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泉,字润岳,东海人也。父机,湘东王谘议参军。泉博涉史传,兼有文笔。 少事元帝,早见擢任。及元帝承制,累迁至信州刺史。太清三年,元帝命泉征河东 王誉于湘州,泉至长沙,作连城以逼之,誉率众攻泉,泉据栅坚守,誉不能克。泉 因其弊出击之,誉大败,尽俘其众,遂围其城,久未能拔。世祖乃数泉罪,遣平南 将军王僧辩代泉为都督。僧辩至,泉愕然,顾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经略,贼不 足平矣。”僧辩既入,乃背泉而坐,曰:“鲍郎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 见期。”因出令示泉,锁之床下。泉曰:“稽缓王师,甘罪是分,但恐后人更思鲍 泉之愦愦耳。”乃为启谢淹迟之罪。世祖寻复其任,令与僧辩等率舟师东逼邵陵王 于郢州。
郢州平,元帝以长子方诸为刺史,泉为长史,行府州事。侯景密遣将宋子仙、 任约率精骑袭之。方诸与泉不恤军政,唯蒲酒自乐,贼骑至,百姓奔告,方诸与泉 方双陆,不信,曰:“徐文盛大军在东,贼何由得至?”既而传告者众,始令阖门。 贼纵火焚之,莫有抗者,贼骑遂入,城乃陷。执方诸及泉送之景所。后景攻王僧辩 于巴陵,不克,败还,乃杀泉于江夏,沉其尸于黄鹄矶。
初,泉之为南讨都督也,其友人梦泉得罪于世祖,觉而告之。后未旬,果见囚 执。顷之,又梦泉著硃衣而行水上,又告泉曰:“君勿忧,寻得免矣。”因说其梦, 泉密记之,俄而复见任,皆如其梦。
泉于《仪礼》尤明,撰《新仪》四十卷,行于世。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阮孝绪常言,仲尼论四科,始乎德行,终乎文学。有行者 多尚质朴,有文者少蹈规矩,故卫、石靡余论可传,屈、贾无立德之誉。若夫宪章 游、夏,祖述回、骞,体兼文行,于裴几原见之矣。
裴子野字几原,是河东闻喜人,晋朝太子左率裴康的第八代孙。兄裴黎,弟裴楷、裴绰,都有盛名,称为“四裴”。曾祖裴松之,是宋朝太中大夫。祖父裴驷,是南中郎外兵参军。父亲昭明,是通直散骑常侍。
子野出生后母亲就去世了。由祖母抚养,九岁那年,祖母去世,他悲痛泣血,家人感到诧异。年轻时好学,擅长写文章。起家入朝为齐武陵王国左常侍,右军江夏王参军,因父亲去世离职。服丧期间的行为完全符合礼节,每到墓所,哭泣处草都为他枯萎,有白兔顺伏在他身旁。天监初年,尚书仆射范云称赞他的品行,将要上表向皇上陈奏,因范云去世,此事未成。乐安人任防有盛名,受到后辈的仰慕,在他门下求学的人,任防必推荐引进。子野是任防的从表兄,却不去拜见,任防也怨恨他。久之,除授右军安成王参军,随即迁任兼廷尉正。当时,刑事判决文书是由三方官员共同签署,有一次子野不在,同僚就署上他的名字,奏章没有批准,子野受牵连被免职。有人劝他去向有司说明事实,就可以无过错。子野笑答:“虽惭愧没有柳季的操行,但也不能靠诉讼受到职务。”自此被罢免很久,终无恨意。
二年,吴平侯萧景任南兖州刺史,引进他任冠军绿事,萧景调离后他被解职。当时中书范缜与子野没有交往,听闻他有品行业迹也褒扬他。范缜迁任国子博士,立即上表推让子野,说:“听闻前任冠军府录事参军河东人裴子野,年龄四十,字几原,幼年禀承了超人的品行,长大后磨炼出优秀的节操,服丧时遵守礼仪,哀痛几乎毁灭性命,服丧期满之后,还饭食不进。地处下位,身贱名微,但性情不贪,不诈偶,因此有见识的人都推重他,家乡的人都叹服他。而且家学相传,世习儒史,博览群书,居止行动都在研究作文章。着有《宋略》二十卷,贯通首尾,写成一朝历史,撰文记事,值得观赏。而且剖章析句切合详尽,解释字句可以传世,如果让他在学校任职,这是弘奖后辈,能使一夔这类误传问题的辩论可寻到根源,三豕这类笔讹问题得到纠正。皇家光耀,贤士满庭,官人越过有妈时代,才人众多超过姬氏时代,即使是有小善也记录,无论厚薄,衹要有一点可用的人可求用,不限等级。臣遍览古今人君推重喜好贤善之人的事情,没有像本朝这样的孜孜不倦。敢因循事理,轻陈愚见,乞求将我愧于担任的职位,回授子野。如此,则贤舆不贤的位置,各得其所,讯问众人的意见,无不尊敬信任。臣与子野虽未曾一起饮酒,但访问邑里人,几乎不会有虚谬,非常恭谨地述说微见,冒昧陈闻。愿陛下哀怜我诚恳的心意,鉴识我的愚忠,冒犯的罪遇,乞求赦免。”有司认为裴子野的资历没有达到提任资格,没有被通过。不久授尚书比部郎,仁威记室参军。出任谴暨令,在县任时不实行鞭罚,百姓有争执者,向他们明示道理,百姓称赞,全境无诉讼事件。
当初,裴子野曾祖父裴松,在宋元嘉年间受诏续修何承天编纂的《宋史》,未完成就去世了,子野常想完成父业。到了齐永明末年,沈约所撰写的《宋书》已发行,子野将宋史更删撰成《宋略》二十卷。他叙事评论多有高妙处,沈约看了赞叹说:“我赶不上他。”兰陵人萧琛、北地人傅鳄、达宜人旦涂都称许看重他。至是,吏部尚书逮垫向产担推荐他,任他为著作郎,负责编写国史及起居注。顷刻,兼中书通事舍人,不久授通直正员郎,著作、舍人之职照旧。又命令他掌管中书诏诰。逭时西北塞外有白题与滑国,遣使从岷山道来朝进贡。此二国历代以来没有通使朝见,不知国情。子野说:“汉朝颖阴侯斩胡白题将一人。服虔《注》说:‘白题,胡名。’又汉朝定远侯击虏,八滑跟从,现在来的是他的后人吧。”时人佩服他博识。敕命仍让他编撰《方国使图》,广述招徕塞外人员的盛况,从边远地区至海外,共有二十国。
子野与沛国人刘显、南阳人刘之遴、陈郡人殷芸、陈留人阮孝绪、吴郡人顾协、京兆人韦棱,都博览群书,互相都深为赏识和友爱,刘颢更推重子野。当时吴平侯萧勘、范阳人张缵,每次讨论古籍,有争论都让子野评判。普通七年,王师北伐讨魏,命令子野起草对魏谕文,子野受诏立即成文,高祖因事体重大,召尚书仆射徐勉、太子詹事周舍、鸿胪卿刘之遴、中书侍郎朱异,会集到寿光殿观看文章,在座的人都叹服。高祖看着子野而说:“他的外形虽弱,但他的文章豪壮。”随即又命他起草晓谕魏相元叉文,当夜接受旨令,子野认为可待明日再上奏,就没有动笔,但到五更,韶书催令开斋门时交上文章,王墅安稳地操笔,拂晓便成。上奏后,台担极为褒奖。自是凡各种符檄文,皆令他起草。子野的文章典雅而且速成,不崇尚华丽的词句,文体多效法古人,舆今文体不同,当时有人诋毁他,但到后来都一致尊重他。有人间他成文迅速的原因,子野回答说:“人们的文章是用手写出来的,我独自用心写成,虽有看见舆看不见的差异,那样修改起来是一样的。”
不久迁任中书侍郎,其余任职如旧。大通元年,转任鸿胪卿,随即兼任步兵校尉。子野在皇宫任职十余年,静沉缄默,洁身自爱,从来没有什么要求,母亲家舆父亲家亲戚贫困,就把所得俸禄全分给他们。没有住宅,借用官地二亩,盖草屋数间。妻子儿女经常受饥寒,而他祇以教诲为本,子侄敬畏他,像奉侍父亲。晚年深信佛教,严守教规,终身衹吃素食。中大通二年,在官任上去世,时年六十二岁。
先是子野自己估计死期过不了庚戌年。到造年自我省察求退,对同官刘之亨说:“我要逝去了。”遣命丧事俭约,一定要节制。高祖哀伤痛惜,为他流泪。诏书说:“鸿胪卿、领步兵校尉、知著作郎、兼中书通事舍人裴子野,有足够的文史知识,廉洁自爱,任职辛劳,经过多年。忽然丧逝,使人悲伤怀念。可追赠散骑常侍,给办丧事钱五万,布五十匹,近日安葬。谧号贞子。”
子野年轻时,编有《集注丧服》、《续裴氏家传》各二卷,摘录后汉事情四十余卷,又韶令撰腺僧传》二十卷,《百官九品》二卷,《附益谧法》一卷,《方国使图》一卷,文集二十卷,都在世间流传。又想编撰《齐梁春秋》,已开始起草,未成而去世。子裴謇,官作到通直郎。
顾协字正礼,是吴郡吴人。晋朝司空顾和的第七代孙。顾协幼时丧父,随母亲受养于外祖父家。外从祖父宋朝右光禄张永曾携带内外孙侄游虎丘山,顾协祇有几岁,张永抚摩他说:“儿想戏玩什么?”顾协对答:“儿正想隐居山林。”张永叹息说:“顾氏兴盛靠此子。”长大后,好学,因能专心致力被称赞。外氏张氏家族有许多贤达有识鉴的人,而从内弟张率更推重他。
开始作官为扬州议曹从事史,兼太学博士。举秀才,尚书令沈约看到他写的策文而赞叹说:“东晋以来,未有这样的作品。”迁任安成王国的左常侍,兼廷尉正。太尉临川王闻其名,召他掌书记,便侍奉西丰侯正德读书。正德任巴西、梓潼郡守,顾协授所属安都县令,未至县,母亲去世。服丧期满,出补西阳郡丞。回来又授北中郎行参军,再兼廷尉正。久之,出任庐陵郡丞,未拜授,这时西丰侯正德任吴郡守,授顾协中军参军,领郡五官,迁任轻车湘束王参军事,兼记室。普通六年,正德受诏北讨,引荐顾协为府绿事参军,掌书记。
北讨回军,遣时有诏令推举有才能的人,湘塞王上表荐举堑垄说:“臣闻贡玉的人,是来自润山;论珠的人,是出自枯岸。所以浅陋的见解,供朝廷择用。臣府中兼记室参军吴郡人顾协,品行被乡间称赞,学问兼有文武,衷心信奉纯朴的德行,气度宏大深远,安贫守静,奉公耿直,虽有知己在皇帝身旁,立志不去为自己谋划,年已六十,室无妻儿。臣想向官人推荐他,申述他久屈下位的情况,顾协必苦执对仕宦名利的淡泊,立志难改变,可谓是东南地区的遣实。我思量陛下天未明就起床治理国事,思贤若渴,于是发明诏,让各举所知。臣的见识不如许劭、翅左,虽没有知人之鉴,但如果保持缄默,惧怕留下埋没贤能的错误。昔El孔愉表彰韩续的才能,座台推荐玺荡的品德,臣虽然不能与二臣相排比,但题垄确实不会使两士惭愧。”即召拜授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步兵校尉,守鸿胪卿,员外散骑常侍,卿、舍人职位照旧。大回八年,去世,时年七十三岁。高祖哀悼怀念他,亲笔韶书说:“员外散骑常侍、鸿胪卿、兼中书通事舍人顾协,廉洁自居,至老不衰,久在宫中,内外人称善。忽然去世,忧伤的怀念。不能休止。他旁无近亲,更使人悲哀。穿好衣服入棺柩,立即送灵柩还乡,一并营造墓地棺椁,并给以费用,尽力周办。可追赠散骑常侍,令便举哀。谧号称作温子。”
顾协年轻时清正耿直有志操。初任廷尉正,冬天衣服单薄,寺卿基法度对人说:“我愿把身上短袄送给颅郎,恐怕颅郎难以接受别人送的衣食。”竟不敢将短袄送给他。到他任舍人时,同官者都装饰房屋,顾协在官署十六年,器服饮食,不改以往的状况。门生有事来找顾协,知他廉洁,不敢送他厚礼,衹送钱二千,顾协发怒。用杖抽打他二十下,从此有事找他的人绝不送礼。自父母去世后,便终身布衣蔬食。年轻时已舆舅舅女儿订婚,未成婚而顾协母亡,服丧期满后不再娶她。到六十多岁,此女也未再嫁,顾协有感于她的情义而迎娶她。晚年虽结婚,终无子孙。
顾协博览群书,对于文字及禽兽草木知道的更为精详。编撰《异姓苑》五卷,《琐语》十卷,都在世间流传。
徐摘字士秀,是东海郯人。祖父凭道,是宋朝海陵太守。父亲超之,天监初年官至员外散骑常侍。
徐搞年幼而好学,长大后遍览经史书籍。写文章好新奇变化,不拘泥旧体。起家任太学博士,迁任左卫司马。这时晋安王纲出戍石头,高祖对周舍说:“为我寻找一个人,文学俱长兼有品行,想让他舆晋安交往相伴。”周舍说:“臣表弟徐搞,外表陋小,若不胜衣,但能胜任此事。”高祖说:“如果有王粲的才能,也就不挑拣他的容貌了。”任徐摘为侍读。后来晋安王出镇江州,便补任徐搞为云麾府记室参军,又转任平西府中记室。王移镇京口,徐搞又随府转任安北中录事参军,兼任郯县令,因母亲去世离职。王任丹阳尹,起用徐搞任秣陵县令。普通四年,王出镇襄阳,徐搞坚决要求随王西上,迁任晋安王谘议参军。大通初年,王总率军队北伐,以徐搞兼宁蛮府长史,参赞军政,教令军书,多出自徐摘的手笔。王被封为皇太子,徐摘转任家令,兼掌管记,不久带领直。
徐摘的文体有别传统,太子宫人都学他,“宫体”的称号,从遣而起。高祖听到此事大怒,召见徐搞要责备他,当见到他,他应对明敏,辞意可观,高祖怒意消失。于是问他《五经》大义,再问历代史及百家杂说,最后议论佛教。徐钟品评纵横,应答如响,高祖更加叹异,更被亲近,宠遇日增。领军朱异不愉快,对他亲近的人说:“徐叟出入两宫,渐渐逼胁我,须早点调他去别处。”于是趁机禀告高祖:“徐搞年老,又喜爱山水,意在去一郡地,好让自己安养。”高祖以为徐摘想这样做,便召徐搞说:“新安有大好山水,任防等人都经治过此地,卿为我无为而治此郡。”中大通三年,便出任新安太守。至郡后,治事公平安静,教民礼义,鼓励督责农桑,一年之中,风俗便改变。任职期满,回朝任中庶子,加戎昭将军。
这时临城公娶夫人王氏,就是太宗妃的侄女。晋朝、宋朝以来,初婚第三日,新妇拜见公婆,所有的宾客都列观,这是根据《春秋》的记载“丁丑,夫人姜氏至。戊寅,庄公使大夫宗妇相见用币”。戊寅,是丁丑的次,因此礼官根据此记载,都说应当依旧例。太宗征问徐搞,徐搞说:“《仪礼》记载‘天明新妇拜见公婆’。《杂记》又说‘新妇拜见公婆,兄弟姊妹都站在堂下,。正是说新妇是外宗,未审娴令,所以停朝办事,观察她的七德。公公接待外客,婆婆率领女宾,堂下准备了盛大的礼仪。近代新妇对于公婆,就有戚属关系,不相瞻看。夫人是妃的侄女,有异他姻,拜见的礼仪,应该省略。”太宗听从他的意见。后授太子左卫率。
太清三年,侯景攻陷台城,遣时太宗住在永福省,众贼奔入,举兵上殿,皇宫侍卫奔散,没有愿留下的。徐摘独自威严侍立不动,缓缓地对侯景说:“侯公当用礼拜见,怎么能这样做。”侯景的凶威被折服。侯景于是拜见,从此常惧怕徐搞。太宗继承皇位,进授左卫将军,徐搞坚辞不拜授。后来太宗被囚禁,徐摘不能去朝见,因感气疾而去世,时年七十八岁。长子徐陵,最知名。
鲍泉字润岳,是东海人。父亲鲍机,是湘东王谘议参军。
鲍泉博览史传书籍,有韵无韵的文章均写得好。年轻时侍奉元帝,很早就被提拔任用。元帝继承皇位后,累迁至信州刺史。太清三年,元帝命鲍泉去湘州征讨河东王萧誉,鲍泉至长沙,布置毗邻诸城逼迫萧誉,萧誉率众兵攻鲍泉,鲍泉据栅栏坚守,萧誉不能攻克。鲍泉又趁他疲困出击,萧誉大败,鲍泉俘获他许多兵士,于是包围城池,但久攻不下。世祖就数说鲍泉的罪过,派平南将军王僧辩代鲍泉任都督。僧辩至军,鲍泉很惊讶,对左右人说:“得到王竟陵助我经略,不用费力就能平定贼寇。”僧辩入室,便背对鲍泉而坐,说:“鲍郎有罪,令旨让我锁拿卿,卿不要以旧友的情意而怀有希望。”于是拿出令旨让鲍泉看,将鲍泉锁在床下。鲍泉说:“延缓了王师进攻,服罪是甘心的,但恐后人更想的是的泉的糊涂。”于是僧辩上奏请原谅鲍泉用军迟缓的罪过。世祖不久恢复他的职务,令他与僧辩等人率舟师从东面郢州进逼邵陵王。
平定郢州后,元帝让长子方诸任刺史,鲍泉任长史,行府州事。侯景密遣将领宋子仙、任约率精骑袭击郢州,方诸舆鲍泉不考虑军政,衹是赌博酗酒自乐,贼骑兵至,百姓奔告,方诸舆鲍泉在博戏,不信,说:“徐文盛的大军守在束面,贼怎么会来?”接着传告的人很多,才令关城门,贼纵火烧城,没有人敢抗拒,贼骑兵得以入城,城失陷。执捕方诸及鲍泉送到侯景所。后来侯景在巴’凌攻王僧辩,没攻下,失败而还,便在江夏杀了鲍泉,将尸体沉入黄鹄矶。
当初,鲍泉去任南讨都督时,他的朋友梦见鲍泉得罪了世祖,醒后告诉鲍泉。没过十天,鲍泉果然被拘捕。不久,又梦见鲍泉穿着红色的公服在水上走,又告鲍泉说:“君勿忧,不久可免罪。”将梦说给鲍泉听,鲍泉密记此事,不久再被任用,都应了梦中所说。
鲍泉最懂《仪礼》,编撰《新仪》四十卷,在世上流传。
陈朝吏部尚书姚察曰:阮孝绪常言:仲尼论述四科,以德行为始,以文学为终。有德行的人多崇尚质朴,有文学的人大都不信守准则,所以卫绾、石奋没有余论可传播,屈原、贾谊没有立德的声誉。像效法子游、子夏,仿效颜回、子骞,德行和文学并存,在裴几原身上能见到。
《列传·卷三十一》
袁 昂子君正
袁昂,字千里,陈郡阳夏人。祖询,宋征虏将军、吴郡太守,父抃,冠军将军、 雍州刺史,泰始初,举兵奉晋安王子勋,事败诛死。昂时年五岁,乳媪携抱匿于庐 山,会赦得出,犹徙晋安。至元徽中听还,时年十五。初,抃败,传首京师,藏于 武库,至是始还之。昂号恸呕血,绝而复苏,从兄彖尝抚视抑譬,昂更制服,庐于 墓次。后与彖同见从叔司徒粲,粲谓彖曰:“其幼孤而能至此,故知名器自有所在。”
齐初,起家冠军安成王行参军,迁征虏主簿,太子舍人,王俭镇军府功曹史。 俭时为京尹,经于后堂独引见昂,指北堂谓昂曰:“卿必居此。”累迁秘书丞,黄 门侍郎。昂本名千里,齐永明中,武帝谓之曰:“昂昂千里之驹,在卿有之,今改 卿名为昂。即千里为字。”出为安南鄱阳王长史、寻阳公相。还为太孙中庶子、卫 军武陵王长史。
丁内忧,哀毁过礼。服未除而从兄彖卒。昂幼孤,为彖所养,乃制期服。人有 怪而问之者,昂致书以喻之曰:“窃闻礼由恩断,服以情申。故小功他邦,加制一 等,同爨有缌,明之典籍。孤子夙以不天,幼倾乾廕,资敬未奉,过庭莫承。藐藐 冲人,未达硃紫。从兄提养训教,示以义方,每假其谈价,虚其声誉,得及人次, 实亦有由。兼开拓房宇,处以华旷,同财共有,恣其取足。尔来三十余年,怜爱之 至,无异于己。姊妹孤侄,成就一时,笃念之深,在终弥固,此恩此爱,毕壤不追。 既情若同生,而服为诸从,言心即事,实未忍安。昔马棱与弟毅同居,毅亡,棱为 心服三年。由也之不除丧,亦缘情而致制,虽识不及古,诚怀感慕。常愿千秋之后, 从服期齐;不图门衰,祸集一旦,草土残息,复罹今酷,寻惟恸绝,弥剧弥深。今 以余喘,欲遂素志,庶寄其罔慕之痛,少申无已之情。虽礼无明据,乃事有先例, 率迷而至,必欲行之。君问礼所归,谨以谘白。临纸号哽,言不识次。”
服阕,除右军邵陵王长史,俄迁御史中丞。时尚书令王晏弟诩为广州,多纳赇 货,昂依事劾奏,不惮权豪,当时号为正直。出为豫章内史,丁所生母忧去职。以 丧还,江路风浪暴骇,昂乃缚衣著柩,誓同沉溺。及风止,余船皆没,唯昂所乘船 获全,咸谓精诚所致。葬讫,起为建武将军、吴兴太守。
永元末,义师至京师,州牧郡守皆望风降款,昂独拒境不受命。高祖手书喻曰: “夫祸福无门,兴亡有数,天之所弃,人孰能匡?机来不再,图之宜早。顷藉听道 路,承欲狼顾一隅,既未悉雅怀,聊申往意。独夫狂悖,振古未闻,穷凶极虐,岁 月滋甚。天未绝齐,圣明启运,兆民有赖,百姓来苏。吾荷任前驱,扫除京邑,方 拨乱反正,伐罪吊民,至止以来,前无横阵。今皇威四临,长围已合,遐迩毕集, 人神同奋。锐卒万计,铁马千群,以此攻战,何往不克。况建业孤城,人怀离阻, 面缚军门,日夕相继,屠溃之期,势不云远。兼荧惑出端门,太白入氐室,天文表 于上,人事符于下,不谋同契,实在兹辰。且范岫、申胄,久荐诚款,各率所由, 仍为掎角,沈法瑀、孙肸、硃端,已先肃清吴会,而足下欲以区区之郡,御堂堂之 师,根本既倾,枝叶安附?童儿牧竖,咸谓其非,求之明鉴,实所未达。今竭力昏 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忠孝俱尽,将欲何依?岂若翻然改图,自招 多福,进则远害全身,退则长守禄位。去就之宜,幸加详择。若执迷遂往,同恶不 悛,大军一临,诛及三族。虽贻后悔,宁复云补?欲布所怀,故致今白。”昂答曰: “都史至,辱诲。承藉以众论,谓仆有勤王之举,兼蒙诮责,独无送款,循复严旨, 若临万仞。三吴内地,非用兵之所,况以偏隅一郡,何能为役?近奉敕,以此境多 虞,见使安慰。自承麾旆届止,莫不膝袒军门,惟仆一人敢后至者,政以内揆庸素, 文武无施,直是东国贱男子耳。虽欲献心,不增大师之勇;置其愚默,宁沮众军之 威。幸藉将军含弘之大,可得从容以礼。窃以一飡微施,尚复投殒,况食人之禄, 而顿忘一旦。非惟物议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踌躇,未遑荐璧。遂以轻微,爰 降重命,震灼于心,忘其所厝,诚推理鉴,犹惧威临。”建康城平,昂束身诣阙, 高祖宥之不问也。
天监二年,以为后军临川王参军事。昂奉启谢曰:“恩降绝望之辰,庆集寒心 之日,焰灰非喻,荑枯未拟,抠衣聚足,颠狈不胜。臣遍历三坟,备详六典,巡校 赏罚之科,调检生死之律,莫不严五辟于明君之朝,峻三章于圣人之世。是以涂山 始会,致防风之诛;酆邑方构,有崇侯之伐。未有缓宪于斫戮之人,赊刑于耐罪之 族,出万死入一生如臣者也。推恩及罪,在臣实大,披心沥血,敢乞言之。臣东国 贱人,学行何取,既殊鸣雁直木,故无结绶弹冠,徒藉羽仪,易农就仕。往年滥职, 守秩东隅,仰属龚行,风驱电掩。当其时也,负鼎图者日至,执玉帛者相望。独在 愚臣,顿昏大义,殉鸿毛之轻,忘同德之重。但三吴险薄,五湖交通,屡起田儋之 变,每惧殷通之祸,空慕君鱼保境,遂失师涓抱器。后至者斩,臣甘斯戮。明刑徇 众,谁曰不然。幸约法之弘,承解网之宥,犹当降等薪粲,遂乃顿释钳赭。敛骨吹 魂,还编黔庶,濯疵荡秽,入楚游陈,天波既洗,云油遽沐。古人有言:‘非死之 难,处死之难。’臣之所荷,旷古不书;臣之死所,未知何地。”
高祖答曰:“朕遗射钩,卿无自外。”俄除给事黄门侍郎。其年迁侍中。明年, 出为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六年,征为吏部尚书,累表陈让,徙为左民尚书,兼右 仆射。七年,除国子祭酒,兼仆射如故,领豫州大中正。八年,出为仁威将军、吴 郡太守。十一年,入为五兵尚书,复兼右仆射,未拜,有诏即真封。寻以本官领起 部尚书,加侍中。十四年,马仙琕破魏军于朐山,诏权假昂节,往劳军。十五年, 迁左仆射,寻为尚书令、宣惠将军。普通三年,为中书监、丹阳尹。其年进号中卫 将军,复为尚书令,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给鼓吹,未拜,又领国子祭酒。大通元 年,加中书监,给亲信三十人。寻表解祭酒,进号中抚军大将军,迁司空、侍中、 尚书令,亲信、鼓吹并如故。五年,加特进、左光禄大夫,增亲信为八十人。大同 六年,薨,时年八十。诏曰:“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司空昂,奄至薨逝,恻 怛于怀。公器珝凝素,志诚贞方,端朝燮理,嘉猷载缉。追荣表德,实惟令典。可 赠本官,鼓吹一部,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绢布一百匹,蜡 二百斤,即日举哀。”
初,昂临终遗疏,不受赠谥。敕诸子不得言上行状及立志铭,凡有所须,悉皆 停省。复曰:“吾释褐从仕,不期富贵,但官序不失等伦,衣食粗知荣辱,以此阖 棺,无惭乡里。往忝吴兴,属在昏明之际,既暗于前觉,无识于圣朝,不知天命, 甘贻显戮,幸遇殊恩,遂得全门户。自念负罪私门,阶荣望绝,保存性命,以为幸 甚;不谓叨窃宠灵,一至于此。常欲竭诚酬报,申吾乃心,所以朝廷每兴师北伐, 吾辄启求行,誓之丹款,实非矫言。既庸懦无施,皆不蒙许,虽欲罄命,其议莫从。 今日瞑目,毕恨泉壤,若魂而有知,方期结草。圣朝遵古,知吾名品,或有追远之 恩,虽是经国恒典,在吾无应致此,脱有赠官,慎勿祗奉。”诸子累表陈奏,诏不 许。册谥曰穆正公。
子君正,美风仪,善自居处,以贵公子得当世名誉。顷之,兼吏部郎,以母忧 去职。服阕,为邵陵王友、北中郎长史、东阳太守。寻征还都,郡民征士徐天祐等 三百人诣阙乞留一年,诏不许,仍除豫章内史,寻转吴郡太守。侯景乱,率数百人 随邵陵王赴援,及京城陷,还郡。
君正当官莅事有名称,而蓄聚财产,服玩靡丽。贼遣于子悦攻之,新城戍主戴 僧易劝令拒守;吴陆映公等惧贼脱胜,略其资产,乃曰:“贼军甚锐,其锋不可当; 今若拒之,恐民心不从也。”君正性怯懦,乃送米及牛酒,郊迎子悦。子悦既至, 掠夺其财物子女,因是感疾卒。
史臣曰:夫天尊地卑,以定君臣之位;松筠等质,无革岁寒之心。袁千里命属 崩离,身逢厄季,虽独夫丧德,臣志不移;及抗疏高祖,无亏忠节,斯亦存夷、叔 之风矣。终为梁室台鼎,何其美焉。
袁昂字千里,是陈郡阳夏人。祖父袁洵,是宋朝征虏将军、吴郡太守。父亲袁颢,是冠军将军、雍州刺史,泰始初年,起兵拥立晋安王子勋,事败被杀。袁昂时年五岁,乳母携抱藏到庐山,碰到赦罪才得出山,迁往晋安,到元徽年间听许回乡,时年十五岁。当初,袁频起兵败,首级传到京师,藏在武库,现在才被送回。袁昂号哭呕血,死去活来,从兄袁彖曾抚养教育他,袁昂换上丧服,在墓地建屋居住。后来与袁彖同去拜见堂叔司徒袁粲,袁粲对袁彖说:“他幼孤而能表现这样,故知爵位名号自有所在。”
齐朝初年,起初作冠军安成王行参军,迁任征虏主簿,太子舍人,王俭镇军府功曹史。王俭当时任京尹,曾经在后堂单独引见袁昂,指着北堂对袁昂说:“卿一定会居住此地。”累迁任秘书丞,黄门侍郎。袁昂本名叫千里,齐朝永明年间,武帝对他说:“昂昂千里之驹,你的名字包含此意,今改卿名为袁昂,就用千里为字。”出任安南鄱阳王长史、寻阳公相。还任太孙中庶子、卫军武陵王长史。
母亲去世,居丧尽依礼节。未除服而堂兄袁彖去世。袁昂幼时父亲去世,被姜彖抚养,于是他为制期服。人有怪而问他,袁昂致信晓谕他说:“我听说礼节的大小是由亲疏而定,服丧是为了表达哀思,故小功他邦,加制一等,同居同食的亲人有服鳃麻的,典籍中明文记载。我过去不被天护佑,幼年失去父亲的庇荫,没有能敬奉父亲,没有接受父亲的教诲,年纪幼小,未能成就显赫功名。堂兄扶持训教,告诉我做人做事的正道,藉他的谈论和评价,虚沾他的声誉,得以到达人群之中,确实也是有缘由的。并给我扩建房屋,住在华丽宽大明亮的房屋中,钱财共有,听任我索取所需,从那时以来三十多年了,对我怜爱之极,无异己出。姊妹孤侄,成全一代,对他真诚思念之深,在他临终时更加牢固,此恩此爱,终身不追悔。既然情感如同己生,而服丧舆诸从辈相同,倾吐心意面对眼前的事情,实在不能忍安。昔日马棱与弟马毅同居,马毅去世,马棱为他服心丧三年。仲由也到期不除丧,也是缘情而致制,虽然我的见识不及古人,但对他们诚心感念仰慕。常愿从兄去世后,为他服期服。没想到门第衰败,祸集一旦,居母丧的悲痛尚未平息,又遭遇今日的残酷,随即悲哀而昏厥,越来越厉害。今以剩余的生命,想完成平素的志愿,寄托那不尽思慕的痛苦,稍伸无止境的情意。虽礼没有明据,但事有先例,沉迷而至,必欲行之。君问礼的根据,谨以此禀告。面临信纸书写号哭哽噎,语无伦次。”
服丧期满,除授右军邵陵王长史,随即迁任御史中丞。当时尚书令王晏弟王翔任广州刺史,多方接受贿赂,袁昂依事向皇帝检举他,不惧怕权贵豪门,当时人称赞他正直。出任豫章内史,遇亲生母亲去世离职,送丧回家乡,长江风浪暴骇,袁昂便用衣服把自己捆绑在棺柩上,誓同棺柩沉没。及风止,其他船皆没江中,衹有袁昂所乘的船获得安全,都说是他精诚所致。安葬毕,出任建武将军、吴兴太守。
永元末年,义师至京师,州牧郡守皆望风顺服投降,袁昂独据守境地抗拒不受命。高祖亲笔写信晓谕他说:“祸福没有定敷,都是人所自取,国家的兴亡是有定数的,天要抛弃他,谁人能匡复?机会不再来,圃谋应早。近来藉听众人传闻,你想像狼一样霸占一角,既然未悉知你的雅怀,姑且申明一向的主张。独夫狂妄猖獗,往昔都没听到像他这样,穷凶极虐,随着岁月他更厉害。天不减齐,圣明开启世运,万民有了依赖,百姓于困苦中获得复活。吾担任前驱,扫除京邑,拨乱反正,讨伐罪人拯救百姓,从遣以来,前面没有横阻的阵地。今日皇威四临,长围已合拢,远近已会集,入神同奋斗。精兵万计,骑兵千群,以此攻战,何往不胜。何况建业已成孤城,人人都想离开险阻地,向军门投降的人,曰夕相继,因畏诛杀而溃逃的日期,不会太远。又火星出现在端门,太白星出现氐室,上表现在天文,下符合人事,不谋而相合,是在这个时刻。而且范岫、申胄,很久前就表示真诚顺服,各率有关官吏,仍然分兵牵制敌人;沈法玛、孙肿、朱端,已先肃清吴、会,而足下想以区区之郡,抵御堂堂之师,树根已倾,枝叶安附?小儿牧童,都说不对,求之明鉴,实在是没有通达。今竭力侍奉昏主,算不得忠,家门被屠灭,不是所说的孝,忠孝俱尽,将想依赖什么?还不如迅速转变改换图谋,自招多福,进则远害全身,退则长守禄位。去就事宜,希望你详择。如果执迷以往的错误,怙恶不悛,大军一临,诛灭三族。衹留下后悔,怎样再谈弥补。想表达对你的关怀,所以现在告白于你。”袁昂回信说:“都史至,承蒙教诲。你藉听众人的议论,说我有勤王的举动,并蒙受责备,独自没有顺服投降,现我回覆您严厉的教训,心情如临万仞。三吴在内地,不是用兵的地方,更何况以偏僻的一郡,怎能作战?近日奉敕,以此境多防备,被使者安慰。自从承军队行动,没有不到军门请罪的,惟仆一人敢后至,正是因为内官素质凡庸,文武无教,直是束国贱男子。虽想献心,但这不会增加大师的勇猛;保持愚默,哪能阻拒众军的威力。幸亏凭藉将军度量大,可得使我从容用礼。我认为人受一餐微薄施舍,都可以死去报答,何况拿人俸禄,而顿然一日忘却?不仅众议认为不可以,恐怕明公也鄙视这做法,所以我踌躇,没有时间顾及进献璧玉。遂以轻微,下达重命,使我心裹震动,不知所措,诚然推服您的见识,还是惧怕威临。”建康城被平定,昂自缚其身到宫阙,高祖宽免他不追问了。
天监二年,任为后军临川王参军事。袁昂敬奉回覆书函答谢说:“恩惠降落在我绝望的时辰,褒奖会集在我寒心的日子,衹有焰灰不能晓谕,枯草不能比拟,我提裳登阶一步一并,颠沛不胜。臣遍览三坟,详察六典,考校赏罚的条文,调检生死的法律,都是在明君的朝代严惩五罪,在圣人的时代严厉法律。所以涂山始会盟,导致防风被杀;酆邑刚建,就有崇侯被讨伐。没有对斩杀的人缓刑,对犯有耐罪之族宽刑,像臣这样出万死入一生的。您推恩及罪人,在臣实大,披心沥血,冒味乞求陈述。臣是东国贱人,学行无可取,既然不同于鸣雁和直木,所以没有出仕作官,徒然凭藉辅翼,变务农为作官。往年不称职而列其位,在东隅守着俸禄,人们仰望奉行,风驱电掩。那时拿着国家重要器物的人日至,执玉帛来的人相互望见。独在愚臣,迷昏大义,殉身于鸿毛的轻飘,忘掉了同德的重要。但三吴地势险要而贫薄,五湖交通,多次发生田儋杀令为王的变故,经常惧怕有殷通被杀的祸乱,空慕君鱼保卫境地的事情,也就失去了师涓抱器投水的忠诚。后投降者被杀,臣甘心被杀。公开刑罚向众人示明,谁说不应这样。幸运约法的弘大,承蒙仁德赦罪,犹当降一级鬼薪舆白粲刑,于是便立即从钳赭刑中释放出来。敛骨吹魂,还编平民之中,清涤过失,荡洗污秽,入楚国游陈国,皇恩既洗,云油遽沐。古人有言:‘死不困难,是相处到死才困难。,臣所蒙受的恩惠,往昔都没有记载;臣所死的地方,未知何地。”
高祖回答说:“朕送射钩,卿不要自枧为外人。”不久除授给事黄门侍郎。这年迁任侍中。第二年,出任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六年,征入任吏部尚书,多次上表辞让,移任左民尚书,兼右仆射。七年,除授国子祭酒,兼仆射照旧,领豫州大中正。八年,出任仁威将军、吴郡太守。十一年,入任五兵尚书,再兼右仆射,未拜授,有诏改为实授。接着以本官领起部尚书,加任侍中。十四年,马仙碑在朐山打败魏军,诏袁昂暂时代理持节,前往劳军。十五年,迁任左仆射,接着任尚书令、宣惠将军。普通三年,任中书监、丹阳尹。逭年进升号为中卫将军,再任尚书令,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给鼓吹,未拜授,又领国子祭酒。大通元年,加任中书监,给护卫三十人。不久上表解除祭酒,进升号中抚军大将军,迁任司空、侍中、尚书令,亲信、鼓吹都照旧。五年,加特进、左光禄大夫,增亲信为八十人。左回六年,去世,时年八十岁。韶令说:“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司空袁昂,忽然去世,心裹忧伤。公气概稳重朴素,志诚操正,端肃朝政,协和治理,好的谋略记载编辑。追述荣誉表彰品德,是国家的令典。可追赠本官,一部鼓吹,给束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绢布一百匹,蜡二百斤,即日安葬。”
当初,袁昂在临终遣疏中说,不要接受追赠官职和谧号,告诫诸子不得言上行状和立志铭。凡是有所需,都应裁减节省。又说:“我脱去布衣做官,不期望富贵,但官序不愧同辈,衣食粗知荣辱,以此盖棺,无惭乡里。往日任吴兴太守,属于在昏明之中,既对先觉不了解,又对圣朝不认识,不知天命,甘心让明正典刑,陈尸示众,幸遇殊恩,终于保全了门户。自念有罪家门,升登高位的希望已绝,保存住生命,认为已是很幸运的;不料不当得而得到恩宠荣耀,一至于此。常想竭诚酬报,申明我的心意,所以朝廷每有兴师北伐的事情,我就上奏书要求同行,誓言来自赤诚的心,实非矫情之言。既然我庸下懦弱没有办法,都不被允许,虽想竭尽性命,那个意见没有听从。今日暝目,抱恨九泉,假如我的灵魂有知,期望能报恩。圣朝遵古,知吾名声品格,或有追念前贤的恩典,虽是治国的恒典。在我不应致此,或有赠官,慎勿奉受。”诸子多次上表陈奏,诏不许。册赠谧号穆正公。
子君正,有很好的风度仪表,善于居处,以贵公子得到当世的名誉。不久,兼吏部郎,.因母亲去世离职。服丧期满,任邵陵王友、北中郎长史、塞厘太守。不久征召还都,郡民征士涂玉茧等三百人至宫阙乞留任一年,韶不许,仍授豫章内史,不久转任吴郡太守。侯景叛乱,率数百人随邵陵王赴援,京城失陷后,还郡。
君正当官做事有名声,然而蓄聚财产,服用奢侈华丽。贼派于子悦进攻他,新城戍主戴僧易劝令拒守,吴郡陆映公等人惧贼如果取胜,掠走他们的资产,便说:“贼军甚锐,其锋不可拒挡;今若拒抗他,恐怕民心不服从。”君正性怯懦,便送米及牛酒,出郊迎接子悦,子悦来之后,掠夺他的财物子女,因此感疾而死。
史臣曰:天尊地卑,以此决定了君臣的位置;松竹同等本质,不改变坚贞不屈的节操。袁千里命属崩离,身遇遭灾受难的末世,虽然统治者丧失道德,但臣志不动摇;当他向高祖上书直言时,也无亏忠节,遣也是存留了伯夷、叔齐的风尚。终于成为梁室的台鼎,何其美呀!
《列传·卷三十二》
陈庆之 兰钦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也。幼而随从高祖。高祖性好棋,每从夜达旦不 辍,等辈皆倦寐,惟庆之不寝,闻呼即至,甚见亲赏。从高祖东下平建鄴,稍为主 书,散财聚士,常思效用。除奉朝请。普通中,魏徐州刺史元法僧于彭城求入内附, 以庆之为武威将军,与胡龙牙、成景俊率诸军应接。还,除宣猛将军、文德主帅, 仍率军二千,送豫章王综入镇徐州。魏遣安豊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率众二万来拒, 屯据陟□。延明先遣其别将丘大千筑垒浔梁,观兵近境。庆之进薄其垒,一鼓便溃。 后豫章王弃军奔魏,众皆溃散,诸将莫能制止。庆之乃斩关夜退,军士得全。普通 七年,安西将军元树出征寿春,除庆之假节、总知军事。魏豫州刺史李宪遣其子长 钧别筑两城相拒。庆之攻之,宪力屈遂降,庆之入据其城。转东宫直阁,赐爵关中 侯。
大通元年,隶领军曹仲宗伐涡阳。魏遣征南将军常山王元昭等率马步十五万来 援,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庆之欲逆战,韦放以贼之前锋必是轻锐,与战若 捷,不足为功,如其不利,沮我军势,兵法所谓以逸待劳,不如勿击。庆之曰: “魏人远来,皆已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出其不意, 必无不败之理。且闻虏所据营,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诸君若疑惑,庆之请独取之。” 于是与麾下二百骑奔击,破其前军,魏人震恐。庆之乃还与诸将连营而进,据涡阳 城,与魏军相持。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师老气衰,魏之援兵复欲筑垒于军后,仲 宗等恐腹背受敌,谋欲退师。庆之杖节军门曰:“共来至此,涉历一岁,糜费粮仗, 其数极多。诸军并无斗心,皆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 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 明诏。”仲宗壮其计,乃从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垒,涡 阳城主王纬乞降。所余九城,兵甲犹盛,乃陈其俘馘,鼓噪而攻之,遂大奔溃,斩 获略尽,涡水咽流,降城中男女三万余口。诏以涡阳之地置西徐州。众军乘胜前顿 城父。高祖嘉焉,赐庆之手诏曰:“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 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硃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
大通初,魏北海王元颢以本朝大乱,自拔来降,求立为魏主。高祖纳之,以庆 之为假节、飚勇将军,送元颢还北。颢于涣水即魏帝号,授庆之使持节、镇北将军、 护军、前军大都督,发自铚县,进拔荥城,遂至睢阳。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 九城以相拒。庆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垒,大千乃降。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 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城四面萦水,守备严固。庆之命浮 水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仍趋大梁,望旗归款。颢进庆 之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仍率众而西。
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 据荥阳拒颢。兵既精强,城又险固,庆之攻未能拔。魏将元天穆大军复将至,先遣 其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领胡骑五千,骑将鲁安领夏州步骑九千,援杨昱;又遣右仆 射尔硃世隆、西荆州刺史王罴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 时荥阳未拔,士众皆恐,庆之乃解鞍秣马,宣喻众曰:“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 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又为无算。天穆之众,并是仇雠。我等才有 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义不图存。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及未尽至前, 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一鼓悉使登城,壮士东阳宋景休、义兴 鱼天愍逾堞而入,遂克之。俄而魏阵外合,庆之率骑三千背城逆战,大破之,鲁安 于阵乞降,元天穆、尔硃吐没儿单骑获免。收荥阳储实,牛马谷帛不可胜计。进赴 虎牢,尔硃世隆弃城走。魏主元子攸惧,奔并州。其临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率 百僚,封府库,备法驾,奉迎颢入洛阳宫,御前殿,改元大赦。颢以庆之为侍中、 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增邑万户。魏大将军上党王元天穆、王老生、李叔仁又 率众四万,攻陷大梁,分遣老生、费穆兵二万,据虎牢,刁宣、刁双入梁、宋,庆 之随方掩袭,并皆降款。天穆与十余骑北渡河。高祖复赐手诏称美焉。庆之麾下悉 著白袍,所向披靡。先是洛阳童谣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自 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初,元子攸止单骑奔走,宫卫嫔侍无改于常。颢既得志,荒于酒色,乃日夜宴 乐,不复视事。与安豊、临淮共立奸计,将背朝恩,绝宾贡之礼;直以时事未安, 且资庆之之力用,外同内异,言多忌刻。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