧羊而私读书,因被箠楚。俊嘉其才质,即赎象着家,聘娶立屋,然后与别。

  太祖除俊曲梁长,入为丞相掾属,举茂才,安陵令,迁南阳太守。宣德教,立学校,吏民称之。徙为征南军师。魏国既建,迁中尉。太祖征汉中,魏讽反于来邺,俊自劾诣行在所。俊以身方罪免,笺辞太子。太子不悦曰:“杨中尉便去,何太高远邪!”遂被书左迁平原太守。文帝践阼,复在南阳。时王象为散骑常恃。荐俊曰:“伏见南阳太守杨俊,秉纯粹之茂质,履忠肃之弘量,体仁足以育物,笃实足以动众。克长后进,惠训不倦,外宽内直,仁而有断。自初弹冠,所历垂化,再守南阳,恩德流着,殊邻异党,襁负而至。今境守清静,无所展其智能,宜还本朝,宣力辇毂,熙帝之载。”

  俊自少及长,以人伦自任。同郡审固、陈留卫恂本皆出自兵伍,俊资拔奖致,咸作佳士;后固历位郡守,恂御史、县令,其明鉴行义,多此类也。初,临菑侯与俊善,太祖适嗣未定,密访群司。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适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市不丰乐,发怒收俊。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叩头流血,帝不许。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杀。众冤痛之。

  杜袭字子绪,颖川定陵人也。曾祖父安,祖父根,着名前世。袭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同郡繁钦数见奇于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惧来者,徙欲龙蟠幽薮,待时凤翔。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与子绝矣!”钦慨然曰:“请敬受命。”袭遂南适长沙。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县滨南境,寇贼纵横。

  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不得农业。野荒民困。仓庾空虚。袭自知思结于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留丁强备守,吏民欢悦。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恣听遣出;皆叩头愿致死。于是身执矢石,率与戮力。吏民感恩,咸为用命。临陈斩数百级,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其余十八人尽被创,贼得入城。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死丧略尽,而无反背者。遂收散民,徙至摩陂营,吏民慕而从之如归。

  司隶钟繇表拜议郎参军事。苟彧又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魏国既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

  袭尝独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邪?卿昼侍可矣,悒悒于此,欲兼之乎!”后袭领丞相长史,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太祖还,拜袭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者八万余口。夏侯渊为刘备所没,军丧元帅,将士失色。袭与张合、郭淮纠摄诸军事,权宜以合为督,以一众心,三军遂定。太祖东还,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主者所选多不当。太祖令曰:“释骐冀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遂以袭为留府长吏,驻关中。

  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谏:“可招怀攸,共讨强敌。”太祖横刀于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以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

  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阐乎?“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太祖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钩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服。时夏侯尚昵于太子,情好至密。

  袭谓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闻太祖。文帝初甚不悦,后乃追思。语在《尚传》。其柔而不犯,皆此类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及践阼,为督军粮御史,封武平亭侯,更为督军粮执法,入为尚书。文帝即位,进封平阳乡侯。诸葛亮出秦川,大将军曹真督军拒亮,徙袭为大将军军师,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真薨,司马宣王代之,袭复为军师,增邑三百,并前五百五十户。以疾征还,拜太中大夫。薨,追赠少府,谥曰定侯。子会嗣。赵俨字伯然,颖川阳翟人也。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太祖始迎献帝都许。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县多豪猾,无所畏忌。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验,皆得死罪。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思并着。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郡,诸郡多受其命。惟阳安郡不动,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俨见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诸郡并叛,怀附者夏收其绵绢,小人乐乱,能无遗恨!且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通曰:“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乃书与荀彧曰:“今阳安郡当送绵绢,道路艰阻,必致寇害。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善为国者,藏之于民。以为国家宜垂慰抚,所敛绵绢,皆俾还之。”彧报曰:“辄白曹公,公文下郡,绵绢悉以还民。”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人为司空掾属主簿。时于禁屯颖阴,乐进屯阳翟;张辽屯长社;诸将任气,多共不协。使俨并参三军,每事训喻,遂相亲睦。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合、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太祖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俨为关中护军,尽统诺军。羌虏数来寇害,俨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俨夏率署等攻之,贼即破灭。

  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署督送之。行者卒与室家别,皆有忧色。署发后一日,俨虑其有变,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劳,又深戒署。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署军复前四十里,兵果叛乱,未知署吉凶。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问,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俨欲还,既等以为“今本营党已扰乱,一身赴之无益,可须定问”。俨曰:“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要当闻行者变,乃发之。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犹豫,促抚守之。且为之元帅,既不能安辑,身受祸难,命也。”

  遂去。行三十里止,放马息,尽呼所从人,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当须到乃发遣,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喻。俨谓诸将曰:“旧兵既少,东兵未到,是以诸营图为邪谋。若或成变,为难不测。因其狐疑,当令早决。”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别之。留者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干人,分布罗落之。东兵寻至,乃复胁喻。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

  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于樊。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迁平寇将军徐晃俱前。既到,羽围仁遂坚。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呵责晃促救。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弊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逼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军当之。”诸将皆喜,便作地道,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北军亦至,并势大战。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而孙权袭取羽辎重,羽闻之,即走南还。

  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必可追擒也。”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孤进,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太祖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顷之,拜驸马都慰。领河东太守,典农中郎将。黄初三年,赐爵关内侯。孙权寇边,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征俨为军师。权众退,军还,封宜士亭侯,转为度支中郎将,迁尚书。从征吴,到广陵,复留为征东军师。明帝即位,进封都乡侯,邑六百户,监荆州诸军事,假节。会疾,不行,复为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转大司马军师,人为大司农。齐王即位,以俨监雍,凉诸军事,假节,转征蜀将军,又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正始四年,老疾求还,征为骠骑将军,迁司空。薨,谥曰穆侯。子亭嗣。初,俨与同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人也。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潜私谓所亲王粲、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适长沙。太祖定荆州,以潜参丞相军事,出历三县令,入为仓曹属。太祖问潜曰:“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卿以备才略何如?”潜曰:“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

  时代郡大乱,以潜为代郡太守。乌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称单于,专制郡事。

  前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潜辞曰:“代郡户口殷众,士马控弦,动有万数。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内不自安。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