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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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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尤爱刑戮。朝廷患诸处盗贼,遣使捕逐,逢吉自草诏意 云:“应有贼盗,其本家及四邻同保人,并仰所在全族处斩。”或谓逢吉曰:“为 盗者族诛,犹非王法,邻保同罪,不亦甚乎?”逢吉坚以为是,仅去“全族”二字。 时有郓州捕贼使臣张令柔尽杀平阴县十七村民,良由此也。逢吉性侈靡,好鲜衣美 食,中书供膳,鄙而不食,私庖供馔,务尽甘珍。尝于私第大张酒乐以召权贵,所 费千余缗。其妻武氏卒,葬送甚盛,班行官及外州节制,有与逢吉相款洽者,皆令 赍送绫罗绢帛,以备缟素。失礼违度,一至如此。又性不拘名教,继母死不行服, 妻死未周,其子并授官秩。有庶兄自外至,不白逢吉,便见诸子,逢吉怒,且惧他 日凌弱其子息,乃密白高祖,诬以他事杖杀之。

  乾祐二年秋,加守司空。周太祖之将镇鄴也,逢吉奏请落枢密使,隐帝曰: “有前例否?”逢吉奏曰:“枢密之任,方镇带之非便。”史宏肇曰:“兼带枢密, 所冀诸军禀畏。”竟从宏肇之议。宏肇怨逢吉之异己,逢吉曰:“此国家之事也, 且以内制外则顺,以外制内岂得便耶!”事虽不从,物议多之。居无何,王章张饮, 会逢吉与史宏肇有谑言,大为宏肇所诟,逢吉不校,几至殴击,逢吉驰马而归,自 是将相失欢。逢吉欲希外任,以纾宏肇之怒,既而中辍。人问其故,逢吉曰:“苟 领一方镇,只消得史公一处分。则为”V粉矣。”李业辈恶宏肇、杨邠等,逢吉知 之,每见业等,即微以言激怒之。及宏肇等被害,逢吉不预其谋,闻变惊骇,即受 宣徽,权知枢密院事。寻令草制正授,制入,闻鄴兵至澶州乃止。事急,逢吉谓人 曰:“萧墙之变,太觉匆遽,主上若有一言见问,必不至是矣。”数夕宿于金祥殿 之东,谓天官正王处讷曰:“夜来就枕未瞑,已见李崧在傍,生人与死人相接,无 吉事也。”及周太祖自鄴至汴,官军败于刘子陂,是夕逢吉宿于七里郊,与同舍痛 饮,醉将自刎,左右止之。至曙,与隐帝同抵民舍,遂自杀。周太祖定京城,与聂 文进等同枭于北市,释其家族。其枭首之处,适当李崧冤死之地。广顺初,诏就西 京赐其子庄宅各一区。《五代史补》:高祖在河东幕府,阙书记,朝廷除前进士丘 廷敏为之,以高祖有异志,恐为所累,辞疾不赴,遂改苏逢吉。未几,契丹南侵, 高祖仗顺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书记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逾年,廷敏始选授凤翔麟游县令。过堂之日,逢吉戏之,且抚所坐椅子曰:“合是 长官坐,何故让与鄙夫耶?”廷敏遂渐悚而退。

  李鏻,唐宗属也。父洎,韶州刺史。伯父汤,咸通中为给事中。懿宗除乳母楚 国夫人婿为夏州刺史,汤封还制书,诏曰:“朕少失所亲,若非楚国夫人鞠养,则 无朕此身,虽非朝典,望卿放下,仍今后不得援以为例。”汤乃奉诏,其谅直如此。

  鏻少举进士,累举不第。客游河朔,称清海军掌书记,谒定州王处直,不见礼。 鏻即脱绿被绯,入常山谒要人李宏规,以宗姓请兄事之,由是得进。赵王镕辟为从 事,镕卒,复为王德明宾客。德明使鏻聘于唐庄宗,鏻密疏德明之罪,且言可图之 状,庄宗嘉之。及常山平,以鏻为霸府支使。尝从容请于庄宗曰:“鏻有四子,请 诛之。”庄宗问其故,对曰:“此辈生于常山,禀勃乱之气,不可留也。”庄宗笑 而止。同光初,授宗正卿,俄兼工部侍郎。常山有唐启运陵,鏻受富民李守恭赂, 署为陵台令,守恭暴横,为长吏所诉,按之以闻,鏻左授司农少卿,削金紫,未几, 出为河府副使。明宗即位,历兵部、户部侍郎,工部、户部尚书。长兴中,以与明 宗有旧,常贮入相之意,从容谓时相曰:“唐祚中兴,宜敦叙宗室,才高者合居相 位。仆虽不才,曾事庄宗霸府,见今上于籓邸时。家代重侯累相,靖安李氏,不在 诸族之下;论才较艺,何让众人。久置仆于朝行,诸君安乎?”冯道、赵凤每怒其 僭。有顷,鏻因淮南细人言事,乃谓枢密使安重诲曰:“伪吴欲归国久矣,若朝廷 先遣使谕之,则旋踵而至矣。”重诲然之,以玉带与细人,令往淮南为信,久而不 反,由是出鏻为兗州行军司马。得代归阙,复为户部尚书,寻转兵部尚书,有顷兼 判太常卿事。尝权典选部,铨综失序,物论非之。晋天福中,守太子少保。开运中, 迁太子太保。高祖至阙,授守司徒,数月而卒,年八十八。诏赠太傅。

  龙敏,字欲讷,幽州永清人。少学为儒,仕乡里为假掾。刘守光不道,敏避地 浮阳,会戴思远渡河而南,乃从之。乡人周知裕仕梁为裨将,敏往依焉,知裕屡荐 不调,敏丐游都邑累年。唐庄宗定魏博,敏闻故人冯道为霸府记室,乃客于河中, 岁归太原,馆于冯道之家,监军使张承业即署敏为巡官,典监军奏记。庄宗平河、 洛,征为司门员外郎,以家贫乏养,求为兴唐少尹。逾年,丁母丧,退居鄴下,会 赵在礼据鄴城,以敏乡人,强起令署事,又为乱军所迫,敏不敢拒。明年,在礼镇 浮阳,敏复居丧制,服阕,除户部郎中,改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时敏父咸式年七 十,咸式之父年九十余,供养二尊,朝夕无懈。咸式以敏贵,得秘书监致仕。敏为 兵部侍郎,奉使幽州,乡里耆旧留宴尽欢。冯赟为北京留守,奏敏为副,赟入掌枢 密,敏为吏部侍郎。

  敏学术不甚长,然外柔而内刚,爱决断大计。清泰末,从唐末帝在怀州,时赵 德钧父子有异图,晋安寨旦夕忧陷,末帝计无从出,问计于从臣。敏奏曰:“臣有 一计,请以援兵从东丹王李赞华取幽州路趋西楼,契丹主必有北顾之患。”末帝然 之,而不能用。敏又谓末帝亲将李懿曰:“君连姻帝戚,社稷之危,不俟翘足,安 得默默苟全耶!”懿因筹德钧必破蕃军之状,敏曰:“仆燕人也,谙赵德钧之为人, 胆小谋拙,所长者守城寨、婴壕堑、笃励健兒耳!若见大敌,奋不顾身,摧坚陷阵, 必不能矣。况名位震主,奸以谋身乎!仆有狂策,不知济否,苟能必行,亦救寨之 一术也。”懿请言之,曰:“如闻驾前马仅有五千匹,请于其间选壮马精甲健夫千 人,仆愿与郎万金二人《通鉴》:郎万金为陈州刺史。胡三省云:万金,当时勇将 也。由介休路出山,夜冒敌骑,循山入大寨,千骑之内,得其半济,则寨无虞矣。 张敬达等幽闭,不知朝廷援兵近远,若知大军在团柏谷中,虽铁障亦可冲踏,况敌 骑乎!”末帝闻之曰:“龙敏之心极壮,用之晚矣。”人亦以为大言,然其慷慨感 激,皆此类也。

  晋祖受命,敏以本官判户部,迁尚书左丞。丁父忧,服阕,复本官,俄移太常 卿。开运中,奉命使越。先是,朝臣将命,必拜起于浙帅,敏至,抗揖而已,识者 多之。使还,改工部尚书。乾祐元年春,疽发于背,闻高祖晏驾,乃扶病于私第, 缟素而临,后旬日卒于家,时年六十三。隐帝嗣位,诏赠右仆射。

  刘鼎,字公度,徐州萧县人。祖泰,萧县令。父崇,梁太祖微时,常佣力崇家, 及即位,召崇用之,历殿中监、商州刺史。崇之母抚梁祖有恩,梁氏号为“国婆”, 徐、宋之民谓崇家为“豢龙刘家”。鼎起家为大理评事,历尚书博士、殿中侍郎史、 起居郎。清泰中,自吏部员外郎出为浑州廉判,入为刑部郎中,充盐铁判官,改吏 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乾祐初,拜谏议大夫,卒年五十五。鼎善交游,能谈笑。 居家仁孝,事继母赵氏甚谨,异母昆仲凡七人,抚之如一。性若宽易,而典选曹按 吏有风棱,人称为能。

  子衮,登进士第,文彩遒隽。仕周为左拾遗、直史馆,早卒。

  张允,镇州束鹿人。父徵。允幼学为儒,仕本州为参军。张文礼之据州叛,庄 宗致讨,允随文礼子处瑾请降于鄴,不许,与处瑾并系于狱。镇、冀平,宥之,留 于鄴,署本府功曹。赵在礼婴城叛,署节度推官,从历沧、兗二镇书记,入为监察 御史,历右补阙、起居舍人,充宏文馆直学士、水部员外郎、知制诰。清泰初,皇 子重美为河南尹,典六军诸卫事,时朝廷选参佐,以允刚介,改给事中,充六军判 官。寻罢职,转左散骑常侍。

  晋天福初,允以国朝频有肆赦,乃进“驳赦论”,曰:“《管子》云:‘凡赦 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又《汉纪》 云:‘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为赦耳。’如是者何?盖行赦不 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罚有罪故也。窃观自古帝王,皆以水旱则降德音 而宥过,开狴牢以放囚,冀感天心以救其灾者,非也。假有二人讼,一有罪,一无 罪,若有罪者见舍,则无罪者衔冤,衔冤者彼何疏,见舍者此何亲乎?如此则是致 灾之道,非救灾之术也。自此小民遇天灾则喜,皆相劝为恶,曰国家好行赦,必赦 我以救灾,如此即是国家教民为恶也。且天道福善祸淫,若以舍为恶之人,而便变 灾为福,则又是天助其恶民也。细而论之,必不然矣。傥或天降之灾,盖欲警诫人 主。节嗜欲,务勤俭,恤鳏寡,正刑罚,不滥舍有罪,不僭杀无辜,使美化行于下, 圣德闻于上,则虽有水旱,亦不为沴矣。岂以滥舍有罪,而反能救其灾乎?彰其德 乎?是知赦之不可行也明哉!”帝览而嘉之,降诏奖饰,仍付史馆。

  五年,迁礼部侍郎,凡三典贡部,改御史中丞,转兵部侍郎、知制诰,充翰林 学士承旨。契丹入京城,落职守本官。《东都事略·刘温叟传》:契丹入京师,温 叟惧随契丹北徙,与承旨张允求去职。契丹主怒,欲黜为县令。赵延寿曰:“学士 不称职而求解者,罢之可也。”得不黜。乾祐初,授吏部侍郎。自诛史宏肇后,京 城士庶,连甍恐悚,允每朝退,即宿于相国寺僧舍。及北军入京师,允匿于佛殿藻 井之上,坠屋而卒,时年六十五。

  子鸾,仕皇朝为太常少卿。

  任延皓,并州人也。业术数风云之事。晋高祖在太原重围时,高祖最为亲要, 延皓以本业请见,高祖甚加礼遇。晋天福初,延皓授太原掾,寻改交城、文水令, 皆高祖慰荐之力也。高祖镇太原,延皓多言外事,出入无间,高祖左右皆惮之。在 文水聚敛财贿,民欲陈诉,延皓知之。一日,先诬告县吏结集百姓,欲劫县库。高 祖怒,遣骑军并擒县民十数,族诛之,冤枉之声,闻于行路。高祖即位,累官至殿 中监,恃宠使气,人望而畏之,虽宰辅之重,延皓视之蔑如也。刘崇在河东,日常 切齿。及魏王承训薨,归葬太原,令延皓择葬地,时有山冈僧谓刘崇曰:“魏王葬 地不吉,恐有重丧。”未几,高祖崩,崇以僧言奏之,乃配流延皓于麟州。路由文 水,市民掷瓦殴骂甚众,吏人救之仅免。既至贬所,刘崇令人杀之,籍没其家。

  史臣曰:李崧仕唐、晋之两朝,耸伊、皋之重望,考其器业,无忝台衡。会多 僻之朝,被参夷之戮,人之不幸,天亦难忱。逢吉秉蛇虺之心,窃夔、龙之位,杀 人不忌,与国俱亡。李崧之冤血未销,逢吉之枭首斯至,冥报之事,安可忽诸!自 李鏻而下,凡数君子者,皆践履朝行,彰施帝载,国华邦直,斯焉在哉!惟延皓之 丑行,宜乎不得其死矣。

 

  • 部分译文

 

  李崧,深州饶阳人。父亲李舜卿,任本州录事参军。李崧小时就聪明伶俐,十多岁写的文章,家人都觉得奇异。成年时在州府暂任参军。他父亲曾对族人李磷说“:大丑出生的地方,形势奇特,地气神异,以后当不居住在无所作为的地方。还靠大哥教诲鼓励他。”大丑即李崧的小字。同光初年,魏王李继岌任兴圣宫使,兼镇州节度使,李崧为参军从事。当时推官李荛掌管文书,李崧看见他起草的文牍不精,就私下对主事的吕柔说:“魏王是皇子,为天下人瞻望,对于尺牍往来,章表论事,还须文从理顺,李荛所起草的公文,未能尽善尽美。”吕柔说:“那您试着代他写写。”吕柔得到李崧的文笔,给卢质、冯道看,都称赞他,因此提升他为兴圣宫巡官,专门掌管奏章表记。唐庄宗进洛阳后,授李崧为太常寺协律郎。

  唐军讨伐川蜀,李继岌任都统,以李崧掌管文书。川蜀平定后,枢密使郭崇韬被宦官诬陷,李继岌杀了郭崇韬父子,外边还不知道。李崧对李继岌说“:大王为何做这种危险的事?就是不容郭崇韬,等回洛阳后再杀他也不晚。现在孤军深入五千里,没有皇上片言只字的书信诏令,便杀重臣,这是不智。”李继岌说“:我也后悔这件事。”李崧叫来文书三四人,登上楼抽掉梯子,取来黄纸伪造诏书,用李继岌的印章倒盖上印。第二天,宣告各军,军心才逐渐安定。从川蜀回京,唐明宗即位,任圜以宰相的身分掌管三司,任李崧为盐铁推官,赐穿绯衣。服母丧,回乡。服丧毕,镇州主帅范延光奏请让李崧暂时掌管文书。范延光任枢密使时,任李崧为拾遗,隶枢密院,迁任补阙、起居郎和尚书郎。长兴末年,改为翰林学士。清泰初年,任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

  此前,在长兴三年(932)冬,契丹入侵云中,朝廷将令大将镇守太原,当时石敬瑭任六军副使,因为秦王李从荣多行不法,石敬瑭恳求到地方上任职,很想去太原。而朝中大臣因为石敬瑭正掌握兵权,难以决定让他去太原。一天,明宗气愤大臣久议不决,范延光、赵延寿等无言以对,退回枢密院,一同议定这事,正准备让康义诚去。这时李崧地位极低,却站出来请求说:“朝廷重兵大多在北方,须派重臣作为主帅,以我所见,非石太尉不可。”恰逢明宗派宫廷使者催促这件事,大家于是听从李崧的提议。第二天,石敬瑭在接受太原之命后,派心腹向李崧致意说:“君造七级浮屠,还望善始善终做成最后的塔顶啊。”可见其感激之深。

  到清泰末年,晋高祖石敬瑭攻入洛阳,李崧与吕琦一起逃窜隐藏在伊阙的乡民家里。十来天后,晋高祖征召李崧为户部侍郎,主持户部工作,一个多月后,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桑维翰同兼枢密使。桑维翰镇守相州,不久,废除枢密院,将事务归于中书省管理,李崧加封为尚书右仆射。晋少帝继位,重新任桑维翰为枢密使,命李崧兼管三司。不久,代替桑维翰为枢密使,与冯玉合作掌管枢密事务。开运末年,李崧、冯玉误信契丹人的欺诈,进攻瀛州、莫州,在中渡之战中其奸计而战败。契丹攻陷京城后,赵延寿、张砺一直称赞李崧的才干,契丹国主优待他,任李崧为太子太师,兼任枢密使。契丹国主曾对身边的人说:“我攻破南朝,仅得到李崧一人而已。”李崧跟随契丹人北迁,后留在镇州。

  汉高祖平定汴、洛,就将李崧的房屋赐给苏逢吉,李崧家中以前收藏的财宝,都归苏逢吉所有。那年秋天,镇州人赶走了契丹麻答,李崧与冯道、和凝等十多人回到京城,李崧被授予太子太傅。李崧对朝中的权贵,谦恭迎合,未曾拂逆他们的意思。李崧干脆将自己房产契券都给了苏逢吉,苏逢吉不悦。李崧的两位弟弟李屿、李山义,贪杯无识,与杨..、苏逢吉的子弟在酒席之间,时常提到被剥夺的房产一事,被苏逢吉知悉。有位叫葛延遇的部下,拖欠李屿商船的资财,李屿鞭打他,逼他交还所欠资财,遇上同伙李澄也服侍苏逢吉,葛延遇夜晚在李澄家寄宿,告诉他李屿催逼的情况,于是两人在一夜间串通告发李崧叛逆。苏逢吉看完状词后交给史弘肇,那天苏逢吉派官员将李崧叫到家里,从容地谈到葛延遇告发之事,李崧将幼女托付给苏逢吉,苏逢吉派人送李崧到侍卫监狱。上路后,李崧气愤地说“: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没有不死的人。”当被狱吏审讯时,李崧自己捏造罪行认罪,全家遇害,老少全抛尸街头,人家都认为死得冤枉。李崧与徐台符同学而友善,乾佑三年(950)秋,徐台符梦见李崧对他说:“我的横冤,还得您向皇上申诉啊。”当苏逢吉、史弘肇被杀,那砍头示众的地方,就正是李崧被诛的地方,不久,葛延遇、李澄也被诛杀。

  苏逢吉,长安人。父亲叫苏悦。苏逢吉母亲去世得早,苏悦没有再娶时,身边没有服侍的人。苏悦特别爱喝酒,虽然酒量不大,但整天都要有酒润口。别人做的饭菜,都不能称他心意,要等逢吉下厨煮饭炒菜,他才肯拿起筷子。苏悦当初在蜀国做官,官位升到朝廷大臣,苏逢吉开始学习文章时,曾经代他父亲撰写文辞。苏悦曾任汉高祖从事,很受礼遇。因而从容地推荐逢吉说“:老夫我已年高了,才智器识没有可取的地方。我儿子逢吉粗浅地学过执笔行文,性情又恭顺忠诚,如您不在意他像猪狗一样卑贱低微,我愿让他在您身边奉侍。”高祖召见苏逢吉,因为他精灵聪明,高祖很喜爱他。不久,即擢升为宾佐,凡有谋划商议,他就站在高祖旁边奉侍。高祖一向严肃刚毅,到镇守太原时,地位高名声大,幕僚们很少能见上他一面,只有苏逢吉每天在高祖身边侍候。枢密院和中书府的文件档案,堆满了桌子板凳,身边的人都不敢轻易地转交给高祖,苏逢吉常把它藏在怀里或衣袖中,等高祖脸色欢愉时就请示他,大都能得到高祖的认可。

  高祖在太原建立年号时,苏逢吉从节度判官迁升为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高祖御驾到达汴京,朝廷各官府的众多事务,苏逢吉都引为己任,参与决定处理,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有被认可有被否定的,但事情从不拖延。这时翰林学士李涛优裕从容地侍候高祖,谈到霸府两处相位,官秩还不高,苏逢吉立即被提升为吏部尚书,不久,转任左仆射,监修国史。跟随征伐杜重威到邺都城下,多次乘着喝醉了酒去侮辱后来的周太祖郭威。到高祖病情严重时,苏逢吉与杨..、史弘肇等同在高祖卧榻旁边接受遗命。李涛与苏逢吉攀论外甥与舅舅的亲戚关系,两人很合得来,李涛进登相位,苏逢吉出了大力。后李涛递上奏章,请求调出两位枢密使到地方镇守州府,汉隐帝大怒,罢免李涛相位,勒令他回老家赋闲,当时舆论怀疑李涛是听信了苏逢吉的馊主意。

  在这以前,高祖登上帝位之后,苏逢吉与苏禹王圭都在中书省,对官吏的任命,大都违背旧有制度,废弃任用、提升贬降,全凭自己的意见感情,以致有平民而突然当上大官、流放在外的人而突然被授官录用的情况,多得数不尽,大家都议论纷纷。高祖当时正倚重信任苏逢吉和苏禹王圭两位相,没有人敢出来说话。苏逢吉特别贪求财货,毫不顾忌回避,对想得到提拔的人,只要他稍有财物,苏逢吉就派人去露出口风,答应给他好的官位。到杨..当上相时,慢慢削夺两苏的权力,到这时苏逢吉才完全收手。

  当初,高祖到汴京时,因为以前的宰相冯道和李崧被契丹人俘虏,滞留在真定,就把李崧的宅第赐给苏逢吉,把冯道的宅第赐给苏禹王圭,李崧在西京洛阳还有别的产业,也被苏逢吉所占有。当真定人赶走了契丹人,李崧、冯道回到汉朝,李崧的弟弟李屿因为苏逢吉占据了他们家的房屋,经常口出怨言,不久,李崧将西京洛阳的住宅写成契约送给苏逢吉,苏逢吉不高兴。恰逢李崧的一个仆人想诬告李崧要谋反,苏逢吉引诱他写来状词,就报告给史弘肇,下令逮捕李崧家人。苏逢吉派自己所属中书省的官吏把李崧叫到自己住处,立即命令收监送往侍卫监狱中。第二天,司法部门将状词送上,苏逢吉诱骗李崧的弟弟李屿招供说“:我与哥哥李崧、弟弟李山义,以及家中僮仆二十人商量计议,等到高祖灵柩启行到山陵时,一同放火谋反作乱,状词所告都是事实。”这是说自己的假话。苏逢吉还要用笔将“二十人”添改为“五十人”,封好送给司法部门,全部诛杀了李崧一家。当时人认为李崧一家死得冤枉,都责怪苏逢吉。苏逢吉善于组织状词,爱好杀戮,跟随高祖在太原时,曾经因为高祖生日一事,高祖命令苏逢吉疏理监狱囚犯,以求福禄保佑,苏逢吉竟然全部杀掉拘禁的囚犯,回报说将囚犯疏理了。到他执掌朝廷大政时,更加嗜好杀人。朝廷担忧各地的盗贼,派人捕捉,苏逢吉自己起草诏书,大意说:“对付所有的盗贼,盗贼的本家和四邻一同担保,盗贼所在全族都砍头。”有人对苏逢吉说“:做了盗贼就诛灭他的家族,不合王法,而四邻的保人还要一同治罪,不是太过份了吗?”苏逢吉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竟然去掉“全族”两字。当时就有郓州捕捉贼盗的使臣张令柔全部杀死平阴县十七座村子的人民,确实都是因为苏逢吉的缘故。

  苏逢吉性爱奢侈挥霍,喜欢华丽的衣服,精美的食物,对中书省内集体的膳食,瞧不起而不吃,设立私人厨房供应膳食,尽力追求甘甜美味,曾经在家中大摆酒席女乐,以招待权贵,花费了一千多缗线。他的妻子武氏死了,送葬非常隆盛,朝廷百官及州镇首脑,有与苏逢吉合得来的,都要他们赠送绫罗绸缎,用作丧礼,败坏礼制违背法度,竟到了这种地步。又不遵守名分教规,继母死了不行服丧的礼节,妻子死了丧期未满,就把他儿子都授给官职。有一个旁支的哥哥从外地来,没有先见苏逢吉,就去见苏逢吉的几个儿子,苏逢吉生气,又怕他将来欺负自己的儿子,就偷偷告诉高祖,用其他的事诬告他,于是高祖派人用乱棍打死了他。

  乾佑二年(949)秋天,加封为守司空。周太祖郭威镇守邺都时,苏逢吉奏请汉隐帝免去郭威枢密使的职务,隐帝问他“:有前例吗?”苏逢吉回答说“:枢密使这一职,由正任州镇职务的人兼任不方便。”史弘肇说:“兼任枢密使,所希望的是使军队听从指挥有所敬畏。”最后隐帝听从了史弘肇的话。史弘肇责备苏逢吉排除异己,苏逢吉却说:“这是为了国家大事,再说在朝廷管理地方则顺当,在地方管理朝廷事务难道方便吗!”苏逢吉要做的事虽然没被听从,但是舆论都认为他不对。不多久,王章设宴招待同僚,苏逢吉与史弘肇开玩笑,被史弘肇大加羞辱,苏逢吉不与他对言,几乎要被史弘肇殴打,苏逢吉骑上马赶快跑回来,从此将相之间失去了和谐。苏逢吉想到地方上去任职,以避开史弘肇的怒气,不久又放弃这一想法。人们问他原因,苏逢吉说“:如果统领一方州镇,只要史公稍加处置,我就成为粉末了。”

  李业一帮人恨史弘肇、杨..等人,苏逢吉知悉这一情况,每当见到李业等人时,就用不显露的话语激怒他们。到史弘肇等人被害时,苏逢吉没有参预他们的谋划,听到事变感到惊骇,旋即接任宣徽使,临时掌管枢密院事务。不久又受命起草诏令,诏令上交朝廷,听到邺兵已到澶州才停止。事情紧急,苏逢吉对人说“:萧墙之内的变乱,太突然了,皇上若能问我一句话,一定不会乱到这个地步。”几天夜晚苏逢吉都住在金祥殿东边,对天官正王处讷说:“夜里靠上枕头没有入睡,就看见李崧在旁边,活人跟死人见面,没好事了。”到周太祖郭威从邺都到汴州,汉朝官军在刘子陂被打败,这天晚上苏逢吉住在七里郊,与同住的人痛饮,喝醉了准备自杀,旁边的人阻止了他。到天亮,与汉隐帝一同到民户家里,于是自杀了。周太祖平定京城,将苏逢吉与聂文进等人一同割下脑袋挂在北面街市上示众,放了他的家人。那悬挂头颅的地方,恰好就是李崧被冤死的地方。周太祖广顺初年,诏令在西京赐给苏逢吉的儿子们每人一所庄园和住宅。

 

 

《后汉·列传六》

 

  杜重威,其先朔州人,近世徙家于太原。祖兴,振武牙将。父堆金,事唐武皇 为先锋使。重威少事明宗,自护圣军校领防州刺史。其妻即晋高祖妹也,累封宋国 大长公主。天福初,命重威典禁军,遥授舒州刺史。二年,张从宾构乱,据汜水, 晋高祖遣重威与候益率众破之,以功授潞州节度使。与杨光远降范延光于鄴城,改 许州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军副指挥使,寻加同平章事。未几,移镇郓州,迁侍 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通鉴》:冯道、李崧屡荐重威之能,以为都指挥使,充 随驾御营使。及镇州安重荣称兵向阙,命重威御之,败重荣于宗城。重荣奔据常山, 重威寻拔其城,斩重荣首传于阙下,授成德军节度使。所得重荣家财及常山公帑, 悉归于己,晋高祖知而不问。至镇,复重敛于民,税外加赋,境内苦之《通鉴》: 重威所至黩货,民多逃亡,尝出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 也!”

  少帝嗣位,与契丹绝好,契丹主连年伐晋,重威但闭壁自守。部内城邑相继破 陷,一境生灵受屠戮,重威任居方面,未尝以一土一骑救之。每敌骑数十驱汉人千 万过城下,如入无人之境,重威但登陴注目,略无邀取之意。开运元年秋,加北面 行营招讨使。二年,领大军下新州、满城、遂城。契丹主自古北口回军,追蹑王师, 重威等狼狈而旋,至阳城,为契丹所困。会大风狂猛,军情愤激,府彦卿、张彦泽 等引军四出,敌众大溃,诸将欲追之,重威曰:“逢贼得命,更望复子乎!”遂收 军驰归常山。先是,重威于州内括借钱帛,吏民大被其苦,人情咸怨,重以境内凋 弊,十室九空,重威遂无留意,连上表乞归朝,不俟报即时上路。朝廷以边上重镇, 主帅擅离,苟有奔冲,虑失御备,然亦无如之何,即以马全节代之,重威寻授鄴都 留守。会镇州军食不继,遣殿中监王钦祚就本州和市,重威私第有粟十余万斛,遂 录之以闻。朝廷给绢数万匹,价其粟直。重威大忿曰:“我非反逆,安得籍没耶!” 三年冬,晋少帝诏重威与李守贞等率师经略瀛、鄚。师至瀛州城下,晋骑将梁汉璋 与契丹接战,汉璋死焉。重威即时回军,次武强,闻契丹主南下,乃西趋镇州,至 中渡桥,与契丹夹滹水而营。十二月八日,宋彦筠、王清等率数千人渡滹沲,阵于 北岸,为敌所破。时契丹游军已至栾城,道路隔绝,人情危蹙,重威密遣人诣敌帐, 潜布腹心。契丹主大悦,许以中原帝之,重威庸暗,深以为信。一日,伏甲于内, 召诸将会,告以降敌之意,诸将愕然。以上将既变,乃俯首听命,遂连署降表,令 中门使高勋赍送敌帐,军士解甲,举声恸哭。是日,有大雾起于降军之上。契丹主 使重威衣赭袍以示诸军,寻伪加守太傅,鄴都留守如故。契丹主南行,命重威部辖 晋军以从,既至东京,驻晋军于陈桥,士伍饥冻,不胜其苦。重威每出入衢路,为 市民所诟,俯首而已。契丹下令括率京城钱帛,将相公私,雷同率配,重威与李守 贞各万缗,乃告契丹主曰:“臣等以十万汉军降于皇帝,不免配借,臣所不甘。” 契丹主笑而免之。寻群盗断澶州浮梁,契丹乃遣重威归籓。明年三月,契丹主北去, 至相州城下,重威与妻石氏诣牙帐贡献而回。

  高祖车驾至阙,以重威为宋州节度使,加守太尉。重威惧,闭城拒命,诏高行 周率兵攻讨,重威遣其子宏遂等告急于镇州满达勒,乞师救援,以宏遂为质,满达 勒遣蕃将杨兗赴之。未几,镇州军逐满达勒,杨兗至洺州而回。十月,高祖亲征, 车驾至鄴城之下,遣给事中陈观等赍诏入城,许其归命,重威不纳。数日,高祖亲 率诸军攻其垒,不克,王师伤夷者万余人。《宋史·杜汉徽传》云:从高行周讨杜 重威于鄴城,屡为流矢所中,身被重创,犹力战,观者壮之。高祖驻军数旬,城中 粮尽,屑麹饼以给军士,吏民逾垒而出者甚众,皆无人色。至是,重威牙将诣行宫 请降,复遣节度判官王敏奉表请罪,赐优诏敦勉,许其如初。重威即遣其子宏遂、 妻石氏出候高祖,重威继踵出降,素服俟罪,复其衣冠,赐见,即日制授检校太师、 守太傅、兼中书令。鄴城士庶,殍殕者十之六七。先是,契丹遣幽州指挥使张琏, 以部下军二千余人屯鄴,时亦有燕军一千五百人在京师,会高祖至阙,有上变者, 言燕军谋乱,尽诛于繁台之下,咸称其冤。有逃奔于鄴者,备言其事,故张琏等惧 死,与重威胶固守城,略无叛志。高祖亦悔其前失,累令宣谕,许以不死。琏等于 城上扬言曰:“繁台之诛,燕军何罪?既无生理,以死为期。”琏一军在围中,重 威推食解衣,尽力姑息。燕军骄悍,凭陵吏民,子女金帛,公行豪夺。及重威请命, 琏等邀朝廷信誓,诏许琏等却归本土。及出降,尽诛琏等将数十人,其什长已下放 归幽州,将出汉境,剽略而去。高祖遣三司使王章、枢密副使郭威,录重威部下将 吏尽诛之,籍其财产与重威私帑,分给将士。

  车驾还宫,高祖不豫,既而大渐。顾命之际,谓近臣将佐曰:“善防重威。” 帝崩,遂收重威,重威子宏璋、宏琏、宏杰诛之。诏曰:“杜重威犹贮祸心,未悛 逆节,枭音不改,虺性难驯。昨朕小有不安,罢朝数日,而重威父子潜肆凶言,怨 谤大朝,扇惑小辈;今则显有陈告,备验奸期。既负深恩,须置极法,其杜重威父 子并处斩。所有晋朝公主及外亲族,一切如常,仍与供给。”重威父子已诛,陈尸 于通衢,都人聚观者诟骂蹴击,军吏不能禁,尸首狼籍,斯须而尽。

  宏琏,重威之子也,累官至陈州刺史。《隆平集》:党进,幼为天雄军节度使 杜重威奴,重威爱其淳谨,虽长,犹令与婢妾杂侍。重威败,周祖得之,以为铁骑 都虞候。重威之后寒饿,进常分俸以给,士大夫或愧焉。

  李守贞,河阳人也。少桀黠落魄,事本部为牙将。晋高祖镇河阳,用为典客, 后移数镇,皆从之。及即位,累迁至客省使。天福中,李金全以安州叛,淮夷入寇, 晋高祖命马全节讨之,守贞监护其军,贼平,以守贞为宣徽使。少帝即位,授滑州 节度兼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未几,改侍卫都虞候。开运元年春,敌众犯澶、魏,少 帝幸澶州,契丹主遣满达勒以奇兵由郓州马家口济河,立栅于东岸,守贞率师自澶 州驰赴之。契丹大败,溺死者数千人,获马数百匹,偏裨七十余人。有顷,敌退。 晋少帝还京,以守贞为兗州节度使,依前侍卫都虞候。五月,以守贞为青州行营都 部署,率兵二万东讨杨光远,命符彦卿为副。十一月,光远子承勋等乞降,守贞入 城,害光远于别第。光远有孔目官吏宋颜者,尽以光远财宝、名姬、善马告于守贞, 得之置于帐下。近例,官军克复城隍,必降德音,洗涤瑕秽,时枢密使桑维翰以光 远同恶数十辈潜窜未出,搜索甚急,故制书久不下。或有告宋颜匿于守贞处者,朝 廷取而杀之,守贞由是怨维翰。时行营将士所给赏赐,守贞尽以黦茶、染木、姜药 之类分给之,军中大怨,乃以帛包所得物,如人首级,目之为守贞头,悬于树以诅 之。守贞班师,加同平章事,以杨光远东京第赐之。守贞因取连宅军营,以广其第, 大兴土木,治之岁余,为京师之甲。行幸赐宴,恩礼无比。

  开运二年春,契丹以全军南下,前锋至相州汤阴县,诏守贞屯滑州。少帝再幸 澶州,以守贞为北面行营都监,与招讨使杜重威北伐,洎获阳城之捷,遂收军而还。 四月,车驾还京,以守贞为侍卫副都指挥使,移镇宋州,加检校太师。三年春,诏 守贞率师巡边。至衡水,获鄚州刺史赵思英而还。居无何,代高行周为侍卫亲军都 指挥使,移镇郓州,意颇觖望。会宰臣李崧加侍中,守贞谓枢密使直学士殷鹏曰: “枢密何功,便加正相!”先是,桑维翰以元勋旧德为枢密使,守贞位望素处其下, 每惮之,与李彦韬、冯玉辈协力排斥,维翰竟罢枢务。李崧事分疏远,守贞得以凌 蔑。其年夏,契丹寇边,以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少帝开曲宴于内殿,以宠其行, 教坊令人献语云:“天子不须忧北寇,守贞面上管幽州。”既罢,守贞有自负之色, 以其言夸诧于外。既而率兵至定州北,与契丹偏师遇,斩蕃将嘉哩而还。九月,加 兼侍中。会契丹遣瀛州刺史伪降于少帝,请发大军应接,朝廷信之。十月,诏杜重 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以守贞为兵马都监,知幽州行府事。先是,守贞领兵再由鄴 都,杜重威厚加赠遗,曲意承迎,守贞悦之,每于帝前称举,请委征讨之柄。至是, 守贞、重威等会兵于鄴,遂趋瀛州,瀛州不应。贝州节度使梁汉璋为蕃将高牟翰所 败,死之,王师遂还。师至深州,闻契丹大至,乃西趋镇州,至滹沲之中渡,与敌 相遇,官军营于滹水之南。未几,敌骑潜渡至栾城,断我粮路,寻则王清战死,杜 重威遂与守贞归命契丹,授守贞司徒,依前郓州节度使,从契丹至汴。时京辇之下, 契丹充斥,都人士庶,若在涂炭。二帅出入扬扬,市人诟之,略无惭色。有顷,河 北及京东草寇大起,澶州浮桥为群贼所断,契丹主甚恐,乃命诸帅各归本镇,守贞 遂赴汶阳。高祖入汴,守贞惧而来朝,授守贞太保,移镇河中。居无何,高祖晏驾, 杜重威被诛,守贞愈不自安,乃潜畜异计。

  乾祐元年三月,先致书于权臣,布求保证,而完城郭,缮甲兵,昼夜不息。守 贞以汉室新造,嗣君才立,自谓举无遗策,又有僧总伦者,以占术干守贞,谓守贞 有人君之位,《通鉴》:浚仪人赵修己,素善术数,自守贞镇滑州,署司户参军, 累从移镇。为守贞言:“时命不可妄动。”前后切谏非一,守贞不听,乃称疾归里。 未几,赵思绾以京兆叛,遣使奉表送御衣于守贞,守贞自谓天时人事合符于己,乃 潜结草贼,令所在窃发,遣兵据潼关。《宋史·王继勋传》:李守贞之叛,令继勋 据潼关,为郭从义所破。朝廷命白文珂、常思等领兵问罪,复遣枢密使郭威西征。 官军初至,守贞以诸军多曾隶于麾下,自谓素得军情,坐俟扣城迎己,及军士诟噪, 大失所望。《宋史·马全义传》:李守贞镇河中,召置帐下。及守贞叛,周主讨之, 全义每率敢死士夜出攻周祖垒,多所杀伤。守贞贪而无谋,性多忌刻,全义累为画 策,皆不能用。俄而王景崇据岐下,与赵思绾遣使推奉,守贞乃自号秦王,思绾、 景崇皆受守贞署置。又遣人赍蜡弹于吴、蜀、契丹,以求应援。马令《南唐书·硃 元传》:守贞以河中反,汉命周太祖讨之,元与李平奉守贞表来乞师,未复而守贞 败。既而城中粮尽,杀人为食。召总伦诘其休咎,总伦至曰:“王自有天分,人不 能夺。然分野灾变,俟磨灭将尽,存留一人一骑,即王鹊起之际也。”守贞深以为 信。洎攻城,守贞欲发石以拒外军,砲竿子不可得,无何,上游泛一筏至,其木悉 可为砲竿,守贞以为神助。又尝因宴会将佐,守贞执弧矢,遥指一虎舐掌图曰: “我若有非常之事,当中虎舌。”引弓一发中之,左右拜贺,守贞亦自负焉。《宋 史·吴虔裕传》:周祖讨三叛,以虔裕为河中行营都监,率护圣诸军五千以往。李 守贞出兵五千余,设梯桥,分五路于长连城西北以御周祖。周祖令虔裕率大军横击 之,蒲人败走,夺其梯桥,杀伤大半。

  及周光逊以西寨降,其势益窘,人情离散。官军攻城愈急,守贞乃潜于衙署多 积薪刍,为自焚之计。二年七月,城陷,举家蹈火而死。王师入城,于烟中获其尸, 断其首函之,并获数子二女,与其党俱献于阙下。隐帝御明德楼受俘馘,宣露布, 百僚称贺。礼毕,以俘馘徇于都城,守贞首级枭于南市,诸子并贼党孙愿、刘芮、 张延嗣、刘仁裕、僧总伦、靖余、张球、王廷秀、焦文杰、安在钦等并磔于西市, 余皆斩之。《五代史阙文》:符后先适河中节度使李守贞之子崇训。守贞尝得术士, 善听声,知人贵贱,守贞举族悉令术士听之,独言后大富贵,当母仪天下。守贞信 之,因曰:“吾妇尚为皇后,吾可知也。”遂谋叛。及城陷,后独免,周祖为世宗 娶之,显德中,册为后。

  赵思绾,魏府人也。唐同光末,赵在礼之据魏城也,思绾隶于帐下,累从之。 在礼卒,赵延寿籍其部曲,尽付于其子赞,思绾即其首领也。高祖定河、洛,赞自 河中移京兆尹。赞以久事契丹,常虑国家终不能容,乃与凤翔侯益谋,引蜀兵为援, 又令判官李恕入朝请觐,赞不待报赴阙,留思绾等数百人在京兆。会高祖遣王景崇 等西赴凤翔,行次京兆,时思绾等数百人在焉。思绾等比是赵在礼御士,本不刺面, 景崇、齐藏珍既至京兆,欲令文面,以防逋逸。景崇微露风旨,思绾厉声先请自刺, 以率其下,景崇壮之。藏珍窃言曰:“思绾粗暴难制,不如杀之。”景崇不听,但 率之同赴凤翔。朝廷闻之,遣供奉官王益部署思绾等赴阙。思绾既发,行至途中, 谓其党常彦卿曰:“小太尉已入他手,吾辈至,则并死矣。”小太尉盖谓赵赞也。 彦卿曰:“临机制变,子勿复言!”王益至永兴,副使安友规、巡检使乔守温出迎, 于郊外离亭置酒。思绾前曰:“部下军士已在城东安下,缘家属在城,欲各将家今 夜便宿城东。”守温等然之。思绾等辞去,与部下并无兵仗,才入西门,有州校坐 门侧,思绾遽夺其佩剑,即斩之。其众持白挺杀守门军士十余人,分众守捉诸门。 思绾劫库兵以授之,遂据其城,时乾祐元年三月二十四日也。翌日,集城中丁壮得 四千余人,浚池隍,修楼橹,旬浃之间,战守皆备。寻遣人送款于河中,李守贞遣 使赍伪诏授思绾晋昌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朝廷闻之,命郭从义、王峻帅师伐之。 及攻其城,王师伤者甚众,乃以长堑围之。经年粮尽,遂杀人充食。思绾尝对众取 人胆以酒吞之,告众曰:“吞此至一千,即胆气无敌矣。”《太平广记》:贼臣赵 思绾自倡乱至败,凡食人肝六十六,无不面剖而脍之。

  二年夏,食既尽,思绾计无从出,时左骁卫上将军致仕李肃寓居城中,因与判 官程让能同言于思绾曰:“太尉比与国家无嫌,但负罪惧诛,遂为急计。今朝廷三 处用兵,一城未下,太尉若翻然效顺,率先归命,以功补过,庶几无患。若坐守穷 城,端然待毙,则何贵于智也。”《洛阳搢绅旧闻记》:赵思绾主蓝田副镇,有罪 已发。李公肃时为环卫将兼雍耀三白渠使、雍耀庄宅使、节度副使,权军府事,护 而脱之,来谢于李公。公归宅,张夫人诘之曰:“赵思绾庸贱人,公何以免其过? 既来谢,又何必见之乎?”曰:“某比不言,夫人问,须言之。思绾者虽贱类,审 观其状貌,真乱臣贼子,恨位下未有朕迹,不然,除去之,可也。”夫人曰:“既 不能除去,何妨以小惠啖之,无使衔怨。”自后夫人密遣人令思绾之妻来参,夫人 厚以衣物赐之,前后与钱物甚多。及汉朝,公以上将军告老归雍。未久,思绾过雍, 遂闭门据雍城叛,衣冠之族,遭涂炭者众,公全家免祸。终以计劝思绾纳款,遂拔 雍城。思绾然之,即令让能为章表,遣牙将刘成琦入朝。制授思绾华州留后、检校 太保,以常彦卿为虢州刺史,遣内臣赍官告国信赐之。既受命,迟留未发。郭从义、 王峻等筹之曰:“狼子野心,终不可用,留之必贻后悔耳!”既而从义、王峻等缓 辔入城,陈列步骑至牙署,遣人召思绾曰:“太保登途,不暇出祖,对饮一杯,便 申仳别。”思绾至,则执之,遂斩于市,并族其家。《东都事略·郭从义传》云: 思绾困甚,从义遣人诱之,佯许以华州节钺。思绾信之,遂开门送款,从义入城, 思绾谒见,即遣武士执之。思绾临刑,市人争投瓦石以击之,军吏不能禁。是日, 并部下叛党新授虢州刺史常彦卿等五百余人并诛之。籍思绾家财,得二十余万贯, 入于官。始思绾入城,丁口仅十余万,及开城,惟余万人而已,其饿殍之数可知矣。

 

  • 部分译文

 

  杜重威,他的祖先是朔州人,近世搬家到太原。祖父杜兴,是振武军牙将。父亲杜堆金,服事后唐武皇李克用,担任先锋使。杜重威年少服事后唐明宗李嗣源,从护圣军校升任防州刺史。他的妻子就是后晋高祖石敬瑭的妹妹,被封为宋国大长公主。天福初年,晋高祖命令杜重威在京城掌管禁军,又兼任朝外的舒州刺史。天福二年(937),张从宾挑起祸乱,占据汜水,晋高祖派遣杜重威与侯益领军攻破他,因功被授潞州节度使。杜重威与杨光远迫使范延光在邺城投降,杜重威改任许州节度使,兼任侍卫亲军马步军副指挥使,不久加封同平章事。又不久,调任镇守郓州,迁升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当镇州的安重荣起兵向京城进攻时,高祖命令杜重威抵御他,在宗城打败安重荣。安重荣逃奔据守常山,杜重威旋即又攻克了常山城,砍下安重荣的头送往京城,因此担任成德军节度使,所缴获的安重荣的家财以及常山公有的财物,全部归为己有。晋高祖明知此事但不过问。到镇州后,又加紧搜刮人民,在税收外增加赋贡,境内的人民都深受其苦。

  晋少帝即位,与契丹断绝了友好关系,契丹国主连年攻打晋国,杜重威仅仅闭城自守。辖区内的城邑一个接一个被攻陷,一境生灵遭受杀戮,杜重威身为一方大员,不曾派出一兵一卒营救他们。常有敌人骑兵几十人驱赶汉人千万人经过他的城下,如入无人之境,杜重威仅登上城上的矮墙眼睁睁地望着,毫无拦截抢救的意思。开运元年(944)秋天,加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二年,率领大军攻下泰州、满城、遂城。契丹国主从古北口调回军队,追击晋朝部队,杜重威等人被打得狼狈而回,到阳城,被契丹军队围困。恰逢遇上猛烈的大风,士兵们情绪激愤,符彦卿、张彦泽等带领士兵四面出击,敌军被打得四处逃散,各位将领要追击败敌,杜重威却说:“遇上强敌而能保全性命就是万幸了,还能指望更大的福佑吗!”于是集合部队赶回常山。在这之前,杜重威在州内搜刮钱财,官吏百姓大受其害,人心都怨恨他,再加上境内衰败困乏,十户家庭就有九户空无一人,杜重威因而不想呆在这里,接连向皇上进表请求调回朝廷,不等皇上答应就急忙上路回京,朝廷认为边境重镇,主帅擅自离开,如果有长奔突袭将会失去抵抗防守,但又不能把杜重威怎么样,只是立即让马全节接替他,而将他任命为邺都留守。这时镇州军粮供应不上,派遣殿中监王钦祚到邺州协议购买,杜重威家里有十万多斛粟谷,王钦祚于是登录下来报告朝廷,朝廷用数万匹绢布给杜重威,以抵偿征用粟谷的价值。杜重威大为生气说“:我又不是反叛逆贼,怎么能没收我的粮食呢!”

  开运三年(946)冬天,晋少帝诏令杜重威和李守贞等人率领部队攻取瀛州、莫阝州。军队来到瀛州城下,晋军骑兵将领梁汉璋上前与契丹人交战,梁汉璋战死阵前。杜重威立时下令撤回军队,驻扎武强,听说契丹国主南下,于是向西奔赴镇州,到中渡桥时,与契丹部队夹着滹水相对扎营。这时契丹渡河部队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