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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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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殊异,都可以找出相似之处将其和自己相较,作出评价。也正因如此,诚实的人佩服他的平和端正,不尚名利的人敬慕他的清廉淡泊,精通文史哲的人称赞他的推断详密,思想深刻的人知道他的深邃厚重,文才出众的人喜欢他的论述撰著,通晓法度的人推崇他的治略精要,足智多谋的人赞赏他的精思细密。总观这些评论,都是取自己所善长的和他的某些才能相比较的结果。臣下曾经多次听品他的清谈,阅读他的著述,佩服之情与日俱增,实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臣下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协助处理军国大事,参谋于帏幄之中,那么国家也因此会日益兴盛。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啊!恳请陛下垂爱,使刘劭能得到您的欢心和信赖,充分显示其才华。那样,贤德的声音就会经常传送到您的身边,您的光耀也会日渐辉煌。”

  明帝景初年间(237~239),曹睿诏令刘劭负责制定考察官吏功过善恶的标准———《都官考课》。刘劭完成任务以后上疏说:“考核百官,是国家政治的大事,但是历朝历代都未能实施,大都因为典章制度缺而未补,因此无法正确、明晰地分辨官员的好坏和才能的高低。现在陛下以圣贤的宏图大略,哀怜国家纲常的弛颓,诏令于外。臣下承蒙皇恩,得以进行这项开创性的工作,制定了《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著有一篇《说略》。臣下才疏学浅,实不足以弘扬您的旨意,编写制定好这篇典章制度!”刘劭还认为应制定礼乐制度,以移风易俗。于是写了《乐论》十四篇,写完了还没来得及上呈,明帝就驾崩了,于是这事便没有施行。齐王曹芳时,刘劭执讲经学,赐爵关内侯。共撰写《法论》、《人物志》等著作百余篇。死后,被追赠为光禄勋。

  儿子刘琳继承了爵位。

  傅嘏传,傅嘏,字兰石,北地郡泥阳县人,傅介子的后代。伯父傅巽,黄初年中任过侍中尚书。傅嘏二十来岁就闻名遐迩,司空陈群征聘他为自己的僚属。当散骑常侍刘劭正在制定《都官考课》,傅嘏对此举提出异议说:“据说帝王之制宏大广远,圣人之道玄奥深妙。倘若不具备如此的才能,则道不虚行,神明就会把它寄托于人。一旦国家的政治制度有所亏颓而且逐渐荒废,就会言路堵塞,六典混乱。原因在于圣人之道弘远而众人的才能无法企及。刘劭的考课之论,虽然想要寻求前代考核官吏进退升降的条文,但是这些制度条文大多已经残缺不整,流传下来的有关礼的记载,也只有周典,讲的是外封侯伯以安定边藩,内立各司以完善六职;土地有一定的税贡,官员有一定的准则,百官各司其职,百姓各安其业。故考核的成绩便于管理比较,而官员的进退升降便易于贯彻执行。我们魏国继百王,承秦汉,众多的制度无不整理采纳。自建安到现在,拨乱反正,奠基开国,扫除凶逆,平定遗寇,军政要事,接连不暇,待开始治理国家时,权力和刑法并用,文武百官军国通往,因时因事,随机应变,由于事务繁杂,而有些概念、内容又有所改变,故要把古代的典章制度一味搬至今日,就很难行得通了。因为制度的建立应该考虑国家的长治久安,或许并不贴切于近日;法规的建立应依据当时的情况,有些并不足以流传后世。建立官位,调整职务,管治百姓,清理财物,这是立本;考察官员,纠改旧规章,这是治末。本还没立而先建末,治国大略还未完备却先行考课,恐怕不能品评贤愚,区分明暗吧。从前先王选拔人才,一律先根据他在本地的品行,再让他在学校里讲解道德。行为端正者称为贤才,道德高尚者称为能士,然后由乡人把贤才、能士推荐给先王。先王接纳他们后,再依其才能分配职务,这便是先王招贤纳才的标准和过程。当今国内的人才纷至京城,没有乡人的举荐,选拔贤才则由吏部专门负责,按照品德则实际才能未必具备,授予官职的高低也未必和他的德行相符。这样就难以人尽其才。综观国家的制度,内容广,意义深,实在很难论说周详啊!”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傅嘏被授予尚书郎,后又调任黄门侍郎。当时曹爽主持国政,何晏为吏部尚书。

  傅嘏对曹爽的弟弟曹羲说:“何晏外表恬静清淡,但是内心险恶阴暗,贪图私利,不考虑立身行事的根本。我断定他一定会先迷惑你们兄弟两个,那时仁人贤士将会疏远你们,而朝政也就会因此日趋衰败了。”何晏等人因此怀恨在心,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傅嘏的官职罢免了。后又被征召为荥阳太守。他未去就职,太傅司马懿就把他请去担任从事中郎。曹爽被诛杀后,傅嘏被任命为内掌帝都、外统京畿的河南尹,后又调任尚书。傅嘏始终认为:“从秦始皇开始废除分封,设官分职,不同于古代的制度。汉、魏沿袭秦制,一直沿用至今。但是儒生学士,都想把三代的礼制交错综合起来,然而礼弘大广远,不一定适合今天的形势,制度也常常和具体事务相违背,以至名实不符。这也是历代都不能达到大治的共同原因。很想大力改定官制,依据古代正本清源,但是如今正值帝室多难,未能实施。”当时魏国正在计划伐吴,三次征求献策各不相同。齐王下诏让傅嘏谈谈看法,傅嘏说:“想当年夫差凌齐胜晋,威加四方,最终还是引祸姑苏;齐闵兼土招境,辟地千里,最终还是自遭颠覆。善始不一定能善终,这是古代的明证啊!孙权自从破关羽夺荆州之后,洋洋得意,穷凶极欲,因此宣文侯极力筹划大举。如今孙权已死,把儿子托付给诸葛恪,假如他能矫正孙权的苛暴,减除吴国的虐政,使老百姓免遭困苦,得到新政策的实惠,又能内外一齐考虑,避免覆舟之险,虽然不能保证吴国能永远保持完好,也足以在长江以南延长寿命了。现在朝里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泛舟径渡,横行于长江以南,有的说要四路并进,攻击吴国的城垒,有的说要大猎于疆场,伺机以动。诚然,这些都是破敌的常用办法。但自治兵以来,几次证明我军的力量尚且不足,吴国作为我们的仇敌,已经近六十年了,他们伪立君臣,但还能够患难与共,元帅新丧以后,他们上下忧危,把战船排列在重要的渡口,凭借险要坚守城池。因此像泛舟渡江,横行于长江以南那样的计划是并不实际的。只有在边境上一边大规模打猎一边进军的办法,还有可能行得通。

  出兵时要发安民告示,进攻时抓到俘虏不许抢劫财物,坐吃历年积存的粮食,不用派很多兵去运送,不误战机,不劳远征,这倒是军事上的当务之急。从前樊哙愿意带十万大军横行匈奴,季布当面指出他的短处。如今有人想越长江、入险境,攻下敌人的巢穴,这便有如樊哙。不如严明法令,训练士卒,制定万无一失的计划以抵御敌兵,必会立于不败之地。”后来吴国的大将诸葛恪破东关后,宣称要杀向青州、徐州,魏国匆忙备战,傅嘏参议时认为:“淮海并不是敌军敢于轻易进取的路径,当年孙权派兵入海,兵船遇浪沉溺,幸存者寥寥。诸葛恪怎敢把众多将士的性命寄托于海水,以图侥幸呢?诸葛恪不过是要派素习水军的偏将,带领小部分人马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给青、徐的守军看,以迷惑、牵制魏军,他自己却可能纠集大军进攻淮南。”后来的诸葛恪果然带兵夺取新城,攻克未成便撤退了。傅嘏时常谈论才能与性格的关系,钟会把他们收集起来并有所评定。

  齐王嘉平末年,傅嘏被赐予关内侯位。高贵乡公曹髦即位,他又被晋封为武乡亭侯。曹髦正元二年(255)春,毋丘俭、文钦作乱,有人认为司马文王不宜亲自带兵征剿,派太尉去就行,只有傅嘏与王肃竭力劝说。司马文王于是带兵前往,让傅嘏担任尚书仆射,守护京城。后来毋丘俭、文钦之乱被平定,就有他出谋划策的功劳。待到司马文王去世,傅嘏与司马昭直接回到洛阳,司马昭便让他辅佐朝政。这事被记录在《钟会传》里。钟会因此而洋洋自得,傅嘏以言相劝:“你的志向大于你的才能,功业难以成就,难道不应该谨慎些吗?”傅嘏因功又被晋封为阳乡侯,增加食邑六百户,加上先前的共有一千二百户。傅嘏去世时,享年四十七岁,被追赠为太常,谥号元侯。他的儿子傅祗继承了他的爵位。元帝曹奂时,因为傅嘏对前朝功勋卓著,改封傅祗为泾原子。评曰:从前魏文帝、陈王曹植二人贵为公子,都博好文采。一时同声相应,才士并出,数王粲等建安七子最为出色。身为常伯官吏的王粲,主持创立一代规章法律,非同一般,但在恬淡冲虚,守志不屈等方面,还不能像徐..那样精粹。卫觊也因为通晓古代的典故,而给当时的君主建立制度规章。刘劭对古籍精通,文质周洽。刘訥以清鉴知名,傅嘏因才能显名。

 

 

《魏书·桓二陈徐卫卢传》

 

  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孙坚举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后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表举州以应绍。阶说其太守张羡,曰:“夫举事而不本于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侯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羡曰:“然则何向而可?”阶曰:“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羡曰:“善。”乃举长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诣太祖。太祖大悦。会绍与太祖连战,军未得南。而表急攻羡,羡病死。城陷,阶遂自匿。久之,刘表辟为从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阶自陈已结婚,拒而不受,因辞疾告退。

  太祖定荆州,闻其为张羡谋也。异之,辟为丞相掾主簿,迁赵郡太守。魏国初建,为虎贲中郎将、恃中。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阶数陈文帝德优齿长,宜为储副,公规密谏,前后恳至。又毛玠、徐奕以刚蹇少党,而为西曹掾丁仪所不善,仪屡言其短,赖阶左右以自全保。其将顺匡救,多此类也。迁尚书,典选举。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遣徐晃救之,不解。太祖欲自南征,以问群下。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案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大祖善其言,驻军于摩陂。贼遂退。

  文帝践阼,迁尚书令,封高乡亭侯,加侍中。阶疾病,帝自临省,谓曰:“吾方托六尺之孤,寄天下之命于卿。勉之!”徙封安乐乡侯,邑六百户,又赐阶三子爵关内侯。

  佑以嗣子不封,病卒,又追赠关内侯。后阶疾笃,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为之流涕,谥曰贞侯。子嘉嗣。以阶弟纂为散骑侍郎,赐爵关内侯。嘉尚升迁亭公主,会嘉平中,以乐安太守与吴战于东关,军败,没。谥曰壮侯。子翊嗣。

  陈群字长文,颖川许昌人也。祖父实,父纪,叔父湛,皆有盛名。群为儿时,实常奇异之,谓宗人父老曰:“此儿必兴吾宗。”鲁国孔融高才倔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由是显名。刘备临豫州,辟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遣兵助术,大破备军,备恨不用群言。举茂才,除柘令,不行,随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时有荐乐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还教,以为模、逵秽德,终必败,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诛,太祖以谢群。群荐广陵陈矫、丹阳戴乾,太祖皆用之。

  后吴人叛,乾忠义死难,矫遂为名臣,世以群为知人。除萧、赞、长平令,父卒去官。

  后以司徒掾举高第,为治书侍御史,转参丞相军事。魏国既建,迁为御史中丞。

  时太祖议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达于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正渭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

  《书》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着劓、刖、灭趾之法,所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也。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

  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干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杀。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时钟繇与群议同,王朗及议者多以为未可行。大祖深善繇、群言,以军事未罢,顾众议,故且寝。

  群转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在朝无适无莫,雅仗名义,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东宫,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常叹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以亲。”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为尚书。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践阼,迁尚书仆射,加侍中,徙尚书令,进爵颖乡侯。帝征孙权,至广陵,使群领中领军。帝还,假节,都督水军。

  还许昌,以群为镇军大将军,领中护军,录尚书事。帝寝疾,群与曹真、司马宣王等并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使,进封颖阴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三百户,与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开府。顷之,为司空,故录尚书事。

  是时,帝初莅政,群上疏,曰:“《诗》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于天下。自丧乱以来,干戈未戢,百姓不识王教之中,惧其陵迟已甚。陛下当盛魏之隆,荷二祖之业,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则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则有仇党,有仇党则毁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不可不深防备,有以绝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数道伐蜀,从斜谷入。群以为“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群议。真复表从于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会霖雨积日,群又以为宜诏真还,帝从之。

  后皇女淑薨,追封谥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长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礼,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俭,赢、博有不归之魂。夫大人动合天地,垂之无穷,又大德不逾闲,动为师表故也。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已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

  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车驾不行,此万国之至望也。闻车驾欲幸摩陂,实到许昌,二宫上下,皆悉惧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于便处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徙求安,则亦无益。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可无举宫暴露野次,废损盛节蚕农之要。又贼地闻之,以为大衰。加所烦费,不可计量。且(由)吉士贤人,当盛衰,处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乡邑从其风化,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万国之主,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帝不听。

  青龙中,营治宫室,百姓失农时。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富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且吴、蜀未灭,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动,讲武劝农,有以待之。今舍此急而先宫室,臣惧百姓遂困,将何以应敌?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者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耳,岂可复兴役邪?是故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又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钟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于是有所减省。

  初,太祖时,刘廙坐弟与魏讽谋反。当诛。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欲赦之。”乃复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议刑为国,非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其弘博不伐,皆此类也。青龙四年薨,谥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户邑,封一子列侯。泰字玄伯。青龙中,除散骑侍郎。正始中,徙游击将军,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于壁,不发其封,及征为尚书,悉以还之。嘉平初,代郭淮为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蜀大将军姜维率众依麴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等寇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泰谋所以御之。泰曰:“麴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从泰计,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维果来救,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擒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循水而东,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可并取维。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进率诸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孤县,遂皆降。

  淮薨,泰代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后年,雍州刺史王经白泰,云姜维、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营、金城,求进兵为翅。使凉州军至枹罕,讨蜀护军向祁山。泰量贼势终不能三道,且兵势恶分,凉州未宜越境,报经:“审其定问,知所趣向,须东西势合乃进。”时维等将数万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救经进屯狄道,须军到,乃规取之。泰进军陈仓。会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贼战不利,经辄渡洮。泰以经不坚据狄道。

  必有他变,并遣五营在前,泰串诸军继之。经已与维战,大败,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维乘胜围狄道,泰军上邽,分兵守要,晨夜进前。邓艾、胡奋、王秘亦到,即与艾,秘等分为三军,进到陇西。艾等以为“王经精卒破衄于西,贼众大盛,乘胜之兵既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卒,继败军之后,将士失气,陇右倾荡。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宁。’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陇右之害,过于腹蛇,狄道之地,非徒不守之谓。姜维之兵,是所辟之锋。不如割险自保,观衅待弊,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也。”

  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走破王经,封之狄道。若维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谷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维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兵书云:”修橹,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诚非轻军远人,继之诡谋仓率所办,县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也,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逐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者至,皆愤踊。维始谓官救兵当须众集乃发,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宿谋,上下震惧。自军之发陇西也。以山道深险,贼必设伏。泰诡从南道。维果三日施伏,定军潜行卒出其南,维乃缘山突至,泰与交战,维退还。凉州军从金城南至沃干阪。泰与经共密期,当共向其还路,维等闻之,遂遁,城中将士得出。经叹曰:”粮不至旬,向不应机,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冶城垒,还屯上邽。

  初、泰闻经见围,以州军将士索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维所能卒倾。表上进军晨夜速到还。众议以“经奔北,城不足自固,维若断凉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据关、陇之险,敢能没经军而屠陇右。宜须大兵四集,乃致攻讨。”大将军司马文王曰:“昔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能。事大谋远,非维所任也。且城非仓卒所拔,而粮少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白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

  司马文王语荀觊曰:“玄伯沉勇能断,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后征泰为尚书右仆射,典选举,加倍中光禄大夫。吴大将孙峻出淮、泗。以泰为镇军将军,假节都督淮北诸军事,诏徐州监军己下受泰节度。

  峻退,军还,转为左仆射。诸葛涎作乱寿春,司马文王率六军军丘头,泰总署行台。

  司马景王、文王皆与泰亲友,及沛国武陔亦与泰善。文王问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畅,能以天下声教为己任者,不如也。明(统)[练]简至,立功立事,过之。”泰前后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户,赐子弟一人亭侯,二人关内侯。景元元年薨,追赠司空,谥曰穆侯。子恂嗣。恂薨,无嗣。弟温绍封。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泰着勋前朝,改封温为慎子。

  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也。避乱江东及东城,辞孙策、袁术之命,还本郡。太守陈登请为功曹,使矫诣许。谓曰:“许下论议,待吾不足;足下相为观察,还以见诲。”

  矫还曰:“闻远近之论,颇谓明府骄而自矜。”登曰:“夫闺门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陈元方兄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吾敬华子鱼;清修疾恶,有识有议,吾敬赵元达。

  博闻强记,奇逸卓荦,吾敬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所敬如此,何骄之有!余子琐琐,亦焉足录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矫。

  郡为孙权所围于匡奇,登令矫求救于太祖。矫说太祖曰:“鄙郡虽小,形便之国也,若蒙救援,使为外藩,则吴人挫谋,徐方永安,武声远震,仁爱滂流,未从之国。望风景附,崇德养威,此王业也。”太祖奇矫,欲留之。矫辞曰:“本国倒悬,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太祖乃遣赴救。吴军既退,登多设间伏,勒兵追奔,大破之。太祖辟矫为司空掾属,除相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

  曲周民父病,以牛祷,县结正弃市。矫曰:“此孝子也。”表赦之。迁魏郡太守。时系囚千数,至有历年。矫以为周有三典之制,汉约三章之法,今借轻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谓谬矣。悉自览罪状,一时论决。大军东征,入为丞相长史。军还,复为魏郡,转西曹属。从征汉中,还为尚书。行前未到邺,太祖崩洛阳,郡臣拘常,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办。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荡然。

  文帝曰:“陈季弼临大节,明略过人,信一时之俊杰也。”帝既践阼,转置吏部,封高陵亭侯,迁尚书令。明帝即位,进爵东乡侯,邑六百户。车驾尝牢至尚书门,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禄大夫,迁司徒。景初元年薨,谥曰贞侯。

  于本嗣,历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纲领,举大体,能使群下自尽。有统御之才,不亲小事,不读法律。而得廷尉之称优于司马峻等。精练文理。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薨,子粲嗣。本弟骞,咸熙中为车骑将军。

  初,矫为郡功曹,使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薛悌异之,结为亲友。戏谓矫曰:“以郡吏而交二千石,邻国君屈从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后为魏郡及尚书令,皆承代矫云。

  徐宣字宝坚,广陵海西人也。避乱江东,又辞孙策之命,还本郡。与陈矫并为纲纪,二人齐名而私好不协,然惧见器于太守陈登,与登并心于太祖。海西、淮浦二县民作乱,都尉卫弥、令梁习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军扈质来讨贼,以兵少不进。宣潜见责之,示以形势,质乃进破贼。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东缗、发干令,迁齐郡在守,入为门下督,从到寿春。会马超作乱,大军西征,太祖见官属曰:“今当远征,而此方未定,以为后忧,宣得清公大德以镇统之。”乃以宣为左护军,留统诸军。还,为丞相东曹掾,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崩洛阳,群臣入殿中发哀。或言可易诸城守,用谯、沛人。

  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谯、沛,而沮宿卫者心。”文帝闻曰:“所谓社稷之臣也。”帝既践阼,为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徙城门校尉,旬月迁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从至广陵,六军乘舟,风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后,陵波面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壮之,迁尚书。

  明帝即位,封津阳亭侯,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荐宣曰:“臣闻帝王用人,度世授才,争夺之时,以策略为先,分定之后,以忠义为首。故晋文行舅犯之计而赏雍季之言,高祖用陈平之智而托后于周勃也。窃见尚书徐宣,体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确然难动,有社稷之节。历位州郡,所在称职。今仆射缺,宣行掌后事。腹心任重,莫宜宣者。”帝遂以宣为左仆射,后加待中光禄大夫。车驾幸许昌,总统留事。

  帝还,主者奏呈文书。诏曰:“吾省与仆射何异?”竟不视。尚方令坐猥见考竟,宣上疏陈威刑大过,又谏作宫殿穷尽民力,帝皆手诏嘉纳。宣曰:“七十有县车之礼,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固辞疾逊位,帝终不许。青龙四年薨,遗令布衣疏巾,敛以时服。诏曰:“宣体履至实,直内方外,历在三朝,公亮正色,有托孤寄命之节,可谓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辅,未及登台辅,未及登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赠车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钦嗣。

  卫臻宇公振,陈留襄邑人也。父兹,有大节,不应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陈留。兹曰:“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异之,数诣兹议大事。从讨董卓,战于荧阳而卒。

  太祖每涉郡境,辄遣使祠焉。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交,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惇怒,执臻。既而赦之。后为汉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引臻。

  太祖令曰:“孤与卿君同共举事,加钦令问。始闻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书,具亮忠诚。”

  会奉诏命,聘贵人于魏,因表留臻参丞相军事。追录臻父旧勋,赐爵关内侯,转为户曹掾。文帝即王位,为散骑常侍。及践阼,封安国亭侯。时郡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迁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帝幸广陵,行中领军,从。征东大将军曾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臻曰:“权恃长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诈所作也。

  明帝即位,进封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典选举如前,加侍中。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汉祖遇亡虏为上将,周武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试而后用?”臻答曰:“古人遗智慧而任度量,须考绩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于成、康,喻断蛇于文、景,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关,绝其粮道。”乃以臻为征蜀将军,假节督诸军事,到长安,亮退。还,复职,加光禄大夫。是时,帝方隆意于殿舍,臻数切深。及殿中监擅收兰台令史;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迟矣。”亮又出斜谷。征南上:“朱然等军已过荆城。”臻曰:“然,吴之骁将,必下从权,且为势以缀征南耳。”权果召然入居巢,进攻合肥。帝欲自东征,臻曰:“权外示应亮,内实观望。且合肥城固,不足为虑。车驾可无亲征,以省六军之费。”帝到寻阳而权竟退。幽州刺史毋丘俭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示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而犹案甲养士,未果寻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且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俭行,军遂不利。

  臻迁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进爵长垣侯,邑千户,封一子列侯。

  初,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方奇贵临菑侯。丁仪等为之羽冀,劝臻自结,臻以大义拒之,及文帝即位,东海王霖有宠,帝问臻:“平原侯何如?”臻称明德美丽终不言。曹爽辅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入守尚书令,及为弟求婚,皆不许。固乞逊位。诏曰:“昔干木倡息,义压强秦留侯颐神,不忘楚事。谠言嘉谋,望不吝焉。”赐宅一区,位特进,秩如三司。薨,追赠太尉I谥曰敬侯。子烈嗣,咸熙中为光禄勋。

  卢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于世。毓十岁而孤,遇本州乱,二兄死难。

  当袁绍、公孙瓒交兵,幽、冀饥荒,养寡嫂孤兄子,以学行见称。文帝为五官将,召毓署门下贼曹。崔琰弃举为冀州主簿。时天下草创,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适夫家数日,未与夫相见,大理奏弃市。毓驳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见而恩生,成妇而义重。故《诗》云‘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又《礼》‘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今白等生有未见之悲,死有非妇之痛,而吏议欲肆之大辟,则若同牢合卺之后,罪何所加?且《记》曰:”附从轻‘,言附人之罪,以轻者为比也。又《书》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恐过重也。

  苟以白等皆受礼聘,已入门庭,刑之为可,杀之为重。“

  太祖曰:“毓执之是也。又引经典有意,使孤叹息。”由是为丞相法曹议令史,转西曹仪令吏。

  魏国既建,为吏部郎。文帝践阼,徙黄门侍郎,出为济阴相,梁、谯二郡太守。帝以谯旧乡,故大徙民充之,以为屯田。而谯土地(土尧)瘠,百姓穷困,毓愍之,上表徙民于梁国就沃衍,失帝意。虽听毓所表,必犹恨之,遂左迁毓,使将徙民为睢阳典农校尉。毓心在利民,躬自临视,择居美田,百姓赖之。迁安平、广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龙二年,入为侍中。先是,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定律,未就。毓上论古今科律之意,以为法宜一正,不宜有两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数以宫室事切谏,帝不悦,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恐不闻其过,故有敢谏之鼓。近臣尽规,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诸生,名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职三年,多所驳争。诏曰:“官人秩才,圣帝所难,必须良佐,近可替否。侍中毓禀性贞固,心平体正,可谓明试有功,不懈于位者也。其以毓为吏部尚书。”使毓自选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举常侍郑冲,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举吾所未闻者。”乃举阮武、孙邕,帝于是用邕。

  前此诸葛诞、邓飏等驰名誉,有四窗八达之诮,帝疾之。时举中书郎。诏曰:“得其人与否,在卢生耳。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

  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帝纳其言,即诏作考课法。会司徒缺,毓举处士管宁,帝不能用。更问其次,毓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校尉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于人及选举,先举性行,而后言才。黄门李丰尝以问毓,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等服其言。

  齐王即位,赐爵关内侯。时曹爽秉权,将树其党,徙毓仆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顷之,出毓为廷尉,司隶毕轨又枉奏免官。众论多讼之,乃以毓为光禄勋。爽等见收,太傅司马宣王使毓行司隶校尉,治其狱。复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封高乐亭侯,转为仆射,故典选举,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大梁乡侯。封一子高亭侯,毋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出征,毓纲纪后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逊位。迁为司空,固推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诏使使者即授印绶,近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户。甘露三年薨,谥曰成侯。孙藩嗣。毓子钦、珽,咸熙中钦为尚书,珽泰山太守。

  评曰:桓阶识睹成败,才周当世。陈群动仗名义,有清流雅望。泰弘济简至,允克堂构矣。魏世事统台阁,重内轻外,故八座尚书。即古六卿之任也。陈、徐、卫、卢,久居斯位,矫、宣刚断骨鲠,臻、毓规鉴清理,咸不忝厥职云。

 

  1. 译文

 

  (桓阶传、陈群传、陈群传、陈矫传、徐宣传、卫臻传、卢毓传)

  桓阶传,桓阶,字伯绪,长沙郡临湘县人。曾当过郡守的功曹史。太守孙坚推荐他为孝廉,后被朝廷任命为尚书郎。桓阶因父亲去世返乡奔丧,正赶上孙坚在攻打刘表时战死。桓阶便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拜见刘表,请求为孙坚送丧。刘表被他的义气所感动,就把孙坚的尸首、灵柩让他带走了。后来,曹操与表绍在官渡相持不下,刘表带领荆州的人马全力接应袁绍。桓阶见到这种情况,就劝说太守张羡道:“不论干什么事情,采取什么行动,只要不是以礼义为根本,就没有不失败的。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以前齐桓公就率领诸侯尊崇周天子,晋文公就追杀太叔又收留周襄王,并帮助周襄王复了位。如今袁绍违背了这个道理,而刘表又紧随其后,他们走的都是自取灭亡的路啊。

  您一定要深明大义,明辨是非,保全福运,远离灾祸,决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张羡问:“但是咱们现在又该怎么办才好呢?”桓阶说:“眼下曹操的力量虽然很弱,但是他仗义起兵,挽救朝廷的危亡,奉王命讨伐罪臣,天下人谁敢不服?如今您若能把四郡的力量联合起来,保住三江,等待曹操的大军,到时候里应外合,难道这不是一条出路吗?”张羡说:“好!”于是把长沙和周围三郡的人马都动员起来对抗刘表,又派出使者前去谒见曹操,曹操十分高兴。这时袁、曹之间的战事正接连不断,曹军一直未能南下,而刘表却加紧攻击张羡。张羡病死,长沙城被攻破,桓阶只得自己躲藏起来。过了很久,刘表又征召他做从事祭酒,还打算把妻子的妹妹蔡氏嫁给他。桓阶推说自己已有了老婆,拒不接受,接着又称病辞官告退了。曹操平定荆州之后,听说桓阶曾经为张羡出谋划策,认定他是个奇才,就征聘他做丞相掾主簿,在丞相府典领文书,参与机要。后又调任赵郡太守。魏国建立之初,桓阶任虎贲中郎将侍中。当时尚未确定太子,而临菑侯侯曹植很受曹操的宠爱。桓阶就在曹操面前多次夸耀曹丕德操优良,年纪又比曹植大,适宜立为太子。不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单独召见的时候,桓阶都是这样劝说曹操,从始至终态度十分恳切。这时,大臣毛玠、徐奕因为刚直忠正,不纳私党,被西曹掾丁仪视为眼中钉,丁仪就多次在曹操面前说他俩的坏话,全仗着桓阶在一旁劝解、周全。桓阶在曹操面前夸奖顺时应世之臣,助成事情成功,匡救忠良,大都如此。桓阶以后又升任尚书,协助曹操处理军政要事,还主管着选拔人才的事务。当时曹仁被关羽围困,曹操派徐晃前去援救,攻了半天也没有能把曹仁解救出来。曹操打算亲自领兵南征,以救援曹仁,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臣们讲了,问这样办行不行。大臣们都回答说:“你要是不赶紧去,这场战事必败无疑。”惟独桓阶说:“大王您认为曹仁等能不能完全由自己判断形势、处理战事?”曹操回答:“能。”桓阶又问:“大王是不是怕他和徐晃不尽心尽力?”曹操回答:“不是。”桓阶再问:“那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前往呢?”曹操说:“我只是担心敌军人马众多,恐怕晃等势力不如敌人。”桓阶说:“眼下曹仁等身处重围之中而能拼死守城毫无二心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境地和您距离遥远。人常说,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如今他们内有死争之心,外有强将援救,大王如果统率大军按兵不动,从容向敌兵显示我军的实力,哪儿还用得着担心失败而亲自前往呢?”曹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统率大军驻守在摩陂。

  没过多久,敌军就被打退了。文帝曹丕即位后,桓阶又被升为尚书令,成为直接对曹丕负责总揽一切政令的官员,事实上即成为宰相,封高乡亭侯,加侍中。他病了以后,曹丕亲自去看望,对他说:“我刚刚把我自己未成年的儿子和国家的命运寄托给你,你可要保重和努力啊!”后又晋封桓阶为安乐乡侯,食邑六百户,还把他的三个儿子都赐封为关内侯。因为桓..是桓阶的嗣子,所以没有封侯,但是当桓..病故之后,曹丕也追赠他为关内侯。后桓阶病势严重,曹丕又派使者传诏拜他为太常。桓阶死后,曹丕伤心得直流眼泪,谥封他为贞侯。桓阶的儿子桓嘉继承了他的爵位,桓阶的弟弟桓纂被任命为散骑侍郎,也被赐封为关内侯。桓嘉还娶了升迁亭公主为妻。齐王曹芳时,桓嘉以乐安太守之职领兵和东吴大战于东关,兵败而亡。被谥封为壮侯。他的儿子桓翊继承了他的爵位。

  陈群传,(附陈泰传)陈群,字长文,颍川郡许昌县人。祖父陈萛,父亲陈纪,叔父陈谌,都久负盛名。当陈群还是小孩的时候,陈萛就觉得他很奇特,经常对族人父老说:“这孩子必定会振兴我们陈氏宗族。”鲁国的孔融才气很高,并且抱负很大,生性居傲,年纪在陈纪、陈群之间,他先和陈纪是好朋友,以后又和陈群交往密切,于是便把陈纪视为长辈,由此陈群声名显扬。刘备任豫州刺史的时候,征聘陈群做辅佐自己的别驾从事。当时陶谦刚病死,徐州的辅佐官便准备迎接刘备主持徐州的政务,刘备自己也很想去,陈群便劝刘备说:“眼下袁术的力量还很强大,如果现在就东取徐州,一定会与袁术发生争斗。要是吕布乘机袭击我军的后方,那时即使将军得了徐州,事情也一定不会有圆满的结局。”刘备不听他的劝告,就带着人马东进,和袁术杀得难解难分,吕布果然乘乱袭取了下邳,然后又派兵支援袁术,把刘备打得落花流水,刘备这时候才悔恨当初没听陈群的劝告。陈群后又被举荐为茂才,被授予柘县县令,他没有去就职便跟随陈纪一起到徐州避难。

  时值曹兵大破吕布,曹操就征聘陈群为司空西曹掾属。当时,有人推荐乐安的王模、下邳的周逵,曹操便征召他俩作官。陈群把征召的教令原封不动退还曹操,认为这两个人品德不好,早晚会出乱子。曹操不听。以后王模、周逵果然都因为犯法作乱而被杀,曹操为此向陈群道了歉。后来,陈群也曾推荐过广陵的陈矫和丹阳的戴乾,都被曹操所起用。以后吴人叛乱,戴乾忠义赴死,陈矫也成了名臣,世人因此都称赞陈群是慧眼识人。陈群后来又先后被任命为萧县、赞县、长平县的县令。父亲去世后,他辞官回乡,奔丧守孝。后来以司徒掾的身份在官吏考试中被列为优等,被举荐担任了执掌律令的治书侍御史,后又转任参与相府军事谋议的参丞相军事。魏国建立后,升任主管起奏弹劾不法官员的御史中丞。当时曹操正和大臣们一起商议是否有必要恢复肉刑(对罪犯斩断肢体或割裂肌肤的刑罚),就下令说:“从哪儿才能找到一位明晓事理、通达古今的君子,让他来评论评论这件事呢?从前陈鸿胪(即陈群的父亲陈纪,献帝时曾任大鸿胪)认为死刑可以有助于树立起君王的仁德恩惠,说的就是要对他们施以肉刑。

  御史中丞你能陈述一下你父亲的观点主张吗?”陈群回答说:“臣下的父亲认为汉朝废除肉刑而增加鞭打、杖击,本意是出于仁恻之心,想减轻对犯人刑罚,但没有想到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正所谓名义上减轻而实际上加重了。因为名义上减轻了刑罚,老百姓容易忽略而犯罪,这样实质上却加重了刑罚,老百姓也更容易受到伤害。《尚书》说: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只有敬畏、慎用墨、劓、..、宫、大辟五种刑罚,才能养成刚、柔、正直这三种德行)。《周易》上也记载着割鼻、断足、砍脚趾的刑法,这些都是用来辅助政教、惩治邪恶的。况且杀人偿命,也合乎古代的制度;对于把人打伤或毁坏别人的身体的罪犯,只是剃去头发圈住脖颈干活服役,就不合道理了。如果沿用古刑,使奸淫者受宫刑(残割男子的生殖器或破坏女子的生殖机能),然后再把犯人关入蚕室(温暖密闭的屋子),使偷盗者受刖刑(断足),那么就永远不会发生淫乱盗窃一类的坏事了。据说古代适用五刑的犯罪行为有三千多种,虽然不能全部恢复,但是像奸淫者下蚕室、偷盗者刖其足这样的刑罚,由于奸淫、偷盗正是时下常有的祸患,因此应该首先施行。按照汉朝法律,对于罪大恶极的犯人应当斩首,这是不能顾及所谓仁义的。但是对于其他刚够死刑、可杀可不杀的犯人,就可以施以肉刑。

  这样,所受之刑与所犯之罪就可以相抵了。如今以鞭打、杖击处死的刑法代替肉刑,实在是只重视人的肢体而轻视人的性命啊!”当时钟繇和陈群的意见相同,王朗及其他一些参与讨论的大臣却大都认为此法不可施行。曹操对钟、陈二人的看法深为赞同,只是因为战事连绵,又顾及众人的议论,故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以后陈群又转任侍从天子左右的侍中,兼主管选拔举荐的丞相东西曹掾。他在朝廷里对人对事从不抱个人成见,而是一向看重名分,从不以不正之道施加人。曹丕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就对他深为敬重,待他像朋友一样,还常常借孔子的话赞叹陈群说:“自从我有了颜回,学生们和我的关系便更加亲密了。”等到曹丕做了魏王,就封陈群为昌武亭侯,并提升他为尚书。九品官人法(即九品中正制),就是他在任职期间制定的。曹丕即天子位后,陈群又被调任尚书仆射,加侍中,后又晋升为尚书令,晋爵为颍乡侯。曹丕征伐孙权到了广陵后,便让陈群兼任中领军,掌管京师禁卫军。曹丕返回,授权陈群督率水军。曹丕回到了许昌,再拜陈群为镇军大将军,兼任中护军、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其地位仅次于三公。曹丕病重,陈群与曹真、司马懿等一起接受遗诏辅佐朝政。明帝曹睿即位后,晋封陈群为颍阴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加上以前所封的一千三百户,并特许他和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一起开建府署,自己征召属官。没过多久,又提升他做司空,仍录尚事,总揽朝政。那时,明帝曹睿刚开始执政,陈群便上书说:“《诗经》上说‘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说‘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都要讲效法先贤,以身作则的重要。道德的施实和教化的普及,一定要从身边开始由近及远,才能最终广布于天下。

  从灵帝去世、董卓进京开始,天下大乱,攻战不止,老百姓不懂得先王之教的本意,我怕王教已衰败得很厉害了。陛下如今应该承继魏国的兴盛,肩负起太、高二祖开创的基业。现在天下人都向往着美好的政治局面,只要能够崇尚德治,布施仁化,体恤黎民,那百姓可就幸福了。此外,当臣子的人云亦云,随声附和,是非混淆,互相包庇,乃是国家的大患。如果大臣们彼此不和睦,就会产生对立的派别;如果有对立的派别,对文武官员的好坏评价就会失去标准和根据;如果评价好坏没有根本标准和客观根据,就会良莠不分,真假难辨。对这种现象,陛下不能不深加防备,及时采取措施,以断绝后患。”明帝太和年间,中军大将军曹真上表曹睿,打算分兵几路从斜谷入西蜀,攻打蜀国。陈群认为:“太祖当年到阳平关攻打张鲁,事先曾收割了大量的豆麦以充实军粮,可尚未打败张鲁,因为粮食还是不够吃。如今出兵伐蜀根本没有什么原因,而且斜谷地势险峻,难以进退,运输粮草肯定会受到抄掠堵截,如果多留人马看守重要路线,又可能损失不少士兵,这些都不能深思熟虑啊。”曹睿听从了他的意见。可是曹真又接着上表请求从子午道进兵伐蜀,陈群再次陈述了出兵的种种不利因素,并且谈了如果真的出兵,自己对军事调度等方面的看法。曹睿下诏把陈群的建议批转给曹真,本意是与曹真商议是否出兵,曹真却把诏书做了根据,紧接着就点兵出发了。

  当时正赶上连月的大雨,陈群又提出应该诏令曹真返回,曹睿接受了他的建议。曹睿的女儿早年夭折,追谥为平原懿公主。陈群上疏说:“人的寿命长短是由命运决定的,生死存亡自有定分。因此圣人们制定礼仪时,或有所限度或充分显现,以求得公允,合乎天道。孔子父母的合葬坟墓不整治,不装饰,很俭朴;延陵季子的长子死在从齐国返回的途中,就安葬于嬴县、博城之间,有不归之魂。所以说,圣人的一举一动都合乎天地之道,因此能够流传千古;大德之人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超越法则,因此成为万世师表。公主死时年仅八岁,因此按照礼的规定,还不具备大办丧事的资格,况且又不是周年满月,如果用成年人的礼仪给她送葬,再多做些丧服,让满朝文武都穿上,一天到晚守灵痛哭,自古以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而且听说陛下还要亲自视察陵寝,亲自路祭于庭、升柩于车。希望陛下能抑止割舍这些有损无益的事情,一切送葬事宜但凭大臣们的安排,不必御驾亲临,这是国家最大的希望了。听说陛下的车驾要到摩陂,实际上要到许昌,您和太后宫中的上下人等,全都跟着一起东行,朝里的大小官员,没有不感到惊讶的。有的说你是想要东行避灾,有的说您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迁建宫殿,还有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臣下认为,吉凶有命,祸福有人,即使迁徙求安,也不会有什么益处。倘若一定要迁移躲避,那么好好修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