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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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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想用三万步兵、一万骑兵,直攻邺城,谁能抵御!”众将领都说:“对。”公孙度又看着凉茂说:“您认为这主意怎么样?”凉茂回答说:“近来海内大乱,国家将要倾覆,将军您拥有十万人之多的兵力,安坐家中,观看各方的成功与失败,作为君主的臣下,本来应是这样的吗?曹公忧虑国家的危机败亡,怜悯百姓的疾苦危害,率领正义之师为天下人诛杀凶残的民贼,功劳巨大,德行广被,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了。因为国内刚刚平定,百姓初步安顿下来,所以没有责罚将军的罪过罢了!而将军您却想要兴兵向西进攻,那么生存与灭亡的效验,不要一个早晨就可以决定。将军您好自为之吧!”众将领听到凉茂的话,都震惊心动。过了许久,公孙度说:“凉茂的话对啊。”凉茂后来被征聘为魏郡太守、甘陵相,在他任职的地方都有政绩。文帝任五官中郎将时,凉茂被选任长史,又升左军师。魏国建立初期,凉茂升任尚书仆射,后来任中尉奉常。文帝居东宫做太子时,凉茂又是太子太傅,很受文帝的尊敬和礼遇,凉茂死在官任上。

  国渊传,国渊字子尼,乐安国盖县人。曾师从事奉郑玄。后来与邴原、管宁等人到辽东郡躲避兵乱。返回故乡以后,被太祖征召任司空掾属,每次在曹公府上议论政事,常常正色直言,谦让无私。太祖想广泛地兴办屯田,让国渊主持这项事务。国渊屡次陈述应当增减的项目,考察土地,安置民众,计算百姓数量,设置官吏,明确考核的办法,五年的时间里,就使粮仓丰实,百姓竞相勉励,乐于这项事业。

  太祖征讨关中,让国渊任居府长史,主管留守事宜。田银、苏伯在河间县谋反,田银等人失败后有许多余党,都应该依法治罪,国渊认为这些人不是首恶分子,请求不对他们执行死刑,太祖听从了他的意见。依赖国渊这个建议得以活命的有一千多人。写战胜贼兵的文书,旧例往往夸大,以一为十,到了国渊上报斩杀首级数量的时候,实有多少就报多少。太祖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国渊说:“在征讨境外敌寇时,多报斩首捕获士兵数量的人,是想要夸大战绩,并且用来显示给百姓去看、去听。而河间在我们境域之内,田银等人叛逆,虽然战胜他们是有功的,但国渊私下里仍为这事感到耻辱。”太祖很高兴,提升国渊为魏郡太守。当时有人写匿名信诽谤别人,太祖痛恨这种行为,想知道写信人是谁。国渊请示把原信留下,而不把它宣扬泄露出去。原信很多地方引用了《二京赋》的内容,国渊嘱咐功曹说:“这个郡很大,现在虽是首都,却少有喜好学问的人。这封信颇能开导启发年轻人,我想要派人去拜师学习。”功曹派遣了三个人,国渊在派遣前先召见了他们,教训说:“你们所学的东西还不广泛,《二京赋》是有关博物的书籍,世上人忽略了它,很少有能讲解它的老师,你们可以去找寻能读懂它的人,向他请教。”又秘密地告诉他们自己的意图。几天就找到了能读《二京赋》的人,三人就去拜师。跟着请那个人写了一纸笺书,与那封信一比较,与写信的人是一种笔迹,随即把那人拘捕审问,得到了全部事情真相。太祖提升国渊为太仆。国渊虽居于列卿之位,但是仍穿布衣吃素食,把俸禄赏赐都分给亲朋故旧,自己却保持着谦恭节俭,最后死在官任上。

  田畴传,田畴字子泰,右北平郡无终县人。喜好读书,善于击剑。初平元年(190),关东义兵兴起,董卓将汉献帝迁至长安。幽州牧刘虞叹息说:“贼臣叛乱,朝廷流亡失所,四海倾覆,谁也没有坚定的信念。我身为皇家宗室的遗老,自然不能与众人相同。现在我想请一使臣前去朝廷尽我作为忠臣的礼节,怎样才能得到不负使命的人士呢?”众人议论,都说:“田畴虽然年轻,但很多人称他是个奇人。”田畴这时才二十二岁。刘虞随即礼貌周全地请来田畴相见,对他十分满意,于是让他担任从事,为他置办车马。将要出发时,田畴说:“现在道路阻塞断绝,贼寇纵横,我如果自称官员奉命出使,将会被众人指名道姓,多有不便。我愿以个人身份前往,期望能够顺利到达。”刘虞听从了他的意见。田畴于是回到家里,自己挑选了家人和慕名而来愿作随从的勇壮少年共二十多人,骑马一同前往,刘虞亲自出来祭祀路神,为田畴送行。上路以后,田畴就前去居庸关,出了边塞,沿着阴山,直接奔赴朔方郡,顺着小路走去,终于到了长安,完成了使命。朝廷下诏任命田畴为骑都尉。田畴认为天子流亡在外刚刚归还,尚未安定,自己不可以承受这样的荣宠,坚持辞让不受。朝廷尊重他的心意。三公府同时征召,田畴都没有接受。田畴得到报告后,加力赶马返回,还没到达,刘虞已被公孙瓒害死。田畴回来后,到刘虞坟墓前拜谒祭扫,又发出章表,哭泣着离去了。公孙瓒知道了大怒,悬赏通缉,捕获了田畴,对他说:“你为什么独自到刘虞的墓前去哭,却不来给我送报告章表?”田畴回答说:“汉朝王室衰败,人人怀有异心,只有刘公没有失掉忠信的节操。报告表章中所说的,对将军没有什么好话,恐怕不是您所乐意知道的,所以没有送上。况且将军正在兴办大事以满足自己的欲求,既已杀死了没有罪的主君,又与坚守忠义的臣子为仇,果真做了这件事,那么燕、赵地区的士人将都只会投东海而死,哪还有人忍心跟从将军您呢?”公孙瓒因为田畴理直气壮的回答,给他松绑,释放了他,没有杀掉。

  公孙瓒把田畴拘留在军营中,禁止他的朋友与他往来。有人劝说公孙瓒说:“田畴是个义士,您不能礼貌待他,反而把他关了起来,恐怕会失去众人的心。”公孙瓒于是释放并送走了田畴。田畴得以北归,率领所有宗族里的和从别处前来依附的共几百人,扫地盟誓说:“您的仇不报,我就不再立于人世!”随即进入徐无山中,营造了一块地处深远险峻又很平敞的空地居住,亲自耕种粮食用来供养父母。百姓都来归附,几年间达到五千多户。田畴对父辈老者们说:“诸位不认为我田畴不贤,从远处来投靠,人多就形成了城镇,但还没有统一,恐怕不是长久安定的作法,希望推举择定贤能或年纪大的人做首领。”大家都说“好”,一起推举了田畴。田畴说:“现在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只图眼前的安定而已,而是要图谋大事,报仇雪耻。我私下担心还没有实现我们的大志,而那些轻佻浮薄的人自己先互相侵扰欺侮,苟且快乐一时,却没有深谋远虑。田畴我有一条不成熟的计划,希望和诸位一同施行,可以吗?”众人都说:“可以。”田畴就为大家制定了有关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规定犯法重的人治死罪,其次的也要抵罪,共有二十多条。又制定了婚丧嫁娶的礼仪,兴办学校讲授知识的规划,向众人颁布。众人都熟习了,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北方边境地区百姓纷纷聚拢,服从他的威信,乌丸、鲜卑也都各自派遣使者来送贡物,田畴都接纳、抚慰了他们,使他们不再进行侵扰。

  袁绍几次派遣使者前来招请,又立即授予将军印,以便安抚田畴统治下的百姓,田畴都拒绝了,没有接受。袁绍死后,他的儿子袁尚又来征召,田畴始终未去。田畴时常为乌丸以前残杀当地士大夫而忿恨,有讨伐他们的心思,但实力不够。

  建安十二年(207),太祖向北征讨乌丸,还没到时,先派遣使者征召田畴,又命令田畴告知他的旨意。田畴戒令门客赶快整理行装,收拾行李。门客对他说:“过去袁公倾慕您,礼物和命令来了多次,您一点也不屈服;现在曹公使者第一次来,您就像恐怕来不及一样,这是为什么?”田畴笑着回答说:“这就不是您所明白的了。”于是跟随使者到了太祖军中,任司空户曹掾,准备引见咨议。第二天太祖公布诏令说:“田子泰不是我所应该任命为吏的人。”就举荐为茂才,任为..县县令。田畴没去上任,随着军队到无终县。当时正当夏季降水,海滨低洼地区,泥泞不能通行,贼兵又把守险要路段,曹军不能前进。太祖很忧虑,拿这事询问田畴。田畴说:“这条道路在夏季常常积水,浅处不能通行车马,深处又载不动船只,形成这种灾难已经很久了。原先的北平郡治在平岗县,从卢龙塞直通柳城;从汉光武帝建武年间以来,破败断绝近二百年了,但还有隐蔽的小路可以找到。现在贼方将领大队军马正在通向无终的路上,不能前进,正在后退,松懈没有准备。如果我们率军悄悄返回,从卢龙口越过白檀的险要,从空旷地区走出,路又近又好走,乘其不备去攻打,蹋顿的首领就可以不用战斗而俘获了。”太祖说:“好。”就带领军队返回,而在水边路旁竖起大木头,写上:“现在正是暑热夏季,道路不通,姑且等到秋冬两季再进军。”贼军骑兵侦探看到了,真的以为曹军已经走了。太祖命令田畴带领他的部下作向导,走上徐无山,过了卢龙,经过平岗,登上白狼城,离柳城二百多里时,贼军这才警觉起来,单于亲自上阵,太祖与他交战,终于大获全胜,追赶败兵到了柳城。曹军返回,进入关内,论功行赏,封田畴为亭侯,封邑五百户。田畴自己认为当初为了主君死难,率领众人逃遁,报仇的志向还没有实现,反而靠它获取利禄,这不是自己本来的意思,坚持推让。太祖知道他心意至诚,答应了而没有勉强他。辽东斩了袁尚的首级送来,太祖下令:“三军有谁敢为袁尚而哭的,斩首。”田畴因为曾被袁尚所征召,就前往吊唁祭奠。太祖也不追究。

  田畴率领他的家属及族人三百多户全部到邺县居住。太祖赐给田畴车马粮谷丝帛,他又都分送给了族人和旧友。田畴随从太祖征讨荆州回来,太祖追念他的功劳很大,后悔上次听从了田畴的辞让,说:“这是成全了你一个人的志向,而损害了国家的法律制度啊。”于是就又用上次的爵位赐封田畴。田畴上疏陈述自己的诚意,以死来发誓。太祖没有听从,想把他招来授官,再三再四,田畴终究没有接受。官府弹劾田畴偏狭固执,有违正道,只知固守小节,应该罢免官职,施加刑罚。太祖尊重田畴的行事,犹豫不决了好长时间,终于把此事交给世子曹丕与大臣们广泛讨论。世子曹丕认为田畴和过去楚国令尹子文辞让俸禄、申包胥逃避封赏是相同的,应该不要勉强他,而成全他的志节。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也认为可以听从他自己的意愿,太祖还想给田畴封侯。因田畴平素与夏侯惇友善,太祖对夏侯惇说:“你且去用你们的情谊劝喻他,一切都从你嘴里说出,不要告诉他是我的意思。”夏侯..到田畴那里住宿,就像太祖所说的那样去做。田畴揣测到了他的意旨,有关受封的事什么话也不再说。夏侯..临离去时抚摸着田畴的后背说:“田君,主上的心意这么诚恳周到,你连这都不能顾及吗?”田畴回答说:“这话说得太过分了!田畴,不过是个背负信义逃窜的人,蒙受恩惠得以全活,实在是太幸运了。怎可以卖卢龙要塞来换取利禄赏赐呢?即使整个国家独加恩宠给我田畴,田畴难道就不问心有愧吗?将军素来是知道田畴的,还要这样做,如果一定不得已的话,我希望就在这里自刎,献出我的生命。”话没说完,就痛哭流涕。夏侯..把这情形都报告了太祖。太祖喟然叹息,知道不可以勉强了,这才任田畴为议郎。田畴在四十六岁的时候死去。儿子也死得较早。魏文帝受禅让即位后,敬重田畴的德行信义,赐给田畴的侄孙子田续爵位为关内侯,作为对田畴后代的尊奉。红潮网

  王修传,王修字叔治,北海郡营陵县人。七岁时丧母。他的母亲是在社日那一天死的,第二年邻里在社日祭祀土神,王修感念母亲,极为哀痛。邻里知道了,为此停止了社日活动。王修二十岁时,外出到南阳游学,住在张奉的家里。张奉全家人得了疾病,没有照顾的人,王修亲自精心抚恤他们,直到他们病好了才离去。

  初平年间(190~193),北海国相孔融召王修为主簿,任高密县令。高密人孙氏素来为当地豪侠,门客屡次触犯法律,民间有抢劫案发生,贼人进入孙氏门下,吏役没法捕捉。王修率领吏役百姓包围了孙氏家宅,孙氏抗拒坚守,吏役百姓畏惧忌惮不敢靠近。王修命令他们:“谁敢不向前进攻,与孙氏一同治罪。”孙氏害怕了,终于交出贼人。从此,豪强们都被震慑畏服。荐举孝廉时,王修推让给邴原,孔融不听从他。适逢天下大乱,这事没有实行。不久,郡中有人叛乱。王修听说孔融有危难,连夜赶往孔融那里。反贼开始发难时,孔融对左右人说:“能冒着危难来的,只有王修而已!”话刚说完,王修就到了。后来王修又任功曹。当时胶东多有贼寇,又命王修为胶东县令。胶东人公沙卢宗族强盛,自己设置营寨壕堑,不肯听从官府的发派调遣。王修独自带领几个人骑马径直闯进公沙卢家中,斩杀了公沙卢兄弟几人,公沙氏族人震动惊愕,没有人敢有举动。王修安抚了其余的人,自此贼寇逐渐止息。孔融每次有了危难,王修即使是在家里休息归养,没有不马上到的。孔融往往倚仗王修得以免于祸患。袁谭在青州时,征召王修为治中从事,别驾刘献几次诽谤诬陷王修。后来刘献因事当判死罪,王修审理这件案子,刘献得以免于一死。当时人因此更加称赞王修。袁绍又征召王修任即墨县令,后又任袁谭手下的别驾。

  袁绍死后,袁谭、袁尚之间有嫌隙。袁尚攻打袁谭,袁谭的部队失败了,王修率领吏役百姓前往营救袁谭。袁谭高兴地说:“成全我的部队的人,就是王别驾啊!”袁谭失败时,刘询在漯阴起兵,各个城池都起来响应。袁谭叹息说:“现在全州都背叛了我,难道是因为我不讲道德吗?”王修说:“东莱太守管统虽远在海外,但这人不会反叛,他一定会来。”十几天后,管统果然抛妻弃子来到袁谭这里,妻儿被叛贼杀害。袁谭让管统改任乐安太守。袁谭又想进攻袁尚,王修劝他说:“兄弟之间往复攻击,这是走向失败灭亡的道路啊!”袁谭不高兴,但理解他的志向节操。过后袁谭又问王修:“有什么计策可以使用?”王修说:“兄弟就像一个人的左右手。比如一个人将要与别人角斗,却砍断了他的右手,反而说‘我一定能胜’,像这样行吗?抛弃了兄弟,不相亲近,天下人还有谁能亲近!您的部下有进谗言的人,本来就在你们兄弟之间参与争斗,以求取有朝一日的利益,我愿意明白地告诉使君:堵上耳朵不要听他们的。如能斩杀几个奸佞的臣下,兄弟重新亲近和睦,以抗御四面八方的敌人,可以凭这个横行天下。”袁谭没有听从,随即与袁尚互相攻击,又向太祖请求援助。太祖攻破了冀州以后,袁谭又背叛了太祖。太祖于是带领军队在南皮县进攻袁谭。王修这时运送粮食正在乐安,听说袁谭危急,率领他带去的士兵和属下的从事一共几十人,向袁谭那里赶赴。

  到了高密县时,听到袁谭已死的消息,王修下马放声大哭,说:“没有您,我回到哪里去啊?”于是去了太祖那里,请求让他收葬袁谭的尸体。太祖想要观察王修的诚意,沉默着一声不吭。王修又说:“我曾受过袁氏的厚恩,如果让我得以收殓袁谭尸体,然后让我就死,我也不会后悔。”太祖称赞他的义气,听从了他。太祖让王修担任督军粮,返回乐安。袁谭被击破后,全州各个城池都服从了太祖,惟独管统据守乐安,不愿服从。太祖命令王修去取管统首级,王修因为管统是亡国的忠臣,于是解开他的捆绑,让他去见太祖。太祖高兴并且赦免了他。袁氏政令宽纵,在职的有权势的人大多都积聚财物。太祖攻破邺城,查抄没收审配等人的家财数以万计。待到攻破南皮县,察看王修家,粮谷不满十斛,仅有书籍几百卷。太祖感叹着说:“王修作为士人真是名符其实。”于是礼聘王修为司空掾,代理司金中郎将,升任魏郡太守。王修治理政务,抑制豪强,扶助弱小,赏罚分明,为百姓所称道。魏国建立,王修任大司农郎中令。太祖计划实行肉刑,王修认为时机还不允许实行,太祖采纳了他的建议。调王修为奉尚。后来严才反叛,与他的属下几十人攻打宫殿旁门。王修听说兵变,召唤车马未到,就率领属下官吏步行到了宫门。太祖在铜爵台望到他们,说:“那赶来的人一定是王叔治。”相国钟繇对王修说:“过去,京城发生变故时,九卿是各自居守官府不出。”王修说:“靠国家的薪俸吃饭,怎么能躲避国家的危难呢?居守官府虽是旧制,但不符合奔赴危难的大义。”不久,王修病死在官位上。

  王修的儿子王忠,官至东莱太守、散骑常侍。当初,王修在高柔二十岁时就赏识了他,在王基还是幼童时就看出了他的特异才能,这两人最终都有远大的发展,世人因此称赞王修善于识人。

  邴原传,邴原字根矩,北海国朱虚县人。年轻时与管宁一同以节操高尚著称,州府征召任命都没有接受。黄巾军起事后,邴原带领家人进入东海,住在郁洲山里。当时孔融为北海国相,举邴原为有道。邴原认为黄巾军正在兴盛时期,于是到了辽东郡,与同郡人刘政都富于勇略雄气。辽东郡太守公孙度畏惧厌恶刘政,想杀死他,把他全家都拘捕了,刘政得以脱身。公孙度通告各县:“敢有窝藏刘政的人,与刘政同罪。”刘政窘迫危急,前去投奔邴原,邴原把他藏了一个多月,这时东莱郡太史慈正要返回,邴原于是把刘政托付给了太史慈,然后对公孙度说:“将军前些日子要杀刘政,把他当作自己的祸害,现在刘政已经离去,您的祸害难道不是已经除去了吗?”公孙度说:“是这样。”邴原说:“你所以害怕刘政,是因为他有智谋。现在刘政已经脱身,他的智谋将得到使用,为什么还拘押刘政的家属呢?不如赦免了他们,别又结下一仇怨。”公孙度于是放出了刘政家属,邴原又出资把他们送到刘政家里,使他们都得以返回原郡。邴原在辽东郡,一年内前往归附居住的人有几百家,游学的士人,教授学问的声音,络绎不绝。后来邴原得以从辽东返回,太祖征召他为司空掾。邴原的女儿夭折,这时太祖的一个儿子仓舒也死去了。太祖想要把这两个孩子合葬,邴原推辞说:“合葬,是不符合礼仪的。邴原之所以追随明公,明公之所以接纳邴原,是因为都能遵守规则制度,决不改变的缘故。如果我这次听从了明公的命令,那就会变得平凡庸俗,明公难道认为这事值得做吗?”太祖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调邴原代理丞相征事。崔琰是东曹掾,在他推让官职的奏记里说:“征事邴原、议郎张范,都秉赋德行纯正美好,志向行为忠正端方,清廉洁净足可以激励凡俗,坚贞自守足以求取事功,正是所谓龙凤的羽翼,国家的重宝。推举任用他们,将使不讲仁德的人远遁。”邴原代替凉茂为五官将长史,闭门自守,不是公家事务不出门参与。太祖征讨吴国时,邴原随从出发,不幸死去。这以后大鸿胪巨鹿人张泰、河南尹扶风人庞迪以清廉贤明著称,永宁太仆东郡人张阁以简洁质朴闻名。

  管宁传,(附王烈等传)管宁字幼安,北海国朱虚县人。十六岁时失掉了父亲,中表兄弟们怜悯他孤独贫困,都送给他治丧的费用,管宁全都推辞没有接受,根据自己的财力为父亲送了终。管宁身高八尺,胡须眉毛长得很美。与平原人华歆、同县人邴原为好友,都到其他郡学习,都敬重亲善陈仲弓。天下大乱以后,管宁听说公孙度在海外推行政令,就与邴原及平原人王烈等到辽东郡。公孙度空出馆舍等候他们。拜见了公孙度之后,管宁随即就居住在山谷中。当时渡海避难的人大多住在郡的南部,而管宁却住在郡的北部,表示没有迁徙的意思,后来的人渐渐都来跟从他。太祖任司空后征召管宁,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截断诏命,不对管宁宣布。王烈字彦方,当时的知名度还在邴原、管宁之上。王烈辞掉了公孙度手下的长史职位,从事商贾以自轻自贱。后来太祖任命他为丞相掾、征事,没有上任,死在海外。中原地区稍稍安定后,逃到辽东的客人都返归了,只有管宁安闲自在,就像要在那里终老一样。

  黄初四年(223),文帝诏令公卿大臣举荐独行的君子,司徒华歆举荐了管宁。文帝即位后征召管宁,管宁于是带着家眷部属渡海回到北海郡,公孙恭把他送到南郊,加倍赠给他服饰器物。自从管宁东渡,公孙度、公孙康、公孙恭前后所给他的资助馈赠,他都接受后收藏起来。西渡之时,全都封好退还给了公孙氏。文帝下诏任命管宁为太中大夫,管宁坚持辞让没有接受。明帝即位,太尉华歆退位让给管宁,明帝于是下诏书说:“太中大夫管宁,讲究道德,熟习六艺,他的清静虚心足以比美古人,廉洁清白可以称名当世。过去遭遇王道衰落缺损,渡海隐居,大魏受命于天,他于是携妻带子来到这里,这就是神龙潜伏出升的道理,圣贤用世弃世的准则。黄初年间(220~226)以来,征召的命令几次颁布,他每次都称病辞谢,拒绝、违命不来应召。难道朝廷的政事,与先生你的志趣不同,将要在山林中安逸享乐,一去不返吗?以姬公的圣明,老成有德之辈不肯降低志向,凤鸣之声就无法听到;以秦穆公的贤明,还想着向老人咨询,何况凭我这样缺乏德行的人,怎么能不愿向士子大夫问道呢?现在任命管宁为光禄勋。礼有至高无上的伦常顺序,君臣的关系准则不可废弃。希望迅速前来,以称合我的意旨。”又诏命青州刺史说:“管宁坚守道德操守,潜隐海角,接连颁下诏书,违抗命令不来就职,逗留在他的居处,从事他认为高尚的事业。虽然有隐士高人的操守,而失却考父增益恭敬的义蕴,使我虚心等待已有年余,这怎样说呢?他白白想要自安,我一定要扩大他的志向,不想想古人也有幡然改变节操为民造福的人吗?日月流逝,时间将要过去,洁身自好,将干些什么呢?孔子说过:‘我不是这人的党徒又会是谁的呢!’我命令别驾从事郡丞掾:奉诏按礼节遣送管宁来京都,供给他安车、随从、褥垫、路上厨司食物,上路之前先行奏闻。”管宁自称草莽臣上疏说:“臣下不过是居处海边的孤立无助的微下之人,不事农耕,也不是行伍之人,俸禄幸好尚属优厚。承蒙陛下继承洪大的统绪,德行可比三皇,教化超过有唐。久蒙恩泽,已有十二年了,不能报答陛下的恩养之福。沉溺萎顿,病重弥留,迟延、违背了臣下隶属服从的职责,昼夜惊恐,无地自容。

  臣下于太和元年(227)十一月承蒙公车司马令颁下州郡,以八月甲申日诏书征召臣下,并赐予安车、衣被、褥垫,按礼遣送。光荣宠幸一起来到,优厚的命令屡屡下达,使我竦息震惊,不知所措。想陈述剖白我的心情,但诏书明令不准书写章表上奏,因此停滞不前,直到今日。本来以为陛下恩泽已到了极点,不想却更加隆重煊赫。今年二月承蒙州郡颁下三年十二月辛酉日诏书,又赐予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按礼遣送,又特别得到任命,以臣下为光禄勋,有劳陛下亲自谦虚劝喻,引周秦事例,反复指示。受诏之日,臣下魂飞魄散,存身无处。臣下重新思量,论德行不是东园公、绮里,而蒙受赏赐安车的荣耀,论功劳不是窦融,而蒙受赐玺封官的宠幸;本是短桂,才能低下,却肩负栋梁的责任,垂死之人,却获取了九棘尊位,恐会有朱博鼓妖的灾祸。并且我疾病日重,有加无减,无法担当重大的责任。心慕皇宫,徘徊宫庭,谨拜奉章表,陈述愚情,请求蒙受哀怜,收抑洪恩,听任臣下流放,不要让我的骸骨埋葬在都市大路之上。”

  从文帝黄初年间(220~226)直到明帝青龙年间(233~236),征召管宁的命令接连不断,常常在八月赐予牛酒。明帝又下诏书询问青州刺史程喜:“管宁究竟是守节自高呢,还是老病萎顿呢?”程喜上报说:“管宁有一个族人叫做管贡,现为州吏,与管宁是邻居,臣下常常让他探听消息。管贡说:‘管宁常常戴黑色帽子,穿着布衣布裙,随季节不同或单或夹,出入于内室外庭,能凭借手杖走路,不须扶持。一年四季的祭祀,总是自己强力支撑,改换衣服,着粗丝棉巾,穿着过去在辽东时所有的白布单衣,亲自布置食物供品,跪拜行礼。管宁小时就失去了母亲,不记得母亲的形象,常常特意加设酒觞,泪流满面。另外他的住宅离水池有七八十步远,夏天时到水中洗手洗脚,步行在园圃中。’臣下揣测管宁前后推辞谦让的意思,只在于认为自己生长在隐居潜逸中,年纪老迈,智力衰退,所以安于休息,每次都谦逊退让。这是管宁志向行事所一定要保全的,不是故意矫情以显示自己的高尚。”正始二年(241),太仆陶丘一、永宁卫尉孟观、侍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举荐管宁说:“臣下听说龙凤隐藏它们的光彩,只与美德相呼应才显现;明哲的人士潜遁隐逸,等待时机才有所行动。因此凤在岐山上鸣叫,周朝的运道兴隆,四皓作为辅佐,汉帝康宁。我们看到太中大夫管宁,应合天地的中和,凝结了各种德行的纯美,包涵文采,内质素雅,冰清玉洁,玄虚淡泊,逍遥守道;爱好黄老,熟习六艺,升堂入室,学问深湛,胸怀古今韬略,包蕴道德机要。中平年间,黄巾作乱,中原动荡,王纲废弛,于是躲避时乱,乘船渡海,留居辽东三十多年。藏匿身影,隐匿光辉,退隐而合于正道,颐养浩然之气,潜心于儒墨之学,对其他流派也能潜移默化,心情畅达,不同于流俗。

  “黄初四年(223),高祖文皇帝向群臣咨询,征求贤俊,所以司徒华歆推举管宁应选,公车特别征召,他在边远之地振翅飞来。途中遭遇困厄疾病,于是授官为太中大夫。烈祖明皇帝赞美他的德行,授予光禄勋。管宁病重弥留,未能成行。现在管宁旧病痊愈,年将八十,志气并不衰败倦怠。退居陋巷柴门之中,以粥饭糊口,吟咏《诗经》、《尚书》,不改其乐。困厄时能够通达,遭遇危难必能渡过,经历危险,不改节操,金声玉色,历久更显。察其始末,可能是天所降福,应当赞助大魏,辅亮雍熙。职位有阙,众人瞩望。过去殷高宗刻像,以求贤哲,周文王用龟骨占卜,以求良臣。况且管宁为前朝所表彰,名声德行著称于世,而长久逗留,没有按时引致,这算不上遵奉明训,继承前朝意志。陛下即位,承续洪大的统绪,圣明日进,超越了周成王,每次发布德音,常常向太师太傅咨询。如能继续二祖招贤旧例,礼敬贤哲,以广揽才俊,盛大的教化将超越前代。“管宁清高恬淡,可以比拟前贤,德行卓绝,海内无双。观察前代所任命的,如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之辈,观察他们的来源,考察他们的清浊,没有拒俗独行像管宁的。实在应该以丝帛玉璧,礼貌征聘,重新授予几杖,尊为国老。由他宣讲典籍,坐而论道,在上帮助朝廷,协和统治准则,在下使老百姓富足,这样,天地人的常道顺序,必有可观,国家教化发扬光大。如果管宁固执不出,心坚如石,守志箕山,追迹洪崖,学步巢父、许由,那也是圣朝与唐尧、虞舜时代相同优待贤士,表扬政绩,垂声千年。虽然出处不同,去就体式不一,但说到国家兴盛,风俗美好,道理却是一样的。”于是特地备好安车,用蒲裹上车轮,束帛加璧前往礼聘管宁。适逢管宁去世,时年八十四岁。任他的儿子管邈为郎中,后来又为博士。当初,管宁的妻子先死去了,知心故友劝他再娶,管宁说:“每次阅读曾子、王骏的话,心里常常表示赞许,哪里能自己遇到了这种事而违反本意呢?”这个时期内,巨鹿县人张至存,字子明,颍川人胡昭,字孔明,也一心养志,不愿作官。张至存少年时到太学学习,既习五经之学,也习图谶之学,后返回故乡。袁绍前后几次征召任命,张至存没有响应,移居上党县。并州牧高干上表任命张至存为乐平县令,也未到职,转移到常山,门徒将近几百人,又迁居任县。太祖任丞相后,征召张至存,不去。太和年间,明帝下诏征求隐逸有学问的人士,特别是能够消除灾患解答有关异常现象的人,郡里屡次向上推荐张至存,遣送他去京城时,因年老有病不能成行。广平郡太守卢毓上任三天,纲纪报告可以承继以前的事例送交拜帖去见张至存。卢毓教训说:“张先生是所谓对上不侍奉天子,对下不和诸侯为友的人。对这样的人难道用拜帖请见就可以为他增光美饰吗?”就派了主簿带着信送上羊酒的仪礼。

  明帝青龙四年(236)诏书说:“张掖郡有玄妙的川流涌溢,波涛激荡,其中出现了宝石背负图像,图像画的是一只灵龟,岿然屹立于川西,青色的质地,素色的文路,又画有麟凤龙马,形状光亮鲜明,文字宣告天命,粲然可观,意义著明。太史令高堂隆上告朝廷说:‘这种宝物的显示是古代圣明皇帝所没有蒙受过的,实在是大魏的吉祥命运,东序的罕见之宝。’此事颁告天下。”任县县令于绰将诏书及石图致送、询问张至存,张至存秘密地对于绰说:“神明只显示未来,不追究以往,吉祥的征兆先行显现,而后兴废随之而来。汉朝已经灭亡很久了,魏已得到了天下,哪还用得着进寻吉祥的征兆呢!这块石是当前将发生变异和将来的吉祥命运的预兆。”

  正始元年(240),有戴胜鸟在张至存家门背后筑巢。张至存告诉看门人说:“那戴胜鸟属于阳鸟,却在门阴作巢,这是凶兆啊。”于是拿过琴来歌唱吟咏,作诗两篇,十天后去世了,享年一百零五岁。这一年,广平太守王肃到任,对属下县吏教诲说:“先前我在京都,听说过张子明这个人,来到这里一问,赶上他已经亡故,实在感到痛惜。这位先生学问深湛,隐居不出,不与时运竞争,靠道行以自娱。当年绛县老人屈身隐居,如在泥途,赵孟提升了他,诸侯因此而和睦。我怜惜张子明老而勤勉,喜好道行,却不接受荣誉宠幸,信到之时,派吏役慰劳他的家眷,题字光显门户,务必给以特殊照顾,以慰藉已逝的人,劝勉将来的人。”胡昭开始时到冀州避乱,也辞谢了袁绍的任命,归回隐居故乡。太祖任司空丞相后,频频以礼征召。胡昭前往应答任命。到达以后,他自己陈述本是一个在野书生,对军对国都没有用处,归心诚恳,请求离去。太祖说:“人各有志,出仕隐居,各异其趣,勉力完成你高雅的喜好吧,按道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胡昭于是移居陆浑山里,亲自耕种,以求道为乐事,以研读经籍自娱。邻里人尊敬并且喜爱他。

  建安二十三年(218),陆浑县长张固被命令调集壮丁,将到汉中服役。百姓厌恶害怕远道服役,都怀着不安的心情。平民孙狼等人趁这个机会起兵杀了县主簿,形成叛乱,县镇因此而残破。张固率领十几个吏役士兵,在胡昭住所周围,招呼聚积留下的百姓,恢复了政权。孙狼等人于是向南归附了关羽。关羽授给他们官印,拨给士兵,回去成了草寇贼兵。到了陆浑以南的长乐亭,他们自动互相发誓约定,说:“胡居士是个贤者,一致不得侵犯他的部落。”整个地方依赖胡昭,都用不着担心害怕了。国内安定后,胡昭迁居到了宜阳县。

  正始年间(240~248),骠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岂页、钟毓、太仆庾嶷、弘农太守何桢等人相继荐举胡昭说:“他心地天真,行为高洁,越老越是坚定。玄远虚心,静穆朴素,有伯夷、四皓的节操。应得到征召任命,以勉励世风世俗。”到了嘉平二年(250),公车特别征召,适逢胡昭去世,享年八十九岁。任儿子胡纂为郎中。当初,胡昭善长隶书,与钟繇、邯郸淳、卫岂页、韦诞齐名,他的书信墨迹,往往成为人们学习的楷模。

  评:袁涣、邴原、张范行为清高,进退遵循原则,与贡禹、龚胜、龚舍不相上下。凉茂、国渊也仅次于他们。张承名声行为都逊于张范,可说是会做弟弟的了。田畴刚正守节,王修忠诚坚贞,足以矫正俗弊;管宁渊深雅致高尚,坚定不拔;张至存、胡昭闭门守静,不热衷于当世事务,所以一并传录于此。

 

 

《魏书·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

 

  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玄受学。学未期,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时谷籴县乏,玄罢谢诸生。琰既受遣,而寇盗充斥,西道不通。于是周旋青、徐、兖、豫之郊,东下寿春,南望江、湖。自去家四年乃归,以琴书自娱。

  大将军袁绍闻而辟之。时士卒横暴,掘发丘陇。琰谏曰:“昔孙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今道路暴骨,民未见德,宜敕郡县俺骼埋胔,示憎怛之爱,追文王之仁。“绍以为骑都尉。后绍治兵黎阳,次于延津,琰复谦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绍不听,遂败于官渡。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琰称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琰对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太祖改容谢之。于时宾客皆伏失色。

  太祖征并州,留琰傅文帝于邺。世子仍出田猎,变易服乘,志在驱逐。琰书谏曰:“盖闻盘于游田,《书》之所戒,鲁隐观鱼,《春秋》讥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经之明义。殷鉴夏后,《诗》称不远,于卯不乐,《礼》以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也。袁族富强,公子宽放,盘游滋侈,义声不闻,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志,熊?

  罴?壮士,堕于吞噬之用,固所以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今邦国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而猥袭虞旅之贱服,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有识所以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老臣获罪于天“。世子报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坏矣,褶亦去焉。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椽属征事。初授东曹时,教曰:“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故授东曹,往践厥职。”魏国初建,拜尚书。时未立太子,临菑侯植有才而爱。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迁中尉。

  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琰尝荐巨鹿杨训,虽才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后太祖为魏王,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曰:“谚言‘生女耳’,‘耳’非佳语。‘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于是?罚?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太祖令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遂赐琰死。

  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渭朗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朗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族犹多轻之,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远至。”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又名之曰:“孙疏亮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后林、礼、毓咸至鼎辅。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其遗孤,恩若己子。其鉴识笃义,类皆如此。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也。少为县吏,以清公称。将避乱荆州。未至,闻刘表政令不明,遂往鲁阳。太祖临兖州,辟为治中从事。玠语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太祖敬纳其言,转幕府功曹。

  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大军还邺,议所并省。玠请谒不行,时人惮之,咸欲省东曹。乃共白曰:“旧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宜省东曹。”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于东,月盛于东,凡人言方,亦复先东,何以省东曹?”遂省西曹。初,太祖平柳城,班所获器物,特以素屏风素冯几赐玠,曰:“君有古人之风,故赐君古人之服。”玠居显位,常布衣蔬食,抚育孤兄子甚笃,赏赐以振施贫族,家无所余。迁右军师。魏国初建,为尚书仆射,复典选举。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玠密谏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后群僚会,玠起更衣。太祖目指曰:“此古所谓国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崔琰既死,玠内不悦。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狱。大理钟繇诘玠曰:“自古圣帝明王,罪及妻子。《书》云:”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则孥戮女。‘司寇之职,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春稿。汉律,罪人妻子没为奴婢,黥面。汉法所行黥墨之刑,存于古典。

  今真奴婢祖先有罪,虽历百世,犹有黥面供官,一以宽良民之命,二以宥并罪之辜。此何以负于神明之意,而当致旱?案典谋,急恒寒若,舒恒燠若,宽则亢阳,所以为旱。

  玠之吐言,以为宽邪,以为急也?急当阴霖,何以反旱?成汤圣世,野无生草,周宣令主,旱魃为虐。亢旱以来,积三十年,归咎黥面,为相值不?卫人伐邢,师兴而雨,罪恶无征,何以应天?玠讥谤之言,流于下民,不悦之声,上闻圣听。玠之吐言,势不独语,时见黥面,凡为几人?黥面奴婢,所识知邪?何缘得见,对之叹言?时以语谁?见答云何?

  以何日月?于何处所?事已发露,不得隐欺,具以状对。“玠曰:”臣闻萧生缢死,困于石显;贾子放外,谗在绛、灌;白起赐剑于杜邮;晁错致诛于东市;伍员绝命于吴都:斯数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后。臣垂龆执简,累勤取官,职在机近,人事所窜。属臣以私,无势不绝,语臣以冤,无细不理。人情淫利,为法所禁,法禁于利,势能害之。

  青蝇横生,为臣作谤,谤臣之人,势不在他。昔王叔、陈生争正王廷,宣子平理,命举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书之。臣不言此,无有时、人。说臣此言,必有征要。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对。若臣以曲闻,即刑之日,方之安驷之赠;赐剑之来,比之重赏之惠。谨以状对。“时桓阶、和洽进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太祖赐棺器钱帛,拜子机郎中。

  徐奕字季才,东莞人也。避难江东,孙策礼命之。奕改姓名,微服还本郡。太祖为司空,辟为掾属,从西征马超。超破,军还。时关中新服,未甚安,留奕为丞相长史,镇抚西京,西京称其威信。转为雍州刺史、复还为东曹属。丁仪等见宠于时,并害之,而奕终不为动。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征孙权,徙为留府长史,谓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过也,然微太严。昔西门豹佩韦以自缓,夫能以柔弱制刚强者,望之于君也。今使君统留事,孤无复还顾之忧也。”魏国既建,为尚书,复典选举,迁尚书令。

  太祖征汉中,魏讽等谋反,中尉杨俊左迁。太祖叹曰:“讽所以敢生乱心,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安得如诸葛丰者,使代俊乎!”桓阶曰:“徐奕其人也。”

  太祖乃以奕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为之侧席而坐;汲黯在朝,淮南为之折谋。《诗》称‘邦之司直’,君之谓与!”在职数月,疾笃乞退,拜谏议大夫,卒。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人也。曾祖父熙,汉安帝时官至车骑将军。夔幼丧父,与母兄居,以孝友称。长八尺三寸,容貌矜严。避乱淮南。后袁术至寿春,辟之,夔不应,然遂为术所留。久之,术与桥蕤惧攻围蕲阳,蕲阳为太祖固守。术以夔彼郡人。欲胁令说蕲阳。夔谓术谋臣李业曰:“昔柳下惠闻伐国之谋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斯言何为至于我哉’!遂遁匿灊山。术知夔终不为己用,乃止。术从兄山阳太守遗母,夔从姑也,是以虽恨夔而不加害。

  建安二年,夔将还乡里,度术必急追,乃问行得免,明年到本郡。顷之,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时有传袁术军乱者,太祖问夔曰:“君以为信不?”夔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志于天下。夫失道之主,亲戚叛之,而况于左右乎!以夔观之,其乱必矣。”太祖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乱,不亦宜乎!”太祖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夔常畜毒药,誓死不辱,是以终不见及。出为城父令。迁长广太守。郡滨山海,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衰谭就加以官位。长广县人管承,徒众三千余家,为寇害。议者欲举兵攻之。夔曰:“承等非生而乐乱也,习于乱,不能自还,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攻之既未易拔,虽胜,必伤吏民。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乃遣郡丞黄珍在,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夔遣吏成弘领校尉,长广县丞等郊迎奉牛酒,诣郡。牟平贼从钱,众亦数千,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东牟人王营,众三千余家,胁昌阳县为乱。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旬月皆平定。

  是时太祖始制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税绵绢。夔以郡初立,近以师旅之后,不可卒绳以法,乃上言曰:“自丧乱已来,民人失所,今虽小安,然服教日浅。所下新科,皆以明罚敕法,齐一大化也。所领六县。疆域初定,加以饥馑,若一切齐以科禁,恐或有不从教者。有不从教者不得不诛,则非观民设教随时之意也。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齐之以法,则无所不至矣。”

  太祖从其言。征还,参丞相军事。海贼郭祖寇暴乐安、济南界,州郡苦之。太祖以夔前在长广有威信,拜乐安太守。到官数月,诸城悉平。

  人为丞相东曹掾。夔言于太祖曰:“自军兴以来,制度草创,用人未详其本,是以各引其类,时忘道德。夔闻以贤制爵,则民慎德;以庸制禄,则民兴功。以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乡间,使长幼顺叙,无相逾越。显忠直之赏,明公实之报,则贤不肖之分,居然别矣。又可修保举故不以实之令,使有司别受其负。在朝之臣,时受教与曹并选者,各任其责。上以观朝臣之节,下以塞争竞之源,以督群下,以率万民,如是则天下幸甚。”太祖称善。魏国既建,拜尚书仆射。文帝为太子,以凉茂为太傅,夔为少傅;特命二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茂卒,以夔代茂。每月朔,太傅入见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礼焉;他日无会仪。夔迁太仆,太子欲与辞,宿戒供,夔无往意;乃与书请之,夔以国有常制,遂不往。其履正如此。然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文帝践阼,封成阳亭侯,邑三百户。疾病,屡乞逊位。诏报曰:“盖礼贤亲旧,帝王之常务也。以亲则君有辅弼之勋焉,以贤则君有醇固之茂焉。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今君疾虽未瘳,神明听之矣。君其即安,以顺朕意。”薨,谥曰靖侯。子曾嗣,咸熙中为司徒。

  刑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积五年,而太祖定冀州。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

  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田畴曰:”刑颙,民之先觉也。“乃见太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

  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称之曰:“德行堂堂刑子昂。”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勿问也。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人为丞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刑颙辈。”遂以为平原侯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庶子刘桢书谏植曰:“家丞刑颙,北王之彦,少秉高节,玄静淡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左右。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后参丞相军事,转东曹掾。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冀其美。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重察之!”

  太子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傅。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隶校尉,徙太常。黄四年薨,子友嗣。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宣后嗣有从上党能泰山者,遂家焉。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后为济北相,协规太祖,身以遇害。语在《董卓传》、《武帝纪》。建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邵新都亭侯。辟勋丞相掾。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徙黄门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书为之请罪。勋不敢擅纵,具列上。勋前在东宫,守正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事,恚望滋甚。会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勋宫。久之,拜侍御史。延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为后。”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陛下仁圣恻隐,有同古烈。臣冀当继踪前代。令万世可则也。如何在谅暗之中,修驰骋之事乎!

  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帝手毁其表而竟行猎,中道顿息,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也?“侍中刘晔对曰:”猎胜于乐。“勋抗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况猎,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休雨,不以时隙哉?昔鲁隐现渔于棠,《春秋》讥之。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因奏:”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昔梁丘据取媚于遄台,晔之谓也。

  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帝怒作色,罢还,即出勋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大议,勋面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履,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书执法。

  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太守孙邕见,出过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大军还洛阳,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