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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院

《梁书》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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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更被人指责为杂乱谬误,何况我这文章更不值一提。有一天姑且呈献短文给你,想不到你却给予超乎寻常的赞赏,承蒙你优厚的关照,回信连篇累牍地夸奖,我捧着你的回信,一次又一次地诵读,衹怕你称赞太过分,超出了标准。从前曹子建不想随意称赞陈琳,就是担心被后代人嗤笑。现在你给我过多的赞美,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

  我隐居在草莱之中,见闻很少,凭藉歌谣听到一些,从轿夫牧人那裹学到一些。仰承公卿的谆谆教诲,最终养成简易通达的习性,娱肠的美味、悦耳的音乐都渐渐槟弃,安适的居室、盛美的景象也全都涤除。绫罗美服、丝竹乐器,全都丢弃不用;一丈见方的小屋、一张小小的圆桌,三杯薄酒的嗜好依然保留。所以我认为人间形势变化,我处在域外却情怀淡泊;每日诵读诗书,教授学生,显扬我益柔损刚、舆世无争的胸怀。我追慕留侯张良的辟谷长生之道,向往陆韩鲤那样辞去荣显职位。我眷念束都,寄情南鱼,捧读你的来信,感到确实符合我的情况。虽然感到十分荣幸,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帝业安宁,战事平息,顺道应时的圣主接受天命,百姓恭顺敬奉圣明的君主。众多之人归服,像展氏那样的仁德之人也奋发而起,辅佐圣主;面对浩浩白水,像宁叟那样的贤才也正想褰裳渡水,归顺圣主。由此可知君子是为了济助世人,按道义行事,并非是谋求私利。想追随赤松子作神仙之游,谁能做得到?衹希望进入仁寿之域,安定天下,祈求多福。上天虽然不说话,但四季顺行,万物生长。这样,百姓得到庇护,官吏不会被免职,贤人不再隐于空谷,低贱之人也能蒙受赏赐。逭难道不是盛世之美吗,遣难道不是盛世之美吗!从前杜真把自己关在房屋裹,不应征辟;郎宗挂冠悬印,逃隐于幽野,这样做很难啊,遣实在并不是我的愿望。井丹生性高洁,也还是和权贵交往;司马相如傲视世人,但在家乡也表现出华贵的身份,我常认为这样处世就会获取安泰的生活,每每暗中倾慕他们。我正想拥帚清扫道路,延请我思念之人,热情款待,请你在农事闲暇之时光临,不要我再行邀请。

  我虽然喜欢写文章,但是不能投合当代之人,又不能改变自己的志向和操守,顺应时俗。像壬迂仿效旦塞王嗜食昌蒲那样,我也倾慕前贤,有所偏好,因此撰写文章,不以自己鄙陋浅薄而羞愧,面对被人称为龙门的司马迁也毫不忌惮。从前遇曲玺赞赏委墓量卿,刘孟公赏识张仲蔚,他们还衹是受到学识渊博通达之人的赞赏,都称得上是美善之事,何况我受到一代宗师的赏识,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近来没有提笔,未去书信及时请安,现在姑且仿效东方朔,献书给丞相,需要重新抄写,就请你指正润色,如果遇上子侯,也请再行修正。

  徐勉回信说:反复阅读你的来信,全篇文字,列举出世入世之事,谈及隐退仕进话题,事理周详,意趣深远,打开你的来信拜读,更增加愤激感慨之情。你是大州荐拔的秀才,刚成年就进入朝廷,参与政事,纵览百家之书,涉猎六艺之学,看眼神就表现出你的俊美聪慧,观神色就显示你的俊逸明达,你如同鲁国的名驹,是才学超群的年轻后辈,你超出云中白鹤,品格高洁、志向远大。曾经在大邑中验证你的才能,在富裕之乡试验你做官的能力,将要像子游作武城宰那样施行礼乐教化,像朱邑在桐乡为吏那样留下惠政,被百姓歌颂,哪裹会同卓茂、鲁恭那样忠诚专一的官吏同年而语呢?你杰出的才能将要受到赏识,皇帝要授予官爵,戴上冠簪,系上绅带,加进朝廷官员的行列。而你却仰慕隐退之举,怀着自己的聪明想法,认为已经官职增高会成为自己的拖累,从中领悟恩宠过多要委婉拒绝,于是就从尘世中退隐,实在使我十分钦敬。何况在金商时节,素秋降临,林野萧条,没有人一起游乐,衹是在典籍中涉足,在儒道两家学说中遨游,外物和自身全都忘怀,个人的宠辱又哪会在心中滞留?造实在也是一种欢乐,享用的方式不同而已。现在皇上远见博闻,向四方访求贤者,昼思夜想,寤寐难忘。贤人都从幽谷中出来,隐士也都引领而望,期待圣主。天下有道,仍然贫贱就算是耻辱;离开人群,不能够与鸟兽同群。所以应当抛弃披萝带荔的隐居生活,出来加入朝臣百官的行列,不要违背乱世引退、太平盛世就应出仕的准则,这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我缺少佐助明主治理国家的才智,也没有济助世人的能力,祇是禀承朝廷的准则,不敢荒忽懈怠,才寡力弱,任重道远,我内心惭愧,不止一天。天下有道,百姓都是尧舜时代的百姓,作为朝廷官员,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干?因此可以以疲困病弱为藉口,过着闲逸的生活。假如天下统一,车同轨,书同文,守卫边防的军队不再来报警,朝廷制订礼乐制度,刻石纪功,封禅泰山,然后就脱下官服,回到自己茅舍,实在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我早年患有遇风而咳的疾病,造成这虚弱昏眩的病体,像皇甫士安那样骨瘦如柴,像汲长孺那样羸弱多病,朝廷的文书堆积未办,尚书府的公事许多未作处理,娱耳的音乐,烂肠的酒食,也都因而停下不再享用,但并不是想追慕赤松子,仰慕留侯张良。假如上天再给我增加年寿,我自然将会恭谨奉守自己的职责。但我们不是同类的人,处境并不相同,以上的话,实在有些累赘。反复阅读,更觉茫然若失。你品格高尚,远离尘世,如同白云飘荡,隐居山野,我的思念之情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承蒙你寄来书信,又拿文章给我拜读。我反复诵读,沉浸在辞藻文采之中。从前王仲宣才思敏捷,凭藉蔡中郎才获得声誉;弥正平聪慧颖悟,依赖孔北海才名声四扬。看看古代,比比今天,我德行有亏,内心有愧。假如你写成书卷,我一定全力称扬,誉为第一。不要让美好的文辞得不到传扬,就像明珠衹在随侯手掌中闪耀发光,空使文人扼腕叹息。我希望去见你,车到里门,我将凭轼致敬,扫门求见。你如果返回京城,希望你来寒舍,我一定放下高悬的坐榻,迎接嘉宾。轻苔薄纸,专程进献。真有“一It不见,如三月兮”的感叹,我哪天不是这样怀念你啊!希望你忘记忧愁,不要劳累。书信不能详尽表达我的心意。

  伏挺后来出仕,不久被任命为南台治书。因为接受贿赂,将要被审问。伏挺害怕被判罪,于是改变服饰化装为道士,藏匿很久。后来遇上赦令,他才从藏身的天心寺中出来。邵陵王任江州刺史,带着伏挺去江州。邵陵王爱好文学,伏挺因此深受恩宠,礼遇隆厚。伏挺就在造时还俗。邵陵王迁任郢州刺史,伏挺又随邵陵王到郢州。邵陵王被征调回京任京尹,伏挺就留在夏首,很久才回京城。太清年间,伏挺客游吴兴、吴郡。伏挺在侯景叛乱期间去世。他着有《迩说》十卷,文集二十卷。

  伏挺之子伏知命,先跟随伏挺事奉邵陵王,掌书记。侯景叛乱期间,邵陵王在郢州败逃,伏知命就乘机顺江而下投降侯景。伏知命常常认为自己父亲仕途不能通达,因此深深怨恨朝廷,于是竭尽心意事奉侯景。侯景袭击郢州,围攻巴陵,军中文告檄文,都是出自伏知命。侯景篡位,自立为帝,伏知命任中书舍人,深受信任,权势超过伪朝廷内外的其他人。侯景失败,伏知命被收捕,押送到江陵,囚禁在狱中死去。伏挺之弟伏捶,也因有才学而出名,原先也被邵陵王选用,历任记室,中记室,参军。

  庾仲容字仲容,颖川隔陵人。他是晋司空庾冰的第六代子孙。他的祖父庾徽之,宋时任御史中丞。父亲庾漪,齐时任邵陵王记室。

  庾仲容幼时失去父亲,由叔父庾泳抚养。长大成人之后,他杜绝与人交往,专心一意潜心学习,白天黑夜都手不释卷。最初任安西法曹行参军,庾泳当时已经担任显贵之职,吏部尚书徐勉打算让庾泳的儿子庾晏婴担任太子属官,庾泳流着眼泪对徐勉说:“我哥哥的孩子庾仲容从小就成为孤儿,才能略微有一些,希望用庾晏婴将要充任的职务转而任用他。”徐勉答应了庾泳的要求,就转任庾仲容为太子舍人。庾仲容又迁任安成王主簿。当时平原刘孝标也在王府中任僚属,他们两人都因勤勉学习而受到安成王的礼遇。庾仲容迁任晋安王功曹史。历任永康、钱唐、武康令,治理县中事务都没有突出的业绩,而且常常被弹劾。过了很久,庾仲容被除授为安成王中记室,将要出京随王府行动,皇太子因为庾仲容原任太子宫属,顾念旧情而破例举行饯别酒宴,皇太子赐诗给庾仲容说:“孙生陟阳道,吴子朝歌县,未若樊林举,置酒临华殿。”当时人都认为遣对庾仲容是极大的荣耀。庾仲容迁任安西武陵王谘议参军。后又被授为尚书左丞,因为审察案情、纠弹官员不公正而被免职。

  庾仲容学问渊博,年轻时就有很大名声,但是他很意气用事,藉酒使性,又喜欢发表正直而不同凡响的言论,士人中的友人就因此而看轻他。庾仲容衹和王籍、谢几卿等人性格相合,交情很好。王籍、谢几卿二人当时也与众人不相合,于是三个人结伴交往,纵情酣饮,不再注重操守。过了很久,庾仲容又任谘议参军,出京任黟县令。到太清年间发生动乱的时候,庾仲容客居会稽,因为患病而去世,死时七十四岁。

  庾仲容抄写诸子书三十卷,各家地理书二十卷,《列女传》三卷,他还有文集二十卷,这些书都在世间流传。

  陆云公字子龙,吴郡人。他的祖父陆闲,任州别驾。父亲陆完,任宁远长史。

  陆云公五岁时可以背诵《论语》、《毛诗》,九岁时读《汉书》,全能记下来。他的从祖父陆便、沛国刘显向他考问《汉书》中的十件事,他都能一一回答,无所遣漏,刘显赞叹不已,认为他异于常人。长大成人之后,陆云公好学而有才气。州中举为秀才。陆云公积功迁任宣惠武陵王、平西湘束王行参军。陆云公原先撰写了《太伯庙碑》,吴兴太守张缵离职回京城,在途中读到陆云公写的碑文,感叹地说:“这个人简直是当代的蔡伯喈。”张缵到京城后主管铨选官员的事务,他向高祖推荐陆云公,高祖于是召陆云公兼尚书仪曹郎,不久就实授此职,入值寿光省,又以本来官职知著作郎事。不久又除授为著作郎,积功迁任中书黄门郎,并掌著作。陆云公善于下围棋,一次曾经在夜晚陪侍高祖,他戴的武冠碰上了烛火,高祖笑着对他说:“烛烧坏了你帽子上的貂尾。”高祖将要用陆云公为侍中,侍中冠上有貂尾为饰,所以高祖用这样的话来和陆云公开玩笑。当时天渊池新制造了一艘鳊鱼舟,舟形阔而短,高祖在闲暇的El子裹常常乘坐这艘船随波荡漾,在朝臣中衹是带着太常刘之遴、国子祭酒到溉、右卫朱异,陆云公当时年纪轻,职位也不高,但是也在陪高祖泛舟的朝臣之列。高祖对他的恩宠厚待竟到了这样的程度。太清元年,陆云公去世,死时三十七岁。高祖为他的死哀伤惋惜,亲手写诏书说:“给事黄门侍郎、掌著作陆云公,风姿仪态秀美,学问博洽通达,是后起之秀。他突然间去世,深深令人痛心。应当确定日期为他举哀。赠钱五万、布四十匹帮助他家办理丧事。”

  张缵当时任湘州刺史,他写信给陆云公的叔父陆襄、兄长陆晏子说:

  京城的信使来,知道你们贤兄之子、贤弟黄门侍郎不幸去世的消息,这不衹是你们家失去了优异的人才,衹要是认识他的人都同感悲伤,哀痛惋惜,不能休止。贤兄之子、贤弟天生的才情早就显露,弱冠之年更是俊异非凡,书籍一经过目,用不着第二次翻阅。有陆绩怀橘孝亲之举、王祥为母抱柰之情,这是天生的禀性;能踞坐苦读、跻身贤才行列,并不是凭藉外人的帮助。学者相聚,那他能以自己的撰述立于学者之林;问难答辩,那他就能谈出自己的心得,常有独到的见解。刚刚过了弱冠之年,他就已经精通文辞和六艺,评论众多的士人,他正是杰出的诗人。我曾舆他同为朝廷之官,互相追随,交情深厚,因为志气相投,就成了忘年之交。在朝一年,朝夕相处。从早到晚,玩赏古籍,披板文章。平生的知交旧友,差不多都渐渐殂谢,老夫我记得旧友,在世已经不多了。至于我遣一生,还有多少时间,怡悦心志的乐事,就在于和他交往。我职务迁调,前往潇、湘,船停在京城江岸,将要离别之时,更看出我和他之间的交往深情。晚上在京城郊外暂住,我和他促膝而谈,滞留了一夜又一夜,恋恋不舍,握手道别,强忍悲酸,各登前程。我在外任职数年,被疾病缠绕侵扰,昏愤糊涂,很久已不与人交往。凭几口授,手下又一向没有可托以此任的美才;自己动笔,字迹又轻重不匀,若减若没,更增添愧疚之情。京城中知交旧友,都像云雨,有的分离,有的永别,祇有和他的交往,书信互相问讯,未曾断绝。我们的交往在形迹之外,不会被路途遥远而阻隔;我们的友情在襟怀之中,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改变。我在外做官五六年,殷切期望能回到家乡,天天盼望着束归京城,再和他重温昔日的深情。为什么这次分别,竟使我们永远成为隔世之人!当初挥手告别的时候,谁能保住自己长命百岁,我祇怕自己突然衰谢,所以没有其他的安排。想不到他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去世,学问渊博的贤才被埋葬,更叫人增加伤感之情。想当年我引荐他,就因为他一直志向坚定,你们兄弟感情深厚,又加上把他看作陆家家实,更有挚爱之情。突然间遇上这令人忧伤痛心之事,我还能说什么!临到写信更增加悲哀伤痛,以致语无伦次。

  陆云公堂兄陆才子,也因为有才气而出名,他历任中书郎、宣成王友,太子中庶子。廷尉卿,比陆云公先去世。陆才子、陆云公都有文集,也都在世上流传。

  任孝恭字孝恭,临淮临淮人。他的曾祖父任农夫,宋时任南豫州刺史。

  任孝恭年幼时就失去父亲,他事奉母亲十分孝敬,因此而出名。任孝恭专心一意,勤奋学习,家中贫穷,没有书可演就常常辗转请托向人借书。每读一遍,他就可以背诵,全无遗漏。任耋苤的外祖父丘它,与高祖原有交情,听说任孝恭有才学,就把他召入西省编撰史书。任孝恭最初任奉朝请,进值寿光省,为司文侍郎,不久兼中书通事舍人。高祖下诏命任孝恭撰写《建陵寺刹下铭》,任孝恭又呈奏自己撰写的高祖文集的《序文》,文辞都富赡华丽,从逭以后,任孝恭专职主管朝廷的文书。任孝恭写文章敏捷迅速,接到诏命立即就能成文,看起来不很花费心思,写好文章呈奏,高祖每每都称赞他的文章写得好,多次赐给他金帛。任孝恭在年轻时跟随萧寺云法师读经文,通晓释教教义,到遣时任孝恭衹食用蔬食,遵守戒律,信奉佛教十分诚恳。但任孝恭生性很喜欢夸耀自己的功劳,常凭藉自己的才能凌驾于别人之上,对于当时有名的人物多表现出轻视的态度,世人也就因此而看轻他。

  太清二年,侯景进犯京城,任孝恭启奏招募军士,他率领招募的军人隶属于萧正德,驻扎在江南岸。到叛贼军队来到的时候,萧正德率军投降侯景,任孝恭返回赶赴宫城,宫城城门已经关闭,任孝恭于是逃进东府,不久束府被叛贼攻破,任孝恭被害。任孝恭的文集在世间流传。

  颜协字子和,琅邪临沂人。他七代以前的祖上颜含,晋时任侍中、国子祭酒、西平靖侯。他的父亲颜见远,博学而且有志向,有操守。以前,齐和帝镇守荆州的时候,任颜见远为绿事参军,到齐和帝在江陵登上帝位的时候,命颜见远任治书侍御史,不久又兼中丞。高祖接受齐的禅让之后,颜见远于是绝食,含恨几天而去世。高祖听到这消息说:“我是顺应天命,顺从人意,和天下士大夫有什么关系?而颜见远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颜协从小失去父亲,在舅氏家抚养。他从小以度量大而被人们称赞。颜协广泛涉猎群书,精于写草书和隶书。颜协初出仕就任湘东王国常侍,又兼府记室。世祖出京镇守荆州,颜协转任实授记室。当时吴郡顾协也在王府中任职,他和颜协同名,才学也相匹敌,王府中称他们为“二协”。颜协之舅陈郡谢陈去世,颜协因为舅舅对自己有抚养之恩,因此用对待伯父叔父的礼仪为舅舅守丧,谈论这事的人因此更看重颜协的情义。颜协又感到家中父亲属守义而死,因此不去追求显达的职位,常常拒绝朝廷的征召,衹是在藩王府任职而已。大同五年,颜协去世,死时四十二岁。世祖为他的去世嗟叹惋惜,为此而着《怀旧诗》哀悼他。其中一章说:“气量弘大而风度高雅,实在是名实一致的高才啊!虽已仕进却还未升迁,致使高才还滞留在俸禄不高的职位上。”

  颜协撰写的《晋仙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因为遇上火灾都烧毁了。

  颜协有两个儿子:颜之仪,颜之推,都出名很早。颜之推在承圣年间官职升至正员郎、中书舍人。

  陈吏部尚书姚察说:魏文帝说,古代文人,很少有人能保持自己的名节。为什么呢?文人要巧妙地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与众不同地披露自己的胸怀,因此,他们容易藐视同辈之人,显露夸耀自大之心。在大的场合就会凌辱轻慢侯王,在小的场合就会轻视侮慢朋友,招致妒忌,陷入罪遇,全都由此产生。像屈原、买谊被弃斥放逐,桓谭、冯衍被槟斥不用,遣哪裹衹是一朝一代才有的事啊,实在是这些文人恃才自傲带来的祸患啊!以上记载的文学之士,正值教化昌明的时代,撰写辞藻华丽的文章,没有郁闷压抑的忧虑,不会遇上前代文人遭遇的祸患,实在太好了。议论,说明他是讲求命运的一类人物。命运这种东西,圣人很少谈及,趋向命运之说,认为命运必然操纵人生,这不是圣人经典的意思。

 

 

《列传·卷五十一 》

 

  处士

  何点 弟胤 阮孝绪 陶弘景 诸葛璩 沈顗 刘慧斐 范元琰 刘訏

  刘高 庾诜 张孝秀 庾承先

  《易》曰:“君子遁世无闷,独立不惧。”孔子称长沮、桀溺隐者也。古之隐 者,或耻闻禅代,高让帝王,以万乘为垢辱,之死亡而无悔。此则轻生重道,希世 间出,隐之上者也。或托仕监门,寄臣柱下,居易而以求其志,处污而不愧其色。 此所谓大隐隐于市朝,又其次也。或裸体佯狂,盲喑绝世,弃礼乐以反道,忍孝慈 而不恤。此全身远害,得大雅之道,又其次也。然同不失语默之致,有幽人贞吉矣。 与夫没身乱世,争利干时者,岂同年而语哉!《孟子》曰:“今人之于爵禄,得之 若其生,失之若其死。”《淮南子》曰:“人皆鉴于止水,不鉴于流潦。”夫可以 扬清激浊,抑贪止竞,其惟隐者乎!自古帝王,莫不崇尚其道。虽唐尧不屈巢、许, 周武不降夷、齐;以汉高肆慢而长揖黄、绮,光武按法而折意严、周;自兹以来, 世有人矣!有梁之盛,继绍风猷。斯乃道德可宗,学艺可范,故以备《处士篇》云。

  何点,字子晳,庐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铄,宜都太守。铄素有风疾, 无故害妻,坐法死。点年十一,几至灭性。及长,感家祸,欲绝婚宦,尚之强为之 娶琅邪王氏。礼毕,将亲迎,点累涕泣,求执本志,遂得罢。

  容貌方雅,博通群书,善谈论。家本甲族,亲姻多贵仕。点虽不入城府,而遨 游人世,不簪不带,或驾柴车,蹑草矰,恣心所适,致醉而归,士大夫多慕从之, 时人号为“通隐”。兄求,亦隐居吴郡虎丘山。求卒,点菜食不饮酒,讫于三年, 要带减半。

  宋泰始末,征太子洗马。齐初,累征中书郎、太子中庶子,并不就。与陈郡谢 [A232]、吴国张融、会稽孔稚珪为莫逆友。从弟遁,以东篱门园居之,稚珪为筑室 焉。园内有卞忠贞冢,点植花卉于冢侧,每饮必举酒酹之。初,褚渊、王俭为宰相, 点谓人曰:“我作《齐书赞》,云‘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 王俭闻之,欲候点,知不可见,乃止。豫章王嶷命驾造点,点从后门遁去。司徒、 竟陵王子良欲就见之,点时在法轮寺,子良乃往请,点角巾登席,子良欣悦无已, 遗点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铛。

  点少时尝患渴痢,积岁不愈。后在吴中石佛寺建讲,于讲所昼寝,梦一道人形 貌非常,授丸一掬,梦中服之,自此而差,时人以为淳德所感。性通脱,好施与, 远近致遗,一无所逆,随复散焉。尝行经硃雀门街,有自车后盗点衣者,见而不言, 傍有人擒盗与之,点乃以衣施盗,盗不敢受,点命告有司,盗惧,乃受之,催令急 去。点雅有人伦识鉴,多所甄拔,知吴兴丘迟于幼童,称济阳江淹于寒素,悉如其 言。

  点既老,又娶鲁国孔嗣女,嗣亦隐者也。点虽婚,亦不与妻相见,筑别室以处 之,人莫喻其意也。吴国张融少时免官,而为诗有高尚之言,点答诗曰:“昔闻东 都日,不在简书前。”虽戏也,而融久病之。及点后婚,融始为诗赠点曰:“惜哉 何居士,薄暮遘荒淫。”点亦病之,而无以释也。

  高祖与点有旧,及践阼,手诏曰:“昔因多暇,得访逸轨,坐修竹,临清池, 忘今语古,何其乐也。暂别丘园,十有四载,人事艰阻,亦何可言。自应运在天, 每思相见,密迩物色,劳甚山阿。严光排九重,践九等,谈天人,叙故旧,有所不 臣,何伤于高?文先以皮弁谒子桓,伯况以縠绡见文叔,求之往策,不无前例。今 赐卿鹿皮巾等。后数日,望能入也。”点以巾褐引入华林园,高祖甚悦,赋诗置酒, 恩礼如旧。仍下诏曰:“前征士何点,高尚其道,志安容膝,脱落形骸,栖志窅冥。 朕日昃思治,尚想前哲;况亲得同时,而不与为政。喉脣任切,必俟邦良,诚望惠 然,屈居献替。可征为侍中。”辞疾不赴。乃复诏曰:“征士何点,居贞物表,纵 心尘外,夷坦之风,率由自远。往因素志,颇申宴言,眷彼子陵,情兼惟旧。昔仲 虞迈俗,受俸汉朝;安道逸志,不辞晋禄。此盖前代盛轨,往贤所同。可议加资给, 并出在所,日费所须,太官别给。既人高曜卿,故事同垣下。”

  天监三年,卒,时年六十八。诏曰:“新除侍中何点,栖迟衡泌,白首不渝。 奄至殒丧,倍怀伤恻。可给第一品材一具,赙钱二万、布五十匹。丧事所须,内监 经理。”又敕点弟胤曰:“贤兄征君,弱冠拂衣,华首一操。心游物表,不滞近迹; 脱落形骸,寄之远理。性情胜致,遇兴弥高;文会酒德,抚际逾远。朕膺箓受图, 思长声教。朝多君子,既贵成雅俗;野有外臣,宜弘此难进。方赖清徽,式隆大业。 昔在布衣,情期早著,资以仲虞之秩,待以子陵之礼,听览暇日,角巾引见,窅然 汾射,兹焉有托。一旦万古,良怀震悼。卿友于纯至,亲从凋亡;偕老之愿,致使 反夺;缠绵永恨,伊何可任。永矣柰何!”点无子,宗人以其从弟耿子迟任为嗣。

  胤,字子季,点之弟也。年八岁,居忧哀毁若成人。既长好学。师事沛国刘 献,受《易》及《礼记》、《毛诗》,又入钟山定林寺听内典,其业皆通。而纵情 诞节,时人未之知也,唯献与汝南周颙深器异之。

  起家齐秘书郎,迁太子舍人。出为建安太守,为政有恩信,民不忍欺。每伏腊 放囚还家,依期而返。入为尚书三公郎,不拜,迁司徒主簿。注《易》,又解《礼 记》,于卷背书之,谓为《隐义》。累迁中书郎、员外散骑常侍、太尉从事中郎、 司徒右长史、给事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领国子博士、丹阳邑中正。尚书令王俭 受诏撰新礼,未就而卒。又使特进张绪续成之,绪又卒;属在司徒竟陵王子良,子 良以让胤,乃置学士二十人,佐胤撰录。永明十年,迁侍中,领步兵校尉,转为国 子祭酒。郁林嗣位,胤为后族,甚见亲待。累迁左民尚书、领骁骑、中书令、领临 海、巴陵王师。

  胤虽贵显,常怀止足。建武初,已筑室郊外,号曰小山,恒与学徒游处其内。 至是,遂卖园宅,欲入东山,未及发,闻谢朏罢吴兴郡不还,胤恐后之,乃拜表辞 职,不待报辄去。明帝大怒,使御史中丞袁昂奏收胤,寻有诏许之。胤以会稽山多 灵异,往游焉,居若邪山云门寺。初,胤二兄求、点并栖遁,求先卒,至是胤又隐, 世号点为大山;胤为小山,亦曰东山。

  永元中,征太常、太子詹事,并不就。高祖霸府建,引胤为军谋祭酒,与书曰: “想恒清豫,纵情林壑,致足欢也。既内绝心战,外劳物役,以道养和,履候无爽。 若邪擅美东区,山川相属,前世嘉赏,是为乐土。仆推迁簿官,自东徂西,悟言素 对,用成睽阕,倾首东顾,曷日无怀。畴昔欢遇,曳裾儒肆,实欲卧游千载,畋渔 百氏,一行为吏,此事遂乖。属以世道威夷,仍离屯故,投袂数千,克黜衅祸。思 得瞩卷谘款,寓情古昔,夫岂不怀,事与愿谢。君清襟素托,栖寄不近,中居人世, 殆同隐沦。既俯拾青组,又脱屣硃黻。但理存用舍,义贵随时,往识祸萌,实为先 觉,超然独善,有识钦嗟。今者为邦,贫贱咸耻,好仁由己,幸无凝滞。比别具白, 此未尽言。今遣候承音息,矫首还翰,慰其引领。”胤不至。

  高祖践阼,诏为特进、右光禄大夫。手敕曰:“吾猥当期运,膺此乐推,而顾 己蒙蔽,昧于治道。虽复劬劳日昃,思致隆平,而先王遗范,尚蕴方策,自举之用, 存乎其人。兼以世道浇暮,争诈繁起,改俗迁风,良有未易。自非以儒雅弘朝,高 尚轨物,则汩流所至,莫知其限。治人之与治身,独善之与兼济,得失去取,为用 孰多。吾虽不学,颇好博古,尚想高尘,每怀击节。今世务纷乱,忧责是当,不得 不屈道岩阿,共成世美。必望深达往怀,不吝濡足。今遣领军司马王果宣旨谕意, 迟面在近。”果至,胤单衣鹿巾,执经卷,下床跪受诏书,就席伏读。胤因谓果曰: “吾昔于齐朝欲陈两三条事,一者欲正郊丘,二者欲更铸九鼎,三者欲树双阙。世 传晋室欲立阙,王丞相指牛头山云:‘此天阙也’,是则未明立阙之意。阙者,谓 之象魏。县象法于其上,浃日而收之。象者,法也;魏者,当涂而高大貌也。鼎者 神器,有国所先,故王孙满斥言,楚子顿尽。圆丘国郊,旧典不同。南郊祠五帝灵 威仰之类,圆丘祠天皇大帝、北极大星是也。往代合之郊丘,先儒之巨失。今梁德 告始,不宜遂因前谬。卿宜诣阙陈之。”果曰:“仆之鄙劣,岂敢轻议国典?此当 敬俟叔孙生耳。”胤曰:“卿讵不遣传诏还朝拜表,留与我同游邪?”果愕然曰: “古今不闻此例。”胤曰:“《檀弓》两卷,皆言物始。自卿而始,何必有例。” 果曰:“今君遂当邈然绝世,犹有致身理不?”胤曰:“卿但以事见推,吾年已五 十七,月食四斗米不尽,何容得有宦情?昔荷圣王跂识,今又蒙旌贲,甚愿诣阙谢 恩,但比腰脚大恶,此心不遂耳。”

  果还,以胤意奏闻,有敕给白衣尚书禄,胤固辞。又敕山阴库钱月给五万,胤 又不受。乃敕胤曰:“顷者学业沦废,儒术将尽,闾阎搢绅,鲜闻好事。吾每思弘 奖,其风未移,当扆兴言为叹。本欲屈卿暂出,开导后生,既属废业,此怀未遂, 延伫之劳,载盈梦想。理舟虚席,须俟来秋,所望惠然,申其宿抱耳。卿门徒中经 明行修,厥数有几?且欲瞻彼堂堂,置此周行。便可具以名闻,副其劳望。”又曰: “比岁学者殊为寡少,良由无复聚徒,故明经斯废。每一念此,为之慨然。卿居儒 宗,加以德素,当敕后进有意向者,就卿受业。想深思诲诱,使斯文载兴。”于是 遣何子朗、孔寿等六人于东山受学。

  太守衡阳王元简深加礼敬,月中常命驾式闾,谈论终日。胤以若邪处势迫隘, 不容生徒,乃迁秦望山。山有飞泉,西起学舍,即林成援,因岩为堵。别为小阁室, 寝处其中,躬自启闭,僮仆无得至者。山侧营田二顷,讲隙从生徒游之。胤初迁, 将筑室,忽见二人著玄冠,容貌甚伟,问胤曰:“君欲居此邪?”乃指一处云: “此中殊吉。”忽不复见,胤依其言而止焉。寻而山发洪水,树石皆倒拔,唯胤所 居室岿然独存。元简乃命记室参军钟嵘作《瑞室颂》,刻石以旌之。及元简去郡, 入山与胤别,送至都赐埭,去郡三里,因曰:“仆自弃人事,交游路断,自非降贵 山薮,岂容复望城邑?此埭之游,于今绝矣。”执手涕零。

  何氏过江,自晋司空充并葬吴西山。胤家世年皆不永,唯祖尚之至七十二。胤 年登祖寿,乃移还吴,作《别山诗》一首,言甚凄怆。至吴,居虎丘西寺讲经论, 学徒复随之,东境守宰经途者,莫不毕至。胤常禁杀,有虞人逐鹿,鹿径来趋胤, 伏而不动。又有异鸟如鹤,红色,集讲堂,驯狎如家禽焉。

  初,开善寺藏法师与胤遇于秦望,后还都,卒于钟山。其死日,胤在般若寺, 见一僧授胤香奁并函书,云“呈何居士”,言讫失所在。胤开函,乃是《大庄严论》, 世中未有。又于寺内立明珠柱,乃七日七夜放光,太守何远以状启。昭明太子钦其 德,遣舍人何思澄致手令以褒美之。

  中大通三年,卒,年八十六。先是胤疾,妻江氏梦神人告之曰:“汝夫寿尽。 既有至德,应获延期,尔当代之。”妻觉说焉,俄得患而卒,胤疾乃瘳。至是胤梦 一神女并八十许人,并衣帢,行列至前,俱拜床下,觉又见之,便命营凶具。既而 疾动,因不自治。

  胤注《百法论》、《十二门论》各一卷,注《周易》十卷、《毛诗总集》六卷、 《毛诗隐义》十卷、《礼记隐义》二十卷、《礼答问》五十五卷。

  子撰,亦不仕,庐陵王辟为主簿,不就。

  阮孝绪,字士宗,陈留尉氏人也。父彦之,宋太尉从事中郎。孝绪七岁,出后 从伯胤之。胤之母周氏卒,有遗财百余万,应归孝绪,孝绪一无所纳,尽以归胤之 姊琅邪王晏之母,闻者咸叹异之。

  幼至孝,性沉静,虽与儿童游戏,恒以穿池筑山为乐。年十三,遍通《五经》。 十五,冠而见其父,彦之诫曰:“三加弥尊,人伦之始。宜思自勖,以庇尔躬。” 答曰:“愿迹松子于瀛海,追许由于穹谷,庶保促生,以免尘累。”自是屏居一室, 非定省未尝出户,家人莫见其面,亲友因呼为“居士”。外兄王晏贵显,屡至其门, 孝绪度之必至颠覆,常逃匿不与相见。曾食酱美,问之,云是王家所得,便吐飧覆 醢。及晏诛,其亲戚咸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坐之及?”竟获免。

  义师围京城,家贫无以爨,僮妾窃邻人樵以继火。孝绪知之,乃不食,更令撤 屋而炊。所居室唯有一鹿床,竹树环绕。天监初,御史中丞任昉寻其兄履之,欲造 而不敢,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甚远。”为名流所钦尚如此。

  十二年,与吴郡范元琰俱征,并不到。陈郡袁峻谓之曰:“往者,天地闭,贤 人隐;今世路已清,而子犹遁,可乎?”答曰:“昔周德虽兴,夷、齐不厌薇蕨; 汉道方盛,黄、绮无闷山林。为仁由己,何关人世!况仆非往贤之类邪?”

  后于钟山听讲,母王氏忽有疾,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绪至性冥通,必当自 到。”果心惊而返,邻里嗟异之。合药须得生人参,旧传钟山所出,孝绪躬历幽险, 累日不值。忽见一鹿前行,孝绪感而随后,至一所遂灭,就视,果获此草。母得服 之,遂愈。时皆叹其孝感所致。

  时有善筮者张有道谓孝绪曰:“见子隐迹而心难明,自非考之龟蓍,无以验也。” 及布卦,既揲五爻,曰:“此将为《咸》,应感之法,非嘉遁之兆。”孝绪曰: “安知后爻不为上九?”果成《遁卦》。有道叹曰:“此谓‘肥遁无不利。’象实 应德,心迹并也。”孝绪曰:“虽获《遁卦》,而上九爻不发,升遐之道,便当高 谢许生。”乃著《高隐传》,上自炎、黄,终于天监之末,斟酌分为三品,凡若干 卷。又著论云:“夫至道之本,贵在无为;圣人之迹,存乎拯弊。弊拯由迹,迹用 有乖于本,本既无为,为非道之至。然不垂其迹,则世无以平;不究其本,则道实 交丧。丘、旦将存其迹,故宜权晦其本;老、庄但明其本,亦宜深抑其迹。迹既可 抑,数子所以有余;本方见晦,尼丘是故不足。非得一之士,阙彼明智;体二之徒, 独怀鉴识。然圣已极照,反创其迹;贤未居宗,更言其本。良由迹须拯世,非圣不 能;本实明理,在贤可照。若能体兹本迹,悟彼抑扬,则孔、庄之意,其过半矣。”

  南平元襄王闻其名,致书要之,不赴。孝绪曰:“非志骄富贵,但性畏庙堂。 若使籞軿可骖,何以异夫骥騄。”

  初,建武末,青溪宫东门无故自崩,大风拔东宫门外杨树。或以问孝绪,孝绪 曰:“青溪皇家旧宅。齐为木行,东者木位,今东门自坏,木其衰矣。”

  鄱阳忠烈王妃,孝绪之姊。王尝命驾,欲就之游,孝绪凿垣而逃,卒不肯见。 诸甥岁时馈遗,一无所纳。人或怪之,答云:“非我始愿,故不受也。”

  其恒所供养石像,先有损坏,心欲治补,经一夜忽然完复,众并异之。大同二 年,卒,时年五十八。门徒诔其德行,谥曰文贞处士。所著《七录》等书二百五十 卷,行于世。

  陶弘景,字通明,丹阳秣陵人也。初,母梦青龙自怀而出,并见两天人手执香 炉来至其所,已而有娠,遂产弘景。幼有异操。年十岁,得葛洪《神仙传》,昼夜 研寻,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睹白日,不觉为远矣。”及长,身长七 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读书万余卷。善琴棋,工草隶。未弱冠, 齐高帝作相,引为诸王侍读,除奉朝请。虽在硃门,闭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阅为务。 朝仪故事,多取决焉。

  永明十年,上表辞禄,诏许之,赐以束帛。及发,公卿祖之于征虏亭,供帐甚 盛,车马填咽,咸云宋、齐以来,未有斯事。朝野荣之。于是止于句容之句曲山。 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宫,名金坛华阳之天,周回一百五十里。昔汉有咸阳三茅 君得道,来掌此山,故谓之茅山。”乃中山立馆,自号华阳隐居。始从东阳孙游岳 受符图经法。遍历名山,寻访仙药。每经涧谷,必坐卧其间,吟咏盘桓,不能已已。 时沈约为东阳郡守,高其志节,累书要之,不至。

  弘景为人,圆通谦谨,出处冥会,心如明镜,遇物便了,言无烦舛,有亦辄觉。 建武中,齐宜都王铿为明帝所害,其夜,弘景梦铿告别,因访其幽冥中事,多说秘 异,因著《梦记》焉。

  永元初,更筑三层楼,弘景处其上,弟子居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唯 一家僮得侍其旁。特爱松风,每闻其响,欣然为乐。有时独游泉石,望见者以为仙 人。性好著述,尚奇异,顾惜光景,老而弥笃。尤明阴阳五行,风角星算,山川地 理,方图产物,医术本草。著《帝代年历》,又尝造浑天象,云“修道所须,非止 史官是用”。义师平建康,闻议禅代,弘景援引图谶,数处皆成“梁”字,令弟子 进之。高祖既早与之游,及即位后,恩礼逾笃,书问不绝,冠盖相望。

  天监四年,移居积金东涧。善辟谷导引之法,年逾八十而有壮容。深慕张良之 为人,云“古贤莫比”。曾梦佛授其菩提记,名为胜力菩萨。乃诣鄮县阿育王塔自 誓,受五大戒。后太宗临南徐州,钦其风素,召至后堂,与谈论数日而去,太宗甚 敬异之。大通初,令献二刀于高祖,其一名养胜,一名成胜,并为佳宝。大同二年, 卒,时年八十五。颜色不变,屈申如恒。诏赠中散大夫,谥曰贞白先生,仍遣舍人 监护丧事。弘景遗令薄葬,弟子遵而行之。

  诸葛璩,字幼玟,琅邪阳都人,世居京口。璩幼事征士关康之,博涉经史。复 师征士臧荣绪。荣绪著《晋书》,称璩有发擿之功,方之壶遂。

  齐建武初,南徐州行事江祀荐璩于明帝曰:“璩安贫守道,悦《礼》敦《诗》, 未尝投刺邦宰,曳裾府寺,如其简退,可以扬清厉俗。请辟为议曹从事。”帝许之, 璩辞不去。陈郡谢朓为东海太守,教曰:“昔长孙东组,降龙丘之节;文举北辎, 高通德之称。所以激贪立懦,式扬风范。处士诸葛璩,高风所渐,结辙前修。岂怀 珠披褐,韬玉待价?将幽贞独往,不事王侯者邪?闻事亲有啜菽之窭,就养寡藜蒸 之给,岂得独享万钟,而忘兹五秉?可饷谷百斛。”天监中,太守萧琛、刺史安成 王秀、鄱阳王恢并礼异焉。璩丁母忧毁瘠,恢累加存问。服阕,举秀才,不就。

  璩性勤于诲诱,后生就学者日至,居宅狭陋,无以容之,太守张友为起讲舍。 璩处身清正,妻子不见喜愠之色。旦夕孜孜,讲诵不辍,时人益以此宗之。七年, 高祖敕问太守王份,份即具以实对,未及征用,是年卒于家。璩所著文章二十卷, 门人刘曒集而录之。

  沈顗,字处默,吴兴武康人也。父坦之,齐都官郎。

  顗幼清静有至行,慕黄叔度、徐孺子之为人。读书不为章句,著述不尚浮华。 常独处一室,人罕见其面。顗从叔勃,贵显齐世,每还吴兴,宾客填咽,顗不至其 门。勃就之,顗送迎不越于阃。勃叹息曰:“吾乃今知贵不如贱。”

  俄征为南郡王左常侍,不就。顗内行甚修,事母兄弟孝友,为乡里所称慕。永 明三年,征著作郎;建武二年,征太子舍人,俱不赴。永元二年,又征通直郎,亦 不赴。顗素不治家产,值齐末兵荒,与家人并日而食。或有馈其梁肉者,闭门不受。 唯以樵采自资,怡怡然恒不改其乐。天监四年,大举北伐,订民丁。吴兴太守柳恽 以顗从役,扬州别驾陆任以书责之,恽大惭,厚礼而遣之。其年卒于家。所著文章 数十篇。

  刘慧斐,字文宣,彭城人也。少博学,能属文,起家安成王法曹行参军。尝还 都,途经寻阳,游于匡山,过处士张孝秀,相得甚欢,遂有终焉之志。因不仕,居 于东林寺。又于山北构园一所,号曰离垢园,时人乃谓为离垢先生。

  慧斐尤明释典,工篆隶,在山手写佛经二千余卷,常所诵者百余卷。昼夜行道, 孜孜不怠,远近钦慕之。太宗临江州,遗以几杖。论者云:自远法师没后,将二百 年,始有张、刘之盛矣。世祖及武陵王等书问不绝。大同二年,卒,时年五十九。

  范元琰,字伯珪,吴郡钱唐人也。祖悦之,太学博士征,不至。父灵瑜,居父 忧,以毁卒。元琰时童孺,哀慕尽礼,亲党异之。及长好学,博通经史,兼精佛义。 然性谦敬,不以所长骄人。家贫,唯以园蔬为业。尝出行,见人盗其菜,元琰遽退 走,母问其故,具以实答。母问盗者为谁,答曰:“向所以退,畏其愧耻。今启其 名,愿不泄也。”于是母子秘之。或有涉沟盗其笋者,元琰因伐木为桥以渡之。自 是盗者大惭,一乡无复草窃。居常不出城市,独坐如对严宾,见之者莫不改容正色。 沛国刘献深加器异,尝表称之。齐建武二年,始征为安北参军事,不赴。天监九 年,县令管慧辨上言义行,扬州刺史、临川王宏辟命,不至。十年,王拜表荐焉, 竟未征。其年卒于家,时年七十。

  刘訏,字彦度,平原人也。父灵真,齐武昌太守。訏幼称纯孝,数岁,父母继 卒,訏居丧,哭泣孺慕,几至灭性,赴吊者莫不伤焉。后为伯父所养,事伯母及昆 姊,孝友笃至,为宗族所称。自伤早孤,人有误触其讳者,未尝不感结流涕。长兄 洁为之娉妻,克日成婚,訏闻而逃匿,事息乃还。本州刺史张稷辟为主簿,不就。 主者檄召,

  訏乃挂檄于树而逃。

  訏善玄言,尤精释典。曾与族兄刘高听讲于钟山诸寺,因共卜筑宋熙寺东涧, 有终焉之志。天监十七年,卒于高舍,时年三十一。临终,执高手曰:“气绝 便敛,敛毕即埋,灵筵一不须立,勿设飨祀,无求继嗣。”高从而行之。宗人至 友相与刊石立铭,谥曰玄贞处士。

  刘高,字士光,訏族兄也。祖乘民,宋冀州刺史;父闻慰,齐正员郎。世为 二千石,皆有清名。高幼有识慧,四岁丧父,与群儿同处,独不戏弄。六岁诵 《论语》、《毛诗》,意所不解,便能问难。十一,读《庄子·逍遥篇》,曰: “此可解耳。”客因问之,随问而答,皆有情理,家人每异之。及长,博学有文才, 不娶不仕,与族弟訏并隐居求志,遨游林泽,以山水书籍相娱而已。常欲避人世, 以母老不忍违离,每随兄霁、杳从宦。少时好施,务周人之急,人或遗之,亦不距 也。久而叹曰:“受人者必报,不则有愧于人。吾固无以报人,岂可常有愧乎?”

  天监十七年,无何而著《革终论》。其辞曰:

  死生之事,圣人罕言之矣。孔子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知鬼神之情状, 与天地相似而不违。”其言约,其旨妙,其事隐,其意深,未可以臆断,难得而精 核,聊肆狂瞽,请试言之。

  夫形虑合而为生,魂质离而称死;合则起动,离则休寂。当其动也,人皆知其 神;及其寂也,物莫测其所趣。皆知则不言而义显,莫测则逾辩而理微。是以勋、 华旷而莫陈,姬、孔抑而不说,前达往贤,互生异见。季札云:“骨肉归于土,魂 气无不之。”庄周云:“生为徭役,死为休息。”寻此二说,如或相反。何者?气 无不之,神有也;死为休息,神无也。原宪云:“夏后氏用明器示民无知也;殷人 用祭器,示人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考之记籍,验之前志,有无之辩, 不可历言。若稽诸内教,判乎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