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禺州刺史。三年,转奉国左厢都指挥、泗州防御使。岁余, 授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兼宁江军节度使。六年,从幸鄴。七年,晋祖崩,少帝即位, 授彰德军节度使,领军如故。开运初,出授鄜州。二年,入为左神武统军。三年, 复镇鄜州。高祖践阼,以乡国旧臣,加检校太尉,移镇滑台。乾祐初,复授彰德军 节度使。二年,就加检校太师。三年,入朝,加食邑。是岁冬十月,卒于位,年六 十。辍视朝二日,赠侍中。
皇甫立,代北人也。唐明宗之刺代州,署为牙校,从历籓镇。性纯谨,明宗深 委信之,王建立、安重诲策名委质、皆在立后。明宗践阼,以立为忻州刺史。长兴 末,转洺州团练使。应顺初,迁鄜州节度使,检校太保。清泰三年春,移镇潞州, 未几,改华州。晋天福中,授左神武统军。少帝即位,历左金吾卫上将军,累官至 检校太尉。高祖定天下,授特进、太子太师致仕。乾祐二年秋卒。
白再荣,本蕃部人也。少从军,累迁护圣左厢指挥使。晋末,契丹入汴,明年, 契丹主北去,再荣从部帐至真定。其年闰七月晦,李筠、何福晋相率杀北帅满达勒, 据甲仗库,敌势未退,筠等使人召再荣。再荣端坐本营,迟疑久之。为军吏所迫, 乃行。翊日,逐出满达勒,诸军以再荣名次在诸校之右,乃请权知留后事。《东都 事略·李筠传》:筠请冯道领节度,道曰:“予主奏事而已,留后事当议功臣为之。” 以诸将之甲者为留后。再荣贪昧无决,举止多疑,出入骑从,露刃注矢,诸校不相 统摄,互有猜贰。奉国厢主王饶惧为再荣所并,乃据东门楼,以兵自卫,伪称足疾, 不敢见再荣。司天监赵延乂俱与之善,乃来往解释,遂无相忌之意。再荣以李崧、 和凝携家在彼,令军士数百人环迫崧、凝,以求赏给,崧、凝各出家财与之。再荣 欲害崧以利其财,前磁州刺史李穀谓再荣曰:“公与诸将为契丹所掳,凌辱万端, 旦夕忧死。今日众力逐出蕃戎,镇民死者不下三千人,岂独公等之功!才得生路, 便拟杀一宰相,他日到阙,傥有所问,何以为辞?”再荣默然。再荣又欲括率在城 居民家财,以给军士,李穀又譬解之,乃止。其汉人曾事满达勒者尽拘之,以取其 财。高祖以再荣为镇州留后,为政贪虐难状,镇人呼为“白满达”。未几,移授滑 州节度使,箕敛诛求,民不聊生,乃征还京师。周太祖入京城,军士攻再荣之第, 迫胁再荣,尽取财货既,军士前启曰:“某等军健,常趋事麾下,一旦无礼至此, 今后何颜谒见?”即奋刃击之,挈其首而去,后家人以帛赎葬之。
张鹏,镇州鼓城人。幼为僧,知书,有口辩,喜大言,后归俗。唐末帝为潞王 时,鹏往依焉。及即位,用为供奉官,累监军旅。晋开运中,契丹迫澶州,鹏为前 锋监押,奋身击敌,被创而还。其后累于边城戍守,士伍服其勇。乾祐初,授镇州 副使,过鄴城,高行周接之甚欢,鹏因言及晋朝倾亡之事,少帝任用失人,籓辅之 臣,惟务积财富家,不以国家为意,以至宗社泯灭,非独帝王之咎也。行周性宽和, 不以鹏言为过。鹏既退,行周左右谓行周曰:“张副使之言,盖讥令公也。”行周 因发怒,遂奏鹏怨国讹言,故朝廷降诏就诛于常山,时乾祐元年七月也。
史臣曰:晋、汉之际,有以懋军功、勤王事、取旌旄符竹者多矣,其间有及民 之惠者无几焉。如王周之阃政、审交之民誉,盖其优者也;汉球、张瓘抑又次焉。 是宜纪之篇以示来者,其余皆不足观也已。张鹏以一言之失,遽灭其身,亦足诫后 代多言横议之徒欤!
王周,魏州人。小时勇敢雄健,参加军队跟从后唐庄宗、明宗,逐渐迁升为裨校,因战功多次历任郡守。后晋天福初年,范延光在魏州反叛,王周跟从杨光远进攻并降伏了他。安重荣在镇州反叛,王周又跟随杜重威攻讨平定了他。因功授与贝州节度使,一年多后,调任镇守泾州。在这以前,前任贝州统帅张彦泽在任上苛刻暴虐,属下逃亡的人民有五千多户。王周一上任,革除前任弊端二十多种,逃亡的人民又回来了,高祖赐诏予以褒扬赞美。后来历任邓州、陕州官职。在阳城战役中,王周当时担任定州节度使,晋朝大军来往经过,王周供应馈送没有中断缺失,不久,调任镇州节度使。王周禀性宽厚仁惠,平民百姓都熟悉了解他。晋少帝开运末年,杜重威投降契丹,带来契丹国主到城下逼降他。王周哭着说“:我受晋朝的大恩大德,不能拼死相战,而领兵投降,有什么脸面再去南方见皇上与士大夫呀?”于是大量饮酒后想自杀,家里人阻止他,事情不得了结,于是被迫投降,拜见契丹国主,被授予邓州节度使、检校太师。汉高祖平定天下,王周调往镇守徐州,加封同平章事。乾皊元年(948)二月,因病死于任上,高祖中断上朝两天,追赠王周为中书令。王周性情宽宏,不违背事物的本性规律。刚任信都刺史时,州城西边桥梁断毁,翻了老百姓交送租粮的车子。王周说“:桥梁不加修固,是刺史的过失呀。”于是赔偿百姓沉于河底的粮食,自己出钱来修复桥梁,平民百姓都高兴。
《后汉·列传四》
史宏肇,字化元,郑州荥泽人也。父潘,本田家。宏肇少游侠无行,拳勇健步, 日行二百里,走及奔马。梁末,每七户出一兵,宏肇在籍中,后隶本州开道都,选 入禁军。尝在晋祖麾下,遂留为亲从,及践阼,用为控鹤小校。高祖镇太原,奏请 从行,升为牙校,后置武节左右指挥,以宏肇为都将,遥领雷州刺史。高祖建号之 初,代州王晖叛,以城归契丹,宏肇征之,一鼓而拔,寻授许州节度使,充侍卫步 军都指挥使。会王守恩以上党求附,契丹主命大将耿崇美率众登太行,欲取上党, 高祖命宏肇以军应援。军至潞州,契丹退去,翟令奇以泽州迎降。会河阳武行德遣 人迎宏肇,遂率众南下,与行德合。故高祖由蒲、陕赴洛如归,宏肇前锋之功也。
宏肇严毅寡言,部辖军众,有过无舍,兵士所至,秋毫不犯。部下有指挥使, 尝因指使少不从命,宏肇立挝杀之,将吏股栗,以至平定两京,无敢干忤。从驾征 鄴回,加同平章事,充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镇宋州。高祖大渐,与枢密使杨邠、 周太祖、苏逢吉等同受顾命。隐帝嗣位,加检校太师、兼侍中。居无何,河中、永 兴、凤翔连横谋叛,关辅大扰,朝廷日有征发,群情忧揣,亦有不逞之徒,妄构虚 语,流布京师。宏肇都辖禁军,警卫都邑,专行刑杀,略无顾避,无赖之辈,望风 匿迹,路有遗弃,人不敢取。然而不问罪之轻重,理之所在,但云有犯,便处极刑, 枉滥之家,莫敢上诉。巡司军吏,因缘为奸,嫁祸胁人,不可胜纪。《宋史·边归 谠传》:史宏肇怙权专杀,闾里告讦成风,归谠言曰:“迩来有匿名书及言风闻事, 构害良善,有伤风化,遂使贪吏得以报复私怨,谗夫得以肆其虚诞。请明行条制, 禁遏诬罔,凡显有披论,具陈姓名。其匿名书及风闻事者,并见止绝。”论者韪之。 时太白昼见,民有仰观者,为坊正所拘,立断其腰领。又有醉民抵忤一军士,则诬 以讹言弃市。其他断舌、决口、斫筋、折足者,仅无虚日。故相李崧为部曲诬告, 族戮于市,取其幼女为婢。自是仕宦之家畜仆隶者,皆以姑息为意,而旧勋故将失 势之后,为厮养辈之所胁制者,往往有之。军司孔目吏解晖,性狡而酷,凡有推劾, 随意锻炼。人有抵军禁者,被其苦楚,无不自诬以求死所,都人遇之,莫敢仰视。 有燕人何福殷者,以商贩为业。尝以十四万市得玉枕,遣家僮及商人李进卖于淮南, 易茗而回。家僮无行,隐福殷货财数十万,福殷责其偿,不伏,遂杖之。未几,家 僮诣宏肇上变,言契丹主之入汴也,赵延寿遣福殷赍玉枕阴遗淮南,以致诚意。宏 肇即日遣捕福殷等系之。解晖希旨,榜掠备至,福殷自诬,连罪者数辈,并弃市。 妻女为宏肇帐下分取之,其家财籍没。
宏肇不喜宾客,尝言:“文人难耐,轻我辈,谓我辈为卒,可恨可恨!”宏肇 所领睢阳,其属府公利,委亲吏杨乙就府检校,贪戾凶横,负势生事,吏民畏之, 副戎已下,望风展敬。聚剑刻剥,无所不至,月率万缗,以输宏肇,一境之内,嫉 之如仇。《东都事略·薛居正传》:史宏肇领侍卫亲军,威震人主,残忍自恣,人 莫敢忤其意。其部下吏告民犯盐禁,法当死。居正疑其不实,召诘之,乃其吏以私 憾而诬之也。逮捕吏鞫之,具伏,以吏抵法。宏肇虽怒甚,竟亦无以屈也。周太祖 平河中班师,推功于众,以宏肇有翊卫镇重之功,言之于隐帝,即授兼中书令。隐 帝自关西贼平之后,昵近小人,太后亲族,颇行干托,宏肇与杨邠甚不平之。太后 有故人子求补军职,宏肇怒而斩之。帝始听乐,赐教坊使玉带,诸伶官锦袍,往谢 宏肇,宏肇让之曰:“健兒为国戍边,忍寒冒暑,未能遍有沾赐,尔辈何功,敢当 此赐!”尽取袍带还官,其凶戾如此。
周太祖有镇鄴之命,宏肇欲兼领机枢之任,苏逢吉异其议,宏肇忿之。翌日, 因窦贞固饮会,贵臣悉集,宏肇厉色举爵属周太祖曰:“昨晨廷论,一何同异!今 日与弟饮此。”杨邠、苏逢吉亦举大爵曰:“此国家之事也,何足介意!”俱饮釂。 宏肇又厉声言曰:“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至如毛锥子,焉足用哉!” 三司使王章曰:“虽有长枪大剑,若无毛锥子,赡军财赋,自何而集?”宏肇默然, 少顷而罢。未几,三司使王章于其第张酒乐,时宏肇与宰相、枢密使及内客省使阎 晋卿等俱会。酒酣,为手势令,宏肇不熟其事,而阎晋卿坐次宏肇,屡教之。苏逢 吉戏宏肇曰:“近坐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宏肇妻阎氏,本酒妓也,宏肇谓逢吉 讥之,大怒,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校,宏肇欲殴逢吉,逢吉策马而去,宏肇遽起 索剑,意欲追逢吉。杨邠曰:“苏公是宰相,公若害之,致天子何地,公细思之!” 邠泣下。宏肇索马急驰而去,邠虑有非常,连镳而进,送至第而还。自是将相不协 如水火矣。隐帝遣王峻将酒乐于公子亭以和之,竟不能解。其后李业、郭允明、后 赞、聂文进居中用事,不悦执政。又见隐帝年渐长,厌为大臣所制,尝有忿言,业 等乃乘间谮宏肇等,隐帝稍以为信。业等乃言宏肇等专权震主,终必为乱,隐帝益 恐。尝一夕,闻作坊锻甲之声,疑外有兵仗卒至,达旦不寐。自是与业等密谋禁中, 欲诛宏肇等。议定,入白太后,太后曰:“此事岂可轻发耶!更问宰臣等。”李业 在侧,曰:“先皇帝言,朝廷大事,莫共措大商量。”太后又言之,隐帝怒曰: “闺门之内,焉知国家之事!”拂衣而出。内客省使阎晋卿潜知其事,乃诣宏肇私 第,将欲告之,宏肇以他事拒之不见。乾祐三年冬十一月十三日,宏肇入朝,与枢 密使杨邠、三司使王章同坐于广政殿东庑下,俄有甲士数十人自内而出,害宏肇等 于阁,夷其族。先是,宏肇第数有异,尝一日,于阶砌隙中有烟气蓬勃而出。祸前 二日昧爽,有星落于宏肇前三数步,如迸火而散,俄而被诛。周太祖践阼,追封郑 王,以礼葬,官为立碑。
宏肇子德珫,乾祐中,授检校司空,领忠州刺史。粗读书,亲儒者,常不悦父 之所为。贡院尝录一学科于省门叫噪,申中书门下,宰相苏逢吉令送侍卫司,请痛 笞刺面。德珫闻之,白父曰:“书生无礼,有府县御史台,非军务治也。公卿如此, 盖欲彰大人之过。”宏肇深以为然,即破械放之。后之识者尤嘉德珫之为人焉。
宏肇弟福,比在荥阳别墅,闻祸,匿于民间。周太祖即位,累迁闲厩使。仕皇 朝,历诸卫将军。《宋史·李崇矩传》:史宏肇为先锋都校,闻崇矩名,召署亲吏。 乾祐初,宏肇总禁兵,兼京城巡检,多残杀军民,左右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谨。 及宏肇诛,独得免。周祖与宏肇素厚善,即位,访求宏肇亲旧,得崇矩,谓之曰: “我与史公受汉厚恩,戮力同心,共奖王室,为奸邪所构,史公卒罹大祸,我亦仅 免。汝史家故吏也,为我求其近属,我将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 尽籍财产以付福,周祖嘉之。
杨邠,魏州冠氏人也。少以吏给事使府,后唐租庸使孔谦,即其妻之世父也。 谦领度支,补勾押官,历孟、华、郓三州粮料使。高祖为鄴都留守,用为左都押衙, 高祖镇太原,益加亲委。汉国建,迁检校太保、权枢密使。汴、洛平,正拜枢密使、 检校太傅。及高祖大渐,与苏逢吉、史宏肇等同受顾命,辅立嗣君。隐帝即位,宰 臣李涛上章,请出邠与周太祖为籓镇,邠等泣诉于太后,由是罢涛而相邠,加中书 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仍兼枢密使。时中书除吏太多,讹谬者众。及邠居相 位,帝一以委之,凡南衙奏事,中书除命,先委邠斟酌,如不出邠意,至于一簿一 掾,亦不听从。邠虽长于吏事,不识大体,常言:“为国家者,但得帑藏丰盈,甲 兵强盛,至于文章礼乐,并是虚事,何足介意也。”平河中,邠加右仆射。邠既专 国政,触事苛细,条理烦碎。前资官不得于外方居止,自京师至诸州府,行人往来, 并须给公凭。所由司求请公凭者,朝夕填咽,旬日之间,民情大扰,行路拥塞,邠 乃止其事。时史宏肇恣行惨酷,杀戮日众,都人士庶,相目于路,邠但称宏肇之善。 太后弟武德使李业求为宣徽使,隐帝与太后重违之,私访于邠,邠以朝廷内使,迁 拜有序,不可超居,遂止。隐帝所爱耿夫人,欲立为后,邠亦以为太速。夫人卒, 隐帝欲以后礼葬,邠又止之,隐帝意不悦,左右有承间进甘言者,隐帝益怒之。案: 此下疑有阙文。邠缮甲兵,实帑廪,俾国用不阙,边鄙粗宁,亦其功也。《宣和书 谱》云:邠末年留意缙绅,延客门下,知经史有用,乃课吏传写。
王章,大名南乐人也。少为吏,给事使府。同光初,隶枢密院,后归本郡,累 职至都孔目官。后唐清泰末,屯驻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作乱,逐节度使刘延皓,自称 留后,章以本职为令昭役使。末帝遣范延光讨平之,搜索叛党甚急。章之妻即白文 珂之女也,文珂与副招讨李敬周善,以章为托。及攻下逆城,敬周匿之,载于橐驼 褚中,窜至洛下,匿于敬周之私第。及末帝败,章为省职,历沔阳粮料使。高祖典 侍卫亲军,诏为都孔目官,从至河东,专委钱谷。国初,授三司使、检校太傅,从 征杜重威于鄴下。明年,高祖崩,隐帝即位,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居无何,蒲、 雍、岐三镇畔。是时,契丹去汴之后,国家新造,物力未充。章与周太祖、史宏肇、 杨邠等尽心王室,知无不为,罢不急之务,惜无用之费,收聚财赋,专事西征,军 旅所资,供馈无乏。及三叛平,赐与之外,国有余积。然以专于权利,剥下过当, 敛怨归上,物论非之。旧制,秋夏苗租,民税一斛,别输二升,谓之“雀鼠耗”。 乾祐中,输一斛者,别令输二斗,目之为“省耗”。百姓苦之。又,官库出纳缗钱, 皆以八十为陌,至是民输者如旧,官给者以七十七为陌,遂为常式。《归田录》: 用钱之法,自五代以来,以七十七为百,谓之“省陌”。今市井交易,又克其五, 谓之“依除”。民有诉田者,虽无十数户,章必命全州覆视,幸其广有苗额,以增 邦赋,曾未数年,民力大困。章与杨邠不喜儒士,郡官所请月俸,皆取不堪资军者 给之,谓之“闲杂物”,命所司高估其价,估定更添,谓之“抬估”,章亦不满其 意,随事更令更添估。章急于财赋,峻于刑法,民有犯盐矾酒曲之令,虽丝毫滴沥, 尽处极刑。吏缘为奸,民不堪命。
章与杨邠同郡,尤为亲爱,其奖用进拔者,莫非乡旧。常轻视文臣,曰:“此 等若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事!”后因私第开宴席,召宾客,史宏肇、苏 逢吉乘醉喧诟而罢。章自是忽忽不乐,潜求外任。邠与宏肇深沮其意。而私第数有 怪异,章愈怀忧恐。乾祐三年冬,与史宏肇、杨邠等遇害,夷其族。妻白氏,祸前 数月而卒。无子,惟一女,适户部员外郎张贻肃,羸疾逾年,扶病就戮。
李洪建,太后母弟也。事高祖为牙将,高祖即位,累历军校,遥领防御使。史 宏肇等被诛,以洪建为权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及鄴兵南渡,命洪建诛王殷之族,洪 建不即行之,但遣人监守其家,仍令给馔,竟免屠戮。周太祖入京城,洪建被执, 王殷感洪建之恩,累祈周太祖乞免其死,不从,遂杀之。洪建弟业。
业,昆仲凡六人,业处其季,故太后尤怜之。高祖置之麾下,及即位,累迁武 德使,出入禁中。业恃太后之亲,稍至骄纵。隐帝嗣位,尤深倚爱,兼掌内帑,四 方进贡二宫费委之出纳。业喜趋权利,无所顾避,执政大臣不敢禁诘。会宣徽使阙, 业意欲之,太后亦令人微露风旨于执政。时杨邠、史宏肇等难之,业由是积怨,萧 墙之变,自此而作。杨、史既诛,业权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北郊兵败,业自取金 宝怀之,策马西奔。行至陕郊,其节度使洪信,即其长兄也,不敢匿于家。业将奔 太原,至绛州境,为盗所杀,尽夺而去。
阎晋卿者,忻州人也。家世富豪,少仕并门,历职至客将,高祖在镇,颇见信 用。乾祐中,历阁门使,判四方馆。未几,关西乱,郭从义讨赵思绾于京兆,晋卿 偏师以攻贼垒。《宋史·李韬传》:周祖征三叛,韬从白文珂攻河中,兵傅其城。 文珂夜诣周祖议犒军,留韬城下。时营栅未备,李守贞乘虚来袭,营中忽见火发, 知贼骤至,惶怖失据。客省使阎晋卿率左右数十人,遇韬于月城侧,谓韬曰:“事 急矣。城中人悉被黄纸甲,为火光所照,色俱白,此殊易辨,奈军士无斗志何!” 韬愤怒曰:“岂有食君禄而不为国致死耶!”即援槊而进,军中死士十余辈,随韬 犯贼锋。蒲有猛将,跃马持戈拟韬,韬刺之,洞胸而坠,又连杀数十人,蒲军遂溃, 因击大破之。贼平,为内客省使,丁父忧,起复前职。时宣徽使阙,晋卿以职次事 望,合当其任,既而久稽拜命,晋卿颇怨执政。会李业等谋杀杨、史,诏晋卿谋之。 晋卿退诣宏肇,将告其事,宏肇不见。晋卿忧事不果,夜悬高祖御容于中堂,泣祷 于前,迟明戎服入朝。内难既作,以晋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北郊兵败,晋卿乃 自杀于家。
聂文进,井州人。少给事于高祖帐下,高祖镇太原,甚见委用,职至兵马押司 官。高祖入汴,授枢密院承旨,历领军、屯卫大将军,迁右卫大将军,仍领旧职。 遇周太祖出征,稍至骄横,久未迁改,深所怨望,与李业辈构成变乱。史宏肇等遇 害之前夕,文进与同党预作宣诏,制置朝廷之事,凡关文字,并出文进之手。明日 难作,文进点阅兵籍,征发军众,指挥取舍,以为己任,内外咨禀,前后填咽。太 祖在鄴被构,初谓文进不预其事,验其事迹,方知文进乱阶之首也,大诟詈之。太 祖过封丘,帝次于北郊,文进告太后曰:“臣在此,请宫中勿忧。”兵散之后,文 进召同党痛饮,歌笑自若。迟明,帝遇祸,文进奔窜,为军士所追,枭其首。
后赞,为飞龙使。赞母本倡家也,与父同郡,往来其家,生赞。从职四方,父 未尝离郡,赞既长,疑其所生。及为内职,不欲父之来,寓书以致其意。父自郡至 京师,直抵其第,赞不得已而奉之。乾祐末,宰相杨祐、侍卫亲军使史宏肇执权, 赞以久次未迁,颇怀怨望,乃与枢密承旨聂文进等构变。及难作,赞与同党更侍帝 侧,剖判戎事,且防间言。北郊兵败,赞窜归兗州,慕容彦超执之以献,有司鞫赞 伏罪,周太祖命诛之。
郭允明者,小名窦十,河东人也。幼隶河东制置使范徽柔,被诛,允明遂为高 祖厮养,服勤既久,颇得高祖之欢心。高祖镇太原,稍历牙职,及即位,累迁至翰 林茶酒使兼鞍辔库使。隐帝嗣位,尤见亲狎,每恃宠骄纵,略无礼敬。与相州节度 使郭谨以同宗之故,颇交结。谨在镇,允明常赍御酒以遗之,不以僭上犯禁为意。 其他轻率,悉皆类此,执政大臣颇姑息之。尝奉使荆南,车服导从,有同节度使将, 州县邮驿,奔驰畏慑,节度使高保融承迎不暇。允明潜使人步度城壁之高庳、池隍 之广隘,以动荆人,冀得重贿。乾祐末,兼飞龙使。未几,与李业辈构变,杨邠等 诸子,允明亲刃之于朝堂西庑下。王章女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血流逆注,闻者哀 之。及北郊之败,允明迫帝就民舍,手行弑逆,寻亦自杀。
刘铢,陕州人也。少事梁邵王硃友诲为牙将。晋天福中,高祖为侍卫亲军都指 挥使,与铢有旧,乃表为内职。高祖出镇并门,用为左都押牙。铢性惨毒好杀,高 祖以为勇断类己,深委遇之。国初,授永兴军节度使,从定汴、洛、移镇青州,加 同平章事。隐帝即位,加检校太师、兼侍中。铢立法深峻,令行禁止,吏民有过, 不问轻重,未尝贷免。每亲事,小有忤旨,即令倒曳而出,至数百步外方止,肤体 无完者。每杖人,遣双杖对下,谓之“合欢杖”;或杖人如其岁数,谓之“随年杖”。 在任擅行赋敛,每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钱二千,以备公用,部内畏之,胁 肩重迹。乾祐中,淄、青大蝗,铢下令捕蝗,略无遗漏,田苗无害。先是,滨海郡 邑,皆有两浙回易务,厚取民利,自置刑禁,追摄王民,前后长吏利其厚赂,不能 禁止。铢即告所部,不得与吴越征负,擅行追摄,浙人惕息,莫敢干命。朝廷惧铢 之刚戾难制,因前浙州刺史郭琼自海州用兵还,过青州,遂留之,即以府彦卿代铢, 铢即时受代。《隆平集·郭琼传》云:刘铢守平卢,称疾不朝,隐帝疑其叛,诏琼 领兵屯青州。铢将害之,张宴伏兵幕下,琼无惧色,铢亦不敢发。琼为言去就祸福, 铢趋召。离镇之日,有私盐数屋,杂以粪秽,填塞诸井,以土平之。彦卿发其事以 闻,铢奉朝请久之,每潜戟手于史宏肇、杨邠第。会李业辈同诛宏肇等,铢喜,谓 业辈曰:“君等可谓偻罗兒矣。”寻以铢权知开封府事,周太祖亲族及王峻家,并 为铢所害。周太祖入京城,执之下狱。铢谓妻曰:“我则死矣,君应与人为婢耳!” 妻曰:“明公所为如是,雅合为之。”周太祖遣人让铢曰:“昔日与公常同事汉室, 宁无故人之情,家属屠灭,公虽奉君命,加之酷毒,一何忍哉!公家亦有妻子,还 顾念否?”铢但称死罪。遂启太后,并一子诛之,而释其妻。周太祖践阼,诏赐铢 妻陕州庄宅各一区。《五代史阙文》:汉隐帝朝,铢为开封尹,周祖自鄴起兵,铢 尽诛周祖之家子孙妇女十数人,极其惨毒。及隐帝遇害,周祖以汉太后令,收铢下 狱,使人责之。铢对曰:“某为汉家戮叛族耳,不知其他。”周祖怒,遂杀之。
史臣曰:臣观汉之亡也,岂系于天命哉!盖委用不得其人,听断不符于理故也。 且如宏肇之淫刑,杨邠之秕政,李业、晋卿之设计,文进、允明之狂且,虽使成王 为君,周公作相,亦不能保宗社之安,延岁月之命,况隐帝、逢吉之徒,其能免乎! 《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当乾祐之末也,何斯 言之验欤!惟刘铢之忍酷,又安能逭于一死乎!
史宏肇,字元化,郑州荥泽人。父亲史潘,本为种田人,宏肇少年时任侠而无品行,勇壮善行,日行二百里,跑起来就像奔马。后梁末年,每七家出一人当兵,宏肇即在军中,后隶属本州开道都,被选入禁军。曾在晋高祖麾下,用为亲信随从,到晋高祖称帝后,任控鹤小校。汉高祖镇守太原时,上奏请让史宏肇随行,升为牙校,后设置武节左右指挥,以史宏肇为都将,遥任雷州刺史。汉高祖立国初年,代州王晖反叛,献城归顺契丹,史宏肇征讨他,一举攻下代州城,接着任许州节度使,兼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遇上王守恩以上党请求归附,而契丹国主命大将耿崇美领兵登上太行山,将夺取上党,高祖命史宏肇领兵接应援助王守恩。部队到潞州时,契丹兵退走,翟令奇献泽州投降汉军。这时河阳武行德派人迎接史宏肇,宏肇即领兵南下,与武行德会合。所以汉高祖由蒲州、陕州到洛阳一路顺风无阻,都是史宏肇充当前锋的功劳。
史宏肇严峻刚毅,很少言语,统率部众,有过必罚,而兵士所到之处,秋毫无犯。部下有位指挥使,曾因为稍不听从指挥,史宏肇立时杖杀他,将官们怕得两腿发抖,以至平定两京,无人敢冒犯他。随驾征伐邺都回来后,加封为同平章事,兼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镇守宋州。高祖病危时,史宏肇与枢密使杨..、郭威、苏逢吉等一同接受遗命。隐帝即位后,加封为检校太师、兼侍中。不多久,河中、永兴、凤翔三镇联合叛乱,长安一带大受惊扰,朝廷天天征兵发卒,人心惊惧,也有不法之徒,制造谣言,流播京城。史宏肇统辖禁军,警卫都城,大行刑法杀戮,全无顾忌回避,无赖不法之徒,望风而逃,路上有掉下的东西,没有人敢拾起。然而不问罪行轻重和有无缘由道理,只要听说有过失,便处以极刑,被冤枉滥杀的家庭,没有人敢上诉。巡逻执法的军官,因此作奸犯科,嫁祸威胁别人,不可胜数。
当时太白星在白昼出现,百姓有的抬头观看,被官吏抓住后,立时砍断他们的腰和脖子。又有喝醉酒的人抵牾了一位军士,就诬告他传播谣言而被处死在大街上。其他如被割下舌头、撕破嘴巴、砍断筋骨、折断腿脚的人,无日不有。前宰相李崧被家奴诬告,全家被处死在大街上,又抢去他的小女儿做奴婢。从此官宦人家收养仆隶,都不敢得罪他们,而故旧功臣大将失势之后,被仆隶所挟制的,经常都有。军司孔目军解晖,奸猾残暴,凡有被他审理的,由他随意捏造罪名。送往军禁之中的人,遭受他的荼毒,没有人不自己编造罪行以求一死的,京城中的人遇到他,没有人敢仰视。燕地人何福殷,以商贩为业,曾用十四万钱买到一个玉枕,派家僮和商人李进卖到南唐,买回茶叶。家僮没有品行,隐瞒了何福殷的货财几十万,何福殷追他偿还,家僮不服罪,何福殷就用棍子打他。不久后,家僮找到史宏肇,说契丹国主进汴京时,赵延寿曾派何福殷带着玉枕,暗中要他到南唐以表达诚意。史宏肇当天就派人捉拿何福殷等人关起来。解晖迎合史宏肇的意思,施用各种刑法,何福殷被迫自己编造罪行,牵连获罪的有多人,全被处死在街市上。妻子儿女被史宏肇手下人瓜分,家财全被没收。
史宏肇不喜欢宾客幕僚,曾说:“文人简直难以容忍,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是卒,可恨,可恨!”史宏肇统辖下的睢阳,那些属于官府的收入利益,史宏肇委派亲信官吏杨乙到官府去检查,杨乙贪暴凶狠,仗势生事,官民都怕他。聚敛盘剥,无所不至,月获万缗钱财,都交给史宏肇,境内的人民,恨之如仇。郭威平定河中回师后,将功劳分与众人,认为史宏肇有辅佐皇上镇守京城之功,告诉隐帝,便任史宏肇为中书令。隐帝自关西贼寇平定后,亲近小人,太后的亲族,大肆干预朝政,史宏肇与杨..很不满。太后有一故人的儿子请求补任军中职务,史宏肇发怒而杀了他。隐帝开始听乐,赐给教坊使玉带,又赐给各位伶官锦袍,史宏肇指责他们说:“将士为国戍边,忍寒冒暑,都未能遍沾恩泽,你们有什么功劳,敢当如此赏赐!”将玉带锦袍全收回官府。
郭威有镇守邺都的任务,史宏肇还想要他兼任枢密要职,苏逢吉不同意,史宏肇很生气。第二天,到窦贞固家相聚喝酒,各位贵臣全都来了,史宏肇拿起酒杯厉声敬郭威说“:昨天早晨在朝廷的辩论,分歧多么大!今天与弟喝了这杯。”杨..、苏逢吉也举起大杯说:“这是国家的事,何足介意!”都一起干杯。史宏肇又说“:安定朝廷,平息祸乱,只须长枪大剑,至于拿笔的儒生,有什么用!”三司使王章说“:虽有长枪大剑,如无读书人,供给军用的财富,从何而来?”史宏肇无言,不久便退席。
不久,王章在家里安排酒乐,史宏肇与宰相、枢密使及内客省使阎晋卿等都出席酒会。酒至半醉,行手势令,史宏肇不熟悉行令,而阎晋卿坐在史宏肇旁边,多次教他。苏逢吉开史宏肇的玩笑说:“你身边就坐着与阎王同姓的人,何必担心罚酒!”史宏肇的妻子阎氏,原来就是陪酒的妓女,史宏肇认为苏逢吉在讥刺他,大怒,用丑话骂苏逢吉,苏逢吉不与他相骂,史宏肇便要揍苏逢吉,苏逢吉骑马逃去。史宏肇立即起身找剑,要追杀苏逢吉。杨..说:“苏公是宰相,您要杀他,把天子放在什么位置,请仔细想想。”杨..眼泪都流下了。史宏肇找来了匹马急驰而去,杨..担心发生意外,就与他一同骑马并驱,把他送到家才回。从此将相不和就像水火一般了。隐帝派王峻在公子亭设酒乐让他们和解,最终还是不能。
后来李业、郭允明、后赞、聂文进在朝中掌权,不高兴史宏肇执政。又见隐帝年纪渐大,厌恶受大臣控制,曾说出生气的话,李业等人乘机间离史宏肇等人,隐帝逐渐相信他们的话。李业等人又说史宏肇等人专权震主,终将作乱,隐帝更加害怕。曾在一天夜里,听见有作坊中铸造兵甲的响声,怀疑外面有兵仗士卒攻来,到天亮都睡不着。从此与李业等在宫禁中密谋,想诛灭史宏肇等人,商量好后,禀告太后。太后说:“这种事哪能轻举妄动!再问问宰臣等人。”李业在旁边,说:“先皇帝说过,朝廷大事,不要跟书呆子商量。”太后又重申,隐帝生气地说“:闺中妇女,哪懂国家的大事!”拂袖而去。内客省使阎晋卿偷知他们的事情,于是到史宏肇的家里,准备告诉他,史宏肇因为其他的事而没见他。
乾佑三年(950)冬十一月十三日,史宏肇入宫朝见,与枢密使杨..、三司使王章一同坐在广政殿东边廊庑下,这时有甲士几十人从殿内涌出,在阁中杀死史宏肇等人,夷灭了他们全家。郭威登上帝位后,追封史宏肇为郑王,按礼仪安葬,官府为他立碑。
杨邠,魏州冠氏人。年少时为州府掌管名籍的官吏,后唐租庸使孔谦,就是他妻子的伯父。孔谦任度支官时,补杨邠为勾押官,历任孟、华、郓三州粮料使。晋高祖任邺都留守时,任杨 邠为右都押衙,高祖镇守太原时,更加亲近信任他。后汉建国,迁升为检校太保、临时枢密使。汴、洛一带平定后,正式任枢密使、检校太傅。到汉高祖病重时,与苏逢吉、史弘肇等一同接受顾托遗命,辅佐拥立即位新君。汉隐帝即位后,宰臣李涛上奏章,请求将杨 邠与郭威调出京城到藩镇任职,杨邠等人向太后哭诉,因此罢黜李涛而任用杨邠,加封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仍兼枢密使。
当时中书省任命官员太滥,错任误任的很多,到杨 邠居相位后,隐帝将事务全交给他,凡是南衙报告事情,中书任免职务,都先交杨邠斟酌。如不合杨邠心意,就是一封文书一个掾吏,也不听从。杨 邠虽擅长处理政务,却不识大体,经常说“:治理国家,只要钱财丰富、兵甲强盛就行,至于文章礼乐,都是不实在的东西,不值得留意。”
这时史弘肇恣意施行严刑峻法,被他杀戮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京城中的人民道路以目,而杨 邠仅称举史弘肇的长处。太后的弟弟武德使李业请求担任宣徽使,隐帝与太后意见相违,私下询问杨邠。杨邠认为朝廷内使,迁升任命要有次序,不能越级提举,于是此事废止。隐帝宠爱耿夫人,想立她为皇后,刘 邠也认为太快了。耿夫人去世后,隐帝想用皇后的礼仪安葬她,杨邠又阻止他。隐帝内心不悦。隐帝身旁又有人乘机离间,隐帝更加气愤他。杨 邠修造兵甲,充实国库,使国家所用不缺,边疆大体安宁,也是有功劳的。
王章,大名南乐人。少年时为官吏。同光初年,在枢密院做事,后回归大名,历官至都孔目官。后唐清泰末年,屯驻大名的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作乱,赶走节度使刘延皓,自称为留后,王章仍任原官职,为张令昭所役使。唐末帝派范延光征讨平定张令昭,搜索叛党很严。王章的妻子就是白文珂的女儿,白文珂与副招讨使李敬周很要好,便将王章托付给李敬周。当攻下逆贼城池后,李敬周把王章藏起来,装在袋子里放在骆驼背上,运到洛阳,藏在李敬周的家里。到唐末帝失败后,王章任宫中职务,历任河阳粮料使。汉高祖掌管侍卫亲军时,任他为都孔目官,王章跟从汉高祖到河东,专管钱粮。后汉建国初年,授予三司使、检校太傅,跟随杜重威到邺下征伐。第二年,高祖去世,隐帝即位,加封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不久,蒲、雍、岐三镇反叛。这时,在遭受契丹寇犯京城之后,国家方兴,物力不充足,王章与郭威、史弘肇、杨..等尽心忠于王室,知无不为,罢免不急需的事务,节省无用的开支,收聚财赋,致力于西征,军队所需的费用,供给没有缺乏。到三镇叛乱平定后,除犒赏之外,国家尚有多余的积蓄。然而王章专权谋求钱财,盘剥百姓过份,激起下民对朝廷的怨愤,舆论都指责他。以前的制度,秋夏两季禾苗的租赋,农民每交一斛时,再附交二升,叫“鼠雀耗”。到乾佑年间,交一斛时,又另交两斗,叫“省耗”。百姓深受其苦。又,官府借贷放出缗钱,都以八十缗为一陌,到王章时人民交给官府仍以八十缗为一陌,而官府给予人民时却以七十七缗为一陌,成为常例。百姓有为田产诉之于官时,虽然不过十数户,王章必令在全州普查田地面积,以期多量出田地数量,以增加税收,不到几年,百姓大为困苦。王章与杨..不喜欢文士,郡官请求月俸,王章都将一些不能用于军中的物资给他们,称这些物资为“闲杂物”,命有关部门高估闲杂物的价值,估定后还要抬高,叫作“抬估”,王章仍不满意,随意再令添估。王章急敛财赋,严用刑法,人民有违犯盐、矾、酒曲的禁令者,即使是丝毫点滴,也全处以极刑。官吏因此为奸,人民难以活命。
王章与杨邠同郡,尤其亲密,奖励提拔的人,没有不是老乡的。总是轻视文官,说:“这些人如给他一把算盘,连正反都不懂,有什么用!”后来在家中设宴,招待宾客,因史弘肇、苏逢吉乘醉相争而作罢。王章从此闷闷不乐,暗中寻求到地方任职,杨..与史弘肇极力劝阻他。而家中经常出现怪异,王章更加心怀忧恐。乾佑三年(950)冬天,与史弘肇、杨..等一同遇害,被灭了全家。妻子白氏,在祸前几个月就死了。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嫁给户部员外郎张贻肃,生病多年,带病受戮。
《后汉·列传五》
李崧,深州饶阳人。父舜卿,本州录事参军。崧幼而聪敏,十余岁为文,家人 奇之。弱冠,本府署为参军。其父尝谓宗人李鏻曰:“大丑生处,形奇气异,前途 应不居徒劳之地,赖吾兄诲激之。”大丑即崧之小字也。同光初,魏王继岌为兴圣 宫使,兼领镇州节钺,崧以参军从事。时推官李荛掌书,崧见其起草不工,密谓掌 事吕柔曰:“令公皇子,天下瞻望,至于尺牍往来,章表论列,稍须文理合宜。李 侍御起草,未能尽善。”吕曰:“公试代为之。”吕得崧所作,示卢质、冯道,皆 称之。繇是擢为兴圣宫巡官,独掌奏记。庄宗入洛,授太常寺协律郎。王师伐蜀, 继岌为都统,以崧掌书记。蜀平,枢密使郭崇韬为宦官诬构,继岌遂杀崇韬父子, 外尚未知。崧白继岌曰:“王何为作此危事?至于不容崇韬,至洛诛之未晚。今悬 军五千里,无咫尺书诏,便杀重臣,非谋也。”继岌曰:“吾亦悔之。”崧召书吏 三四人,登楼去梯,取黄纸矫写诏书,倒使都统印发之。翌日,告诸军,军情稍定。 及自蜀还,明宗革命,任圜以宰相判三司,用崧为盐铁推官,赐绯。丁内艰,归乡 里。服阕,镇帅范延光奏署掌书记。延光为枢密使,拜拾遗,直枢密院,迁补阙、 起居郎、尚书郎,充职如故。长兴末,改翰林学士。清泰初,拜端明殿学士、户部 侍郎。
先是,长兴三年冬,契丹入云中,朝廷欲命重将镇太原。时晋祖为六军副使, 以秦王从荣不轨,恳求外任,深有北门之望,而大臣以晋高祖方权兵柄,难以议之。 一日,明宗怒其未奏,范延光、赵延寿等无对,退归本院,共议其事,方欲以康义 诚为之。时崧最在下位,耸立请曰:“朝廷重兵多在北边,须以重臣为帅,以某所 见,非石太尉不可也。”会明宗令中使促之,众乃从其议。翌日,晋祖既受太原之 命,使心腹达意于崧云:“垒浮图须与合却尖。”盖感之深也。及清泰末,晋祖入 洛,崧与吕琦俱窜匿于伊阙民家。旬日,晋高祖召为户部侍郎,判户部。逾月,拜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桑维翰并兼枢密使。维翰镇相州,未几,废枢密院,事归 中书,加尚书右仆射。从幸鄴,丁外艰,恩制起复,崧上章数四,恳辞其命,优诏 不允。复上章,不报,崧不得已而视事。晋少帝嗣位,复用桑维翰为枢密使,命崧 兼判三司。未几,代维翰为枢密使,与冯玉对掌机密。开运末,崧、玉信契丹之诈, 经略瀛、郑,中渡之败,落其奸谋。契丹入京师,赵延寿、张砺素称崧之才,契丹 主善遇之,以崧为太子太师,充枢密使。契丹主尝谓左右曰:“我破南朝,只得李 崧一人而已。”从契丹北行,留于镇州。
高祖平汴、洛,乃以崧之居第赐苏逢吉,第中宿藏之物,皆为逢吉所有。是秋, 镇州逐满达勒,崧与冯道、和凝十数人归阙,授太子太傅。崧对朝之权右,谦挹承 颜,未尝忤旨。尝以宅券献苏逢吉,不悦。崧二弟屿、鳷,酣酒无识,与杨邠、苏 逢吉子弟杯酒之间,时言及夺我居第,逢吉知之。《宋史·陶蒨传》:李崧以宅券 献逢吉,逢吉不悦,而崧子弟数出怨言,崧惧,移疾不出。崧族子昉,尝往候崧, 崧语昉曰:“迩来朝廷于我有何议?”昉曰:“无他,闻唯陶给事往往于稠人中厚 诬叔父。”崧叹曰:“蒨自单州判官,吾取为集贤校理,不数年擢掌诏命,吾何负 于陶氏子哉!”及崧遇祸,昉尝因公事诣蒨,蒨问昉:“识李侍郎否?”昉敛衽应 曰:“远从叔耳。”蒨曰:“李氏之祸,蒨出力焉。”昉闻之汗出。有部曲葛延遇 者,逋李屿船佣,屿挞之,督其所负,遇有同辈李澄亦事逢吉,葛延遇夜寄宿于澄 家,以屿见督情告,遂一夕同谋告变。逢吉览状示史宏肇,其日逢吉遣吏召崧至第, 从容语及葛延遇告变之事,崧以幼女为托,逢吉遣吏送于侍卫狱。既行,崧恚曰: “自古未有不亡之国,不死之人。”及为吏所鞫,乃自诬伏罪,举家遇害,少长悉 尸于市,人士冤之。《东都事略·王溥传》:世宗尝问:“汉相李崧蜡弹书结契丹, 有记其词者否?”溥曰:“崧有此,肯示人耶?苏逢吉辈陷之尔。”世宗遂优赠崧 官。崧与徐台符同学相善,乾祐三年秋,台符梦崧谓曰:“予之冤横,得请于帝矣。” 及苏、史之诛,并枭首于市,当崧所诛之地。未几,葛延遇、李澄亦以戮死。《宋 史·李昉传》:晋侍中崧,与昉同宗且同里,时人谓崧为“东李家”,昉为“西李”。 汉末,崧被诛,至宋,其子璨自苏州常熟县令赴调,昉为讼其父冤,且言周太祖已 为昭雪,赠官,还其田宅,录璨而官之。然璨几五十,尚淹州县之职。诏授璨著作 佐郎,后官至资善大夫。
苏逢吉,长安人。父悦,逢吉母早丧,而悦鳏居,旁无侍者。性嗜酒,虽所饮 不多,然漱醪终日。他人供膳,皆不称旨,俟逢吉庖炙,方肯下箸。悦初仕蜀,官 升朝列,逢吉初学为文,尝代父染翰。悦尝为高祖从事,甚见礼遇,因从容荐逢吉 曰:“老夫耄矣,才器无取。男逢吉粗学援毫,性复恭恪,如公不以犬之微,愿 令事左右。”高祖召见,以神精爽惠,甚怜之。有顷,擢为宾佐,凡有谋议,立侍 其侧。高祖素严毅,及镇太原,位望崇重,从事稀得谒见,惟逢吉日侍左右。两使 文簿,堆案盈几,左右不敢辄通,逢吉置于怀袖,俟其悦色则谘之,多见其可。
高祖建号于太原,逢吉自节度判官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车驾至汴,朝 廷百司庶务,逢吉以为己任,参决处置,并出胸臆,虽有当有否,而事无留滞。会 翰林学士李涛从容侍帝,言及霸府二相,官秩未崇,逢吉旋加吏部尚书,未几,转 左仆射,监修国史。从征杜重威于鄴下,数乘醉抵辱周太祖。及高祖大渐,与杨邠、 史宏肇等卧内同受顾命。李涛与逢吉论甥舅之契,相得甚欢,涛之入相,逢吉甚有 力焉。会涛上章,请出两枢密为方镇,帝怒,罢涛相,勒归私第,时论疑涛承逢吉 之风旨。先是,高祖践阼之后,逢吉与苏禹珪俱在中书,有所除拜,多违旧制,用 舍升降,率意任情,至有自白丁而升宦路、由流外而除令录者,不可胜数。物论纷 然。高祖方倚信二相,莫敢言者。逢吉尤贪财货,无所顾避,求进之士,稍有物力 者,即遣人微露风旨,许以美秩。及杨邠为相,稍夺二苏之权,自是尽敛手而已。 邠每惩二苏之失,艰于除拜,至于诸司补吏,与门胄出身,一切停罢。时论以邠之 蔽,固亦由逢吉、禹珪本不能至公于物之所致也。初,高祖至汴,以故相冯道、李 崧为契丹所俘,伫于真定,乃以崧第赐逢吉,道第赐禹珪,崧于西洛有别业,亦为 逢吉所有。及真定逐契丹,崧、道归朝,崧弟屿以逢吉占据其第,时出怨言。未几, 崧以西京宅券献于逢吉,不悦。会崧有仆夫欲诬告谋反,逢吉诱致其状,即告史宏 肇,令逮捕其家。逢吉遣直省吏召崧至第,即令监至侍卫狱。翌日,所司以狱辞上, 其李屿款招云:“与兄崧、弟鳷,与家僮二十人商议,比至山陵发引之时,同放火 谋乱,其告是实。”盖自诬之辞也。逢吉仍以笔添注“二十人”字为“五十人”, 封下有司,尽诛崧家。时人冤之,归咎于逢吉。
逢吉深文好杀,从高祖在太原时,尝因事,高祖命逢吉静狱,以祈福祐,逢吉 尽杀禁囚以报。及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