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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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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二王府记室、前军功曹史、 通直郎、南徐州中正、丹阳尹丞。高祖平京邑,霸府建,引为骠骑刑狱参军。天监 初,除后军谘议中郎、南徐州别驾,入拜黄门郎,迁右军安成王长史、少府卿。出 为新安太守,有能名。还为太子中庶子、司农卿、太尉长史。丁所生母忧,三年庐 于墓侧。服阕,除廷尉卿。出为安成王长史、江夏太守,卒官。

  盾幼从征士琅邪诸葛璩受《五经》,通章句。璩学徒常有数十百人,盾处其间, 无所狎比。璩异之,叹曰:此生重器,王佐才也。初为抚军行参军,迁尚书中 兵郎。盾美风姿,善举止,每趋奏,高祖甚悦焉。入兼中书通事舍人,除安右录事 参军,舍人如故。

  盾有孝性,随父宿直于廷尉,母刘氏在宅,夜暴亡,左手中指忽痛,不得寝。 及晓,宅信果报凶问,其感通如此。服制未终,父又卒,盾居丧五年,不出庐户, 形骸枯悴,家人不复识。乡人王端以状闻,高祖嘉之,敕累遣抑譬。服阕,除丹阳 尹丞,转中书郎,复兼中书舍人,迁尚书左丞,为东中郎武陵王长史,行府州国事, 领会稽郡丞。还除少府卿,领步兵校尉,迁御史中丞。盾性公强,居宪台甚称职。

  中大通五年二月,高祖幸同泰寺开讲,设四部大会,众数万人。南越所献驯象, 忽于众中狂逸,乘轝羽卫及会皆骇散,惟盾与散骑郎裴之礼嶷然自若,高祖甚嘉焉。 俄有诏,加散骑常侍,未拜,又诏曰:总一六军,非才勿授。御史中丞、新除散 骑常侍盾,志怀忠密,识用详慎,当官平允,处务勤恪,必能缉斯戎政。可兼领军, 常侍如故。大同二年,迁中领军。领军管天下兵要,监局事多。盾为人敏赡,有 风力,长于拨繁,职事甚理。天监中,吴平侯萧景居此职,著声称。至是,盾复继 之。

  五年,出为仁威将军、吴郡太守,视事未期,以疾陈解。拜光禄大夫,加金章 紫绶。七年,疾愈,复为领军将军。九年,卒,时年六十六。即日有诏举哀。赠侍 中,领军如故。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布各有差。谥曰忠。

  子长博,字孟弘,桂阳内史。次子仲博,曲阿令。盾弟厥。

  厥,字献卿,亦以干局称。初为西中郎行参军、尚书主客郎。入兼中书通事舍 人,累迁正员郎、鸿胪卿,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未拜,出为晋安太守。郡居山 海,常结聚逋逃,前二千石虽募讨捕,而寇盗不止。厥下车,宣风化,凡诸凶党, 皆涘负而出,居民复业,商旅流通。然为政严酷少恩,吏民小事必加杖罚,百姓谓 臧虎。还除骠骑庐陵王谘议参军,复兼舍人。迁员外散骑常侍,兼司农卿, 舍人如故。大同八年,卒官,时年四十八。厥前后居职,所掌之局大事及兰台廷尉 所不能决者,敕并付厥。厥辨断精详,咸得其理。厥卒后,有挝登闻鼓诉者,求付 清直舍人。高祖曰:臧厥既亡,此事便无可付。其见知如此。

  子操,尚书三公郎。

  傅岐,字景平,北地灵州人也。高祖弘仁,宋太常。祖琰,齐世为山阴令,有 治能,自县擢为益州刺史。父翙,天监中,历山阴、建康令,亦有能名,官至骠骑 谘议。

  岐初为国子明经生,起家南康王宏常侍,迁行参军,兼尚书金部郎。母忧去职, 居丧尽礼。服阕后,疾废久之。是时改创北郊坛,初起岐监知缮筑,事毕,除如新 令。县民有因斗相殴而死者,死家诉郡,郡录其仇人,考掠备至,终不引咎,郡乃 移狱于县。岐即命脱械,以和言问之,便即首服。法当偿死,会冬节至,岐乃放其 还家,使过节一日复狱。曹掾固争曰:古者乃有此,于今不可行。岐曰: 若负信,县令当坐,主者勿忧。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叹异,遽以状闻。岐后去 县,民无老小,皆出境拜送,啼号之声,闻于数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书 通事舍人,迁宁远岳阳王记室参军,舍人如故。出为建康令,以公事免。俄复为舍 人,累迁安西中记室、镇南谘议参军,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对。大同中,与魏和亲,其使岁中再至,常遣岐接对焉。 太清元年,累迁太仆、司农卿,舍人如故。在禁省十余年,机事密勿亚于硃异。此 年冬,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率众伐彭城,兵败陷魏。二年,渊明遣使还,述魏人 欲更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议。左卫硃异曰:高澄此意,当复欲继好,不爽前 和;边境且得静寇息民,于事为便。议者并然之。岐独曰:高澄既新得志,其 势非弱,何事须和?此必是设间,故令贞阳遣使,令侯景自疑当以贞阳易景。景意 不安,必图祸乱。今若许澄通好,正是堕其计中。且彭城去岁丧师,涡阳新复败退, 令便就和,益示国家之弱。若如愚意,此和宜不可许。硃异等固执,高祖遂从异 议。及遣和使,侯景果有此疑,累启请追使,敕但依违报之。至八月,遂举兵反。 十月,入寇京师,请诛硃异。三年,迁中领军,舍人如故。二月,景于阙前通表, 乞割江右四州,安其部下,当解围还镇,敕许之。乃于城西立盟,求遣宣城王出送。 岐固执宣城嫡嗣之重,不宜许,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与景盟讫,城中文武喜跃, 望得解围。岐独言于众曰:贼举兵为逆,未遂求和,夷情兽心,必不可信,此和 终为贼所诈也。众并怨怪之。及景背盟,莫不叹服。寻有诏,以岐勤劳,封南豊 县侯,邑五百户,固辞不受。宫城失守,岐带疾出围,卒于宅。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夫举事者定于谋,故万举无遗策,信哉是言也。傅岐识齐 氏之伪和,可谓善于谋事。是时若纳岐之议,太清祸乱,固其不作。申子曰: 言倚,天下靡。此之谓乎?

 

  1. 译文

 

  臧盾字宣卿,东莞莒人。他的高祖父臧焘,宋时任左光禄大夫。祖父臧潭之,任左民尚书。父亲臧未甄,广泛地涉猎文史,很有才能,年少时就深得表兄汝南周颐的赏识。宋代末年,臧未甄被从家中征召出来任领军主簿,侍奉齐武帝。入齐后,历任太尉祭酒,尚书主客郎,建安庐陵二王府记室,前军功曹史,通直郎,南徐州中正,丹阳尹丞。高祖平定京城,建立王府,选用臧未甄为骠骑刑狱参军。天监初年,臧未甄被任命为后军谘议中郎、南徐州别驾,又入京任黄门郎,后来迁任右军安成王长史、少府卿。他出京任新安太守,以办事干练著称。返回京城后,他任太子中庶子,司农卿,太尉长史。臧未甄为生母服丧,在墓地旁筑草庐住了三年。服丧期满,他被任命为廷尉卿。臧未甄出京任安成王长史、江夏太守,在任上去世。

  臧盾自幼跟从征士琅邪诸葛璩学习《五经》,精通剖章析句解释经义。诸葛璩的学生常常有几十至上百人,臧盾天天和他们相处,但从不和人亲狎。诸葛璩赞赏他,感叹道:此人是承担重任的大器,是辅佐帝王的大才啊!”臧盾初出仕任抚军行参军,后来迁任尚书中兵郎。他风度潇洒,仪容修美,举止优雅,每当他趋拜奏事,高祖见了他都很高兴。臧盾入京兼中书通事舍人,后被任命为安右绿事参军,舍人之职不变。

  臧盾有孝顺的德性,一天,他跟随父亲在廷尉值班,母亲刘氏在家中,半夜突然暴病身亡。当晚臧盾左手中指突然剧痛,不能入睡,等到天亮,家中来人果然报告了母亲去世的消息,他和亲人之间的心灵相通竟到了这种程度。臧盾为母亲服丧未满,父亲又去世了,臧盾守丧五年,不出草庐,形容憔悴,骨瘦如柴,家裹人都认不出他了。同乡人王端把情况呈报朝廷,高祖对他十分赞赏,多次派人宽慰晓谕他。

  服丧期满后,臧盾被任命为丹阳尹丞,转任中书郎,又兼中书舍人,后迁任尚书左丞,任束中郎武陵王长史,行府州国事,领会稽郡丞。回京后他被任命为少府卿,领步兵校尉,迁任御史中丞。臧盾性格刚强公正,在御史府很称职。

  中大通五年二月,高祖幸临同泰寺讲论佛教经义,开设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四部众大会,到会的有数万人。开会时,南越进献的驯象,突然在人群中狂奔,皇帝的车马仪仗以及舆会的人们都惊骇逃散,衹有臧盾和散骑郎裴之礼巍然不动,神情自若,高祖十分赞赏他们。

  不久皇上下达诏令,加授咸盾为散骑常侍,咸盾还没有受任,高祖又下韶令说:统领六军的职务不能授给没有才干的人。御史中丞、刚任命的散骑常侍臧盾,胸怀大志,忠诚谨慎,知人善任,谨慎周密,担任官职公平允当,处理政务勤勉恭谨,他一定能很好地处理军机大事。可兼领军,常侍的职位不变。大同二年,臧盾迁任中领军。领军掌管国家的兵权,主管的事务繁多。臧盾为人聪明敏捷,见多识广,有魄力,善于处理繁杂的政务,因此其职责范围内的事务都处理得很有条理。天监年间,吴平侯萧景担任这一职务,声名卓著,到这时臧盾又继萧景获得了这样的声誉。

  大同五年,臧盾出京任仁威将军、吴郡太守,任职不到一年,因生病上书请求免职。他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加赐金印紫绶。大同七年,臧盾病愈之后,又任领军将军。大同九年,臧盾去世,死时六十六岁。他去世的当天皇上就下诏为他举哀。臧盾被追赠侍中,领军之职不变。朝廷赠给束园秘器,朝服一套,殡殓的衣服一套、,钱币及布帛都赠有一定数量。谧号盅。

  臧盾的长子臧长博,字孟弘,任桂阳内史。次子臧仲博,任曲阿令。臧盾的弟弟叫臧厥。

  臧厥字献卿,也以有才能有气度著称。他初出仕任西中郎行参军,尚书主客郎,后来入京兼中书通事舍人,累经升迁为正员郎,鸿胪卿,中书通事舍人一职不变。迁任尚书右丞,还未到任,又出京担任晋安太守。晋安郡靠山临海,有逃亡的罪犯常聚集出没,前任郡守虽然招募军士征讨搜捕,但盗贼侵扰仍然无法禁止。臧厥一到任,便宣扬教化,那些罪犯都拖儿带女全家从藏身之地出来归附,当地百姓恢复了常业,道路通畅,商人旅客来往不断。然而臧厥处理政事崇尚严刑峻法,不肯稍有宽容,官吏百姓稍有过失也必加杖刑,百姓称他为臧虎。臧厥回京被授任骠骑庐陵王谘议参军,又兼舍人。后迁任员外散骑常侍,兼司农卿,舍人之职不变。大同八年,他在任上去世,死时四十八岁。臧厥先后任职之时,官署中的重大事情以及御史廷尉不能决断的事情,皇上都下令交给他处理。堕压分析判断精当周密合情合理。;鲮匦去世后,有人击打登闻鼓告状,请求将案件交给清直的舍人越厥处理。高祖说:臧厥已经去世,这事便无人可以托付了。臧厥被高祖了解和赏识到了这种程度。

  咸厥的儿子臧操,任尚书三公郎。

  傅岐字景平,北地灵州人。他的高祖父傅弘仁,宋时任太常。祖父傅琰,齐代任山阴令,有管理政事的才能,从县令擢拔为益州刺史。傅些的父亲傅翙,天监年间,历山阴、建康令,也以有才干而闻名,官至骠骑谘议。

  傅岐开始是国子监明经生,初出仕任南康王左常侍,后来迁任行参军,兼尚书金部郎,因居母丧离职,服丧的所有礼制,他都做得尽心尽意。服丧期满后,因病很长时间未任职。逭时朝廷改建北郊祭坛,开始起用傅岐监知修建之事,工程完成后,朝廷任命他为始新令。始新县百姓中有人互相斗殴致死,死者的家属到郡裹告状,郡守逮捕了他们的仇人,百般拷问,那人始终不肯认罪,郡守把案件转到始新县审理,傅岐当即命令解去镰铐,言语温和地询问罪犯,那人马上服罪。按法令应判决罪犯以命抵罪,恰好遇上冬至,傅岐便放罪犯回家团圆,让他遇完冬至后一El返回监狱。县吏坚持不肯放人,与傅岐争辩说:古时候是有这种做法,但现在不能实行。傅岐说:他如果不讲信用,我这个县令应当获罪,你逭主管人不要担忧。罪犯到底如期返回。太守对这事惊叹不已,立即具状向上呈报。后来傅岐离开始新县时,百姓无论老少全都出境送别,哭号的声音,在几十里外都听得见。傅岐到了京城,被任命为廷尉正,入朝兼中书通事舍人,又迁任宁远岳阳王记室参军,舍人之职不变。傅岐出京任建康令,因为公事被免职。不久他又任舍人,累经升迁为安西中记室,镇南谘议参军,兼舍人之职不变。

  傅岐相貌英俊,举止潇洒,涉猎广泛,对答如流。大同年间,朝廷与魏国和亲,魏国的使节一年中来两次,皇上常派傅岐去接待应对。太清元年,他累经升迁任太仆,司农卿,舍人之职不变。他在皇宫内任职十多年,参与筹划国家机密要事勤勉努力,和朱异相当。这年冬天,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率兵攻打彭城,失败后身陷魏国。太清二年,萧渊明派使者返回梁国,转述魏国人想重新和梁友好往来的意思,皇上命令有司以及亲近大臣商定决策。左卫将军朱异说:高澄这一次的意思,是想要继续维持两国间以前的友好关系;这样做,我国边境将无外敌进犯,百姓可以安定地生活,答应讲和对事情有利。参加议论的人都认为朱异的意见正确。衹有傅岐说:高澄刚刚打了胜仗,他的势力并不弱,为什么一定要求和呢?逭必定是设置离间计,故意让贞阳侯派使者来,让侯景心中怀疑皇上将会用自己换回贞阳侯。侯景内心不安,必定要圆谋叛乱。现在如果答应高澄求和交好的要求,正好落入他的奸计之中,再说去年我军在彭城失败,涡盐新近又败退,高澄一表示意思我们便与他和好,这更显出了国家实力的衰弱。如果依照我的意见,就不能答应高澄这次求和的要求。朱异等人坚持自己的意见,高祖便听从了朱异他们的主张。派出讲和的使者之后,侯景果然有了这种疑心,多次上表向皇上请求追回使者,皇上衹是模棱两可地搪塞他,到了八月,侯景就举兵谋反。十月,进犯京城,请求诛杀硃异。三年,优些迁任中领军,舍入之职不变。遣年二月,尽量在宫阙前向朝廷呈交奏表,请求分割长丝下游以西的四个州,以安置自己的部下,然后便解除京城之围返回寿春,皇帝下令答应他的要求。于是双方在城西订立盟约,侯景要求派宣城王出城为自己送行。坚持自己的意见,认为宣坛王是嫡子,地位重要,不应当同意侯景的要求,于是皇上派石城公萧大款去送侯景。等到舆订立盟约之后,城中的文武大臣都欢喜雀跃,指望京城能够解围。祇有傅岐一人对大家说:逆贼发兵叛乱,没有达到目的就请求讲和,这个外族人心如禽兽,一定不能相信他,这次签订盟约最终要被骗上当。大家都埋怨责怪他。到侯景背弃盟约的时候,没有人不对傅岐表示叹服。不久皇帝下诏,因为傅岐辛勤劳苦,封他为南豊县侯,食邑五百户,垡岐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宫城失守后,傅岐带病逃出包围,后来在家中去世。

  陈吏部尚书姚察说:主持事务的人先要精心谋划,所以做任何事都不会失算,逭话说得真对啊。傅岐识破了齐氏假装求和的阴谋,可以说是善于谋划,那时如果采纳了傅岐的主张,太清年间的祸乱,本来就不会产生。申子说:一句话的偏差,会导致国家的衰败。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列传·卷四十三》

 

  韦粲 江子一 弟子四 子五 张嵊 沈浚 柳敬礼

  韦粲,字长蒨,车骑将军睿之孙,北徐州刺史放之子也。有父风,好学仗气, 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初为云麾晋安王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外兵参军,兼中兵。 时颍川庾仲容、吴郡张率,前辈知名,与粲同府,并忘年交好。及王迁镇雍州,随 转记室,兼中兵如故。王立为皇太子,粲迁步兵校尉,入为东宫领直,丁父忧去职。 寻起为招远将军,复为领直。服阕,袭爵永昌县侯,除安西湘东王谘议,累迁太子 仆、左卫率,领直并如故。粲以旧恩,任寄绸密,虽居职屡徙,常留宿卫,颇擅威 名,诞倨,不为时辈所平。右卫硃异尝于酒席厉色谓粲曰:卿何得已作领军面向 人!

  中大同十一年,迁通直散骑常侍,未拜,出为持节、督衡州诸军事、安远将军、 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饯新亭,执粲手曰:与卿不为久别。太清元年,粲至州。 无几,便表解职。二年,征为散骑常侍。粲还至庐陵,闻侯景作逆,便简阅部下, 得精卒五千,马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奉命报云贼已出横江,粲即就内史 刘孝仪共谋之。孝仪曰:必期如此,当有别敕。岂可轻信单使,妄相惊动,或恐 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江,便逼宫阙,水陆俱断,何 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江 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蕃镇,江州去京最近,殿 下情计,实宜在前;但中流任重,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直且张声势,移镇湓城, 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悉留家累于 江州,以轻舸就路。至南州,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余人至横江,粲即 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金帛以赏其战士。

  先是,安北将军鄱阳王范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与其长子嗣,帅江西之 众赴京师,屯于张公洲,待上流诸军至。是时,之高遣船渡仲礼,与合军进屯王游 苑。粲建议推仲礼为大都督,报下流众军。裴之高自以年位耻居其下,乃云: 节下是州将,何须我复鞭板?累日不决。粲乃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 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 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形势, 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齿,年德已隆,岂应复挟私情,以 沮大计。粲请为诸君解释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前诸将之议,豫州 意所未同,即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盾!豫州必欲立 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曰:吾荷国恩荣,自应帅先士卒,顾恨衰老,不 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凶逆,谓众议已从,无俟老夫耳。若必有疑,当剖心相示。于是诸将定议,仲礼方得进军。

  次新亭,贼列阵于中兴寺,相持至晚,各解归。是夜,仲礼入粲营,部分众军, 旦日将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青塘当石头中路,粲虑栅垒未立,贼必争 之,颇以为惮,谓仲礼曰:下官才非御侮,直欲以身殉国。节下善量其宜,不可 致有亏丧。仲礼曰:青塘立栅,迫近淮渚,欲以粮储船乘尽就泊之,此是大事, 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差军相助。乃使直阁将军刘叔胤师助粲,帅所部水陆 俱进。时值昏雾,军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垒栅至晓未合。景登禅灵寺 门阁,望粲营未立,便率锐卒来攻。军副王长茂劝据栅待之,粲不从,令军主郑逸 逆击之,命刘叔胤以水军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贼乘胜入营,左右牵 粲避贼,粲不动,犹叱子弟力战,兵死略尽,遂见害,时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 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贼传粲首阙下,以示城内,太宗闻 之流涕曰:社稷所寄,惟在韦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阵。诏赠护军将军。世祖 平侯景,追谥曰忠贞,并追赠助、警、构及尼皆中书郎,昂员外散骑常侍。

  粲长子臧,字君理。历官尚书三公郎、太子洗马、东宫领直。侯景至,帅兵屯 西华门。城陷,奔江州,收旧部曲,据豫章,为其部下所害。

  江子一,字元贞,济阳考城人,晋散骑常侍统之七世孙也。父法成,天监中奉 朝请。子一少好学,有志操,以家贫阙养,因蔬食终身。起家王国侍郎、朝请。启 求观书秘阁,高祖许之,有敕直华林省。其姑夫右卫将军硃异,权要当朝,休下之 日,宾客辐凑,子一未尝造门,其高洁如此。稍迁尚书仪曹郎,出为遂昌、曲阿令, 皆著美绩。除通直散骑侍郎,出为戎昭将军、南津校尉。

  弟子四,历尚书金部郎。大同初,迁右丞。兄弟性并刚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 极言得失,高祖甚善之,诏尚书详择施行焉。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顾玙尝奏事不允, 高祖厉色呵责之;子四乃趋前代炯等对,言甚激切,高祖怒呼缚之,子四据地不受, 高祖怒亦止,乃释之。犹坐免职。

  及侯景反,攻陷历阳,自横江将渡,子一帅舟师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 董桃生家在江北,因与其党散走。子一乃退还南洲,复收余众,步道赴京师。贼亦 寻至,子一启太宗曰:贼围未合,犹可出荡,若营栅一固,无所用武。请与其 弟子四、子五帅所领百余人,开承明门挑贼。许之。子一乃身先士卒,抽戈独进, 群贼夹攻之,从者莫敢继。子四、子五见事急,相引赴贼,并见害。诏曰:故戎 昭将军、通直散骑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书右丞江子四,东宫直殿主帅子五, 祸故有闻,良以矜恻,死事加等,抑惟旧章。可赠子一给事黄门侍郎,子四中书侍 郎,子五散骑侍郎。侯景平,世祖又追赠子一侍中,谥义子;子四黄门侍郎,谥 毅子;子五中书侍郎,谥烈子。

  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并辞赋文笔数十篇,行于世。

  张嵊,字四山,镇北将军稷之子也。少方雅,有志操,能清言。父临青州,为 土民所害,嵊感家祸,终身蔬食布衣,手不执刀刃。州举秀才。起家秘书郎,累迁 太子舍人、洗马、司徒左西掾、中书郎。出为永阳内史,还除中军宣城王司马、散 骑常侍。又出为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太守。中大同元年,征为太府卿,俄迁吴兴 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围京城,嵊遣弟伊率郡兵数千人赴援。三年,宫城陷,御史中 丞沈浚违难东归。嵊往见而谓曰:贼臣凭陵,社稷危耻,正是人臣效命之秋。今 欲收集兵力,保据贵乡。若天道无灵,忠节不展,虽复及死,诚亦无恨。浚曰:鄙郡虽小,仗义拒逆,谁敢不从!固劝嵊举义。于是收集士卒,缮筑城垒。时 邵陵王东奔至钱唐,闻之,遣板授嵊征东将军,加秩中二千石。嵊曰:朝廷危迫, 天子蒙尘,今日何情,复受荣号。留板而已。贼行台刘神茂攻破义兴,遣使说嵊 曰:若早降附,当还以郡相处,复加爵赏。嵊命斩其使,仍遣军主王雄等帅兵 于鳢渎逆击之,破神茂,神茂退走。侯景闻神茂败,乃遣其中军侯子鉴帅精兵二万 人,助神茂以击嵊。嵊遣军主范智朗出郡西拒战,为神茂所败,退归。贼骑乘胜焚 栅,栅内众军皆土崩。嵊乃释戎服,坐于听事,贼临之以刃,终不为屈。乃执嵊以 送景,景刑之于都市,子弟同遇害者十余人,时年六十二。贼平,世祖追赠侍中、 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贞子。

  沈浚,字叔源,吴兴武康人。祖宪,齐散骑常侍,齐史有传。浚少博学,有才 干,历山阴、吴、建康令,并有能名。入为中书郎、尚书左丞。侯景逼京城,迁御 史中丞。是时外援并至,侯景表请求和,诏许之。既盟,景知城内疾疫,复怀奸计, 迟疑不去。数日,皇太子令浚诣景所,景曰:即已向热,非复行时。十万之众, 何由可去,还欲立效朝廷,君可见为申闻。浚曰:将军此论,意在得城。城内 兵粮,尚支百日。将军储积内尽,国家援军外集,十万之众,将何所资?而反设此 言,欲胁朝廷邪?景横刃于膝,真目叱之。浚正色责景曰:明公亲是人臣, 举兵向阙,圣主申恩赦过,已共结盟,口血未干,而有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 子之使,死生有命,岂畏逆臣之刀乎!不顾而出。景曰:是真司直也。然密 衔之。及破张嵊,乃求浚以害之。

  柳敬礼,开府仪同三司庆远之孙。父津,太子詹事。敬礼与兄仲礼,皆少以勇 烈知名。起家著作佐郎,稍迁扶风太守。侯景渡江,敬礼率马步三千赴援。至都, 据青溪埭,与景频战,恒先登陷陈,甚著威名。台城没,敬礼与仲礼俱见于景,景 遣仲礼经略上流,留敬礼为质,以为护军。景饯仲礼于后渚,敬礼密谓仲礼曰:景今来会,敬礼抱之,兄拔佩刀,便可斫杀,敬礼死亦无所恨。仲礼壮其言, 许之。及酒数行,敬礼目仲礼,仲礼见备卫严,不敢动,计遂不果。会景征晋熙, 敬礼与南康王会理共谋袭其城,克期将发,建安侯萧贲知而告之,遂遇害。

  史臣曰:若夫义重于生,前典垂诰,斯盖先哲之所贵也。故孟子称:生者我所 欲,义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宁舍生而取义。至如张嵊二三子之徒,捐躯殉 节,赴死如归,英风劲气,笼罩今古,君子知梁代之有忠臣焉。

 

  1. 译文

 

  韦粲字长蒨,是车骑将军韦睿之孙,北徐州刺史韦茎之子。韦粲有父亲的风度,喜爱学习,任性使气,身高八尺,魁伟高大。他初出仕任云麾晋安王行参军,不久代理法曹,迁任外兵参军,兼中兵。当时颖Jl!庾仲容、吴郡张率,都是前辈知名人士,他们与韦粲是同僚,相互都结为忘年之交。晋安王迁任雍州刺史,韦粲也跟随王府转任记室,兼中兵之职不变。晋安王被立为皇太子,韦粲迁任步兵校尉,入朝任东宫领直,遭逢父亲丧事离职。不久又夺情起复任招远将。军,又任领直。服丧期满后,他承袭永昌县侯的封号,被任命为安西湘东王谘议,屡经升迁为太子仆,左卫率,领直之职不变。韦粲因为与皇太子有旧交情,常被任命亲近之职,虽然他的职务屡次变动,但常常留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颇有威名,而且韦粲性格放诞倨傲,因此当时的名人深感不平。右卫将军朱异曾经在酒席间声色俱厉地对韦粲说:你怎么能摆出领军的脸孔面对别人!”

  中大同十一年,韦粲迁任通直散骑常侍,还没有任职就出京担任持节、督衡州诸军事、安远将军、衡州刺史。皇太子出宫,在缒为童凿饯行,拉着韦粲的手说:我和你不会分别很久。太清元年,韦粲到衡州没多久,便上表请求免职。二年,朝廷征调韦粲为散骑常侍。韦粲返京走到庐陵,听说侯景叛乱,就从部下中挑选出五千精兵,一百匹马,日夜兼程奔赴京城救援。到了豫章,有使者报告说:逆贼已经到达横江。韦粲立即到内史刘孝仪那裹一起商量对策。刘孝仪说:如果真的这样,应当另有敕命,怎么可以轻信遣一个使者,就惊恐妄动,或许情况不是这样。当时刘孝仪正摆酒席招待韦粲,韦粲发怒,把杯子扔在地上说:逆贼已渡江,马上就进逼京城,水路陆路都被切断,哪裹还会有回报的使者;假使没有敕令下达,难道自己就能安心吗?我韦粲现在哪有心思喝酒!”说完立即骑马奔出,部署军队准备出发,正好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派使者来邀请韦粲,韦粲就骑马去拜见萧大心说:长江上游各个藩镇,衹有江蛆离京城最近,从殿下的情况考虑,实在应当先去救援;但是中游地位重要,你驻守江州任务重大,其他人救援京城也需你们接应,逭裹不能无人镇守。现在你衹要虚张声势,移兵镇守湓城,然后派一员偏将跟随我前去,逭事便行了。萧左坐认为他说得对,就派遣中兵柳昕率领两千士兵跟随韦粲。韦粲将家属全留在,自己乘轻舟启程。到了南州,韦粲的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领步兵骑兵一万多人到了横江,韦粲立即送粮食武器给他,并且散发自己私人的钱财布帛来奖赏柳仲礼的士兵。

  在这之前,安北将军鄱阳王萧范也从合肥派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和自己的长子裴嗣,率领江西部队奔赴京城,驻扎在张公洲,等待上游的各路援军到来。遣时,裴之高派船接柳仲礼的军队遇辽,和自己会合进驻王游苑。韦粲提议推举柳仲礼任大都督,通报下游各军。但裴之高认为自己年长位尊,羞于位居柳仲礼之下,于是说:柳节下已经是一州刺史,哪用我来任命他呢?”因而议论整天,不能作出决定。韦粲激愤地对众将领说:如今我们同赴国难,目的就是消灭逆贼,我提议推举柳司州的原因,是因为他长期守卫边疆,侯景早就畏惧他,而且柳司州兵强马壮,没有人能超过他。如果要论官位,他在我之下,要说年龄,他也比我年轻,祇是因为考虑到国家的命运,不能再计较这些了。现在的形势,重要的是将领之间的和睦;如果人心不和,国家大事就完了。裴公是朝廷有声望的老臣,年高望重,怎么可以出于私心,破坏救援大计呢?请允许我来为诸位消除这个障碍。于是韦粲乘坐一条小船到裴之高的军营,严词责备裴之高,说:前些天诸位将领推举柳司州任大都督的主张,您心裹不同意,如今皇上、太子情势危急,狡猾的逆贼侯景罪恶滔天,我们这些臣子应当同心协力,哪能自相矛盾呢?如果您一定要有二心,我便衹有以刀剑相向了。裴之高流着泪说:我蒙受国家的恩惠荣宠,自然应该身先士卒,衹恨自己年老力衰,不能为国效力,希望和柳使星共同铲除逆贼,我是认为大家的主张已经实行了,不用等我作决定罢了。如果你一定怀疑我另有想法,我可以剖出心来给你看。于是将领们共同作出了决议,柳仲礼才得以领兵进发。

  擅领兵驻扎在新亭,叛军在中兴寺摆开战阵,双方相持到晚上,各自收兵回营。遣天晚上,柳仲礼来到皇塞的军营,部署军队,准备第二天作战,将领们各自据守一方,柳仲礼命令韦粲驻军青塘。韦粲面对青塘的正中,韦粲考虑到那裹还未筑好栅栏营垒,逆贼一定会前来争夺,因此颇为担心。他对柳仲礼说:我并不是有才能抵御外敌,衹是想以身殉国,希望你妥善地量才而用,不要因用人不当而招致有所损失。柳仲礼说:在壹擅修筑营栅,靠近进回边,我想让储粮的车船全都停靠在那裹。这是大事,非兄长您承担不可。如果担心兵力少,我可以再派军队帮助您。于是派直合将军刘叔胤率军帮助韦垦,他们率领自己的部队从水陆两路一起进发。当时正遇上茫茫大雾,士兵迷失了道路,等到了青塘,已经过了半夜,营垒栅栏一直到天亮都没筑完。候景登上禅灵寺的阁楼,远远望见韦粲的营垒栅栏未筑完,便率领精兵来攻打。军副王长茂劝坚守营垒等待敌军,韦粲不听从他的意见,命令军主郑逸迎击敌军,又命令刘叔胤用水军截断敌军后路。刘叔胤胆小害怕不敢率兵前进,郑逸于是被打败。逆贼乘胜冲入军营,韦粲身旁的人都拉他躲避,但他屹然不动,还大声命令子弟拼命作战,士兵都差不多死尽了,韦粲也被杀,当时他五十四岁。韦粲的儿子韦尼和韦粲的三个弟弟韦助、韦警、韦构、堂弟韦昂都战死了,他的亲戚战死的有几百人。逆贼将韦粲的首级送到宫阙之下,拿给宫城内的人看,太宗知道后流着泪说:国家的安危就寄托在韦公身上,怎么如此不幸,他竟先战死在阵中。于是下韶追赠韦粲为护军将军。世祖平定侯景之乱后,追赠韦粲谧号为忠贞,并且追赠韦助、韦警、韦构以及韦尼为中书郎,追赠韦昂为员外散骑常侍。

  韦粲的长子韦臧,字君理。韦臧曾任尚书三公郎,太子洗马,束宫领直。侯景围困在京城时,他率兵驻守西华门。京城陷落后,他逃到江州,收集旧部,据守豫章,后来被部下杀害。

  江子一字元贞,济阳考城人。他是晋时散骑常侍江统的第七代子孙。他父亲江法成,天监年间任奉朝请。

  江子一年少时喜爱学习,有志向有节操,因为家中贫穷对父母供养不周,于是终生素食。他初出仕任王国侍郎,奉朝请。他上表请求到秘阁看书,高祖答应他,并下令让江子一在华林省当值。江子一的姑父右卫将军塞昱,是当朝权贵,每当他休假回家时,家中宾客盈门,而江子一却从未登门拜访,他的品行如此高洁。后来江子一逐渐迁任尚书仪曹郎,出京任遂昌、曲阿县令,都取得了很好的政縯。江子一被任命为通直散骑侍郎。出京任戎昭将军、南津校尉。

  江子一的弟弟江子四,曾任尚书金部郎,去回初年,迁任右丞。他们兄弟俩都性情刚烈。江王皿以右丞的身份呈送封事,尽情陈说朝廷得失,高祖十分赏识,下令让尚书仔细审察,从中择善施行。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顾琪曾经因为奏事不恰当,高祖声色俱厉地呵责他们,江子四于是快步上前代替沈炯、顾琪二人对答,言辞十分激烈率直,高祖气愤地喊人捆绑他,江子四伏在地上不肯受缚,高祖的气也消了,叫人放了他,但他还是因此获罪免职。

  侯景谋反,攻陷历阳,准备从横江渡,江子一率领水军一千多人,想在下游阻截侯景,他的副将董桃生家在江北,便和同伙都逃散了。于是江子一退回南洲,又收集余部,从小路步行赶赴京城。叛军不久也到了京城,江子一启禀太宗说:逆贼的包围圈还没有合拢,可以设法冲出去,如果等他们将营垒全部筑好,那我们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江子一请求和他的弟弟江子四、江子五率领手下的士兵一百多人,打开承明门向逆贼挑战,贼答应了。江子一身先士卒,挥戈独自冲进敌阵,逆贼夹攻他,后面的人不敢接着冲进去,江子四、江子五见情况危急,跟着冲进敌阵,三个人全都被杀害。皇上下韶书说:前任戎昭将军、通直散骑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任尚书右丞江子四,东宫直殿主帅江子五。他们的噩耗传来,朕深感悲哀痛惜,对他们牺牲的嘉奖祭奠,按原先的规定,均应加等。可追赠江上为给事黄门侍郎,追赠江子四为中书侍郎,追赠江子五为散骑侍郎。候景之乱平定后,世担又追赠江子一为侍中,赠谧义子;追赠江子四为黄门侍郎,赠谧号毅子;追赠江子五为中书侍郎,赠谧号烈子。

  江子一曾续写《黄图》和逛固九品,还有几十篇辞赋韵文及散文,都在世上流传。

  张嵊字四山,是镇北将军张稷的儿子。张嵊年少时就举止方正文雅,有志向有节操,能谈论玄理。他父亲在治理青州时,被当地人杀害,张蝼因家中祸事而感伤,于是终生吃素食穿布衣,手不拿刀。州中把他举为秀才。张嵊初出仕任秘书郎,屡经升迁为太子舍人,洗马,司徒左西掾,中书郎。他出京任永阳内史,返京后被任命为中军宣城王司马、散骑常侍。后来他又出京任镇南迩塞王长史、寻阳太守。中大同元年,他被征召任命为太府卿,不久迁任吴兴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围困京城,张嵊派弟弟张伊率领本郡兵马敷千人前去救援。太清三年,宫城被攻陷,御史中丞沈浚向东逃难回到家乡,张嵊前去拜见他说:如今逆贼欺凌主上,国家危急.君王蒙耻,这正是臣子们尽忠效命之时,现在我想收集兵力,据守您的故乡吴兴。如果上天不保佑我,竭忠守节的心愿不能实现,就是因此而死我也毫无遗憾。选浚回答说:我们吴兴郡虽然很小,但您凭藉正义抗拒逆贼,谁敢不听从!”选篷态度坚决地鼓励亟烟组织义兵抵抗逆贼。于是亟鳄收聚士兵,修筑城墙营垒。当时邵陵王向东逃到壁卢,听说逭事,以王府名义下令授任张烟征束将军,并加赠九卿官街。张嵊说:朝廷情势危急,天子蒙受耻辱,我如今有什么心情再接受逭荣耀的封号呢?”他衹是留下了王府授官的文件而已。逆贼的行台刘神茂攻下义兴,他派遣使者游说张嵊说:如果你及早投降归附,一定仍然让你当郡守,此外再加官封赏。张嵊下令将使者斩首,接着派军主王雄等人率兵在鳢渎迎击神茂,击败了他,神茂败逃。侯景听说神茂打了败仗,就派他的中军侯子鉴率领两万精兵,帮助神茂攻打张嵊,张嵊派军主范智朗到郡西抵御,被神茂击败后退回。逆贼的骑兵乘胜焚烧营栅,栅内的守军都土崩瓦解。张嵊脱下军服,端坐在大厅内,逆贼面对他用刀刃胁迫,他始终不肯屈服。于是逆贼将他捆缚起来送到侯景那裹,侯景在京城集市上杀了他,与他一起遇害的子弟有十多个人。张嵊死时六十二岁。侯景之乱平定之后,世祖追赠他为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赠谧号忠贞子。

  沈浚字叔源,吴兴武康人。他的祖父沈宪,齐时任散骑常侍,齐史上有沈宪的传。沈浚年少时博学多才。他历任山阴、吴、建康县令,而且有办事干练的名声。他入京任中书郎、尚书左丞。侯景围逼京城时,他迁任御史中丞。当时各路援兵都来到京城附近,侯景便上表请求缔结盟约,皇上下令答应。订立盟约之后,{彊得知城内发生瘟疫,就又心怀奸计,拖延不肯离开。过了好几天,皇太子命令沈浚到侯景的军营去,侯景说:天气已渐渐变热,不是行军的时候,我逭十万人马怎能离开?我还想报效朝廷呢,你可以替我申奏。沈浚回答道:将军说这些话,真实的意图是要夺取宫城。城内的兵力和粮食,还可以支持一百天,你的储粮已尽,朝廷的援军正在外集结,十万士兵,你将拿什么去养他们呢?你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想威胁朝廷吗?”侯景把刀横放在膝上,瞪着眼睛呵斥沈浚。沈浚正言厉色地谴责侯景说:你是朝廷的大臣,却发动兵变围攻京城,圣明的君主已经给予恩典赦免你的罪过,也共同缔结了盟约,如今缔约的牲血未干,你就要反悔。我已经六十岁了,而且是天子的使者,生死由命,难道会害怕你这逆贼的刀刃吗?”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侯景说:这人真正是国家忠诚不二的司直啊!”然而对他还是怀恨在心。攻破张嵊的营垒后,侯景搜寻沈浚然后将他杀害。

  柳敬礼是开府仪同三司柳庆远的孙子。他的父亲柳津,任太子詹事。柳敬礼和哥哥柳仲礼,两人在年轻时就以忠勇刚烈而出名。柳敬礼被从家中征召出来任著作佐郎,渐渐迁任为扶风太守。侯景渡江时,柳敬礼率领三千骑兵步兵前去救援,到了京城附近,他据守青溪埭,多次与侯景交战,常常率先登城冲锋陷阵,声威远扬。宫城被攻陷后,柳敬礼和柳仲礼都去谒见侯景,侯景派柳仲礼去治理江上游,留下柳敬礼作为人质,并任命他为护军。侯景在后渚为柳仲礼设宴送行,柳敬礼暗中对柳仲礼说:侯景今天来赴宴,我紧抱着他,你便拔出佩刀把他杀掉,我死也无憾。柳仲礼认为他的话很豪壮,答应了他的要求。酒过数巡,柳敬礼用目光向柳仲礼示意,柳仲礼见四周戒备森严,不敢动手,遣计策便没有成功。后来遇上侯景征讨晋熙王,柳敬礼和南康王萧会理一起商议出兵袭击侯景据守的城池,已经约定了日期准备起事,建安侯萧贲知道逭事后告发了他们,于是柳敬礼被杀害。

  史臣曰:道义重于生命,是前代典籍留下的训诫,这也是先贤们所看重的品德。所以亘王说,生命是我想要得到的,正义也是我想要得到的,这二者如果不能同时得到,就宁可舍生取义。像亟蟋这几个人,牺牲生命为国殉节,赴死如归,他们英雄的气概不屈的气节,光耀古今,人们应该知道梁代有忠臣啊!

 

 

《列传·卷四十四》

 

  太宗十一王 世祖二子

  孝太宗王皇后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陈淑容生浔阳王大心,左夫人生南海 王大临、安陆王大春,谢夫人生浏阳公大雅,张夫人生新兴王大庄,包昭华生西阳 王大钧,范夫人生武宁王大威,褚修华生建平王大球,陈夫人生义安王大昕,硃夫 人生绥建王大挚。自余诸子,本书不载。

  浔阳王大心,字仁恕。幼而聪朗,善属文。中大通四年,以皇孙封当阳公,邑 一千五百户。大同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南、北司、定、新五州诸军事、轻 车将军、郢州刺史。时年十三,太宗以其幼,恐未达民情,戒之曰:事无大小, 悉委行事,纤毫不须措怀。大心虽不亲州务,发言每合于理,众皆惊服。七年, 征为侍中、兼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云麾将军、江州刺史。二年,侯景寇京 邑。大心招集士卒,远近归之,众至数万,与上流诸军赴援宫阙。三年,城陷,上 甲侯萧韶南奔,宣密诏,加散骑常侍,进号平南将军。大宝元年,封寻阳王,邑二 千户。

  初,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侯景,既而又奉其母来奔,大心以铁旧将,厚为其礼, 军旅之事,悉以委之,仍以为豫章内史。侯景数遣军西上寇抄,大心辄令铁击破之, 贼不能进。时鄱阳王范率众弃合肥,屯于栅口,待援兵总集,欲俱进。大心闻之, 遣要范西上,以湓城处之,廪馈甚厚,与戮力共除祸难。会庄铁据豫章反,大心令 中兵参军韦约等将军击之,铁败绩,又乞降。鄱阳世子嗣先与铁游处,因称其人才 略从横,且旧将也,欲举大事,当资其力,若降江州,必不全其首领,嗣请援之。 范从之,乃遣将侯瑱率精甲五千往救铁,夜袭破韦约等营。大心闻之大惧,于是二 籓衅起,人心离贰。景将任约略地至于湓城,大心遣司马韦质拒战,败绩。时帐下 犹有勇士千余人,咸说曰: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 之上者也。大心未决,其母陈淑容曰:即日圣御年尊,储宫万福,汝久奉违颜 色,不念拜谒阙庭,且吾已老,而欲远涉险路,粮储不给,岂谓孝子?吾终不行。因抚胸恸哭,大心乃止。遂与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