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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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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诸军事,号安北将军。天监五年,象舒彭派遣使者进献四百斤黄耆,四匹马。当地百姓称帽为突何。他们的衣着舆宕昌国相同。

  武兴国,本是仇池郡。杨难当自立为秦王,宋文帝派裴方明进讨杨难当,杨难当逃奔魏。杨难当兄长之子杨文德又收聚兵卒占据茄卢,宋就授给他封爵和官职,魏又进攻杨文德,杨文德逃奔漠中。杨文德的堂弟杨僧嗣自立为王,又据守茄卢。杨僧嗣去世,杨文德之弟杨文度立为王,杨文度命他弟弟杨文洪任白水太守,驻兵武兴,宋代封杨文洪为武都王。武兴国就从遣时候开始建国。杨难当族弟杨广香又进攻杨文度,杀死了杨文度,杨广香自立为阴平王、茄卢镇主。杨广香死,他的儿子杨炅继位。杨炅死,他的儿子杨崇祖继位。杨崇祖死,他的儿子杨孟孙继位。齐永明年问,魏国南梁州刺史仇池公杨灵珍占据泥功山向齐投诚,齐任命杨灵珍为北梁州刺史、仇池公。杨文洪死,齐任命杨文洪的族人杨集始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天监初年,高祖命杨集始为使持节、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灵珍为冠军将军;杨孟孙为假节、督沙州刺史、阴平王。杨集始死,他的儿子杨绍先继承他的爵位和官职。天监二年,高祖命杨灵珍为持节、督陇右诸军事、左将军、北梁州刺史、仇池王。天监十年,杨孟孙死,高祖下诏追赠他为安沙将军、北雍州刺史。杨孟孙之子杨定继承杨孟孙的封爵和官职。杨绍先死,他的儿子杨智慧继位。大同元年,朝廷收复漠中,杨智慧派遣使者呈奉表章,请求让自己率领四千户回到封国,高祖下诏准许了,就命杨智慧为东益州刺史。

  武兴国束边和秦岭相连,西和宕昌国相连,距宕昌国八百里,南边距汉中四百里,北边距岐州三百里,东边距长安九百里。武兴国本有十万户百姓,但因一代一代分出而减少。武兴国中大姓有符氏、姜氏。武兴国言语舆中国相同。他们头戴乌皂突骑帽,身穿长身小袖袍,小口裤,皮靴。土地种植九谷。他们的婚姻也具备六礼。他们懂得文字,会书信往来。武兴国种植桑麻。出产、绢、精布、漆、蜡、椒等。山上出产铜铁。

  芮芮国,是匈奴的分支。魏、晋时代,匈奴分成敷百上千部,每部各有自己的名称,芮芮就是其中的一部。元魏南迁之后,芮芮就占领元魏原来的土地。芮芮国没有城郭,他们追寻水草畜牧,居住在穹庐中。他们编发为辫,以锦缎作衣,穿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靴。芮芮国天气严寒,七月份满河还都是刚刚融化的冰块。宋升明年间,朝廷派王洪轨出使芮芮,调集芮芮军队一同攻打墓。齐建元元年,洪轨才到达芮芮国,芮芮国国王率领三十万骑兵,到燕盘山东南三千余里的地方,魏人紧闭关门不敢与芮芮骑兵交战。后来至其国逐渐衰弱。永明年间,被丁零打败,又成为小国而向南迁移。天监年间,芮芮才打败丁零,收复了他们原有的国土。然后芮芮开始建造城郭,都城称为木末城。天监十四年,芮芮派遣使者进献乌貂裘。普通元年,又派遣使者进献当地特产。这以后每隔敷年就会有一批芮芮的使者来京城。大同七年,芮芮使者又来进献一匹马,一斤金。芮芮国能以巫术祭天而招致风雪,有时前方是白日高悬,而身后却泥泞遍地,积水横流。所以他们战败逃跑,没有人能追上他们。有人在中原施行这种巫术,但衹能招致天空阴云密布却不会下雨,向他们问其中的缘故,他们回答是因为中原气候温暖。

  史臣曰:海南东夷西北戎狄各国,处在大地尽头,极远的世界边缘,各有自己的疆域。至于山中的珍奇,海中的异实,各国不同的人种,怪异的形貌,实在是前代古人都未曾听说,以前的典籍也未曾记载,由此可知,九州八荒之外,各国风土人情,没有人能全部清楚地了解。高祖以德政抚慰他们,因此朝觐的使者、进献的贡品每年都来到京城,送至朝廷,实在是一大盛事啊。

 

 

《列传·卷五十五》

 

  豫章王综 武陵王纪 临贺王正德 河东王誉

  豫章王综,字世谦,高祖第二子也。天监三年,封豫章郡王,邑二千户。五年, 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寻进号北中郎将。十年, 迁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十三年,迁安右将军、领石 头戍军事。十五年,迁西中郎将,兼护军将军,又迁安前将军、丹阳尹。十六年, 复为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普通二年,入为侍中、镇右将军,置佐史。

  初,其母吴淑媛自齐东昏宫得幸于高祖,七月而生综,宫中多疑之者。及淑媛 宠衰怨望,遂陈疑似之说,故综怀之。既长,有才学,善属文。高祖御诸子以礼, 朝见不甚数,综恒怨不见知。每出籓,淑媛恒随之镇。至年十五六,尚裸袒嬉戏于 前,昼夜无别,内外咸有秽议。综在徐州,政刑酷暴。又有勇力,手制奔马。常微 行夜出,无有期度。每高祖有敕疏至,辄忿恚形于颜色,群臣莫敢言者。恒于别室 祠齐氏七庙,又微服至曲阿拜齐明帝陵。然犹无以自信,闻俗说以生者血沥死者骨, 渗,即为父子。综乃私发齐东昏墓,出骨,沥臂血试之。并杀一男,取其骨试之, 皆有验,自此常怀异志。

  四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兗 州刺史,给鼓吹一部。闻齐建安王萧宝寅在魏,遂使人入北与之相知,谓为叔父, 许举镇归之。会大举北伐。六年,魏将元法僧以彭城降,高祖乃令综都督众军,镇 于彭城,与魏将安豊王元延明相持。高祖以连兵既久,虑有衅生,敕综退军。综惧 南归则无因复与宝寅相见,乃与数骑夜奔于延明,魏以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 阳王,邑七千户,钱三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千匹,马五十匹,羊五百口,奴婢 一百人。综乃改名纘,字德文,追为齐东昏服斩衰。于是有司奏削爵土,绝属籍, 改其姓为悖氏。俄有诏复之,封其子直为永新侯,邑千户。大通二年,萧宝寅在魏 据长安反,综自洛阳北遁,将赴之,为津吏所执,魏人杀之,时年四十九。

  初,综既不得志,尝作《听钟鸣》、《悲落叶》辞,以申其志。大略曰:

  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 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昔朋旧爱各东西, 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

  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 徒掩抑。

  其《悲落叶》云:

  悲落叶,连翩下重叠。落且飞,纵横去不归。

  悲落叶,落叶悲。人生譬如此,零落不可持。

  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当时见者莫不悲之。

  武陵王纪,字世询,高祖第八子也。少勤学,有文才,属辞不好轻华,甚有骨 气。天监十三年,封为武陵郡王,邑二千户。历位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轻车将军、丹阳尹。出为会稽太守,寻以其郡为东扬州,仍为刺史,加使持节、东 中郎将。征为侍中,领石头戍军事。出为宣惠将军、江州刺史。征为使持节、宣惠 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寻改授持节、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 军事、安西将军、益州刺史,加鼓吹一部。大同十一年,授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

  初,天监中,震太阳门,成字曰绍宗梁位唯武王,解者以为武王者,武陵 王也,于是朝野属意焉。及太清中,侯景乱,纪不赴援。高祖崩后,纪乃僭号于蜀, 改年曰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竟陵王,圆普南谯王,圆肃 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豊侯捴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 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并固谏,纪以为贰于己,皆杀之。永豊侯捴叹曰:王不 免矣!夫善人国之基也,今反诛之,不亡何待!又谓所亲曰:昔桓玄年号大亨, 识者谓之二月了,而玄之败实在仲春。今年曰天正,在文为一止,其能久 乎?

  太清五年夏四月,纪帅军东下至巴郡,以讨侯景为名,将图荆陕。闻西魏侵蜀, 遣其将南梁州刺史谯淹回军赴援。五月日,西魏将尉迟迥帅众逼涪水,潼州刺史杨 乾运以城降之,迥分军据守,即趋成都。丁丑,纪次于西陵,舳舻翳川,旌甲曜日, 军容甚盛。世祖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于硖口夹岸筑二垒,镇江以断之。时陆纳未平, 蜀军复逼,物情恇扰,世祖忧焉。法和告急,旬日相继。世祖乃拔任约于狱,以为 晋安王司马,撤禁兵以配之;并遣宣猛将军刘棻共约西赴。六月,纪筑连城,攻绝 铁鏁。世祖复于狱拔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配众一旅,上赴法和。世祖与纪书曰:皇帝敬问假黄钺太尉武陵王:自九黎侵轶,三苗寇扰,天长丧乱,獯丑冯陵,虔 刘象魏,黍离王室。朕枕戈东望,泣血西浮,殒爱子于二方,无诸侯之八百,身被 属甲,手贯流矢。俄而风树之酷,万恨始缠,霜露之悲,百忧继集,扣心饮胆,志 不图全。直以宗社缀旒,鲸鲵未剪,尝胆待旦,龚行天罚,独运四聪,坐挥八柄。 虽复结坛待将,褰帷纳士,拒赤壁之兵,无谋于鲁肃;烧乌巢之米,不访于荀攸; 才智将殚,金贝殆竭,傍无寸助,险阻备尝。遂得斩长狄于驹门,挫蚩尤于枫木。 怨耻既雪,天下无尘,经营四方,专资一力,方与岳牧,同兹清静。隆暑炎赫,弟 比何如?文武具僚,当有劳弊。今遣散骑常侍、光州刺史郑安忠,指宣往怀。 令喻意于纪,许其还蜀,专制岷方。纪不从命,报书如家人礼。庚申,纪将侯睿率 众缘山将规进取,任约、谢答仁与战,破之。既而陆纳平,诸军并西赴,世祖又与 纪书曰:甚苦大智!季月烦暑,流金烁石,聚蚊成雷,封狐千里,以兹玉体,辛 苦行阵。乃眷西顾,我劳如何?自獯丑凭陵,羯胡叛换,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 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傥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 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代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上林静拱, 闻四鸟之哀鸣;宣室披图,嗟万始之长逝。心乎爱矣,书不尽言。大智,纪之别 字也。纪遣所署度支尚书乐奉业至于江陵,论和缉之计,依前旨还蜀。世祖知纪必 破,遂拒而不许。丙戌,巴兴民苻升、徐子初等斩纪硖口城主公孙晃,降于众军。 王琳、宋簉、任约、谢答仁等因进攻侯睿,陷其三垒,于是两岸十余城遂俱降。将 军樊猛获纪及其第三子圆满,俱杀之于硖口,时年四十六。有司奏请绝其属籍,世 祖许之,赐姓饕餮氏。

  初,纪将僭号,妖怪非一。其最异者,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其茎四十有六, 靃靡可爱,状似荷花。识者曰:王敦杖花,非佳事也。纪年号天正,与萧栋暗 合,佥曰二人也,一止也。栋、纪僭号,各一年而灭。

  临贺王正德,字公和,临川靖惠王第三子也。少粗险,不拘礼节。初,高祖未 有男,养之为子。及高祖践极,便希储贰,后立昭明太子,封正德为西豊侯,邑五 百户。自此怨望,恒怀不轨,睥睨宫扆,觊幸灾变。普通六年,以黄门侍郎为轻车 将军,置佐史。顷之,遂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七年,又自魏逃归,高祖不之 过也。复其封爵,仍除征虏将军。

  中大通四年,为信武将军、吴郡太守。征为侍中、抚军将军,置佐史,封临贺 郡王,邑二千户,又加左卫将军。而凶暴日甚,招聚亡命。侯景知其有奸心,乃密 令诱说,厚相要结。遗正德书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宪章错谬,政令颠倒, 以景观之,计日必败。况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辱,天下义士,窃所痛心,在景愚 忠,能无忿慨?今四海业业,归心大王,大王岂得顾此私情,弃兹亿兆!景虽不武, 实思自奋。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览书大喜曰:侯景意暗与我同,此 天赞也。遂许之。及景至江,正德潜运空舫,诈称迎荻,以济景焉。朝廷未知其 谋,犹遣正德守硃雀航。景至,正德乃引军与景俱进,景推正德为天子,改年为正 平元年,景为丞相。台城没,复太清之号,降正德为大司马。正德有怨言,景闻之, 虑其为变,矫诏杀之。

  河东王誉,字重孙,昭明太子第二子也。普通二年,封枝江县公。中大通三年, 改封河东郡王,邑二千户。除宁远将军、石头戍军事。出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还除侍中、轻车将军,置佐史。出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未几,侯景寇京邑,誉率军入援,至青草湖,台城没,有诏班师,誉还湘镇。 时世祖军于武城,新除雍州刺史张纘密报世祖曰:河东起兵,岳阳聚米,共为不 逞,将袭江陵。世祖甚惧,因步道间还,遣谘议周弘直至誉所,督其粮众。誉曰:各自军府,何忽隶人?前后使三反,誉并不从。世祖大怒,乃遣世子方等征之, 反为誉所败死。又令信州刺史鲍泉讨誉,并与书陈示祸福,许其迁善。誉不答,修 浚城池,为拒守之计。谓鲍泉曰:败军之将,势岂语勇?欲前即前,无所多说。泉军于石椁寺,誉帅众逆击之,不利而还。泉进军于橘洲,誉又尽锐攻之,不克。 会已暮,士卒疲弊,泉因出击,大败之,斩首三千级,溺死者万余人。誉于是焚长 沙郭邑,驱居民于城内,鲍泉度军围之。誉幼而骁勇,兼有胆气,能抚循士卒,甚 得众心。及被围既久,虽外内断绝,而备守犹固。后世祖又遣领军将军王僧辩代鲍 泉攻誉,僧辩筑土山以临城内,日夕苦攻,矢石如雨,城中将士死伤者太半。誉窘 急,乃潜装海船,将溃围而出。会其麾下将慕容华引僧辩入城,誉顾左右皆散,遂 被执,谓守者曰:勿杀我!得一见七官,申此谗贼,死亦无恨。主者曰: 命不许。遂斩之,传首荆镇,世祖反其首以葬焉。初,誉之将败也,私引镜照面, 不见其头;又见长人盖屋,两手据地瞰其斋;又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而出,不知所 在。誉甚恶之,俄而城陷。

  史臣曰:萧综、萧正德并悖逆猖狂,自致夷灭,宜矣。太清之寇,萧纪据庸、 蜀之资,遂不勤王赴难,申臣子之节;及贼景诛剪,方始起兵,师出无名,成其衅 祸。呜呼!身当管、蔡之罚,盖自贻哉。

 

  1. 译文

 

  豫章王萧综字世谦,是高祖的第二个儿子。天监三年,他被封为豫章郡王,食邑二千户。天监五年,他出京城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不久晋升官号为北中郎将。天监十年,迁任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天监十三年,迁任安右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天监十五年,迁任西中郎将,兼护军将军,又迁任安前将军、丹阳尹。天监十六年,又任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普通二年,入朝为侍中、镇右将军,手下开始设置佐史。

  起初,他的母亲吴淑媛本是齐束昏侯的宫妃,高祖宠幸,七个月后生下萧综,所以宫中许多人怀疑他不是高祖的亲生子,待到吴淑媛宠爱衰退心怀不满时,宫中人便向萧综叙述了怀疑的议论,所以萧综心中牢记着逭事。长大后,有才华学问,擅长写文章。高祖用礼仪管教子女,他的儿子朝见他的次数不多,萧综因此常常埋怨高祖不了解他。萧综每次到藩镇去,吴淑媛总要随他前往。萧镕十五六岁时,还赤身露体在吴淑媛面前玩乐,白天黑夜没有区别,宫内外都对这种丑事有议论。萧综在徐州,政令刑罚非常残暴。萧综有气力,空手能制服奔跑的马。他经常在夜裹穿着便服隐瞒身份外出,没有节制。每当有高祖的韶命来到时,总是表现出忿恨的表情,群臣没有谁敢对他劝谏。萧综在专门的房子襄建立了齐氏的七庙,常去祭祀;他还身穿便装到曲阿齐明帝陵去跪拜。然而他还无法使自己确信是齐东昏侯的儿子,听到俗话说用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遗骨上,血渗进去了,就说明是父子关系。萧综就暗地掘开齐束昏侯的坟墓,把骨头取出来,将自己手臂的血滴在骨头上试验;同时又杀了他自己的一个儿子,取他的骨头也作滴血试验,结果都可验证。从此,萧综就经常怀着叛变之心。

  普通四年,萧综出京城任使持节、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高祖赐给他鼓吹一部。萧综听说齐建安王萧实寅在魏,便派人到魏去舆萧宝寅结识,称萧实寅为叔父,答应将率领自己的辖地归顺魏。正值高祖大举北伐,普通六年,魏将元法僧以彭城向高祖投降,高祖就命令萧综总领众军,在彭城镇守,与魏将安丰王元延明相对抗。后来高祖认为连续战争时间已久,担心发生祸乱,便命令萧综撤军。萧综害怕南归后再也没有机会舆萧实寅相见,就与敷骑在夜裹逃奔到元延明那裹,向魏投降,魏命他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阳王,食邑七千户,赐钱三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千匹,马五十匹,羊五百只,奴婢一百人。萧综就改名为萧缵,字德文,追悼齐废帝束昏侯,还为他按对待父亲的礼仪穿斩衰服守丧。于是有司便奏请高祖革除他的官爵和削除封地,开除他的名籍,将他的姓改为悖氏。不久,又有韶命恢复他的名籍,并封他的儿子萧直为永新侯,食邑千户。大通二年,萧宝寅在魏据长安反魏,萧综从洛阳向北逃走,将逃赴长安,被津吏捉住,魏人把他杀了,死时四十九岁。

  当初,萧综不得志时,曾作《听钟鸣》、《悲落叶辞》,用来表达他的思想感情。概要说: 听钟声响,就知道身在皇城。世事变化很难有定敷,经历遇战乱,种种忧愁都因此而生。钟声传去深邃遥远,钟声传来急促回旋。谁人可怜那传奏时刻的人,他一年到头辛苦在建章台。

  听钟声响,听钟声不是一处。空有美德和雄才,却被抛弃不用,谁能让我展示才能。从前的朋友和喜爱的人如今各自东西,像落叶一样不能再聚在一起。我像漂泊的孤雁,何处容我栖身,我像依依分雕的白鹤,在半夜裹哀啼。

  听钟声响,听这钟声多么无穷无尽。二十余年,我滞留在京城。照镜子,衹见我满面疲困愁容,悲痛的心绪像云海那样低沉。他的《悲落叶》说:

  悲叹落叶,树叶连续不断落下,层层相叠。树叶落下且飞扬,有纵有横飞去不复回。

  悲叹落叶,落叶何悲,人生就像落叶,零落凋谢不可持久。

  悲叹落叶,落叶何时能返回?往日都生在同一根本上,如今却不再一起相互关联。当时读了他的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悲切。

  武陵王蓝纪字世询,是高祖的第八个儿子。他从小勤奋好学,很有文才,写文章不喜欢轻浮华靡,注重深刻感人。天监十三年,他被封为武陆锂王,食邑二千户。历任宁远将军、琅邪彭垣二郡太守、轻车将军、丹阳尹。后出京任会稽太守,不久因会稽郡改为东扬州,他接任东扬州刺史,加使持节、东中郎将。后朝廷征召他为侍中,领互亟廛军事。后出京任宣惠将军、江州刺史。朝廷又召他为使持节、宣惠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不久又改授他为持节、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益塑刺史,加赐他鼓吹一部。大同十一年,朝廷授他为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以前,天监年间,雷击太阳门,雷击痕迹形成字绍宗梁位唯武王,解释的人认为武王就是指武陵王,于是朝廷内外人心都归向他。到太遣年间,候景叛乱,竟然不出兵增援京师。高祖驾崩后,在蜀僭越称帝。他改年号为天正。立子的儿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南谯王,圆肃为宜都王。任命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萧揭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为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一同再三直言规劝,萧纪认为他们对自己怀有二心,将他们杀了。永丰侯萧摄叹息说:武陵王不能避免败亡了!善人是国家的根基,现在武陵王反而杀害他们,不亡还等待什么!”他又对亲近的人说:以前,桓玄年号大亨,有见识的人说它是二月了,桓玄的败亡确实在二月。今年武陵王称年号为天正,正字就是一止,,他能长久吗?”

  太清五年夏四月,萧纪统率军队顺江束下到巴郡,以讨伐侯景为名,将谋取荆陕。萧纪听说西魏进犯蜀,便派他的将领南梁州刺史谯淹率军回蜀增援。五月甲戌日,西魏将军尉迟迥率军逼近涪水,潼州刺史杨干运率城向尉迟迥投降,尉迟迥分兵据守潼州,自己即刻率军奔赴成都。丁丑日,萧纪军队驻扎在西陵,船只掩盖了整个江面,旌旗盔甲辉映闪耀,军队士气十分旺盛。世祖命令护军将军陆法和在硖口两岸建筑两座防御堡垒,封锁大江,用来阻遏萧纪军队。遣时,陆纳叛乱尚未平定,蜀军又来进逼,人心恐惧慌张,世祖对此很忧虑。陆法和在十天之内连续几次告急。世祖便提拔在狱中的任约任晋安王司马,撤下亲兵配给他率领,并派宣猛将军刘棻和任约一同向西去增援陆法和。六月,萧纪构筑连城,攻破横贯大江的铁链。世祖又提拔在狱中的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配给他一旅军队,派他溯江而上去增援陆法和。世祖给萧纪韶书说:皇帝敬间假黄钹太尉武陵王:自从九黎侵犯袭击,三苗劫掠骚扰,天下长年遭受死丧祸乱,獯鬻侵凌,祸及宫阙,宗庙尽为禾黍,周王室由此覆亡。我心存军国,不能安寝,枕戈而卧,东望京城,悲痛泣血,西进讨贼,我的长子战死在湖州,我的小儿子为人质死于西魏,我没有周武王那样有八百诸侯的军事力量,但我能身披盔甲冲锋陷阵,像晋解张那样乱箭射穿了他的手仍能英勇战斗。不久,即遭到父母双亡不能奉养的惨痛,万种仇恨萦怀,思念双亲的哀思,百种忧愁聚集,我捶胸饮胆,悲愤至极,发誓要歼灭叛贼,决不顾自己生命的安全。但是因为宗庙和社稷被逆贼挟持,凶恶的敌人没有消灭,我祇有刻苦自励,枕戈待旦,恭敬地奉行天子之命诛罚叛贼,我衹是运用四方聪明之士,安然指挥统御他们。虽然如此,又复建坛拜将,揭起帷幕招纳士人,抗拒赤壁的曹军,没有求鲁肃谋划,烧毁乌星的粮草,不曾向苟攸请教,我的才智将要竭尽,钱财几乎用完,别无丝毫援助,我经历了无数的艰险困阻,才能在驹门将长狄斩首,在枫林打败蚩尤。怨仇已报,耻辱已除,天下太平,四方的营造规划,大家同心协力,我正与四岳十二州牧,同享这种清静无为的太平生活。盛暑时节,烈日如火,弟近来如何?文武僚属,当劳苦疲敝。现派散骑常侍、光州刺史郑安忠,前去宣谕我的心意。并命郑安忠向萧纪晓谕自己的心意,答应让他回到蜀地去,专一控制岷方。萧纪不服从世担的诏命,祇是按家人礼仪给世祖覆信。庚申日,芦起的将领±翅率军沿山将规划进攻,鱼面、谢答仁与他交战,把{谜打败。接着,陆曲被平定,朝廷各路军队一齐向西进军,世担又给萧起信说:主丰,你太辛苦了!夏季六月,天气酷热,金石销熔,蚊虫聚集,声如雷鸣,封狐出没往来千里害人,以你逭样高贵的身体辛苦行军列阵,我对你十分顾念关怀,你将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辛劳。自从獯鬻进犯侵凌,羯胡蛮横跋扈,我的年龄比你大些,适值有平定叛贼的功劳,因此受到众人拥戴而即位,天下平定之后,当将帝位让给天命所归之人。倘若派遣使者前来,确实迟缓了。如果说这样不好,我便就此放下笔。兄弟之间的友爱,是形体分别,气息相连的。兄弟身份不同,不再说有互相代替的时日;兄弟友爱推让的欢乐已很久没有享受。上林四周寂静,祇听见四鸟分飞的哀鸣;在宣室披阗地图,嗟叹兄弟的情谊远逝。我心裹充满了对你的友爱,书信写不尽我的情意。大智是萧纪的别字。蓝起派了他所任命的度支尚书乐奉业到江陆,讨论和睦协力的计划,要求依照上次书信的旨意回到蜀地去。世担知道蕉起必定会被打败,便拒绝不答应他。丙戌Et,巴束百姓苻升、徐子初等杀了萧纪的硖口城主公孙晃,向朝廷军投降。王琳、宋篷、任约、谢答仁等乘机进攻侯数,攻陷了他的三座堡垒,于是两岸十余城就都投降了。将军樊猛俘获了萧纪和他的第三子圆满,把他们都在硖口杀死,萧纪死时四十六岁。有司奏请革除他的属籍,世祖同意这样做,赐给他姓饕餮。

  当初,萧纪将要僭越称帝时,发生妖异苛陆的事情不止一起,其中最奇怪的是,寝宫柏殿环绕殿柱的斗拱长出花,它的茎有四十六根,细弱可爱,形状好像荷花。有见识的人说:造就像王敦的仪仗上长出花来,不是好事。萧纪年号天正,与萧栋的年号相同,人们都说天正的天字二人也,正字一止也。萧栋、萧纪僭越称帝,各衹有一年便被消灭。

  临贺王萧正德字公和,是临川靖惠王的第三子。少年时,粗暴邪恶,不讲究礼节。当初,高祖没有儿子时,便收养他作为儿子,等到高祖登上帝位,萧正德便希望立自己为太子,后来高祖立了昭明太子,封萧正德为西丰侯,食邑五百户。萧正德从此便心怀不满,经常怀着圃谋不轨的念头,觊觎皇帝的宝座,希望侥幸发生灾祸事变。普通六年,他由黄门侍郎任轻车将军,设置佐史。不久,他逃奔到魏,有司奏请高祖削除所封的官。普通七年,萧正德又从魏逃了回来,高祖没有责备他,恢复给他的封爵,接着任命他为征虏将军。

  中大通四年,萧正德为信武将军、吴郡太守。后朝廷征召他为侍中、抚军将军,设佐史,并封他为临贺郡王,食邑二千户,又加左卫将军。可是他日益凶暴,招集亡命之徒。侯景知道他有奸谋,便秘密派人去诱惑游说他,和他密切交往相互勾结。侯景送信给萧正德说:现在天子年纪大了,奸臣乱国,典章制度错乱,政令是非颠倒,依我看来,高祖定要败亡。况且您本来应当立为太子的,中途遭到废弃,天下义士,私下都非常痛心,我侯景虽然愚忠,但对此也不能不忿恨感慨。现在天下动乱不安,人心都归向您,您怎么能衹顾念父子的一己私情,丢弃这亿万人民。我虽然没有能力,但我确实想奋发而起。希望您顺从天下人民的愿望,明察我的一片诚心萧正德看了侯景的信,非常高兴,说:侯景的意思与我不谋而合,这是上天赞助我。便答应了侯景的要求。等到侯景到达江边,萧正德秘密运来空船,假说去装载荻苇,实际用来运载侯景渡江。朝廷不知道萧正德的阴谋,还派他去守朱雀航。侯景到达朱雀航,萧正德就率领军队与侯景一同进攻京城。侯景拥立萧正德为天子,改年号为正平元年,侯景为宰相。攻陷台城后,侯景恢复太清的年号,把萧正德降为大司马。萧正德有怨言,侯景知道后,担心他叛乱,便假传圣旨把他杀了。

  河东王萧誉字重孙,是昭明太子的第二个儿子。普通二年,他被封为枝江县公。中大通三年,高祖改封他为河东郡王,食邑二千户。并任命他为宁远将军、石头戍军事。后来调他出京城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后又调回京城任侍中、轻车将军,设置佐史。后又调出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不久,侯景侵犯京城,萧誉率领军队前来增援,军队抵达青草湖时,台城已陷没,有诏命收兵回转,萝誉率军回到湘州镇守。当时世祖率军驻扎在,新任命的雍州刺史张纘密报世祖说:蔻誉在河东招兵起事,在岳阳聚集粮草,这都是想干不法的事情,他们打算袭击江陵。世担听了十分恐惧,就从小路步行回江陵,派谘议周弘直到萧誉那襄,监督萧誉粮草和军队。萧誉说:我们都是太守身份,为什么忽然要隶属别人?”世祖前后三次派人前去,萧誉都拒不服从世祖。世担大怒,就派世子芦查壁去征讨他,友等反而被芦誉打败战死。世祖又命令信州刺史鲍泉去讨伐萧誉,并给陈示书信,陈述指明祸福,许他改过从善。萧誉不回覆,加固城墙,加深护城河,作拒守的打算;萧誉对鲍泉说:败军的将领,还有什么资格谈勇。你想打就向前打,无须多说。鲍泉军队驻在石椁寺,萧誉率领众军迎击他,萧誉没有攻下鲍泉军营而退回。鲍泉又进军驻扎在橘洲,萧誉又出动了全部精锐部队攻打他,没有打胜。遣时,正值日落天黑,士兵都疲劳无力,鲍泉乘机出击,把萧誉打得大败,斩首三千级,淹死在水裹的有万余人。萧誉因此就焚毁长沙外城,把居民驱赶到城内,鲍泉调集军队包围了长沙城。萧誉幼年时就勇猛威武,并很有胆量,能够安抚士兵,很受士兵的拥护。及至被围困时间很久,虽然内外断绝,但守备尚很坚固。后来世祖又派领军将军王坦峦代替鲍塞攻打芦登,王仅避构筑土山而靠近城内,日夜苦攻,箭和石头像雨一样,城中的将士死伤过半。萧誉非常窘迫着急,就暗地装备大船,准备突围而出。正值萧誉的部下将领慕容华引导王世道入城,芦登环顾见左右亲近的人都溃散了,便被捉住。萧誉对看守他的人说:不要杀我,我要和世祖见上一面,我要斥责这个谗害别人的贼子,死也无恨。主管看守他的人说:奉命不准许。于是就斩了他,将他的头传送到荆镇,世祖将他的头送回去埋葬了他。起初,萧誉将失败时,暗地裹拿镜子照面孔,不见他的头;又看见一个高大的人趴在屋上,两只手撑在地上俯看他的肚脐;又看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裹出去,不知到哪裹去了。萧誉很厌恶这种现象,不久,城就被攻陷。

  史臣曰:萧综、萧正德都叛逆想随心所欲,自己招致灭亡,也是应当的。太清年间,侯景叛乱,侵犯京师,萧纪据有庸、蜀丰富的资财,却不率军去救援朝廷的危难,表明臣子的气节;等到逆贼侯景被诛灭,他开始起兵,师出无名,构成灾祸。呜呼!他像西周乱国之臣管叔与蔡叔那样遭受诛减,祸害是他自己带来的。

 

 

《列传·卷五十六》

 

  侯景

  侯景,字万景,朔方人,或云雁门人。少而不羁,见惮乡里。及长,骁勇有膂 力,善骑射。以选为北镇戍兵,稍立功效。魏孝昌元年,有怀朔镇兵鲜于修礼,于 定州作乱,攻没郡县;又有柔玄镇兵吐斤洛周,率其党与,复寇幽、冀,与修礼相 合,众十余万。后修礼见杀,部下溃散,怀朔镇将葛荣因收集之,攻杀吐斤洛周, 尽有其众,谓之葛贼。四年,魏明帝殂,其后胡氏临朝,天柱将军尔硃荣自晋 阳入杀胡氏,并诛其亲属。景始以私众见荣,荣甚奇景,即委以军事。会葛贼南逼, 荣自讨,命景先驱,至河内,击,大破之,生擒葛荣,以功擢为定州刺史、大行台, 封濮阳郡公。景自是威名遂著。

  顷之,齐神武帝为魏相,又入洛诛尔硃氏,景复以众降之,仍为神武所用。景 性残忍酷虐,驭军严整;然破掠所得财宝,皆班赐将士,故咸为之用,所向多捷。 总揽兵权,与神武相亚。魏以为司徒、南道行台,拥众十万,专制河南。及神武疾 笃,谓子澄曰:侯景狡猾多计,反覆难知,我死后,必不为汝用。乃为书召景。 景知之,虑及于祸,太清元年,乃遣其行台郎中丁和来上表请降曰:

  臣闻股肱体合,则四海和平;上下猜贰,则封疆幅裂。故周、邵同德,越常之 贡来臻;飞、恶离心,诸侯所以背叛。此盖成败之所由,古今如画一者也。

  臣昔与魏丞相高王并肩戮力,共平灾衅,扶危戴主,匡弼社稷。中兴以后,无 役不从;天平及此,有事先出。攻城每陷,野战必殄;筋力消于鞍甲,忠贞竭于寸 心。乘藉机运,位阶鼎辅;宜应誓死罄节,仰报时恩,陨首流肠,溘焉罔贰。何言 翰墨,一旦论此?臣所恨义非死所,壮士弗为。臣不爱命,但恐死之无益耳。而丞 相既遭疾患,政出子澄。澄天性险忌,触类猜嫉,谄谀迭进,共相构毁。而部分未 周,累信赐召;不顾社稷之安危,惟恐私门之不植。甘言厚币,规灭忠梗。其父若 殒,将何赐容。惧谗畏戮,拒而不返,遂观兵汝、颍,拥璟周、韩。乃与豫州刺史 高成、广州刺史郎椿、襄州刺史李密、兗州刺史邢子才、南兗州刺史石长宣、齐州 刺史许季良、东豫州刺史丘元征、洛州刺史硃浑愿、扬州刺史乐恂、北荆州刺史梅 季昌、北扬州刺史元神和等,皆河南牧伯,大州帅长,各阴结私图,克相影会,秣 马潜戈,待时即发。函谷以东,瑕丘以西,咸愿归诚圣朝,息肩有道,戮力同心, 死无二志。惟有青、徐数州,仅须折简,一驿走来,不劳经略。

  且臣与高氏衅隙已成,临患赐征,前已不赴,纵其平复,终无合理。黄河以南, 臣之所职,易同反掌,附化不难。群臣颙仰,听臣而唱。若齐、宋一平,徐事燕、 赵。伏惟陛下天网宏开,方同书轨,闻兹寸款,惟应霈然。

  丁和既至,高祖召群臣廷议。尚书仆射谢举及百辟等议,皆云纳侯景非宜,高 祖不从是议而纳景。及齐神武卒,其子澄嗣,是为文襄帝。高祖乃下诏封景河南王、 大将军、使持节、董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大行台,承制辄行,如邓禹故事,给鼓吹 一部。齐文襄遣大将军慕容绍宗围景于长社,景请西魏为援,西魏遣其五城王元庆 等率兵救之,绍宗乃退。景复请兵于司州刺史羊鸦仁,鸦仁遣长史邓鸿率兵至汝水, 元庆军又夜遁。于是据悬瓠、项城,求遣刺史以镇之。诏以羊鸦仁为豫、司二州刺 史,移镇悬瓠;西阳太守羊思建为殷州刺史,镇项城。

  魏既新丧元帅,景又举河南内附,齐文襄虑景与西、南合从,方为己患,乃以 书喻景曰:

  盖闻位为大宝,守之未易;仁诚重任,终之实难。或杀身成名,或去食存信; 比性命于鸿毛,等节义于熊掌。夫然者,举不失德,动无过事;进不见恶,退无谤 言。

  先王与司徒契阔夷险,孤子相于,偏所眷属,缱绻衿期,绸缪寤语,义贯终始, 情存岁寒。司徒自少及长,从微至著,共相成生,非无恩德。既爵冠通侯,位标上 等,门容驷马,室飨万钟,财利润于乡党,荣华被于亲戚。意气相倾,人伦所重, 感于知己,义在忘躯。眷为国士者,乃立漆身之节;馈以壶飧者,便致扶轮之效。 若然尚不能已,况其重于此乎!

  幸以故旧之义,欲持子孙相托,方为秦晋之匹,共成刘范之亲。假使日往月来, 时移世易,门无强廕,家有幼孤,犹加璧不遗,分宅相济,无忘先德,以恤后人。 况闻负杖行歌,便已狼顾犬噬,于名无所成,于义无所取,不蹈忠臣之迹,自陷叛 人之地。力不足以自强,势不足以自保;率乌合之众,为累卵之危。西求救于黑泰, 南请援于萧氏,以狐疑之心,为首鼠之事。入秦则秦人不容,归吴则吴人不信。当 今相视,未见其可,不知终久,持此安归。相推本心,必不应尔。当是不逞之人, 曲为口端之说,遂怀市虎之疑,乃致投杼之惑耳。

  比来举止,事已可见,人相疑误,想自觉知,合门大小,并付司寇。近者,聊 命偏师,前驱致讨,南兗、扬州,应时克复。即欲乘机,长驱悬瓠;属以炎暑,欲 为后图。方凭国灵,龚行天罚,器械精新,士马强盛。内外感德,上下齐心,三令 五申,可蹈汤火。若使旗鼓相望,埃尘相接,势如沃雪,事等注萤。夫明者去危就 安,智者转祸为福。宁使我负人,不使人负我。当开从善之门,决改先迷之路。今 刷心荡意,除嫌去恶,想犹致疑,未便见信。若能卷甲来朝,垂丱还阙者,当授豫 州刺史。即使终君之世,所部文武更不追摄。进得保其禄位,退则不丧功名。君门 眷属,可以无恙;宠妻爱子,亦送相还。仍为通家,卒成亲好。所不食言,有如皎 日。君既不能东封函谷,南向称孤,受制于人,威名顿尽。空使兄弟子侄,足首异 门,垂发戴白,同之涂炭,闻者酸鼻,见者寒心,矧伊骨肉,能无愧也?

  孤子今日不应方遣此书,但见蔡遵道云:司徒本无归西之心,深有悔祸之意, 闻西兵将至,遣遵道向崤中参其多少;少则与其同力,多则更为其备。又云:房长 史在彼之日,司徒尝欲遣书启,将改过自新。已差李龙仁,垂欲发遣,闻房已远, 遂复停发。未知遵道此言为虚为实,但既有所闻,不容不相尽告。吉凶之理,想自 图之。

  景报书曰:

  盖闻立身扬名者,义也;在躬所宝者,生也。苟事当其义,则节士不爱其躯; 刑罚斯舛,则君子实重其命。昔微子发狂而去殷,陈平怀智而背楚者,良有以也。 仆乡曲布衣,本乖艺用。初逢天柱,赐忝帷幄之谋;晚遇永熙,委以干戈之任。出 身为国,绵历二纪,犯危履难,岂避风霜。遂得躬被衮衣,口飧玉食,富贵当年, 光荣身世。何为一旦举旌璟,援桴鼓,而北面相抗者,何哉?实以畏惧危亡,恐招 祸害,捐躯非义,身名两灭故耳。何者?往年之暮,尊王遘疾,神不祐善,祈祷莫 瘳。遂使嬖幸擅威权,阍寺肆诡惑,上下相猜,心腹离贰。仆妻子在宅,无事见围; 段康之谋,莫知所以;卢潜入军,未审何故。翼翼小心,常怀战忄栗,有靦面目, 宁不自疑。及回师长社,希自陈状,简书未达,斧钺已临。既旌旗相对,咫尺不远, 飞书每奏,兼申鄙情;而群卒恃雄,眇然不顾,运戟推锋,专欲屠灭。筑围堰水, 三板仅存,举目相看,命悬晷刻,不忍死亡,出战城下。禽兽恶死,人伦好生,送 地拘秦,非乐为也。但尊王平昔见与,比肩共奖帝室,虽形势参差,寒暑小异,丞 相司徒,雁行而已。福禄官荣,自是天爵,劳而后受,理不相干,欲求吞炭,何其 谬也!然窃人之财,犹谓为盗,禄去公室,相为不取。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祈 恩私第,何足关言。

  赐示不能东封函谷,受制于人,当似教仆贤祭仲而褒季氏。无主之国,在 礼未闻,动而不法,何以取训?窃以分财养幼,事归令终,舍宅存孤,谁云隙末? 复言仆众不足以自强,危如累卵。然纣有亿兆夷人,卒降十乱;桀之百克,终 自无后。颍川之战,即是殷监。轻重由人,非鼎在德。苟能忠信,虽弱必强。殷忧 启圣,处危何苦。况今梁道邕熙,招携以礼,被我兽文,縻之好爵。方欲苑五岳而 池四海,扫夷秽以拯黎元,东羁瓯越,西通汧、陇。吴、楚剽劲,带甲千群;吴兵 冀马,控弦十万。兼仆所部义勇如林,奋义取威,不期而发,大风一振,枯干必摧, 凝霜暂落,秋蒂自殒。此而为弱,谁足称强!

  又见诬两端,受疑二国。斟酌物情,一何至此!昔陈平背楚,归汉则王;百里 出虞,入秦斯霸。盖昏明由主,用舍在时,奉礼而行,神其庇也。

  书称士马精新,克日齐举,夸张形胜,指期荡灭。窃以寒飂白露,节候乃同; 秋风扬尘,马首何异。徒知北方之力争,未识西、南之合从,苟欲徇意于前途,不 觉坑阱在其侧。若云去危令归正朔,转祸以脱网罗,彼既嗤仆之愚迷,此亦笑君之 晦昧。今已引二邦,扬旌北讨,熊豹齐奋,克复中原,荆、襄、广、颍已属关右, 项城、悬瓠亦奉南朝,幸自取之,何劳恩赐。然权变不一,理有万途。为君计者, 莫若割地两和,二分鼎峙,燕、卫、晋、赵足相奉禄,齐、曹、宋、鲁悉归大梁, 使仆得输力南朝,北敦姻好,束帛交行,戎车不动。仆立当世之功,君卒祖祢之业, 各保疆界,躬享岁时,百姓乂宁,四民安堵。孰若驱农夫于陇亩,抗勍敌于三方, 避干戈于首尾,当锋镝于心腹。纵太公为将,不能获存,归之高明,何以克济。

  复寻来书云,仆妻子悉拘司寇。以之见要,庶其可及。当是见疑褊心,未识大 趣。何者?昔王陵附汉,母在不归;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 脱谓诛之有益,欲止不能;杀之无损,徒复坑戮。家累在君,何关仆也?而遵道所 传,颇亦非谬,但在缧绁,恐不备尽,故重陈辞,更论款曲。所望良图,时惠报旨。 然昔与盟主,事等琴瑟,谗人间之,翻为仇敌。抚弦搦矢,不觉伤怀,裂帛还书, 知何能述。

  十二月,景率军围谯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又遣其行台左丞王伟、左民郎 中王则诣阙献策,求诸元子弟立为魏主,辅以北伐,许之。诏遣太子舍人元贞为咸 阳王,须渡江,许即伪位,乘舆副御以资给之。

  齐文襄又遣慕容绍宗追景,景退入涡阳,马尚有数千匹,甲卒数万人,车万余 辆,相持于涡北。景军食尽,士卒并北人,不乐南渡,其将暴显等各率所部降于绍 宗。景军溃散,乃与腹心数骑自峡石济淮,稍收散卒,得马步八百人,奔寿春,监 州韦黯纳之。景启求贬削,优诏不许,仍以为豫州牧,本官如故。

  景既据寿春,遂怀反叛,属城居民,悉召募为军士,辄停责市估及田租,百姓 子女悉以配将卒。又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