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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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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曰:“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而已。太祖创基,迄终魏业,此皆其流称誉有名实者也。咸精达事机,威恩兼着,故能肃齐万里,见述于后也。

 

  1. 译文

 

  (刘馥传、司马朗、梁习传、张既传、温恢传、贾逵传)

  刘馥传,刘馥字元颖,沛郡相县人,避乱到扬州。

  建安初年(196),前去游说袁术部将戚寄、秦翊,让他们率领部众同自己一同投奔曹操。曹操对他很赏识,由司徒府召为掾史。后来孙策派置的庐江太守李述引兵攻打扬州,杀死扬州刺史严象。庐江的梅乾、雷绪、陈兰等趁势在江淮地区聚积起几万人马,攻掠州县,涂炭生灵。当时曹操正被袁绍围攻,不能分身前去平定叛乱,他认为可以把东南地区的政事委托给刘馥,于是上表请朝廷任命刘馥为扬州刺史。刘馥一接受任命,就单人匹马奔赴合肥空城,建立起州城的治安措施,对合肥南部的雷绪等势力采取恩抚的策略,让他们都安定地集结,使雷绪等人很感动,不断地奉献物品。几年中,这种感化恩抚的政策收到了极大的效果,百姓安居乐业,当初流离逃难的人成千上万地渡江越岭返回故乡。这时候,刘馥开始集中众儒生,建立学校,扩大屯田,兴修治理芍陂、茄陂、七门堰、吴塘等阻水的土堰,用来灌溉稻田,使粮食增长,官府和百姓都有储备。又高高地构筑起城上的防御工事,大量贮存滚木..石,编制了千千万万领草苫,并增加了几千斛鱼脂油的积储,作为战斗防御的准备。

  安十三年(208),刘馥去世。孙权乘机率领十万军队攻打围困合肥一百多天。正赶上连天下雨,城墙几乎要坍塌了。守城的军民用草苫蓑席覆盖住城墙,夜间点燃鱼脂照亮城外,观察敌方的动向而采取相应的防御措施。敌方终于因为损失惨重被迫撤退。扬州地区的官吏百姓因此对刘馥更加怀念,认为刘馥的守御策略比起春秋时期守晋阳的董安于还要出色。至于他所兴修的水利设施,到今天还在发挥作用。

  刘馥的儿子刘靖,黄初年间(220~226)由黄门侍郎升任庐江太守,魏文帝下诏说:“您父亲过去在那里任职,现在您又要去管辖这个郡,真可以说是能为国家担当重任了。”后来刘靖被调任河内郡太守,升为尚书,朝廷赐予他关内侯的爵位,又出任河南尹。散骑常侍应璩给刘靖写信说:“你由外边来担任纳言的职位,在京城作官。使百姓富足的政策,在于日积月累,循序渐进。院墙篱笆要造得又高又陡,来杜绝那些偷盗的企图;播种的时候,一定要选好搭配黍、稷、麻、麦、豆五类种子,以避免水旱灾害;农具一定要完备充足,不能耽误农时;养蚕、种麦要有苫盖的准备,才能保证不受雨淋。吏员要按期升迁,不要让他们滞留原位;鳏寡孤独的人,让他们享受到官仓的赈济;再加上明察秋毫,执法如山,不为权势所屈的魄力;各级官吏遵奉朝廷的旨意,举国上下都能垂手听命,那么,即使是前朝治理京兆的能臣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王骏,也不能同您相比。”而刘靖施政大多做到了应璩所说的那样。起初似乎让人感觉琐碎繁复,但最终还是便利了百姓,行事有他父亲的遗风。因为母亲去世,刘靖离任奔丧,后来又担任大司农卫尉,晋封广陆亭侯爵,食邑三百户。刘靖曾上疏陈说儒家教化的根本道理,他说:“学问之道,乃是关系到治乱的法则仪制,是圣人最重要的训诲。自从文帝黄初推崇建立太学,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但罕见培养出有成就的人才,原因就在于博士的选送太轻易,众儒生又是为了逃避兵役而来,高门贵族的子弟诋毁太学,引为耻辱,所以没有真正来求学的。虽然挂着学校的招牌却没有学习的人,虽然设立了教育的体制却没有什么功效。应该用高标准来选拔博士,选择那些行为能够作出表率,通经学能够胜任教师的人来执掌太学,教导儒生。遵照古代的制度,让食邑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子孙,从十五岁开始,都进入太学。明确地制定升降奖惩的学习法规。对那些能通晓经术、修养德行的,要提升他们以发扬盛德;对那些敷衍了事、荒废学业的,要开除他们以示惩罚。推选出素质好的来接受教育,对一般人则劝勉他们行善,这样一来,那种浮华庸俗的风气不用禁止就会自行消灭。阐发弘扬儒家思想的根本宗旨,使那些还没有归顺的地区也得到安抚,使四方百姓承受儒家风尚的沐浴,边远地方的人民也自动前来归附,这就是圣人的教化,达到治世的根源。”刘靖后来升任镇北将军,持节总管河北地区的军事,他认为“边防一贯的、最重要的策略是守御,没有比守御更好的办法,要分清百姓和蛮夷的界限”。他开拓了边疆的防线,在险要的地方屯兵据守。又修凿拓宽了戾陵渠大堰,引水灌溉蓟州南北的大片农田,使田地能够连续三次种稻,边疆的人民都得到利益。

  嘉平六年(254),刘靖去世,朝廷追赠他为征北将军,并晋封他建成乡侯爵,谥号为景侯。他的儿子刘熙承袭了他的爵位。

  司马朗传,司马朗字伯达,河内郡温县人。九岁的时候,有人说起他父亲时称字而没有称名,司马朗说:“不尊重别人的父母,也就等于不尊重自己的父母。”那个人对他表示了歉意。十二岁的时候,通过经学考试,成为一名童子郎。因为司马朗长得又高又壮,监考的官员怀疑他隐瞒了年龄,便盘问他。司马朗说:“我内外的亲戚,历来都长得高大。我虽然幼稚柔弱,却没有攀高依赖的习气,折损年岁来谋求学业的成就,这不符合我的志向。”监考官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异。后来关东一带黄巾军起事,原来的冀州刺史李邵家住野王县,临近险要的山区,打算迁徙到温县居住。司马朗劝说李邵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只限于春秋时的虞国和虢国吗?温县与野王县就是一种唇齿相依的关系。现在您离开野王而迁居温县,只不过是逃避了早晨死亡的期限,却不能把死期延缓到明天,而且您身上寄托着一郡人民的希望,现在贼寇还没到您就要先离开,沿山一带州县的人民必然恐惧震惊,这等于动摇民心,为那些强盗坏人打通犯罪的途径啊!我私下里真为全郡担忧。”李邵不听劝告,边境一带的山民果然发生动乱,往内地迁徙,很多人遭到贼寇的洗劫。这时候,董卓强迫皇帝迁都长安,他自己却因而得以留在都城洛阳。司马朗的父亲司马防官居治书御史,照理应当随皇帝同往长安。由于全国到处都不太平,就让司马朗带着家眷先回乡。于是有人报告说司马朗要逃跑,抓住他来见董卓。董卓对他说:“您与我死去的儿子同岁,可是您却几乎大大地辜负了我。”司马朗回答说:“明公您凭着崇高的德行,在灾荒兵乱交加的年月,能够为国家清除大批的乱臣贼子,推举大量的贤士,这真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使国家得到大治。您的威望品德因此更加崇高,功勋业绩也因而更加卓著。但是现在兵燹一天比一天严重,各州郡人心惶惶,城郊境内的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抛弃了居室产业,四处流亡藏匿。尽管四边的城门都设置了关卡,用重刑杀戮来惩罚逃亡的人,仍然禁止不住这股逃难的势头。这就是我所以忧郁不舒的原因。希望明公您能洞察借鉴过去的历史,稍稍考虑一下。那么您的光辉业绩就将与日月同辉,连伊尹、周公也难和您比肩。”董卓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您的话很有意义。”司马朗断定董卓必然灭亡,担心被他留下来,就用家中财物贿赂他手下管事的官吏,请求放自己还乡。司马朗到了家乡,对乡亲父老说:“董卓大逆不道,普天下的人都把他看作仇敌,这正是忠臣义士奋发有为的时刻。我们这个郡土地同京城连接。

  洛阳的东边有成皋县,县北临黄河,各地起兵讨伐董卓的诸侯倘若进展不利,必然要在此地停留,这地方实在是兵家必争的危险区域,谁在这儿也难得安生。不如趁现在道路还通畅,带着整个家族往东到黎阳。黎阳驻有军营,监军的官员赵威孙过去同咱们乡里有姻亲,他统领兵马,足能主持一方。今后如果遇到什么变故,在那慢慢观望也不晚。”然而,父老乡亲都怀乡恋土,没有肯听从司马朗的,只有同县的赵咨带着家属和司马朗一起去了黎阳。过了几个月,关东地方的州郡纷纷起兵,聚积了十几万兵马,驻扎在荥阳和河内郡。各路领兵的将军意见分歧,放纵士兵烧杀抢掠,百姓死了一大半。过了很久,关东的军队纷纷瓦解,曹操和吕布各统兵将在濮阳相持,司马朗于是携带家眷回到温地。正赶上大饥荒,严重到人吃人的程度。司马朗收养抚恤自己宗族的人,教育族中的兄弟,不肯因为世道衰败便放弃自己的责任。司马朗二十二岁时,曹操征召他为司空掾史,任命他为成皋县令,因病离职,又复职任堂阳县长。他治理地方政策宽厚仁惠,不用鞭、杖等刑罚,百姓也不犯法。早先,有些老百姓迁徙到都城内居住,后来朝廷征调堂阳县制造船只,迁走的县民担心司马朗不能完成使命,就互相联络,一同悄悄回来帮助他。司马朗就是这样得到百姓的爱戴。后来他升任元城县令,又入朝担任丞相府的主簿。司马朗认为天下四分五裂的局面,是因为秦朝废除了五等爵位的制度,而郡国也不再进行狩猎演习的战争准备的缘故。现在虽然已经不可能恢复施行五等爵位,却可以下令让州、郡都驻军,对外防备异族侵略,对内威慑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这才是最好的策略。司马朗还认为应当恢复井田制,过去由于百姓都承继了几代的地产,很难断然收归国有,所以一直拖到今天。现在正赶上大乱之后,百姓分散在各处,土地没有主人,都成了公田,应该趁这个时机恢复井田制。他的建议虽然没有实施,但后来州、郡属下设置军队,仍然是司马朗原来的主张。他升任兖州刺史,政策和教化得到了全面的推行,受到百姓的称赞。即使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司马朗也总是穿着粗布服,吃粗劣的饭食,用俭仆的生活给部下作出表率。他非常喜欢有关伦理的典籍,他的同乡李觌等人具有很高的名望,可是司马朗却常常当众贬损这些人,后来李觌等人果然身败名裂,人们都佩服司马朗有远见。

  钟繇、王粲发表议论说:“不是圣人治国就不能达到太平盛世。”司马朗认为“伊尹、颜渊等人虽然不是圣人,但让这样的人连续几代继承下来,就可以导致太平盛世”。

  建安二十二年(217),司马朗与夏侯惇、臧霸等人征伐吴国,行军到居巢的时候,部队中发生了瘟疫。司马朗亲自巡视军营,为生病的士卒请医配药。自己也染上了疾病,死时年龄为四十七岁。遗嘱只穿布衣,束发不带冠。入殓的时候只穿平常的服装。兖州人民对他十分怀念。魏明帝即位,封司马朗的儿子司马遗为昌武亭侯爵,食邑百户。司马朗的弟弟司马孚又把自己的儿子司马望过继给司马朗家。司马遗死后,司马望的儿子司马洪承袭了爵位。当初同司马朗一起迁徙到黎阳的赵咨,官作到太常,是当时的好官。

  梁习传,梁习字子虞,陈郡木石县人。担任郡国的主簿。曹操作司空时,征召他为漳县长,后又调任乘氏县、海西县、下邳县令,任职期间,有善于治理地方的名声。后入朝担任西曹令史,升为属官。

  建安十一年(206),并州的土地刚刚被收复,梁习以别部司马的官职兼任并州刺史。当时正是高干作乱骚扰之后,南匈奴部落就在并州界内,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并州的官吏百姓纷纷反叛逃亡,加入到匈奴部落。州中的豪强聚积壮丁,也不时地骚扰迫害人民,各种势力互相煽动挑衅,往往相持不下。梁习到任以后,采用诱导、说明、招抚的策略,对于那些豪强大户都很礼貌地召请,并稍稍加以推荐,让他们到幕府中去任职。豪强大户都得到安置以后,紧接着发动壮丁前去参军,又借着大军出征的机会,分别去请求让他们充当勇士。作吏的和当兵的都离去以后,梁习又让他们的家属作适当的迁移,前后送往邺县的共有好几万人。对那些不执行命令的,梁习派兵前去讨伐,杀死了一千多人,上万人投降归顺。南匈奴的单于恭恭敬敬地服从了梁习,各部落的酋长也俯首听命,部民都听从梁习的驱使,同入籍的百姓一样。边境从此得到安定,百姓都分布在田里耕作,梁习不断鼓励农民发展农桑,命令都得到了不折不扣的贯彻。州里的儒生、名士经过梁习的推荐,都得到了朝廷的任用,有关的事记载在《常林传》。曹操对梁习予以嘉奖,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并实授他刺史的官品。州中的父老称颂梁习的事迹,认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刺史能赶得上梁习。

  建安十八年(213),并州隶属于冀州,任命梁习为议郎、西部都督从事,统辖所属地方,总管原来的部队。又出使到上党督运大木材以供修建邺城宫殿。梁习上表请求设置两名屯田都尉,带领六百个民夫,在大道边耕种粮食,满足来往人畜的需要。后来单于入朝称臣,西北边境没有了忧虑,这是梁习的功绩。魏文帝即帝位,重新设置并州,梁习再次担任刺史,晋封为申门亭侯爵,食邑百户。他治理的地方总是全国最好的。

  太和二年(228),朝廷征召他担任大司农。梁习在并州任职二十多年,他的饮食起居都十分俭朴,他家里没有一点地方特产及珍贵物品,魏明帝对此感到很诧异,对他很尊重,赏赐优厚。

  太和四年(230),梁习逝世,他的儿子梁施承袭了他的爵位。当初,济阴郡的王思与梁习都担任西曹令史的时候,有一天轮到王思向曹操汇报事情,由于说话不恰当,惹得曹操大发雷霆,教传唤主事的官吏,要以重罪论处。正赶上王思不在周围,梁习便替他去面见曹操,到了就被关押起来。王思急忙赶回来,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责。按他的罪过应该被处以死刑。曹操对梁习默默地代人受过十分感动,也很满意王思能勇于承担罪责,他说:“想不到我的部队中竟然有两名义士!”后来两个人同时升为刺史,王思统领豫州,也算是个能干的官员,只是苛刻琐碎,不识大体。他后来官至九卿,封为列侯。

  张既传,张既字德容,冯翊郡高陵县人,十六岁的时候,在郡中担任小吏,后来曾转任重要的职务。乡里推举他为孝廉,他没有应召去求官。曹操做司空的时候,征召他进京,他也没有去。尔后他被推举为茂才,担任新丰县令,他治理的新丰县,在三辅地区名列第一。袁尚在黎阳同曹操的兵马对抗,派他所设置的河东郡太守郭援和并州刺史高干以及匈奴的单于攻取平阳,并派遣使者到西部同关中的各路诸侯联合抵抗曹操。曹操部下的司隶校尉钟繇派张既去游说马腾等将军,张既给马腾等人分析利害关系,马腾等人被说服归顺了曹操。马腾派儿子马超带领一万多人马,会同钟繇的部队攻击高干、郭援,把对方打得溃不成军,郭援被斩首,高干和匈奴的单于都被迫投降。后来高干再次反叛,并州失去控制。河内郡的张晟拥兵一万多人独来独往,在崤山、渑水一带为寇,河东郡的卫固、弘农郡的张琰都带兵响应张晟。曹操任命张既为议郎,在钟繇的部队中参谋军事,让西征的马腾等将军会同钟繇,联合攻击张晟等势力,结果大败敌人。杀死了张琰、卫固,高干逃奔荆州。

  曹操封张既为武始亭侯。曹操将要讨伐荆州,却担心马腾等人分别据守着关中,怕他们乘虚而入。就派张既到马腾等人处陈说利害,让他们放弃部下军队回朝待命。马腾已经答应了而又犹豫不决。张既恐怕发生兵变,就移文到沿途各县催促作迎接的准备,食禄两千石的官员到郊外迎接。马腾不得已,启程回朝。曹操上表请封马腾为卫尉,封他的儿子马超为将军,统领原来的部属。后来马超反叛,张既随同曹操在华阴县大败马超,平定了关东一带。曹操任命张既为京兆尹,招抚流离失散的人民,恢复兴建原来的县城,百姓都十分爱戴张既。魏国建立后,张既担任尚书,又离京去作雍州刺史。曹操对他说:“让您回去治理自己的家乡,可以说是穿着锦绣的衣服白天行走了吧。”后来张既又跟随曹操去征讨张鲁,他单独领一支兵进入散关讨伐叛变的氐族人,收割氐族人的麦子来供给军需。张鲁投降以后,张既劝说曹操将汉中的几万户人家移民到长安及三辅,来充实那个地区。以后,张既又同曹洪在下辩攻破了吴兰,又同夏侯渊讨伐宋建,单独领兵攻打临洮、狄道两县,平定了那一带地方。这时侯,曹操正移民充实河北地区,陇西、天水、南安各郡的人民恐惧骚动,扰攘不安,张既给予这三郡人中作将官、吏员的免去赋税的待遇,让他们盖房修屋,制作水碓,于是民心得到安定。曹操将要拔除汉中的守备,又担心刘备向北征服武都的氐族人而威胁关中,便向张既问计。张既说:“可以劝说氐族人出关往北接近产粮的地方躲避敌寇,先去的予以重赏厚待,那么,先去的就会知道有利可图,后面的人一定会羡慕他们。”曹操听从了张既的计策,亲自到汉中带出各路军队,命令张既到武都郡,使五万多户氐族人迁移到扶风、天水郡界内。这时候,武威郡的颜俊、张掖郡的和鸾、酒泉郡的黄华、西平郡的麴演等连同他们所管辖的各郡一同谋反,自称将军,互相攻击。颜俊派人将自己的母亲、儿子送到曹操那儿作人质,请求曹操发兵援助。

  曹操向张既求教,张既说:“颜俊等人对外借助国家的威势压人,内心里又狂妄自大,计策都制定妥了,势力也很强大,然后便要造**。现在您刚刚在筹划平定蜀国的大计,应该让颜俊等势力并存而互相争斗,就像春秋时鲁国的卞庄子刺虎一样,坐等他们两败俱伤。”曹操说:“好!”过了一年多,和鸾果然杀了颜俊,武威郡的王秘又杀了和鸾。那时候还没有设置凉州,从三辅地区直到西城,都属于雍州。曹丕即王位,才开始设凉州治,任命安定太守邹岐为凉州刺史。张掖郡的张进捉住郡守率兵抗拒邹岐,黄华、麴演等人也赶走了原来的太守,领兵响应张进。张既统兵进发,为护羌校尉苏则的部队壮大声势,所以苏则能够借此立功。张既也被加封为都乡侯爵。凉州、庐水一带的羌族人伊健妓妾、治元多等反叛,河西地区遭到严重骚扰,文帝曹丕十分担忧,说:“除了张既,没有人能安定凉州。”于是便召来邹岐,让张既代替他凉州刺史的职务,并颁布诏书说:“昔日贾复请求统兵去攻打郾县的贼寇,光武帝笑着说:‘执金吾去攻打郾县,我还有什么烦恼呢?’您智谋胆略都胜过别人,现在正是您施展本领的时机,我允许您因利乘便,相机行事,不用再先向我请示。”又派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人领兵在他后面接应。张既率军到达金城,要渡过黄河,部下将领、守备都认为兵少路险,不可深入敌方腹地。张既说:“道路虽然险峻,却不像井陉那样狭窄,夷狄都是乌合之众,不会有李左车那样的计谋,现在武威郡很危急,应该迅速赶到那儿。”就断然下令渡河。

  有七千多敌人骑着马在..鸟阴口狙击张既的部队,张既扬言要由..鸟阴口渡河,却悄悄地经过且次县到达武威。胡人都以为遇到了神仙,退却到显美县。张既已然占据了武威,费曜的接应部队才赶到,而夏侯儒的部队还没到达。张既犒劳赏赐部下,打算进军攻击胡人。将领们都说:“我方士卒疲倦,敌人却保存着锐气,很难同他们打仗。”张既说:“现在军中没有现成的粮草,应当就敌人处取得资用,如果敌人发现我方兵力聚集,就要退进深山,那时候再追击他们,道路既险峻难走,士兵又饥饿疲累;如果退兵不追,又会遭受敌人的抄袭。这样的话,部队就总也得不到休息,正应了前人所说的‘一旦放跑了敌人,危害会延续好几代’。”于是便领兵挺进到显美县。遭遇敌人的几千骑兵,要借助大风放火烧毁魏军的营盘,张既部下的将士都很恐惧。张既夜间埋伏下三千精锐士卒,让参军成公英督率一千多骑兵挑战,命令他们佯装败退,敌人果然争先恐后地来追赶。于是伏兵四出,截断了敌人的队伍,分别攻击他们的首尾,结果大获全胜,斩首俘虏一万多人。文帝非常高兴,下诏说:“您渡黄河,历险境,用疲劳的军队攻击有准备的敌人,以少数胜多数,功劳盖过了周宣王时的南仲,勤劳超过了尹吉甫。这个功绩不仅仅是打败了胡人,而是使河西一带永远宁静,让我再也不用顾虑西边的国土了。”文帝转封张既为西乡侯,给他增加了二百户食邑,连同以前的食邑,一共四百户。酒泉郡的苏衡谋反,同羌族的大户邻戴以及丁令一带的匈奴一万多人马攻打边境各县,张既同夏侯儒前往迎击,大败敌人。苏衡、邻戴等都投降了。于是,张既上书请求与夏侯儒共同治理左南城要塞。筑起防御工事,修建烽火台,在邸阁储备军粮防御匈奴人。西部的羌族人害怕了,带着两万多户人家来投降。后来西平郡的麴光等人杀死郡守,张既部下将领要去攻打他们。张既说:“造**的只有麴光等人,郡中的百姓不一定愿意跟随他们。如果因为这样就兴兵讨伐,当地的官吏百姓、羌人、匈奴人就会说国家不辨是非,就会联合起来对政府持敌对态度,这就等于是为虎添翼。麴光等人想让羌人和匈奴人援助他们,现在我们先让羌人和匈奴人包围攻击他们,用重金招募奖赏应征的,把俘虏也都送给羌人和匈奴人。从外面扼止他们的势力,从内部离间他们的盟友,就一定会不战而平定这个地方。”于是便发布檄文通告各部落的羌人:凡是被麴光等人诱惑欺骗而加入叛军的一律原谅,能够杀死敌人将帅送来首级的加倍封赏。檄文发布以后,麴光的部下杀死了他并送上了他的首级,其余的人都像过去一样安居无事。张既治理雍、凉两州二十多年,实施了许多好的政策,非常著名。他依礼召聘的扶风郡的庞延、天水郡的杨阜、安定县的胡遵、酒泉郡的宠氵育、郭煌郡的张恭、周生烈等人,后来都作了官而且很有名。

  黄初四年(223)张既去世。朝廷颁布诏书说:“春秋时候的荀林父在翟土立功,晋侯赏给他千户之国作为他的封地;冯异为东汉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光武帝为此赐封他的两个儿子。已故的凉州刺史张既能够收容安抚民众,使各部落的羌族人归顺朝廷,可以称作国家的良臣。他不幸逝世,朕非常痛惜,现在赐给他小儿子张翁归关内侯的爵位。”魏明帝即位以后,追赠张既肃侯的谥号,由他的儿子张缉承袭。张缉由中书郎的职位渐次升任东莞郡太守。嘉平年间,他的女儿作了皇后,他也因此被召拜为光禄大夫,赐位特进,他的妻子向也被封为安城乡君。后来张缉同中书令李丰犯了同谋罪,被处死。事情记载在《夏侯玄传》中。

  温恢传,温恢字曼基,太原郡祁县人。父亲温恕,任涿郡太守,去世的时候,温恢十五岁,送丧回乡,家里十分富有。

  温恢说:“世上刚刚开始大乱,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一下子把家财全部散出给自己宗族的人,帮助他们振兴家业。

  州里认为他的作法高尚,把他同州里的先贤郇越相比。温恢被推举为孝廉,作过廪丘县长,鄢陵、广川县的县令,彭城、鲁城的相,所在的地方对他有好评。又入朝作丞相主簿,出任扬州刺史。曹操对他说:“我非常愿意让您在我身边做事,但又认为扬州的事情更为重要。《尚书》上说‘股肱之臣良好,那么诸事都会安宁’。是不是需要让蒋济来担任治中辅助您呢?”当时蒋济正任丹杨太守,于是便下令让他回到扬州。曹操又对将军张辽、乐进等人说:“扬州刺史温恢通晓军事,凡事要和他共同商议。”

  建安二十四年(219),孙权统兵攻打合肥。那时侯各州都屯兵守卫,温恢对兖州刺史裴潜说:“这里虽然有贼兵,但还构不成威胁,所害怕的是曹仁的征南部队遭遇变故。现在洪水已经来了,而曹仁的孤军却没有防备。关羽骁勇善战,率领精锐部队,借着地利进攻,一定会造成祸害。”后来果然有水淹樊城的事。朝廷诏书征召裴潜以及豫州刺史吕贡等人,裴潜等人拖延不动。温恢秘密地对裴潜说:“这一定是襄阳危急,要让你们赶去支援。所以没有大张旗鼓急着让你们聚积,是朝廷不愿惊动远处的部队。一两天内一定会有密书催促你们上路,张辽等人也会被召去援助,他们一向知道魏王的心思,一定会后召先到,您可就要受责备了!”裴潜听从了温恢的话,放弃了辎重,让部下改换轻装迅速出发。果然接到了催促进军的命令,张辽等人紧接着也分别被征召,完全像温恢所预料的那样。魏文帝即位,用温恢为侍中,又出京担任魏郡太守。过了几年,升任凉州刺史,又持着朝廷的节钺领受护羌校尉的职务,赴任途中病死,死时四十五岁。文帝发布诏书说:“温恢有支撑社稷的素质,为先帝作事,功劳卓著;为朕办事,能够忠于王室,所以把万里以外的重任委托给他,让他执掌一个方面的大事。他为什么这样英年早逝,我非常悲痛!”文帝赐予他儿子温生关内侯的爵位,温生死得早,爵位便断绝了。温恢去世以后,汝南郡的孟建担任凉州刺史,有善于治理的名声,官作到征东将军。

  贾逵传,贾逵字梁道,河东郡襄陵县人。幼年时和儿童们一起玩,就常常作列阵打仗的游戏。他的祖父贾习感到很惊异,说:“你长大了一定会当将帅。”口授他兵法好几万字。贾逵起初在郡中作一名小吏,担任守卫绛邑的长官,郭援攻打河东郡的时候,所经过的城都被攻破了,只有贾逵据城坚守。郭援久攻不下,召来单于一同猛攻。绛邑城将要攻破的时候,城中父老同郭援说定:不许杀害贾逵。绛邑人溃败以后,郭援听说贾逵的名声,想用他为将军,派兵把他劫持来,贾逵却不为所动。郭援的部下要贾逵叩头,贾逵怒斥他们说:“岂有国家的官吏对强盗叩头的道理!”郭援大怒,要将他斩首。绛邑的吏民百姓听说要杀贾逵,都登上城墙大声呼喊:“谁要背信弃义杀我们的贤君,我们就拼死抵抗!”郭援的部下认为贾逵很有义气,很多人为他求情,于是贾逵幸免于难。在此之前,贾逵曾到皮氏,对当地人说:“两军争夺一块地方,先占据有利地形的一方必胜。”到郭援包围绛邑,形势危机的时候,贾逵知道绛邑将被攻破,就派人从小路把他的印绶送回河东郡,并让他通知郡守:赶快占据皮氏。郭援吞并了绛邑的守军以后,将要继续进军。贾逵怕他先占领皮氏,就用别的计策使郭援的谋臣祝奥产生疑虑,以至郭援的军马停留了七天。河东郡郡守听从了贾逵的劝告,所以没有打败仗。后来贾逵被推举为茂才,任渑池县令。高干谋反,张琰要举兵响应,贾逵不知张琰的阴谋,去见他。到那以后,听说叛乱已经发生了,想回去,又怕被捉住,就替张琰出谋划策,好像是与他同谋的人。张琰相信了他。当时渑池县寄治于蠡城,城外的壕沟很不坚固,贾逵请求张琰派兵去修蠡城的城池,那些要谋反叛乱的都不隐瞒他们的阴谋,所以贾逵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尔后再修城抗拒张琰的部队。张琰败亡后,贾逵因为祖父去世离官,又由司徒召他为掾史,以议郎职衔参与司隶军事。曹操征讨马超,到达弘农郡,说:“这里是西边道路的要地。”任命贾逵为弘农太守,召见他商议国事,曹操十分满意,对左右说:“假使天下食禄二千石的官吏都能像贾逵一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后来大军进发,贾逵怀疑屯田都尉藏匿逃亡的百姓,屯田都尉认为自己不归郡守管辖,出言不逊。贾逵大怒,把他扣押起来,打折了脚。结果贾逵坐罪被免官。但曹操心里还是喜欢他,任命他为丞相主簿。

  曹操征讨刘备,先派贾逵去斜谷观察地形。路上遇到水衡官押解几十车犯人,贾逵认为军情紧急,正是用人的时候,就让水衡官只把一犯重罪的押走,其余的都释放了。曹操知道以后,认为贾逵处置得当。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与夏侯尚共同执掌军事。曹操在洛阳去世,贾逵主持丧事,这时候鄢陵侯曹彰代理越骑将军职务,从长安赶来奔丧,问贾逵先王的玉玺印绶存放的地方。贾逵正颜厉色地说:“太子在邺县,国家已经有了储君,先王的玺绶,不是君侯您所应当问的。”说罢,便护送棺柩回到邺县。文帝即王位,因为邺县的几万户人家都在京城居住,多数人干不法的事,文帝命令贾逵为邺县令,一个多月以后,升任魏郡太守。后来大军出征,贾逵再次担任丞相主簿祭酒。贾逵曾经诬陷别人,使那个人受到处罚。曹丕知道后说:“春秋时晋国的祁奚说过:对叔向那样的社稷之臣,应该原谅他后代十世子孙的过错,用来勉励有能力的臣子。何况贾逵自己建立了那么多的功德,对他的过失当然更应该原谅了。”贾逵跟随曹丕到黎阳,渡口秩序杂乱,贾逵杀了那些乱走的士兵,整顿了秩序。到达谯郡,曹丕任命他为豫州刺史。那时国土刚刚收复,州郡大多没有整顿。贾逵说:“州政府原来都是用御史出去监督各郡,以有关的六条诏书监察食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所以关于御史的报告上都写的是严厉能干威武,有督察之才,而不提安静宽厚仁爱,有和乐简易的品德。现在各郡的官吏轻视法律,郡内盗贼横行,州里知道却不纠正,那么,国家用什么来树立正义呢?”州里一位兵曹从事经前任刺史准假离开了职位,贾逵到任几个月后,这位兵曹从事才回来。

  贾逵将食禄二千石以下官员中阿谀放纵不守法的,都考察清楚,并奏报朝廷免去了他们的职务。文帝说:“贾逵真不愧是刺史。”把他的事迹布告全国,让各州都以豫州为榜样,赐给贾逵关内侯的爵位。豫州的南边与吴国接壤,贾逵明确指定了侦察的人,整治军备,为防御进攻作了充分的准备,敌人不敢来侵犯。贾逵对外修整军队,对内治理民事,遏制鄢水和汝水,修造挖掘新陂,又阻断山间的溜河等长长的溪水,修造了小弋阳陂。修通了二百多里长的运河,就是后人所说的贾侯渠。

  黄初年间(220~226),贾逵同各位将军一同征伐吴国,在洞浦大破吕范的军队,贾逵晋封为阳里亭侯,加建威将军的头衔。魏明帝即位,给贾逵的食邑增加了二百户,连同从前的一共四百户。当时孙权在东关,正好处在豫州的南部,距长江四百多里,常常出兵骚扰,西边来就从江夏,东边来就从卢江,魏国征伐吴国,也从淮河、沔水进军。那时豫州的军队分布在项、汝、南、弋阳各郡,力量也只能够守卫边境。孙权不用顾虑北方,东边或西边一旦危急,可以全部出动去援救,所以很少打败仗。贾逵认为应该开通一条路直达江边,如果孙权被迫自保,那么东西两边就得不到救援;如果东西两边得不到援助,就可以夺取东关。于是移兵驻扎潦口,对明帝陈述攻取的计策,明帝很满意。吴国的将军张婴、王崇率领部下来投降,大和二年(228),魏明帝命贾逵总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等四路军队从酉阳直向东关挺进,曹休从皖、司马宣王从江陵出发共同征伐吴国。贾逵到达五将山,曹休上表说敌人又有请求投降的,要求派他们深入敌方去接应贾逵。明帝下诏,命令司马宣王驻扎,贾逵向东同曹休会师共同进发。贾逵料定敌人既然已经失去了东关的防备,一定会在皖聚集,曹休如果深入作战,必然失败。便调兵遣将,水陆并进。走了二百里,捉到一名俘虏,说曹休打了败仗,孙权派兵截断了夹石,魏军各将领不知道走出山口的道路,有的人想等待后面的援军。贾逵说:“曹休兵败在夹石口外,出路断绝在口内,前进不能和敌人作战,后退又退不回来,安危的机运,不出一天就要决定。敌人认为曹休的部队没有后援,所以把他困在这里。现在我们迅速出击,出其不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走在别人前面争取在心理上占上风。敌人发现我军一定会逃跑。如果等待后面的援军,现在天险已经被敌人截断了,兵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下令兼程进军,多装备旗帜战鼓虚张声势,敌人发现贾逵的部队,果然撤退了。贾逵占据了夹石口,把军粮补给曹休的部队,曹休的部队才又振作起来。起初,贾逵与曹休不和。

  黄初年间(220~226),文帝曹丕打算给予贾逵符节,曹休说:“贾逵性情强硬,一向轻视怠慢众将军,不可让他统管众将。”文帝便打消了原来的想法。但夹石口的败仗,要不是贾逵,曹休的部队几乎就要全军覆没了。贾逵病重的时候,对左右说:“我受国家的厚恩,遗憾没有斩了孙权去九泉之下见先帝。我死以后,丧事一切从简。”他去世以后,朝廷赠予他肃侯的谥号。他的儿子贾充承袭了他的爵位。豫州的官吏百姓都怀念他,为他树碑建立祠堂。

  青龙年间(233~237),魏明帝东征,乘车进入贾逵的祠堂,颁下诏书说:“昨天经过项城,看到贾逵的墓碑石像,思念他感到非常悲痛。古人说过:忧虑不能树立名声,不担忧寿命不长。贾逵留下了忠于国事的功勋,死后还被人们思念,可以说是死而不朽的人。我要求把他的事迹布告天下,用来勉励后人。”贾充,咸熙年间(264~265)曾担任中护军的官职。

 

 

《魏书·任苏杜郑仓传》

 

  任峻字伯达,河南中牟人也。汉末扰乱,关东皆震。中牟令杨原愁恐,欲弃官走。

  峻说原曰:“董卓首乱,天下莫不侧目,然而未有先发者,非无其心也,势未敢耳。明府若能唱之,必有和者。”原曰:“为之奈何?”峻曰:“今关东有十余县,能胜兵者不减万人,若权行河南尹事,总而用之,无不济矣。”原从其计,以峻为主簿。峻乃为原表行尹事,使诸县坚守,遂发兵。会太祖起关东,入中牟界,众不知所从,峻独与同郡张奋议,举郡以归太祖。峻又别收宗族及宾客家兵数百人,愿从太祖。太祖大悦,表峻为骑都尉,妻以从妹,甚见亲信。太祖每征伐,峻常居守以给军。是时岁讥旱,军食不足,羽林监颖川枣祗建置屯田,太祖以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于许下,得谷百万斛,郡国列置田官],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官渡之战,太祖使峻典军器粮运。贼数寇抄绝粮道,乃使千乘为一部,十道方行,为复阵以营卫之,贼不敢近。军国之饶,起于枣祗而成于峻。太祖以峻功高,乃表封为都亭侯,邑三百户,迁长水校尉。

  峻宽厚有度而见事理,每有所陈,太祖多善之。于饥荒之际,收恤朋友孤遗,中外贫宗,周急继乏,信义见称。建安九年薨,太祖流涕者久之。子先嗣。先薨,无子,国除。文帝追录功臣,谥峻曰成侯。复以峻中子览为关内侯。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也。少以学行闻,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起家为酒泉太守,转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太祖征张鲁,过其郡,见则悦之,使为军导。

  鲁破,则绥定下辩诸氏,通河西道,徙为金城太守。是时丧乱之后,吏民流散饥穷,户口损耗,则抚循之甚谨。外招怀羌胡,得其牛羊,以养贫老。与民分粮而食,旬月之间,流民皆归,得数千家。乃明为禁令,有干犯者辄戮,其从教者必赏。亲自教民耕种,其岁大丰收,由是归附者日多。李越以陇西反,则率羌胡围越,越即请服。太祖崩,西平麴演叛,称护羌校尉。则勒兵讨之。演恐,乞降。文帝以其功,加则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

  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以应之。又武威三种胡并寇抄,道路断绝。武威太守毋丘兴告急于则。时雍、凉诸豪皆驱略羌胡以从进等,郡人咸以为进不可当。又将军郝昭、魏平先是各屯守金城,亦受诏不得西度。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与羌豪帅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若待大军,旷日持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虽有诏命,违而合权,专之可也。”于是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兴击进于张掖。演闻之,将步骑三干迎则,辞来助军,而实欲为变。则诱与相见,因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走。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及其支党,众皆降。演军败,华惧,出所执乞降,河西平。乃还金城。进封都亭侯,邑三百户。

  征拜侍中,与董昭同察。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初,则及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帝在洛阳,常从容言曰:“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则谓为见问,须髯悉张,欲正论以对。侍中傅巽掐。则曰:“不谓卿也。”于是乃止。文帝问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域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帝默然。后则从行猎,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胡床拔刀,悉收督吏,将斩之。则稽首曰:“臣闻古圣王不以禽兽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尧之化,而以猎戏多杀群吏,愚臣以为不可。敢以死请!”帝曰:“卿,直臣也。”遂皆赦之。然以此见惮。黄初四年,左迁东平相。未至,道病薨,谥曰刚侯。

  子怡嗣。怡薨,无子,弟愉袭封。愉,咸熙中为尚书。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年二十,为郡功曹,守郑县令。县囚系数百人,畿亲临狱,裁其轻重,尽决遣之,虽未悉当,郡中奇其年少而有大意也。举孝廉,除汉中府丞。会天下乱下,遂弃官客荆州,建安中乃还。荀彧近之太祖,太祖以畿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使持节,领西平太守。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干举并州反。时河东太守王邑被征,河东人卫固、范先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干通谋。太祖谓荀彧曰:“关西诸将,恃险与马,征必为乱。张晟寇殽、渑间,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吾恐其为害深。河东被山带河,四邻多变,当今天下之要地也。君为我举萧何、寇恂以镇之。”彧曰:“杜畿其人也。”于是追拜畿为河东太守。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畿至不得渡。太祖遣夏侯惇讨之,未至。或谓畿曰:“宜须大兵。”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固等势专,必以死战。讨之不胜,四邻应之,天下之变未息也;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郖津度。范先欲杀畿以威众。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已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谓固、范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群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訾募兵。”固以为然,从之,遂为资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又人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

  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己援;恶人分散,各还其家,则从离矣。

  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濩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等密调兵未至。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余人,固等与干、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会大兵至,干、晟败,固等伏诛,其余党与皆赦之,使复其居业。

  是时天下郡县皆残破,河东最先定,少耗减。畿治之,崇宽惠,与民无为。民尝辞讼,有相告者,畿亲见为陈大义,遣令归缔思之,若意有所不尽,更来诣府。乡邑父老自相责怒曰:“有君如此,奈何不从其教?”自是少有辞讼。班下属县,举孝子、贞妇、顺孙,复其徭役,随时慰免之。渐课民畜牸牛、草马,下逮鸡肠犬豕,皆有章程。百姓勤农,家家丰实。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于是冬月修戎讲武,又开学宫,亲自执经教授,郡中化之。

  韩遂、马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河东虽与贼接,民无异心。太祖西征至蒲阪,与贼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东。及贼破,余畜二十余万斛。太祖下令曰:“河东太守杜畿,孔子所谓‘禹,吾无间然矣’。增秩中二千石”。太祖征汉中,遣五千人运,运者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负我府君。”终无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魏国既建,以畿为尚书。事平,更有令曰:“昔肃何定关中,寇恂平河内,卿有其功,间将授卿以纳言之职;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旦烦卿卧镇之。”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征为尚书。及践阼,进封丰乐亭侯,邑百户,守司隶校尉。帝征吴,以畿为尚书仆射,统留事。其后帝幸许昌,畿复居守。受诏作御楼船,于陶河试船,遇风没。帝为之流涕,诏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故尚书仆射杜畿,于孟津试船,遂至覆没,忠之至也。朕甚愍焉。”追赠太仆,谥曰戴侯。

  子恕嗣。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侍郎。怨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及在朝,不结交援,专心向公。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于是恃中辛毗等器重之。

  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怨以为“古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着称,今可勿令领兵,以专民事。”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乃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在于丰财。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扼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率之事。农桑之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帮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遭难,绕天略币;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征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

  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然昭于人才尚复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

  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政平故民富实,讼理故囹圄空虚。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民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麦不半收,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于疆场,飞刍挽粟,千里不及。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实愿四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类皆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

  若使善策必出于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时又大仪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务非世要。上疏曰:《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使有能当者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钩,良、乐之选骥足也。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着,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于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且天下至大,万机至众,诚非一明所能偏照。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支;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且布衣之交,犹有务言誓而蹈水火,感知己面而披肝胆,彻声名而立节义者;况于束带立朝,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循者岂声名而已乎!诸蒙宠禄受重任者,不徒欲举明主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厕稷、契之列。是以古人不患于念治之心不尽,患于自任之意不足,此诚人主使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今大臣亲奉明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格勤特立,当官不挠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尸禄以为高,拱默以为智,当官苟在于免负,立朝不忘于容身,洁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谋,犹不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今之学者,师商、韩而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不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后考课竟不行。

  乐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颇好言事。恕上疏极谏曰:伏见尚书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又云“诸当坐者别奏”。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重为恭,意至恳恻。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夫圣人不择世而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进之以道,率之以礼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诚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能尽其力,不可谓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不能使。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苟容中行而着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诬一朝也;然其事类,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薄御府之私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恳忧此者乎?

  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动京都,而其罪状发于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自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

  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乂乎!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何者?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今有疏者毁人不实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非独毁益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望与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戒也!“

  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尧数舜之功,称去四凶,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