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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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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概述

 

  《梁书》包含本纪六卷、列传五十卷,无表、无志。它主要记述了南朝萧齐末年的政治和萧梁皇朝(502—557年)五十余年的史事。其中有二十六卷的后论署为陈吏部尚书姚察曰,说明这些卷是出于姚察之手,这几乎占了《梁书》的半数。姚思廉撰《梁书》,除了继承他父亲的遗稿以外,还参考、吸取了梁、陈、隋历朝史家编撰梁史的成果。该书特点之一为引用文以外的部份不以当时流行的骈体文,而以散文书写。

 

一、作者简介

 

1、姚察

姚察(533—606),字伯审,南朝吴兴武康(今浙江杭州西北)人,南朝历史学家,先后在梁、陈、隋三朝做官,参与修史工作。他在陈朝时,开始撰梁、陈二史,未成。隋文帝开皇九年(589年),他又奉诏继续撰梁、陈二史。据说,姚察博极坟素,尤善人物,至于姓氏所起,枝叶所分,官职姻聚,兴衰高下,举而论之,无所遗失。在门阀风气很盛的南北朝时期,史学家的这种学识和修养无疑是很重要的。然而,姚察终于未能完成梁、陈二史,就在隋炀帝大业二年(606年)去世了。临终之前,他告诫儿子思廉一定要续成其志

2、姚思廉

姚思廉(557637),字简之,本名简,以字行,雍州万年(今陕西西安)人。父姚察,在梁朝以文才著称。陈时任吏部尚书,领大著作。陈灭后入隋,任秘书丞,隋文帝杨坚命他继续修撰早已着手的梁、陈两代历史。史称其学兼儒史,见重于三代。大业二年(606)姚察死,遗嘱思廉继续完成这两部史书。贞观初,姚思廉任著作郎、弘文馆学士。后官至散骑常侍。姚思廉继承了父亲遗志,为父亲守丧期满,即上表陈述父亲遗愿,请求继续修撰二史。隋炀帝下诏准许后,他一直在为此努力工作。唐太宗贞观三年(629年),他又受诏同秘书监魏征同撰梁、陈二史。在父亲遗稿的基础上,他进一步采择谢昊、顾野王诸家旧作,经编纂校注,于贞观九年(635年)修成《梁书》《陈书》。这两部史书的总论为监修魏征所作,其余部分都是姚氏父子几十年心血的结晶。书中有二十六卷梁朝前期人物列传的卷末论赞称陈吏部尚书姚察曰云云,可以推想,这些部分是姚察的原稿。姚思廉受唐太宗诏撰《梁书》时,已年过七旬。太宗命秘书监魏徵主持梁、陈、齐、周、隋五史的修撰,并参预撰写论赞,所以卷六敬帝纪后总论梁朝一代兴亡的论赞署名史臣郑国公魏征

姚察及姚思廉父子虽为史学家,但都有较深厚的文字素养,于史文撰著方面,文字简洁朴素,力戒追求辞藻的华丽与浮泛,继承了司马迁及班固的文风与笔法,在南朝诸史中是难能可贵的。

二、成书经过

 

唐高祖武德五年(622年),李渊根据史臣令狐德棻的建议,诏群臣撰写北魏、北齐、北周、隋、梁、陈六代史,姚思廉奉命参与撰写陈史。但这次修史工作由于人事的迅速变动和组织工作方面的经验不足,没有取得什么成果。直到唐太宗贞观三年(629年),李世民重新下达撰梁、陈、齐、周、隋五代史的任务,姚思廉一人独力承担梁、陈二史的编撰工作。为什么唐高祖时要修六代史,唐太宗时只命修五代史呢?因为唐太宗时史臣们经过认真讨论,认为北魏的历史已经有北齐魏收所撰《魏书》和隋代魏澹所撰《魏书》,它们都很详备,没有必要重修了。唐太宗采纳了史臣们的意见,只命重修五代史。七年后,即贞观十年(636年),五代史同时撰成。姚思廉撰《梁书》五十卷、《陈书》三十六卷,终于实现了他父亲的遗志。这一年,他八十岁。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姚思廉的史学事业,除了撰成《梁书》和《陈书》而外,他还是唐初第一个撰述本朝国史的人。刘知几说他在贞观初年撰纪传体国史,粗成三十卷。成为唐代撰述国史的先声。当代人称赞姚思廉的人品和史学是:志苦精勤,纪言实录。临危殉义,余风励俗。

三、思想

 

《梁书》在思想上值得称道之处不多。但它在对历史变化的看法上,阐发了一些可取的观点。姚氏父子都是

历经数朝的史学家,梁、陈以至隋、唐之际历史的盛衰兴替、风云变化,促使他们进行认真的思考。书中阐述出的人事对于历史变化起着重要作用的观点,当是他们思考的结果。书中对于政权兴起的解释,虽然使用了一些天意、历数等。陈腐的词汇,但把落脚点还是放在了人事与人谋上。对萧衍建立梁政权和梁朝早期的治绩,书中作了充分肯定:高祖英武睿哲,义起樊邓,仗旗建号。……兴文学,修郊祀,治五礼,定六律,四聪既达,万机斯理,治定功成,远安迩肃。(《梁书》卷3《武帝纪》)在此,人们看到的是杰出人物的历史活动,而不是天意、天命在支配人间治乱。

对于辅佐新朝的文臣武将,书中也注重称道他们个人的才华谋略。《梁书》强调英雄创造历史,同科学唯物史观不可同日而语,但在当时,同神意史观相比还是有进步意义的。

《梁书》中的《处士传》,全不同于《后汉书》的《逸民传》,传中所记除了有名的道士,就是奉持佛法的居士。这一方面反映了正宗史学的时代特色,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姚氏父子的思想情趣。

四、缺点

 

1、记录误差

《梁书》在记事记人方面,常常有一些时间差误、前后矛盾的地方。如《江苹传》称何敬容掌选,序用多非其人,而《何敬容传》则称其铨序明审,号为称职。这些互相抵牾的记载,使人莫衷一是,无所适从。《梁书》在笔法上也存在着曲笔增美讳恶的毛病。对于篡代之际大动干戈的血淋淋事实,书中很少如实反映。对于一些权贵,歪曲史实大加吹捧的地方也相当多,与同时撰写的《南史》比较,《梁书》的这个缺点显得更突出一些。[3]

2、封建迷信

书中的思想糟粕也有不少。充斥书中的大量阴阳灾异、图谶祥瑞,乃至望气相面、因果报应、神怪异闻等,给人以陈腐、庸俗之感。宣传佛、道等宗教迷信,也是书中存在的问题。

五、优点

 

1、文字简练

清代史学家赵翼称赞《梁书》对历史的表述行墨最简,文字爽劲尚简,是中国史学在文字表述上的优良传统,刘知几的《史通》特别强调了这方面的经验。而姚察文章精彩流赡,时人称为宗匠;姚思廉则被李世民列于十八学士,这同他们在文字表述上的工夫不是没有关系的。[3]

2、时代特点概括

《梁书》除一般评论人物的功过、长短之外,往往还顾及到对于社会风气和时代特点的概括。在这方面,姚察的见解比姚思廉更凝重、更具有历史的纵深感。如卷三十五后论,是通过齐、梁两朝在对待前代宗枝上的不同态度的比较,说明这是一个关系到全局的问题。卷三十七后论指出:魏、晋时,时俗尚于玄虚,贵为放诞;降至东晋、南朝,这种不良风气更加严重,甚至有人身为宰臣,未尝省牒,风流相尚,其流遂远,结果是望白署空,是称清贵;格勤匪懈,终滞鄙俗朝径废于上,职事隳于下。像这样的史论,在二十五史中,也算得上是佳品.

3、叙梁朝史事

梁朝五十多年历史,梁武帝统治了四十多年,《梁书》六卷帝纪中以三卷纪梁武帝,这对全面记述梁朝史事是很重要的。侯景之乱是梁朝历史上一件大事,《梁书·侯景传》长达一万八千字,详细记载了事件的经过。《范缜传》则收入了这位无神论思想家的杰作《神灭论》,突出地反映了姚氏父子的识见。《梁书》还比较详细地记载了海南诸国的情况,这是它超出以前史书的地方。《梁书》类传中还新增《止足传》,有人说这是首创,这可能是受到许亨、许善心父子所撰《梁书·止足传》的启发而设立的。《梁书》对当时的门阀制度、崇尚佛教等社会特点,也有突出的记载。

 

六、四库提要记载

 

《梁书》·五十六卷(内府刊本)

唐姚思廉奉敕撰。《唐书》思廉本传称贞观三年诏思廉同魏徵撰。《艺文志》亦称《梁书》《陈书》皆魏徵同撰。旧本惟题思廉。盖徵本监修,不过参定其《论赞》。(按:此据《史通·古今正史篇》,魏徵总知其务,凡有赞《论》,徵多预焉之文。)独标思廉,不没秉笔之实也。是书《旧唐书·经籍志》及思廉本传俱云五十卷,《新唐书》作五十六卷。考刘知几《史通》,谓姚察有志撰勒,施功未周。其子思廉凭其旧稿,加以新录,述为《梁书》五十六卷。则《新唐书》所据为思廉编目之旧,《旧唐书》误脱字审矣。思廉本推其父意以成书,每卷之后,题陈吏部尚书姚察者二十五篇,题史官陈吏部尚书姚察者一篇。盖仿《汉书》卷后题班彪之例。其专称史官者,殆思廉所续纂欤。思廉承藉家学,既素有渊源,又贞观二年先已编纂,及诏入秘书省论撰之后,又越七年,其用力亦云勤笃。中如《简文纪》载大宝二年四月丙子,侯景袭郢州,执刺史萧方诸,而《元帝纪》作闰四月丙午。则两卷之内,月日参差。《侯景传》上云张彪起义,下云彪寇钱塘。则数行之间,书法乖舛。赵与旹《宾退录》议其於《江革传》中则称何敬容掌选,序用多非其人,於《敬容传》中则称其铨序明审,号为称职。尤是非矛盾。其馀事迹之复互者,前后错见,证以《南史》,亦往往牴牾。盖著书若是之难也。然持论多平允,排整次第,犹具汉、晋以来相传之史法。要异乎取成众手,编次失伦者矣。梁陈二史,瑕瑜互见。

 

七、原文及译文

 

《本纪·卷一》

 

  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讳衍,字叔达,小字练儿,南兰陵中都里人,汉相国何之后也。 何生酂定侯延,延生侍中彪,彪生公府掾章,章生皓,皓生仰,仰生太子太傅望之, 望之生光禄大夫育,育生御史中丞绍,绍生光禄勋闳,闳生济阴太守阐,阐生吴郡 太守冰,冰生中山相苞,苞生博士周,周生蛇丘长矫,矫生州从事逵,逵生孝廉休, 休生广陵郡丞豹,豹生太中大夫裔,裔生淮阴令整,整生济阴太守辖,辖生州治中 副子,副子生南台治书道赐,道赐生皇考讳顺之,齐高帝族弟也。参预佐命,封临 湘县侯。历官侍中,卫尉,太子詹事,领军将军,丹阳尹,赠镇北将军。高祖以宋 孝武大明八年甲辰岁生于秣陵县同夏里三桥宅。生而有奇异,两胯骈骨,顶上隆起, 有文在右手曰。帝及长,博学多通,好筹略,有文武才干,时流名辈咸推许 焉。所居室常若云气,人或过者,体辄肃然。

  起家巴陵王南中郎法曹行参军,迁卫将军王俭东阁祭酒。俭一见,深相器异, 谓庐江何宪曰:此萧郎三十内当作侍中,出此则贵不可言。竟陵王子良开西邸, 招文学,高祖与沈约、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等并游焉,号曰八友。 融俊爽,识鉴过人,尤敬异高祖,每谓所亲曰:宰制天下,必在此人。累迁隋 王镇西咨议参军,寻以皇考艰去职。

  隆昌初,明帝辅政,起高祖为宁朔将军,镇寿春。服阕,除太子庶子、给事黄 门侍郎,入直殿省。预萧谌等定策勋,封建阳县男,邑三百户。建武二年,魏遣将 刘昶、王肃帅众寇司州,以高祖为冠军将军、军主,隶江州刺史王广为援。距义阳 百余里,众以魏军盛,趑趄莫敢前。高祖请为先启,广即分麾下精兵配高祖。尔夜 便进,去魏军数里,迳上贤首山。魏军不测多少,未敢逼。黎明,城内见援至,因 出军攻魏栅。高祖帅所领自外进战。魏军表里受敌,乃弃重围退走。军罢,以高祖 为右军晋安王司马、淮陵太守。还为太子中庶子,领羽林监。顷之,出镇石头。

  四年,魏帝自率大众寇雍州,明帝令高祖赴援。十月,至襄阳。诏又遣左民尚 书崔慧景总督诸军,高祖及雍州刺史曹虎等并受节度。明年三月,慧景与高祖进行 邓城,魏主帅十万余骑奄至。慧景失色,欲引退,高祖固止之,不从,乃狼狈自拔。 魏骑乘之,于是大败。高祖独帅众距战,杀数十百人,魏骑稍却,因得结阵断后, 至夕得下船。慧景军死伤略尽,惟高祖全师而归。俄以高祖行雍州府事。

  七月,仍授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辅国将 军、雍州刺史。其月,明帝崩,东昏即位,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尚书令徐孝嗣、 尚书右仆射江祏、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更直内省,分日帖敕。高祖 闻之,谓从舅张弘策曰:政出多门,乱其阶矣。《诗》云:一国三公,吾谁适 从?况今有六,而可得乎!嫌隙若成,方相诛灭,当今避祸,惟有此地。勤行仁 义,可坐作西伯。但诸弟在都,恐罹世患,须与益州图之耳。

  时高祖长兄懿罢益州还,仍行郢州事,乃使弘策诣郢,陈计于懿曰:昔晋惠 庸主,诸王争权,遂内难九兴,外寇三作。今六贵争权,人握王宪,制主画敕,各 欲专威,睚眦成憾,理相屠灭。且嗣主在东宫本无令誉,媟近左右,蜂目忍人,一 总万机,恣其所欲,岂肯虚坐主诺,委政朝臣。积相嫌贰,必大诛戮。始安欲为赵 伦,形迹已见,蹇人上天,信无此理。且性甚猜狭,徒取乱机。所可当轴,惟有江、 刘而已。祏怯而无断,暄弱而不才,折鼎覆餗,翘足可待。萧坦之胸怀猜忌,动言 相伤,徐孝嗣才非柱石,听人穿鼻,若隙开衅起,必中外土崩。今得守外籓,幸图 身计,智者见机,不俟终日。及今猜防未生,宜召诸弟以时聚集。后相防疑,拔足 无路。郢州控带荆、湘,西注汉、沔;雍州士马,呼吸数万,虎视其间,以观天下。 世治则竭诚本朝,时乱则为国剪暴,可得与时进退,此盖万全之策。如不早图,悔 无及也。懿闻之变色,心弗之许。弘策还,高祖乃启迎弟伟及憺。是岁至襄阳。 于是潜造器械,多伐竹木,沉于檀溪,密为舟装之备。时所住斋常有五色回转,状 若蟠龙,其上紫气腾起,形如伞盖,望者莫不异焉。

  永元二年冬,懿被害。信至,高祖密召长史王茂、中兵吕僧珍、别驾柳庆远、 功曹史吉士瞻等谋之。既定,以十一月乙巳召僚佐集于厅事,谓曰:昔武王会孟 津,皆曰纣可伐。今昏主恶稔,穷虐极暴,诛戮朝贤,罕有遗育,生民涂炭, 天命殛之。卿等同心疾恶,共兴义举,公侯将相,良在兹日,各尽勋效,我不食言。是日建牙。于是收集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装舰。

  先是,东昏以刘山阳为巴西太守,配精兵三千,使过荆州就行事萧颖胄以袭襄 阳。高祖知其谋,乃遣参军王天虎、庞庆国诣江陵,遍与州府书。及山阳西上,高 祖谓诸将曰:荆州本畏襄阳人,加脣亡齿寒,自有伤弦之急,宁不暗同邪?我若 总荆、雍之兵,扫定东夏,韩、白重出,不能为计。况以无算之昏主,役御刀应敕 之徒哉?我能使山阳至荆,便即授首,诸君试观何如。及山阳至巴陵,高祖复令 天虎赍书与颖胄兄弟。去后,高祖谓张弘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 之,心战为上,兵战次之,今日是也。近遣天虎往州府,人皆有书。今段乘驿甚急, 止有两封与行事兄弟,云天虎口具;及问天虎而口无所说,行事不得相闻,不 容妄有所道。天虎是行事心膂,彼闻必谓行事与天虎共隐其事,则人人生疑。山阳 惑于众口,判相嫌贰,则行事进退无以自明,必漏吾谋内。是驰两空函定一州矣。 山阳至江安,闻之,果疑不上。颖胄大惧,乃斩天虎,送首山阳。山阳信之,将数 十人驰入,颖胄伏甲斩之,送首高祖。仍以南康王尊号之议来告,且曰:时月未 利,当须来年二月;遽便进兵,恐非庙算。高祖答曰:今坐甲十万,粮用自竭, 况所藉义心,一时骁锐,事事相接,犹恐疑怠;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童儿立异, 便大事不成。今太白出西方,仗义而动,天时人谋,有何不利?处分已定,安可中 息?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复须待年月乎?

  竟陵太守曹景宗遣杜思冲劝高祖迎南康王都襄阳,待正尊号,然后进军。高祖 不从。王茂又私于张弘策曰:我奉事节下,义无进退,然今者以南康置人手中, 彼便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节下前去为人所使,此岂岁寒之计?弘策言之,高祖曰:若使前途大事不捷,故自兰艾同焚;若功业克建,威慑四海,号令天下,谁敢不 从!岂是碌碌受人处分?待至石城,当面晓王茂、曹景宗也。于沔南立新野郡, 以集新附。

  三年二月,南康王为相国,以高祖为征东将军,给鼓吹一部。戊申,高祖发襄 阳。留弟伟守襄阳城,总州府事,弟憺守垒城,府司马庄丘黑守樊城,功曹史吉士 询兼长史,白马戍主黄嗣祖兼司马,鄀令杜永兼别驾,小府录事郭俨知转漕。移檄 京邑曰:

  夫道不常夷,时无永化,险泰相沿,晦明非一,皆屯困而后亨,资多难以启圣。 故昌邑悖德,孝宣聿兴,海西乱政,简文升历,并拓绪开基,绍隆宝命,理验前经, 事昭往策。

  独夫扰乱天常,毁弃君德,奸回淫纵,岁月滋甚。挺虐于[QQDE]剪之年,植险 于髫丱之日。猜忌凶毒,触途而著,暴戾昏荒,与事而发。自大行告渐,喜容前见, 梓宫在殡,靦无哀色,欢娱游宴,有过平常,奇服异衣,更极夸丽。至于选采妃嫔, 姊妹无别,招侍巾栉,姑侄莫辨,掖庭有稗贩之名,姬姜被干殳之服。至乃形体宣 露,亵衣颠倒,斩斫其间,以为欢笑。骋肆淫放,驱屏郊邑。老弱波流,士女涂炭。 行产盈路,舆尸竟道,母不及抱,子不遑哭。劫掠剽虏,以日继夜。昼伏宵游,曾 无休息。淫酗摐肆,酣歌垆邸。宠恣愚竖,乱惑妖甗。梅虫儿、茹法珍臧获斯小, 专制威柄,诛剪忠良,屠灭卿宰。刘镇军舅氏之尊,尽忠奉国;江仆射外戚之重, 竭诚事上;萧领军葭莩之宗,志存柱石;徐司空、沈仆射搢绅冠冕,人望攸归。或 《渭阳》余感,或勋庸允穆,或诚著艰难,或劬劳王室,并受遗托,同参顾命,送 往事居,俱竭心力。宜其庆溢当年,祚隆后裔;而一朝齑粉,孩稚无遗。人神怨结, 行路嗟愤。

  萧令君忠公干伐,诚贯幽显。往年寇贼游魂,南郑危逼,拔刃飞泉,孤城独振。 及中流逆命,凭陵京邑,谋猷禁省,指授群帅,克剪鲸鲵,清我王度。崔慧景奇锋 迅骇,兵交象魏,武力丧魂,义夫夺胆,投名送款,比屋交驰,负粮影从,愚智竞 赴。复誓旅江甸,奋不顾身,奖厉义徒,电掩强敌,克歼大憝,以固皇基。功出桓、 文,勋超伊、吕;而劳谦省己,事昭心迹,功遂身退,不祈荣满。敦赏未闻,祸酷 遄及,预禀精灵,孰不冤痛!而群孽放命,蜂虿怀毒,乃遣刘山阳驱扇逋逃,招逼 亡命,潜图密构,规见掩袭。萧右军、夏侯征虏忠断夙举,义形于色,奇谋宏振, 应手枭悬,天道祸淫,罪不容戮。至于悖礼违教,伤化虐人,射天弹路,比之犹善, 刳胎斫胫,方之非酷,尽珝县之竹,未足纪其过,穷山泽之兔,不能书其罪。自草 昧以来,图牒所记,昏君暴后,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既人神乏主,宗稷阽危,海内沸腾,氓庶板荡,百姓懔懔,如崩厥角,苍生喁 喁,投足无地。幕府荷眷前朝,义均休戚,上怀委付之重,下惟在原之痛,岂可卧 薪引火,坐观倾覆!至尊体自高宗,特钟慈宠,明并日月,粹昭灵神,祥启元龟, 符验当璧,作镇陕籓,化流西夏,讴歌攸奉,万有乐推。右军萧颖胄、征虏将军夏 侯详并同心翼戴,即宫旧楚,三灵再朗,九县更新,升平之运,此焉复始,康哉之 盛,在乎兹日。然帝德虽彰,区宇未定,元恶未黜,天邑犹梗。仰禀宸规,率前启 路。即日遣冠军、竟陵内史曹景宗等二十军主,长槊五万,骥騄为群,鹗视争先, 龙骧并驱,步出横江,直指硃雀。长史、冠军将军、襄阳太守王茂等三十军主,戈 船七万,乘流电激,推锋扼险,斜趣白城。南中郎谘议参军、军主萧伟等三十九军 主,巨舰迅楫,冲波噎水,旗鼓八万,焱集石头。南中郎谘议参军、军主萧憺等四 十二军主,熊罴之士,甲楯十万,沿波驰艓,掩据新亭。益州刺史刘季连、梁州刺 史柳惔、司州刺史王僧景、魏兴太守裴帅仁、上庸太守韦睿、新城太守崔僧季,并 肃奉明诏,龚行天罚。蜀、汉果锐,沿流而下;淮、汝劲勇,望波遄骛。幕府总率 貔貅,骁勇百万,缮甲燕弧,屯兵冀马,摐金沸地,鸣鞞聒天,霜锋曜日,硃旗绛 珝,方舟千里,骆驿系进。萧右军訏谟上才,兼资文武,英略峻远,执钧匡世。拥 荆南之众,督四方之师,宣赞中权,奉卫舆辇。旍麾所指,威棱无外,龙骧虎步, 并集建业。黜放愚狡,均礼海昏,廓清神甸,扫定京宇。譬犹崩泰山而压蚁壤,决 悬河而注熛烬,岂有不殄灭者哉!

  今资斧所加,止梅虫儿、茹法珍而已。诸君咸世胄羽仪,书勋王府,皆俯眉奸 党,受制凶威。若能因变立功,转祸为福,并誓河、岳,永纡青紫。若执迷不悟, 距逆王师,大众一临,刑兹罔赦,所谓火烈高原,芝兰同泯。勉求多福,无贻后悔。 赏罚之科,有如白水。

  高祖至竟陵,命长史王茂与太守曹景宗为前军,中兵参军张法安守竟陵城。茂 等至汉口,轻兵济江,逼郢城。其刺史张冲置阵据石桥浦,义师与战不利,军主硃 僧起死之。诸将议欲并军围郢,分兵以袭西阳、武昌。高祖曰:汉口不阔一里, 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为郢城人掎角。若悉众前进,贼必绝我军后,一朝 为阻,则悔无所及。今欲遣王、曹诸军济江,与荆州军相会,以逼贼垒。吾自后围 鲁山,以通沔、汉。郧城、竟陵间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连旗继至。粮 食既足,士众稍多,围守两城,不攻自拔,天下之事,卧取之耳。诸将皆曰 乃命王茂、曹景宗帅众济岸,进顿九里。其日,张冲出军迎战,茂等邀击,大破之, 皆弃甲奔走。荆州遣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等数千人,会大军于夏首。 高祖筑汉口城以守鲁山,命水军主张惠绍、硃思远等游遏江中,绝郢、鲁二城信使。

  三月,乃命元起进据南堂西陼,田安之顿城北,王世兴顿曲水故城。是时张冲 死,其众复推军主薛元嗣及冲长史程茂为主。乙巳,南康王即帝位于江陵,改永元 三年为中兴元年,遥废东昏为涪陵王。以高祖为尚书左仆射,加征东大将军、都督 征讨诸军事,假黄钺。西台又遣冠军将军萧颖达领兵会于军。是日,元嗣军主沈难 当率轻舸数千,乱流来战,张惠绍等击破,尽擒之。四月,高祖出沔,命王茂、萧 颖达等进军逼郢城。元嗣战颇疲,因不敢出。诸将欲攻之,高祖不许。五月,东昏 遣宁朔将军吴子阳、军主光子衿等十三军救郢州,进据巴口。

  六月,西台遣卫尉席阐文劳军,赍萧颖胄等议,谓高祖曰:今顿兵两岸,不 并军围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 策。高祖谓阐文曰: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听此气息,所 以兵压汉口,连络数州。今若并军围城,又分兵前进,鲁山必阻沔路,所谓扼喉。 若粮运不通,自然离散,何谓持久?邓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寻阳,彼若欢然悟机, 一郦生亦足;脱距王师,故非三千能下。进退无据,未见其可。西阳、武昌,取便 得耳,得便应镇守。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是,卒无所出。脱贼军有上者,万人 攻一城,两城势不得相救。若我分军应援,则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 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于是去矣。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 自然风靡,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其忧!且丈夫举动,言静天步;况拥数州之兵以诛 群竖,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贻我丑声。 此之下计,何谓上策?卿为我白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事在目中,无患不捷, 恃镇军靖镇之耳。

  吴子阳等进军武口,高祖乃命军主梁天惠、蔡道祐据渔湖城,唐修期、刘道曼 屯白阳垒,夹两岸而待之。子阳又进据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带水,筑垒栅以自 固。鲁山城主房僧寄死,众复推助防孙乐祖代之。七月,高祖命王茂帅军主曹仲宗、 康绚、武会超等潜师袭加湖,将逼子阳。水涸不通舰,其夜暴长,众军乘流齐进, 鼓噪攻之,贼俄而大溃,子阳等窜走,众尽溺于江。王茂虏其余而旋。于是郢、鲁 二城相视夺气。

  先是,东昏遣冠军将军陈伯之镇江州,为子阳等声援。高祖乃谓诸将曰: 征讨未必须实力,所听威声耳。今加湖之败,谁不弭服。陈虎牙即伯之子,狼狈奔 归,彼间人情,理当忷惧,我谓九江传檄可定也。因命搜所获俘囚,得伯之幢主 苏隆之,厚加赏赐,使致命焉。鲁山城主孙乐祖、郢城主程茂、薛元嗣相继请降。 初,郢城之闭,将佐文武男女口十余万人,疾疫流肿死者十七八,及城开,高祖并 加隐恤,其死者命给棺槥。

  先是,汝南人胡文超起义于滠阳,求讨义阳、安陆等郡以自效,高祖又遣军主 唐修期攻随郡,并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贞孙入质。司部悉平。

  陈伯之遣苏隆之反命,求未便进军。高祖曰:伯之此言,意怀首鼠,及其犹 豫,急往逼之,计无所出,势不得暴。乃命邓元起率众,即日沿流。八月,天子 遣黄门郎苏回劳军。高祖登舟,命诸将以次进路,留上庸太守韦睿守郢城,行州事。 邓元起将至寻阳,陈伯之犹猜惧,乃收兵退保湖口,留其子虎牙守盆城。及高祖至, 乃束甲请罪。九月,天子诏高祖平定东夏,并以便宜从事。是月,留少府、长史郑 绍叔守江州城。前军次芜湖,南豫州刺史申胄弃姑孰走,至是时大军进据之,仍遣 曹景宗、萧颖达领马步进顿江宁。东昏遣征虏将军李居士率步军迎战,景宗击走之。 于是王茂、邓元起、吕僧珍进据赤鼻逻,曹景宗、陈伯之为游兵。是日,新亭城主 江道林率兵出战,众军擒之于阵。大军次新林,命王茂进据越城,曹景宗据皁荚桥, 邓元起据道士墩,陈伯之据篱门。道林余众退屯航南,义军迫之,因复散走,退保 硃爵,凭淮以自固。时李居士犹据新亭垒,请东昏烧南岸邑屋以开战场。自大航以 西、新亭以北,荡然矣。

  十月,东昏石头军主硃僧勇率水军二千人归降。东昏又遣征虏将军王珍国率军 主胡虎牙等列阵于航南大路,悉配精手利器,尚十余万人。阉人王伥子持白虎幡督 率诸军,又开航背水,以绝归路。王茂、曹景宗等掎角奔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 一当百,鼓噪震天地。珍国之众,一时土崩,投淮死者,积尸与航等,后至者乘之 以济,于是硃爵诸军望之皆溃。义军追至宣阳门,李居士以新亭垒、徐元瑜以东府 城降,石头、白下诸军并宵溃。壬午,高祖镇石头,命众军围六门,东昏悉焚烧门 内,驱逼营署、官府并入城,有众二十万。青州刺史桓和绐东昏出战,因以其众来 降。高祖命诸军筑长围。

  初,义师之逼,东昏遣军主左僧庆镇京口,常僧景镇广陵,李叔献屯瓜步,及 申胄自姑孰奔归,又使屯破墩以为东北声援。至是,高祖遣使晓喻,并率众降。乃 遣弟辅国将军秀镇京口,辅国将军恢屯破墩,从弟宁朔将军景镇广陵。吴郡太守蔡 夤弃郡赴义师。

  十二月丙寅旦,兼卫尉张稷、北徐州刺史王珍国斩东昏,送首义师。高祖命吕 僧珍勒兵封府库及图籍,收甗妾潘妃及凶党王咺之以下四十一人属吏诛之。宣德皇 后令废涪陵王为东昏侯,依汉海昏侯故事。授高祖中书监、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 事、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食邑万户,给班剑四 十人,黄钺、侍中、征讨诸军事并如故;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

  己卯,高祖入屯阅武堂。下令曰:皇家不造,遘此昏凶,祸挻动植,虐被人 鬼,社庙之危,蠢焉如缀。吾身籍皇宗,曲荷先顾,受任边疆,推毂万里,眷言瞻 乌,痛心在目,故率其尊主之情,厉其忘生之志。虽宝历重升,明命有绍,而独夫 丑纵,方煽京邑。投袂援戈,克弭多难。虐政横流,为日既久,同恶相济,谅非一 族。仰禀朝命,任在专征,思播皇泽,被之率土。凡厥负衅,咸与惟新。可大赦天 下;唯王咺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例。

  又令曰:夫树以司牧,非役物以养生;视民如伤,岂肆上以纵虐。废主弃常, 自绝宗庙。穷凶极悖,书契未有。征赋不一,苛酷滋章。缇绣土木,菽粟犬马,征 发闾左,以充缮筑。流离寒暑,继以疫疬,转死沟渠,曾莫救恤,朽肉枯骸,乌鸢 是厌。加以天灾人火,屡焚宫掖,官府台寺,尺椽无遗,悲甚《黍离》,痛兼《麦 秀》。遂使亿兆离心,疆徼侵弱,斯人何辜,离此涂炭!今明昏递运,大道公行, 思治之氓,来苏兹日。猥以寡薄,属当大宠,虽运距中兴,艰同草昧,思阐皇休, 与之更始。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外可详检前源,悉皆除荡。其主守散失, 诸所损耗,精立科条,咸从原例。

  又曰:永元之季,乾维落纽。政实多门,有殊卫文之代;权移于下,事等曹 恭之时。遂使阉尹有翁媪之称,高安有法尧之旨。鬻狱贩官,锢山护泽,开塞之机, 奏成小丑。直道正义,拥抑弥年,怀冤抱理,莫知谁诉。奸吏因之,笔削自己。岂 直贾生流涕,许伯哭时而已哉!今理运惟新,政刑得所,矫革流弊,实在兹日。可 通检尚书众曹,东昏时诸诤讼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时施行者,精加讯辨,依事议奏。

  又下令,以义师临阵致命及疾病死亡者,并加葬敛,收恤遗孤。又令曰: 爵之捷,逆徒送死者,特许家人殡葬;若无亲属,或有贫苦,二县长尉即为埋掩。 建康城内,不达天命,自取沦灭,亦同此科。

  二年正月,天子遣兼侍中席阐文、兼黄门侍郎乐法才慰劳京邑。追赠高祖祖散 骑常侍左光禄大夫,考侍中丞相。

  高祖下令曰:夫在上化下,草偃风从,世之浇淳,恒由此作。自永元失德, 书契未纪,穷凶极悖,焉可胜言。既而皞室外构,倾宫内积,奇技异服,殚所未见。 上慢下暴,淫侈竞驰。国命朝权,尽移近习。贩官鬻爵,贿货公行。并甲第康衢, 渐台广室。长袖低昂,等和戎之赐;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民因之,浸以成俗。 骄艳竞爽,夸丽相高。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缇绣是袭。日入之次, 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圣明肇运,厉精惟始,虽曰缵戎,殆同创革。且 淫费之后,继以兴师,巨桥、鹿台,凋罄不一。孤忝荷大宠,务在澄清,思所以仰 述皇朝大帛之旨,俯厉微躬鹿裘之义,解而更张,斫雕为朴。自非可以奉粢盛,修 绂冕,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此外众费,一皆禁绝。御府中署,量宜罢省。掖 庭备御妾之数,大予绝郑卫之音。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准的庶,菲食薄衣,请 自孤始。加群才并轨,九官咸事,若能人务退食,竞存约己,移风易俗,庶期月有 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叹曰:孤之法不如毛尚书。孤虽 德谢往贤,任重先达,实望多士得其此心。外可详为条格。

  戊戌,宣德皇后临朝,入居内殿。拜帝大司马,解承制,百僚致敬如前。诏进 高祖都督中外诸军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后部羽葆鼓吹。置左 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并依旧辟士,余并如故。

  诏曰:夫日月丽天,高明所以表德;山岳题地,柔博所以成功。故能庶物出而 资始,河海振而不泄。二象贞观,代之者人。是以七辅、四叔,致无为于轩、昊; 韦、彭、齐、晋,靖衰乱于殷、周。

  大司马攸纵自天,体兹齐圣,文洽九功,武苞七德。钦惟厥始,徽猷早树,诚 著艰难,功参帷幙。锡赋开壤,式表厥庸。建武升历,边隙屡启,公释书辍讲,经 营四方。司、豫悬切,樊、汉危殆,覆强寇于沔滨,僵胡马于邓汭。永元肇号,难 结群丑,专威擅虐,毒被含灵,溥天惴惴,命悬晷刻。否终有期,神谟载挺,首建 大策,惟新鼎祚。投袂勤王,沿流电举,鲁城云撤,夏汭雾披,加湖群盗,一鼓殄 拔,姑孰连旍,倏焉冰泮。取新垒其如拾芥,扑硃爵其犹扫尘。霆电外骇,省闼内 倾,余丑纤蠹,蚳蝝必尽。援彼已溺,解此倒悬,涂欢里抃,自近及远。畿甸夷穆, 方外肃宁,解兹虐网,被以宽政。积弊穷昏,一朝载廓,声教遐渐,无思不被。虽 伊尹之执兹壹德,姬旦之光于四海,方斯蔑如也。

  昔吕望翼佐圣君,犹享四履之命;文侯立功平后,尚荷二弓之锡,况于盛德元 勋,超迈自古。黔首惵惵,待以为命,救其已然,拯其方斫,式闾表墓,未或能比; 而大辂渠门,辍而莫授,眷言前训,无忘终食。便宜敬升大典,式允群望。其进位 相国,总百揆,扬州刺史;封十郡为梁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位在诸王 上,加相国绿綟绶。其骠骑大将军如故。依旧置梁百司。

  策曰:二仪寂寞,由寒暑而代行,三才并用,资立人以为宝,故能流形品物, 仰代天工。允兹元辅,应期挺秀,裁成天地之功,幽协神明之德。拨乱反正,济世 宁民,盛烈光于有道,大勋振于无外,虽伊陟之保乂王家,姬公之有此丕训,方之 蔑如也。今将授公典策,其敬听朕命:

  上天不造,难钟皇室,世祖以休明早崩,世宗以仁德不嗣,高宗袭统,宸居弗 永,虽夙夜劬劳,而隆平不洽。嗣君昏暴,书契弗睹。朝权国柄,委之群甗。剿戮 忠贤,诛残台辅,含冤抱痛,噍类靡余。实繁非一,并专国命。嚬笑致灾,睚眦及 祸。严科毒赋,载离比屋,溥天熬熬,置身无所。冤颈引决,道树相望,无近无远, 号天靡告。公藉昏明之期,因兆民之愿,援帅群后,翊成中兴。宗社之危已固,天 人之望允塞,此实公纽我绝纲,大造皇家者也。

  永明季年,边隙大启,荆河连率,招引戎荒,江、淮扰逼,势同履虎。公受言 本朝,轻兵赴袭,縻以长算,制之环中。排危冒险,强柔递用,坦然一方,还成籓 服。此又公之功也。在昔隆昌,洪基已谢,高宗虑深社稷,将行权道。公定策帷帐, 激扬大节,废帝立王,谋猷深著。此又公之功也。建武阐业,厥猷虽远,戎狄内侵, 凭陵关塞,司部危逼,沦陷指期。公治兵外讨,卷甲长骛,接距交绥,电激风扫, 摧坚覆锐,咽水涂原,执俘象魏,献馘海渚,焚庐毁帐,号哭言归。此又公之功也。 樊、汉阽切,羽书续至。公星言鞠旅,禀命徂征,而军机戎统,事非己出,善策嘉 谋,抑而莫允。邓城之役,胡马卒至,元帅潜及,不相告报,弃甲捐师,饵之虎口。 公南收散卒,北御雕骑,全众方轨,案路徐归,拯我边危,重获安堵。此又公之功 也。汉南迥弱,咫尺勍寇,兵粮盖阙,器甲靡遗。公作籓爰始,因资靡托,整兵训 卒,蒐狩有序,俾我危城,翻为强镇。此又公之功也。永元纪号,瞻乌已及,虽废 昏有典,而伊、霍称难。公首建大策,爰立明圣,义逾邑纶,勋高代人,易乱以化, 俾昏作明。此又公之功也。文王之风,虽被江、汉,京邑蠢动,湮为洪流,句吴、 於越,巢幕匪喻。公投袂万里,事惟拯溺,义声所覃,无思不韪。此又公之功也。 鲁城、夏汭,梗据中流,乘山置垒,萦川自固。公御此乌集,陵兹地险,顿兵坐甲, 寒往暑移,我行永久,士忘归愿,经以远图,御以长策,费无遗矢,战未穷兵,践 华之固,相望俱拔。此又公之功也。惟此群凶,同恶相济,缘江负险,蚁聚加湖。 水陆盘据,规援夏首,桴鳷一临,应时褫溃。此又公之功也。奸甗震皇,复怀举斧, 蓄兵九派,用拟勤王。公棱威直指,势逾风电,旌旆小临,全州稽服。此又公之功 也。姑孰冲要,密迩京畿,凶徒炽聚,断塞津路。公偏师启涂,排方继及,兵威所 震,望旗自骇,焚舟委壁,卷甲宵遁。此又公之功也。群竖猖狂,志在借一,豕突 淮涘,武骑如云。公爰命英勇,因机骋锐,气冠版泉,势逾洹水,追奔逐北,奄有 通津,熊耳比峻,未足云拟,睢水不流,曷其能及。此又公之功也。琅邪、石首, 襟带岨固,新垒、东墉,金汤是埒。凭险作守,兵食兼资,风激电骇,莫不震叠, 城复于隍,于是乎在。此又公之功也。独夫昏很,凭城靡惧,鼓钟鞺鞜,慠若有余。 狎是邪甗,忌斯冠冕,凶狡因之,将逞孥戮。公奇谟密运,盛略潜通,忠勇之徒, 得申厥效,白旗宣室,未之或比。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拯亿兆之勋,重之以明德,爰初厉志,服道儒门,濯缨来仕,清猷映代。 时运艰难,宗社危殆,昆岗已燎,玉石同焚。驱率貔貅,抑扬霆电,义等南巢,功 齐牧野。若夫禹功寂漠,微管谁嗣,拯其将鱼,驱其被发,解兹乱网,理此棼丝, 复礼衽席,反乐河海。永平故事,闻之者叹息;司隶旧章,见之者陨涕。请我民命, 还之斗极。悯悯搢绅,重荷戴天之庆;哀哀黔首,复蒙履地之恩。德逾嵩、岱,功 邻造物,超哉邈矣,越无得而言焉。

  朕又闻之:畴庸命德,建侯作屏,咸用克固四维,永隆万叶。是以《二南》流 化,九伯斯征,王道淳洽,刑措罔用。覆政弗兴,历兹永久,如毁既及,晋、郑靡 依。惟公经纶天地,宁济区夏,道冠乎伊、稷,赏薄于桓、文,岂所以宪章齐、鲁, 长辔宇宙。敬惟前烈,朕甚惧焉。今进授相国,改扬州刺史为牧,以豫州之梁郡历 阳、南徐州之义兴、扬州之淮南宣城吴吴兴会稽新安东阳十郡,封公为梁公。锡兹 白土,苴以白茅,爰定尔邦,用建冢社。在昔旦、奭,入居保佑,逮于毕、毛,亦 作卿士,任兼内外,礼实宜之。今命使持节兼太尉王亮授相国扬州牧印绶,梁公玺 绂;使持节兼司空王志授梁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 相国位冠群后,任总百司,恒典彝数,宜与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去录尚书之号, 上所假节、侍中貂蝉、中书监印、中外都督大司马印绶,建安公印策,骠骑大将军 如故。又加公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公礼律兼修,刑德备举,哀矜折狱,罔不用情, 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公劳心稼穑,念在民天,丕崇本务,惟谷是 宝,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熔钧所被,变风以雅,易俗陶民,载和邦国, 是用锡公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公文德广覃,义声远洽,椎髻髽首,夷歌请吏,是 用锡公硃户以居。公扬清抑浊,官方有序,多士聿兴,《棫呻朴》流咏,是用锡公 纳陛以登。公正色御下,以身轨物,式遏不虞,折冲惟远,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 人。公威同夏日,志清奸宄,放命圮族,刑兹罔赦,是用锡公鈇、钺各一。公跨蹑 嵩溟,陵厉区宇,譬诸日月,容光必至,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卢弓十,卢矢 千。公永言惟孝,至感通神,恭严祀典,祭有余敬,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 梁国置丞相以下,一遵旧式。钦哉!其敬循往策,祗服大礼,对扬天眷,用膺多福, 以弘我太祖之休命!

  高祖固辞。府僚劝进曰:伏承嘉命,显至伫策。明公逡巡盛礼,斯实谦尊之 旨,未穷远大之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