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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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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矣,如敌众何?”《欧阳史》作“麾下皆言兵多不可俱亡,因劝 希崇独去。”希崇曰:“俟明日首领至牙帐,则先擒之,契丹无统领,其党必散。 且平州去王帐千余里,待报至征兵,逾旬方及此,则我等已入汉界深矣,何用以众 少为病!”众大喜。是日,希崇于郡斋之侧,坎隙地,贮石灰。明旦,首领与群从 至,希崇饮以醇酎数钟,既醉,悉投于灰阱中毙焉。其徒营于北郭,遣人攻之,皆 溃围奔去,希崇遂以管内生口二万余南归。唐明宗嘉之,授汝州防御使。希崇既之 任,遣人迎母赴郡。母及境,希崇亲肩板舆行三十里,观者无不称叹。历二年,迁 灵州两使留后。先是,灵州戍兵岁运粮经五百里,有剽攘之患。希崇乃告谕边士, 广务屯田,岁余,军食大济。玺书褒之,因正授旄节。清泰中,希崇厌其杂俗,频 表请觐,诏许之。至阙未久,朝廷以安边有闻,议内地处之,改邠州节度使。及高 祖入洛,与契丹方有要盟,虑为其所取,乃复除灵武。希崇叹曰:“我应老于边城, 赋分无所逃也。”因郁郁不得志,久而成疾,卒于任,时年五十二。希崇自小校累 官至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三历方面,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户,赐靖边奉国 忠义功臣,亦人生之荣盛者也。《欧阳史》:赠太师。

  希崇素朴厚,尤嗜书,莅事之余,手不释卷。不好酒乐,不蓄姬仆。祁寒盛暑, 必俨具衣冠,厮养之辈,未尝闻亵慢之言。事母至谨,每食必侍立,俟盥漱毕方退, 物议高之。性虽仁恕,或遇奸恶,则嫉之若仇。在邠州日,有民与郭氏为义子,自 孩提以至成人,因愎戾不受训,遣之。郭氏夫妇相次俱死。郭氏有嫡子,已长,时 郭氏诸亲与义子相约,云是亲子,欲分其财物,助而讼之,前后数政不能理,遂成 疑狱。希崇览其诉,判云:“父在已离,母死不至。正称假子,孤二十年抚养之恩; 傥曰亲兒,犯三千条悖逆之罪。颇为伤害名教,安敢理认田园!其生涯并付亲子, 所讼人与朋奸者,委法官以律定刑。”闻者服其明。希崇亦善观象,在灵州日,见 月掩毕口大星,经月复尔,乃叹曰:“毕口大星,边将也,月再掩之,吾其终欤!” 果卒于郡。

  子仁谦为嗣,历引进副使。

  王庭允,字绍基,其先长安人也。祖处存,定州节度使。父鄴,晋州节度使。 庭允,唐庄宗之内表也。性勇剽狡捷,鹰瞬隼视,喑呜眦睚,则挺剑而不顾。少为 晋阳军校,以攻城野战为务,暑不息嘉树之阴,寒不处密室之下,与军伍食不异味, 居不异适,故庄宗于亲族之中,独加礼遇。庄宗、明宗朝,累历贝、忻、密、澶、 隰、相六州刺史。国初,范延光据鄴称乱,高祖以庭允累朝宿将,诏为魏府行营中 军使兼贝州防御史。城降赏劳,授相州节度使,寻移镇定州。先是,契丹欲以王处 直之子威为定州节度使,处直则庭允之叔祖也。处直为养子都所篡,时威北走契丹, 契丹纳之。至是契丹遣使谕高祖云:“欲使王威袭先人土地,如我蕃中之制。”高 祖答:“以中国将校自刺史、团练、防御使序迁,方授旄节。请遣威至此任用,渐 令升进,乃合中土旧规。”契丹深怒其见拒,使人复报曰:“尔自诸侯为天子,有 何阶级耶?”高祖畏其滋蔓,则厚赂力拒其命。契丹怒稍息,遂连升庭允,俾镇中 山,且欲塞其意也。少帝嗣位,改沧州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尉。开运元年秋,卒 于位,年五十四。赠中书令。有子三人,长曰昭敏,仕至金吾将军卒。

  史匡翰,字元辅,雁门人也。父建瑭,事庄宗为先锋将,敌人畏之,谓之“史 先锋”,累立战功,《唐书》有传。匡翰起家袭九府都督,历代州辽州副使、检校 太子宾客。同光初,为岚、宪、朔等州都游奕使,改天雄军牢城都指挥使,再加检 校户部尚书,领浔州刺史。天成中,授天雄军步军都指挥使,岁余,迁侍卫彰圣马 军都指挥使。高祖有天下也,授检校司空、怀州刺史。其妻鲁国长公主,即高祖之 妹也。寻转控鹤都指挥使兼和州刺史、驸马都尉,俄授检校司徒、郑州防御使,未 几,迁义成军节度、滑蒲等州观察处置、管内河堤等使。丁母忧,寻起复本镇。案: 陶穀撰匡翰碑文云:“圃田待理,汉殿抡才,功臣旌佐国之名,出守奉专城之寄。” 盖郑州即在义成军管内,匡翰虽迁官,不离本镇也。

  匡翰刚毅有谋略,御军严整,接下以礼,与部曲语,未尝称名,历数郡皆有政 声。陶穀碑文云:“斋坛峻而金鼓严,麻案宣而油幢出。控梁苑之西郊,殷乎威望; 抚国侨之遗俗,绰有政声。”尤好《春秋左氏传》,每视政之暇,延学者讲说,躬 自执卷受业焉。时发难问,穷于隐奥,流辈或戏为“史三传”。既自端谨,不喜人 醉。幕客有关彻者,狂率酣鋋。一日使酒,怒目谓匡翰曰:“明公昔刺覃怀,与彻 主客随至,事无不可,今领节钺,数不相容。且书记赵砺,险诐之人也,胁肩谄笑, 黩货无厌,而明公待之甚厚,彻今请死。近闻张彦泽脔张式,未闻匡翰斩关彻,恐 天下谈者未有比类。”匡翰不怒,引满自罚而慰勉之,其宽厚如此。天福六年,白 马河决,匡翰祭之,见一犬有角,浮于水心,甚恶之。后数月遘疾而卒于镇,年四 十。诏赠太保。

  子彦容,历宫苑使、濮单宿三州刺史。

  梁汉颙,太原人也。少事后唐武皇,初为军中小校,善骑射,勇于格战。庄宗 之破刘仁恭、王德明,及与梁军对垒于德胜,皆预其战,累功至龙武指挥使、检校 司空。梁平,授检校司徒、濮州刺史。同光三年,魏王继岌统军伐蜀,以汉颙为魏 王中军马步都虞候。天成初,授许州兵马留后、检校太保,寻为邠州节度使,岁余 加检校太傅,充威胜军节度、唐邓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在镇二年,移镇许州。长兴 四年夏,以眼疾授太子少师致仕。高祖素与汉颙有旧,及即位之初,汉颙进谒,再 希任使,除左威卫上将军。天福七年冬,以疾卒于洛阳,年七十余。赠太子太保。

  杨思权,邠州新平人也。梁乾化初为军校,贞明二年,转弓箭指挥使、检校左 仆射,累迁控鹤右第一军使。唐庄宗平梁,补右厢夹马都指挥使。天成初,迁右威 卫将军,加检校司空。会秦王从荣镇太原,明宗乃以冯赟为副留守、以思权为北京 步军都指挥使以佐佑之。从荣幼骄很,不亲公务,明宗乃遣纪纲一人素善从荣者, 与之游处,俾从容讽导之。尝私谓从荣曰:“河南相公恭谨好善,亲礼端士,有老 成之风。相公处长,更宜自励,勿致声闻在河南之下。”从荣不悦,因告思权曰: “朝廷人皆推从厚,共非短我,吾将废弃矣。”思权曰:“请相公勿忧,万一有变, 但思权在处有甲兵,足以济事。”乃劝从荣招置部曲,调弓砺矢,阴为之备。思权 又谓使者曰:“朝廷教君伴相公,终日言弟贤兄弱何也?吾辈苟在,岂不能与相公 为主耶?”使者惧,告冯赟,乃密奏之。明宗乃诏思权赴京师,以秦王之故,亦弗 之罪也。长兴末,为右羽林都指挥使,遣戍兴元。闵帝嗣位,奉诏从张虔钊讨凤翔, 洎至岐下,思权首倡倒戈以攻虔钊。寻领部下军率先入城,谓唐末帝曰:“臣既赤 心奉殿下,俟京城平定,与臣一镇,勿置在防御团练使内。”乃怀中出纸一幅,谓 末帝曰:“愿殿下亲书臣姓名以志之。”末帝命笔,书“可邠宁节度使”。及即位, 授推诚奉国保乂功臣、静难军节度、邠宁庆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太保。清泰 三年,入为右龙武军统军。高祖即位,除左卫上将军,进封开国公。天福八年,以 疾卒,年六十九。赠太傅。

  尹晖,魏州人也。少以勇健事魏帅杨师厚为军士,唐庄宗入魏,擢为小校,从 征河上,每于马前步斗有功。庄宗即位,连改诸军指挥使。天成、长兴中,领数郡 刺史,累迁严卫都指挥使。洎应顺中,王师讨末帝于岐下,晖与杨思权首归,末帝 约以鄴都授之。末帝即位,高祖入洛,尝遇晖于通衢,晖马上横鞭以揖高祖。高祖 忿之,后因谒谓末帝曰:“尹晖常才,以归命称先,陛下欲令出镇名籓,外论皆云 不当。”末帝乃授晖应州节度使。高祖即位,改右卫大将军。时范延光据鄴谋叛, 以晖失意,密使人赍蜡弹,以荣利啖之。晖得延光文字,惧而思窜,欲沿汴水奔于 淮南。高祖闻之,寻降诏招唤,未出王畿,为人所杀。

  子勋,事皇朝,累历军职,迁内外马步都军头,见为郢州防御使。

  李从璋,字子良,后唐明宗皇帝之犹子也。少善骑射,从明宗历战河上,有平 梁之功。唐同光末,魏之乱军迎明宗为帝,从璋时引军自常山过邢,邢人以从璋为 留后。逾月,明宗即位,受诏领捧圣左厢都指挥使,时天成元年五月也。八月,改 大内皇城使,加检校司徒、彰国军节度使,赐竭忠建策兴复功臣。旋以达靼诸部入 寇,从璋率麾下出讨,一鼓而破,有诏褒之。三年四月,移镇滑台。时明宗驻跸于 大梁,从璋尝召幕客谋曰:“车驾省方,籓臣咸有进献,吾为臣为子,安得后焉。 欲取仓廪羡余,以助其用。诸君以为何如?”内有宾介白曰:“圣上宽而难犯,行 宫在近,忽致上达,则一幕俱罹其罪。”从璋怒。翌日,欲引弓射所言者,朝廷知 之,改授右骁卫上将军。长兴元年十月,出镇陕州。二年五月,迁河中节度使。三 年,就加检校太傅,赐忠勤静理崇义功臣。四年五月,制封洋王。是岁,明宗厌代, 闵帝嗣位,寻受命代潞王于岐上,会潞王举兵入洛,事遂寝。高祖即位之元年十二 月,授威胜军节度使,降封陇西郡公。二年九月,终于任,年五十一。邓人为之罢 市,思遗爱也。诏赠太师。

  从璋性贪黩,惧明宗严正,自滑帅入居环卫之后,以除拜差跌,心稍悛悟,后 历数镇,与故时幕客不足者相遇,无所憾焉。蒲、陕之日,政有善誉,改赐“忠勤 静理”之号,良以此也。及高祖在位,愈畏其法,故没于南阳,人甚惜之,亦明宗 宗室之白眉也。子重俊。

  重俊,唐长兴、清泰中,历诸卫将军。高祖即位,遥领池州刺史。少帝嗣位, 授虢州刺史。性贪鄙,常为郡人所讼,下御史台,抵赃至重,太后以犹子之故救之, 乃归罪于判官高献,止罢其郡。未几,复居环列,出典商州。商民素贫,重俊临之, 割剥几尽。复御家不法,其奴仆若履汤蹈火,忤其意者,或鞭之,或刃之。又杀从 人孙汉荣,掠其妻。及受代归洛,汉荣母燕氏获其子妇,以诉于府尹景延广。牙将 张守英谓燕曰:“重俊前朝枝叶,今上中表,河南尹其何以理?不若邀其金帛,私 自和解,策之上也。”燕从其言,授三百缗而止。后以青衣赵满师因不胜楚毒,逾 垣诉景延广,云重俊与妹私奸及前后不法事,延广奏之。诏遣刑部郎中王瑜鞫之, 尽得其实,并以秽迹彰露,而赐死于家。

  李从温,字德基,代州崞县人,后唐明宗之犹子也。明宗微时,从温执仆御之 役,后养为己子。及历诸籓,署为牙校,命典厩库。唐同光中,奏授银青光禄大夫、 检校右散骑常侍,累加检校司空,充北京副留守。明宗即位,授安国节度使、检校 司徒。长兴元年四月,入为右武卫上将军。是岁,复出镇许田。明年,移北京留守, 加太傅。四年正月,改太平军节度使。五月,制封兗王。十一月,移镇定州,兼北 面行营副招讨使,寻又移镇常山。清泰中,加同平章事,改镇彭门。高祖即位之明 年,就加侍中。七年,加兼中书令。八年,再为许州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封赵 国公,累加食邑一万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开运二年,改河阳三城节度使。三年 二月,卒于任,年六十三。赠太师,追封陇西郡王。

  从温始以明宗本枝,历居籓翰,无文武才略资济代之用,凡临民以货利为急。 在常山日,睹牙署池潭凡十余顷,皆立木为岸,而以修篁环之,从温曰:“此何用 为?”悉命伐竹取木,鬻于列肆,获其直以实用帑焉。高祖即位,从温时在兗州, 多创乘舆器服,为宗族切戒,从温弗听。其妻关氏,素耿介,一日厉声于牙门云: “李从温欲为乱,擅造天子法物。”从温敬谢,悉命焚之,家无败累,关氏之力也。 后以多畜驼马,纵牧近郊,民有诉其害稼者,从温曰:“若从尔之意,则我产畜何 归乎?”其昏愚多此类也。高祖性至察,知而不问。少帝嗣位,太后教曰:“吾只 有此兄,慎勿绳之。”故愈加姑息,以致年逾耳顺,终于牖下,乃天幸也。

  张万进,突厥南鄙人也。祖拽斤,父腊。万进白皙美髯,少而无赖。事唐武皇, 以骑射著名,攻城野战,奋不顾命。尝与梁军对阵,持锐首短刀,跃马独进,及兵 刃既剚,则易以大锤,左右奋击,出没进退,无敢当者。唐庄宗、明宗素怜其雄勇, 复奖其战功,故累典大郡。天成、长兴中,历威胜、保大两镇节制。高祖有天下, 命为彰义军节度使,所至不治,政由群下。洎至泾原,凶恣弥甚。每日于公庭列大 鼎,烹肥羜,割胾方寸以啖宾佐,皆流泪不能大嚼,俟其他顾,则致袂中。又命巨 觯行酒,诉则辱之,乃有持杯伪饮,褰领裱而纳之者。既沉湎无节,唯妇言是用, 其妻与幕使张光载干预公政,纳钱数万,补一豪民为捕贼将,领兵数百人入新平郡 境。邠帅以其事上奏,有诏诘之,光载坐流罪,配于登州。天福四年三月,万进疾 笃,月余,州兵将乱,乃诏副使万庭圭委其符印。记室李升素憾凌虐,知其将亡, 谓庭圭曰:“气息将奄,不保晨暮,促移就第,岂不宜乎!”庭圭从之。万进寻卒, 遂以篮轝秘尸而出,即驰骑而奏之,诏命既至,而后发丧。其妻素很戾,谓长子彦 球曰:“万庭圭逼迫危病,惊扰而死,不手戮之,奚为生也!”庭圭闻之,不敢往 吊。万进假殡于精舍之下,至轊东辕,凡数月之间,郡民数万,无一馈奠者。为不 善者,众必弃之,信矣夫!

  史臣曰:延广功扶二帝,任掌六师,亦可谓晋之勋臣矣。然而昧经国之远图, 肆狂言于强敌,卒使邦家荡覆,宇县丘墟,《书》所谓“惟口起羞”者,其斯人之 谓欤!彦韬既负且乘,任重才微,盗斯夺之,固其宜矣。希崇蔚有雄干,老于塞垣, 未尽其才,良亦可惜。杨、尹二将,因倒戈而仗钺,岂义士之所为!其余盖以勋以 亲,咸分屏翰,唯万进之丑德,又何暇于讥焉!

 

  • 部分译文

 

  景延广,字航川,陕州人。他的父亲景建,累赠太尉。景延广年轻时学习射箭,以挽力强劲著称。后梁开平年间,邵王朱友诲节制陕州,把他召到部下,朱友诲犯密谋叛乱罪,景延广逃出幸免于难。后来事奉华州连帅尹皓,尹皓引荐他为列校,隶属于汴军,跟随王彦章在黄河边上拒挡唐庄宗。到中都梁军战败,王彦章被擒,而景延广多处受伤,回到了汴州。

  后唐天成年间,唐明宗临幸夷门,碰上朱守殷违抗君命,不久平定。景延广因任朱守殷军校而受牵连,将要问斩弃市。高祖当时担任六军副使,主持这件事,看到后哀怜他,于是偷偷放他逃去,不久又把他收容为客将。到张敬达围困晋阳时,高祖将战事交付给他,很有保卫城池的功绩。高祖登上皇位后,任命他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司徒,遥任果州团练使,调任检校太保,兼夔州节度使。天福四年(939),出镇滑台。五年,加检校太傅,移镇陕府。六年,召为侍卫马步都虞候,移镇河阳。七年,调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尉。

  这年夏天,高祖去世,景延广与宰相冯道等遵承皇嘱,立少帝为继承人。发丧以后,京城的人不准相互交谈,文武百官赴丧,不到内廷宫门,都令下马,因此失之于骄横暴虐。少帝即位以后,景延广认为都是自己的功劳,不久加同平章事,更有骄矜夸功之态。朝廷派使臣到契丹告丧,没有丧奏书牍,不称臣子,而称晚辈,契丹震怒,派使臣来指斥,景延广于是奏请契丹回图使乔荣禀告契丹国主说“:先帝是契丹所立,现今皇上则是中国自己册立,为邻邦为晚辈则可,决无为臣之理。”并且说“: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剑,您老头如要打仗就早点来,他日管不住孙辈,则被天下耻笑,就后悔莫及了。”从此与契丹为敌,战争经常发生。当初,高祖在位的时候,宣谕借给杨光远骑兵几百名,景延广请求下诏索还,杨光远因此憎恨景延广,怨恨朝廷,便派使臣渡海,与景延广结下怨恨。

  天福八年(943)十二月,契丹向南进攻。九年正月,攻陷了甘陵,黄河以北的储蓄全在甘陵郡内。少帝非常惊恐,亲自率领六军,进驻澶渊,景延广担任上将,大凡六军进退行止,都出自他的主意,少帝也不能控制他,大家都因害怕而感到恐惧。契丹到了澶渊城下之后,派人宣告说:“景延广召唤我来相杀,怎么不赶快来战!”一天,高行周与蕃军在近郊相遇,因众寡悬殊,急请增援军队,景延广按兵不动,这天高行周侥幸免于一死。等到契丹退去,景延广还紧闭栅栏自己固守,士大夫都说:“过去与契丹断绝友好,话说得是多么豪壮,现在契丹到了则像这样,气概又是多么的羸弱。”当时景延广在军中,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他从澶渊渡口的北岸转移到渡口南岸,不到两夜就又亲临军事,不曾有忧伤的表情,乡里人士听到这样的事也感到厌恶。当时太常丞王绪出使德州回来,与景延广有隔阂,因此他诬告王绪与杨光远暗通谋反,派官吏抓到帐下,罗织罪名。判官卢亿一再劝解不予听从,不久,少帝下诏问斩王绪,时人以为这是非常冤屈的。少帝回到京城,曾经驾临景延广的宅第,进献物品、赏赐礼物,像主客相互敬酒酬答一般,权势恩宠,为一朝之冠。不久与宰相桑维翰不谐和,少帝也畏惧他难于控制,于是便罢免了他的兵权,出任洛都留守、兼侍中。因此他便郁郁不得志,又担心契丹强盛,国家难以拯救,自己将要受到危害,便只管纵情享受,日夜饮酒为事,不再以辅佐君王为意。

  开运三年(946)冬,契丹渡过滹水,少帝下诏派他屯守孟津,将要登上征途时,他从府衙正门出来,坐骑腾空立起不进,几乎将他摔下地,于是更换乘马出发,当时认为这是很不吉祥的预兆。到晋军投降契丹,景延广狼狈回朝。当时契丹国主到达安阳,派遣别部队长率数千骑兵,与晋兵混杂,奔赴河桥进入洛阳来抓捕景延广。告诫说“:哪怕景延广逃往吴国、跑到蜀国,也要追赶抓回。”当时景延广担心顾念家人,不能引决自尽。契丹杀到之后,便与从事阎丕乘轻骑到封丘谒见契丹国主,和阎丕一并被抓起来。景延广说“:阎丕,是我的从事,因职责而跟随我,他有什么罪也被拘捕起来?”契丹释放了阎丕。于是指斥景延广说“:使南北失去交好关系,确实是因为你。”便召唤乔荣当面对证以前发生的事,总计有十件。当初,乔荣将入蕃时,哄骗景延广说“:我担心一时忘记你所要转达的话语,请用笔墨写下来。”景延广相信他,便命令官吏完备地记下了这件事。乔荣也算得是逢迎弄巧善于事奉人的了,考虑到他日被责难,就拿这来作为凭信,因此把那文字藏在衣服里。到这时,景延广开始时竭力辩驳,乔荣便拿出那文字来对质,景延广顿时被他折服,每承认一件事,就受牙筹一根,这是契丹的刑法。景延广受了八根牙筹之后,就以面伏地,契丹国主斥骂他,下令用枷锁铐上景延广,送往北方。这天,到达陈桥民家住在草屋里,景延广害怕再受酷刑,到晚上趁着看守大意时,用手扼住咽喉自杀而死。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人们还是认为他很悲壮,时年五十六岁。汉高祖登上皇位,下诏追赠中书令。

  景延广小时,曾经泛舟洞庭湖,船到湖中碰上大风,帆裂舵折,大家都非常恐惧。过了一会,驾船人指着水波说:“贤圣来保护,你们中间一定有显贵的人。”不久得以渡过洞庭,景延广最终位至将相,并非偶然的事情。

  张希崇,字德峰,幽州蓟县人。其父张行简代理过蓟州玉田县令。张希崇年少时精通《左传》,又特别爱好吟诵咏叹词文赋。唐昭宗天..年间,刘守光做燕地统帅,性情惨毒残酷,不喜欢文人,张希崇于是弃文投奔刘守光,刘守光接收了他,后来慢慢提升为副将。不久,刘守光吃了败仗,唐庄宗派周德威镇守燕地,张希崇因原载名册被收容在周德威的部下,不久派他率领非主力部队驻守平州。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向南进攻,攻下平州,俘获了张希崇并带着他离开平州北去。耶律阿保机询问张希崇,才知道他是文人儒生。因此拜封他为元帅府判官。后提升为卢龙军行军司马,接着改任蕃汉都提举使。天成初年,伪平州节度使卢文进南归,契丹国主让张希崇接替了平州节度使的职位,并派心腹领三百边骑监督他。张希崇上任几年后,契丹国主逐渐宠信他。一天,张希崇登上州城楼台,私下盘算谋划说:“从前班超在西陲戍守,不敢擅自回去,是因为接受皇上诏谕的缘故。我现在打算入关回去,决断在于自己。怎么能坦然安心在这种不测之地停留!”于是召集杰出的手下汉人,对他们说:“我困陷在这里,喝奶酪、穿裘皮,活着时不能与亲情故旧相见,死了则变成这穷野荒漠的孤魂野鬼。南望家乡山山水水,过一天就像过一年一样漫长。你们难道不思念家乡?”部下汉人都泪流湿衣,说:“明公打算率领部下全部南归,好的确是好,只是对众多的契丹人怎么办?”张希崇说“:到明天把契丹人头领叫到节度使大帐,先擒住他们,契丹兵失去了统帅将领,部众就一定会分散瓦解。再说,平州离契丹王宫一千多里,等到消息传去,契丹国主再调兵,十天以后才能到达这里,那时我们已经进入汉人地界很远了。用不着因敌众我寡而忧患!”听后,大家都非常高兴。当天,张希崇在郡守府第的旁边空隙地挖了陷阱,贮藏了石灰。第二天,契丹头领与众多的随从来到帅帐,张希崇拿出几坛醇酒给他们喝,把他们灌醉以后,就全部投入石灰坑里淹死了。他们的徒众扎营在城北,张希崇就派人去攻打他们,最后,都溃败突围奔逃而去。张希崇于是率领所管辖的活着的二万多人南归后唐。唐明宗奖励他,任他为汝州防御史。

  张希崇就任汝州后,派人接母亲来汝州。母亲到了汝州地界,张希崇亲自为母亲抬轿子走了三十多里,看到的人没有不称赞叹服他孝顺的。过了二年,升迁为灵州两使留后。此前,每年戍守灵州的士兵运输粮食要走五百里,有遭受抢劫的忧患。张希崇于是告诉戍边将士,广泛从事开荒种地,屯积粮食。一年多后,军队的粮食大为充足。皇上诏书褒奖他,因此正式授予他镇守一方的旄节。清泰年间,张希崇厌烦了那里不纯的习俗,接连上表请求朝见皇上,末帝下诏准允了他。到了京城不久,朝廷因听说他安定边疆有功,提议在内地安置他,改任为..州节度使。到晋高祖进入洛阳,与契丹将有重要盟约,担心灵武会被契丹攻取,于是又派他出任灵武节度使。张希崇叹息说“:我应该老死在边陲城邑了,命中注定逃不出这个地方。”因此郁郁不得志,积久成疾,最后死在职位上。其时年仅五十二岁。张希崇从小校接连升到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多次主持一方的军政事务,赐封清河郡公,享受俸禄三千户,赐为清边奉国忠义功臣,也可称得上是荣耀华贵一生的人了。

  张希崇一向纯朴厚道,特别偏爱读书,在主事的闲暇,手不释卷。不喜欢纵酒行乐,不豢养妾婢仆从。严寒酷暑,也一定穿戴整齐,干粗活的杂役人员,也不曾听到轻薄不逊的言语。服侍母亲,最为谨慎小心,每当母亲吃饭时,他都一定侍立在旁,等到母亲洗漱完毕才退下。大家都认为他品德高尚。他性情虽然仁厚宽恕,但如果碰上奸诈邪恶的事情,则像憎恨仇人那样。在..州任刺使的日子里,有个人给郭氏做义子,郭氏一直把他从孩提时代抚养到长大成人。后因为他性情暴躁不服从管教,被郭氏赶出去。郭氏夫妇紧接着都相继去世,郭家的亲生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当时,郭家亲朋好友与那义子相约,都说他是郭氏的亲生儿子,要分得郭家的财产,帮助他打官司,前后经历几个执政官都不能断案,于是成了疑案。张希崇查阅了那状词,宣判说“:父亲活着时,已经离开,母亲死的时候,又不去尽孝,作为养子,不过辜负了二十年抚养之恩而已;如果说是亲生儿子,那就冒犯了三千条悖逆不孝的罪过,极大地损害了名教。怎么还敢到衙门去申辩继承财产!郭氏的遗产都一并给亲生儿子继承,那些诉讼的人与朋比为奸的人,交给司法官按刑律定罪。”听到判决的人都佩服他明察。

  张希崇还精通观测天象,在灵州做官时,观察到月亮遮盖了毕宿口上的大星,经过一个月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于是叹着气说:“毕宿口上的大星,是地上的边疆将领,月亮再一次遮盖它时,我的生命就完结了!”后来果然死在灵武郡。

 

 

《后晋·列传四》

 

  桑维翰,字国侨,洛阳人也。父珙,事河南尹张全义为客将。维翰身短面广, 殆非常人,既壮,每对鉴自叹曰:“七尺之身,安如一尺之面!”由是慨然有公辅 之望。《三楚新录》:马希范入觐,途经淮上,时桑维翰旅游楚、泗间,知其来, 遽谒之曰:“仆闻楚之为国,挟天子而令诸侯,其势不可谓卑也;加以利尽南海, 公室大富。足下之来也,非倾府库之半,则不足以供刍粟之费。今仆贫者,敢以万 金为请,惟足下济之。”希范轻薄公子,睹维翰形短而腰长,语鲁而且丑,不觉绝 倒而笑。既而与数百缣,维翰大怒,拂衣而去。性明惠,善词赋。《春渚记闻》: 桑维翰试进士,有司嫌其姓,黜之。或劝勿试,维翰持铁砚示人曰:“铁砚穿,乃 改业。”著《日出扶桑赋》以见志。唐同光中,登进士第。《洛阳缙绅旧闻记》: 桑魏公父珙为河南府客将,桑魏公将应举,父乘间告齐王张全义曰:“某男粗有文 性,今被同人相率欲取解,俟王旨。”齐王曰:“有男应举,好,可令秀才将卷轴 来。”魏公之父趋下再拜。既归,令子侵早投书启,献文字数轴。王请见魏公,父 教之趋阶,王曰:“不可,既应举便是贡士,可归客司。”谓魏公父曰:“他道路 不同,莫管他。”终以客礼见。王一见奇之,礼遇颇厚。是年王力言于当时儒臣, 由是擢上第。

  高祖领河阳,辟为掌书记,历数镇皆从,及建义太原,首预其谋。复遣为书求 援于契丹,果应之。俄以赵德钧发使聘契丹,高祖惧其改谋,命维翰诣幕帐,述其 始终利害之义,其约乃定。《通鉴》:赵德钧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 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契丹主自以深入 敌境,晋安未下,德钧兵尚强,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欲许德钧 之请。帝闻之大惧,亟使维翰见契丹主,说之曰:“大国举义兵以救孤危,一战而 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尽力穷。赵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国之强,且素蓄异志, 按兵观变,非以死徇国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诞妄之辞,贪毫末之利,弃垂成之 功乎!且使晋得天下,将竭中国之财以奉大国,岂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 “尔见捕鼠者乎?不备之,犹或啮伤其手,况大敌乎!”对曰:“今大国已扼其喉, 安能啮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约也,但兵家权谋,不得不尔。”对曰: “皇帝以信义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属耳目,奈何二三其命,使大义不终,臣窃为 皇帝不取也。”跪于帐前,自旦之暮,涕泣争之。契丹乃从之,指帐前石谓德钧使 者曰:“我已许石郎,此石烂,可改矣。”及高祖建号,制授翰林学士、礼部侍郎, 知枢密院事。寻改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充枢密院使。高祖幸夷门, 范延光据鄴叛,张从宾复自河、洛举兵向阙,人心恟恟。时有人候于维翰者,维翰 从容谈论,怡怡如也,时皆服其度量。

  及杨光远平鄴,朝廷虑兵骄难制,维翰请速散其众,寻移光远镇洛阳。光远由 是怏怏,上疏论维翰去公徇私,除改不当,复营邸肆于两都之下,与民争利。高祖 方姑息外将,事不获已,因授维翰检校司空、兼侍中,出为相州节度使,时天福四 年七月也。先是,相州管内所获盗贼,皆籍没其财产,云是河朔旧例。及维翰作镇, 以律无明文,具事以奏之。诏曰:“桑维翰佐命功全,临戎寄重,举一方之往事, 合四海之通规,况贼盗之徒,律令具载。比为抚万姓而安万国,岂忍罪一夫而破一 家。闻将相之善言,成国家之美事,既资王道,实契人心。今后凡有贼人准格律定 罪,不得没纳家资,天下诸州皆准此处分。”自是劫盗之家,皆免籍没,维翰之力 也。岁余,移镇兗州。

  时吐浑都督白承福为契丹所迫,举众内附,高祖方通好于契丹,拒而不纳。镇 州节度使安重荣患契丹之强,欲谋攻袭,戎师往返路出于真定者,皆潜害之,密与 吐浑相结,至是遂纳焉,而致于朝。既而安重荣抗表请讨契丹,且言吐浑之请。是 时安重荣握强兵,据重镇,恃其骁勇,有飞扬跋扈之志。晋祖览表,犹豫未决。维 翰知重荣已畜奸谋,且惧朝廷违其意,乃密上疏曰:

  窃以防未萌之祸乱,立不拔之基扃,上系圣谋,动符天意,非臣浅陋,所可窥 图。然臣逢世休明,致位通显,无功报国,省己愧心,其或事系安危,理关家国, 苟或缄默,实负君亲,是以区区之心,不能自己。

  近者,相次得进奏院状报:吐浑首领白承福已下举众内附,镇州节度使安重荣 上表请讨契丹。臣方遥隔朝阙,未测端倪。窃思陛下顷在并、汾,初罹屯难,师少 粮匮,援绝计穷,势若缀旒,困同悬磬。契丹控弦玉塞,跃马龙城,直度阴山,径 绝大漠,万里赴难,一战夷凶,救陛下累卵之危,成陛下覆盂之业。皇朝受命,于 此六年,彼此通欢,亭障无事。虽卑辞降节,屈万乘之尊,而庇国息民,实数万之 利。今者,安重荣表契丹之罪,方恃勇以请行;白承福畏契丹之强,将假手以报怨。 恐非远虑,有惑圣聪。

  方今契丹未可与争者,有其七焉:契丹数年来最强盛,侵伐邻国,吞灭诸蕃, 救援河东,功成师克。山后之名籓大郡,尽入封疆;中华之精甲利兵,悉归庐帐。 即今土地广而人民众,戎器备而战马多。此未可与争者一也。契丹自告捷之后,锋 锐气雄;南军因败衄已来,心沮胆怯。况秋夏虽稔,而帑廪无余;黎庶虽安,而贫 敝益甚;戈甲虽备,而锻砺未精;士马虽多,而训练未至。此未可与争者二也。契 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笃,虽多求取,未至侵凌,岂可先发衅端,自为戎首。 纵使因兹大克,则后患仍存;其或偶失沈机,则追悔何及。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 也,苟议轻举,安得万全。此未可与争者三也。王者用兵,观衅而动。是以汉宣帝 得志于匈奴,因单于之争立;唐太宗立功于突厥,由颉利之不道。今契丹主抱雄武 之量,有战伐之机,部族辑睦,蕃国畏伏,土地无灾,孳畜繁庶,蕃汉杂用,国无 衅隙。此未可与争者四也。引弓之民,迁徙鸟举,行逐水草,军无馈运,居无灶幕, 住无营栅,便苦涩,任劳役,不畏风雷,不顾饥渴,皆华人之所不能。此未可与争 者五也。契丹皆骑士,利在坦途;中国用徒兵,喜于隘险。赵魏之北,燕蓟之南, 千里之间,地平如砥,步骑之便,较然可知。国家若与契丹相持,则必屯兵边上。 少则惧强敌之众,固须坚壁以自全;多则患飞輓之劳,必须逐寇而速返。我归而彼 至,我出而彼回,则禁卫之骁雄,疲于奔命,镇、定之封境,略无遗民。此未可与 争者六也。议者以陛下于契丹有所供亿,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辱。微臣所 见,则曰不然。且以汉祖英雄,犹输货于冒顿;神尧武略,尚称臣于可汗。此谓达 于权变,善于屈伸,所损者微,所利者大。必若因兹交构,遂成衅隙,自此则岁岁 征发,日日转输,困天下之生灵,空国家之府藏,此为耗蠹,不亦甚乎!兵戈既起, 将帅擅权,武吏武臣,过求姑息,边籓远郡,得以骄矜,外刚内柔,上陵下替,此 为屈辱,又非多乎!此未可与争者七也。

  愿陛下思社稷之大计,采将相之善谋,勿听樊哙之空言,宜纳娄敬之逆耳。然 后训抚士卒,养育黔黎,积谷聚人,劝农习战,以俟国有九年之积,兵有十倍之强, 主无内忧,民有余力,便可以观彼之变,待彼之衰,用己之长,攻彼之短,举无不 克,动必成功。此计之上者也,惟陛下熟思之。

  臣又以鄴都襟带山河,表里形势,原田沃衍,户赋殷繁,乃河朔之名籓,实国 家之巨屏。即今主帅赴阙,军府无人,臣窃思慢藏诲盗之言,恐非勇夫重闭之意, 愿回深虑,免起奸谋。欲希陛下暂整和銮,略谋巡幸。虽栉风沐雨,上劳于圣躬; 而杜渐防微,实资于睿略。省方展义,今也其时。臣受主恩深,忧国情切,智小谋 大,理浅词繁,俯伏惟惧于僭逾,裨补或希于万一,谨冒死以闻。

  疏奏,留中不出。高祖召使人于内寝,传密旨于维翰曰:“朕比以北面事之, 烦懑不快,今省所奏,释然如醒。朕计已决,卿可无忧。”

  七年夏,高祖驾在鄴都,维翰自镇来朝,改授晋昌军节度使。少帝嗣位,征拜 侍中,监修国史。频上言请与契丹和,为上将景延广所否。明年,杨光远构契丹, 有澶渊之役,凡制敌下令,皆出于延广,维翰与诸相无所与之。及契丹退,维翰使 亲党受宠于少帝者,密致自荐,曰:“陛下欲制北方以安天下,非维翰不可。”少 帝乃出延广守洛,以维翰守中书令,再为枢密使、宏文馆大学士,继封魏国公。事 无巨细,一以委之。数月之间,百度浸理。然权位既重,而四方赂遗,咸凑其门, 故仍岁之间,积货钜万,由是浇竞辈得以兴谤。未几,内客省使李彦韬、端明殿学 士冯玉皆以亲旧用事,与维翰不协,间言稍入。维翰渐见疏忌,将加黜退,赖宰相 刘昫李崧奏云:“维翰元勋,且无显过,不宜轻有进退。”少帝乃止。寻以冯玉为 枢密使,以分维翰之权。后因少帝微有不豫,维翰曾密遣中使达意于太后,请为皇 弟重睿择师傅以教道之,少帝以此疑其有他。俄而冯玉作相,与维翰同在中书,会 舍人卢价秩满,玉乃下笔除价为工部侍郎,维翰曰:“词臣除此官稍慢,恐外有所 议。”因不署名,属维翰休假,玉竟除之,自此维翰与玉尤不相协。俄因少帝以重 睿择师傅言于玉,玉遂以词激少帝,寻出维翰为开封府尹。维翰称足疾,罕预朝谒, 不接宾客。是岁,秋霖经月不歇。一日,维翰出府门由西街入内,至国子门,马忽 惊逸,御者不能制,维翰落水,久而方苏。或言私邸亦多怪异,亲党咸忧之。及契 丹至中渡桥,维翰以国家安危系在朝夕,乃诣执政异其议,又求见帝,复不得对。 维翰退而谓所亲曰:“若以社稷之灵,天命未改,非所能知也;若以人事言之,晋 氏将不血食矣。”

  开运三年十二月十日,王师既降契丹;十六日,张彦泽以前锋骑军陷都城。契 丹遣使遗太后书云:“可先使桑维翰、景延广远来相接,甚是好事。”是日凌旦, 都下军乱,宫中火发。维翰时在府署,左右劝使逃避,维翰曰:“吾国家大臣,何 所逃乎!”即坐以俟命。时少帝已受契丹抚慰之命,乃谋自全之计,因思维翰在相 时,累贡谋画,请与契丹和,虑契丹到京穷究其事,则显彰己过,故欲杀维翰以灭 其口,因令图之。张彦泽既受少帝密旨,复利维翰家财,乃称少帝命召维翰。维翰 束带乘马,行及天街,与李崧相遇,交谈之次,有军吏于马前揖维翰赴侍卫司,维 翰知其不可,顾谓崧曰:“侍中当国,今日国亡,翻令维翰死之,何也?”崧甚有 愧色。是日,彦泽遣兵守之,十八日夜,为彦泽所害,时年四十九。即以衣带加颈, 报契丹主:维翰自经而死。契丹主曰:“我本无心害维翰,维翰不合自致。”契丹 至阙,使人验其状,令殡于私第,厚抚其家,所有田园邸第,并令赐之。及汉高祖 登极,诏赠尚书令。

  维翰少时所居,恆有魑魅,家人咸畏之,维翰往往被窃其衣,撮其巾栉,而未 尝改容。当两朝秉政,出上将杨光远、景延广俱为洛川守;又尝一制除节将十五人, 各领军职,无不屈而服之。理安阳除民弊二十余事,在兗、海擒豪贼过千人,亦寇 恂、尹翁归之流也。开运中,朝廷以长子坦为屯田员外郎,次子埙为秘书郎。维翰 谓同列曰:“汉代三公之子为郎,废已久矣,近或行之,甚喧外议。”乃抗表固让 不受。寻改坦为大理司直,埙为秘书省正字,议者美之。初,高祖在位时,诏废翰 林学士院,由是并内外制皆归阁下,命舍人直内廷,数年之间,尤重其选。及维翰 再居宥密,不信宿,奏复置学士院,凡署职者,皆其亲旧。时议者以维翰相业素高, 公望所属,虽除授或党,亦弗之咎也。《五代史补》:桑维翰形貌甚怪,往往见之 者失次。张彦泽素以骁勇称,每谒候,虽冬月未尝不雨汗。及中渡变生,彦泽引蕃 部至,欲逞其威,乃领众突入开封府,弓矢乱发,且问:“桑维翰安在?”维翰闻 之,乃厉声曰:“吾为大臣,使国家如此,其死宜矣。张彦泽安得无礼!”乃升 安坐谓彦泽曰:“汝有何功,带使相已临方面,当国家危急,不能尽犬马之力以为 报效,一旦背叛,助契丹作威为贼,汝心安乎?”彦泽睹其词气慨然,股粟不敢仰 视,退曰:“吾不知桑维翰何人,今日之下,威棱犹如此,其再可见耶!”是夜, 令壮士就府缢杀之。当维翰之缢也,犹瞋目直视,嘘其气再三,每一嘘皆有火出, 其光赫然,三嘘之外,火尽灭,就视则奄然矣。

  赵莹,字元辉,华阴人也。曾祖溥,江陵县丞。祖孺,秘书正字。父居晦,为 农。莹风仪美秀,性复纯谨。梁龙德中,始解褐为康延孝从事。后唐同光中,延孝 镇陕州,会庄宗伐蜀,命延孝为骑将。将行,留莹监修金天神祠。功既集,忽梦神 召于前亭,待以优礼,谓莹曰:“公富有前程,所宜自爱。”因遗一剑一笏,觉而 骇异。明宗即位,以高祖为陕府两使留后,莹时在郡,以前官谒之,一见如旧相识, 即奏署管记。高祖历诸镇皆从之,累使阙下,官至御史大夫,赐金紫。高祖再镇并 州,位至节度判官。高祖建号,授莹翰林学士承旨、金紫光禄大夫、户部侍郎,知 太原府事,寻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车驾入洛,使持聘谢契丹,及还, 加光禄大夫兼吏部尚书,判户部。初,莹为从事,丁母忧,高祖不许归华下,以粗 缞随幕,人或短之。及入相,以敦让汲引为务。监修国史日,以唐代故事残缺,署 能者居职,纂补实录及修正史二百卷行于时,莹首有力焉。少帝嗣位,拜守中书令。 明年,检校太尉本官,出为晋昌军节度使。是时,天下大蝗,境内捕蝗者获蝗一斗, 给粟一斗,使饥者获济,远近嘉之。未几,移镇华州,岁余入为开封尹。

  开运末,冯玉、李彦韬用事,以桑维翰才望素重,而莹柔而可制,因共称之, 乃出维翰,复莹相位,加宏文馆大学士。及李崧、冯玉议出兵应接赵延寿,而以杜 威为招讨都部署,莹私谓冯、李曰:“杜中令国之懿亲,所求未惬,心恆怏怏,安 可更与兵权?若有事边陲,只李守贞将之可也。”及契丹陷京城,契丹主迁少帝于 北塞,莹与冯玉、李彦韬俱从。契丹永康王代立,授莹太子太保。周广顺初,遣尚 书左丞田敏报命于契丹,遇莹于幽州。莹得见华人,悲怅不已,谓田敏曰:“老身 漂零寄于此,近闻室家丧逝,弱子无恙,蒙中朝皇帝倍加存恤,东京旧第本属公家, 亦闻优恩特给善价,老夫至死无以报效。”于是南望稽首,涕泗横流。先是,汉高 祖以入蕃将相第宅遍赐随驾大臣,故以莹第赐周太祖。太祖时为枢密副使,召莹子 前刑部郎中易则告之曰:“所赐第,除素属版籍外,如有别契券为己所置者,可归 本直。”即以千余缗遗易则。易则惶恐辞让,周太祖坚与之方受,故莹言及之。未 几,莹卒于幽州,时年六十七。莹初被疾,遣人祈告于契丹主,愿归骨于南朝,使 羁魂幸复乡里,契丹主闵而许之。及卒,遣其子易从、家人数辈护丧而还,仍遣大 将送至京师。周太祖感叹久之,诏赠太傅,仍赐其子绢五百匹,以备丧事,令归葬 于华阴故里。

  刘昫,字耀远,涿州归义人也。祖乘,幽府左司马;父因,幽州巡官。句神 彩秀拔,文学优赡,与兄晅、弟皞,俱有乡曲之誉。唐天佑中,契丹陷其郡,昫被 俘至新州,逃而获免。后居上国大宁山,与吕梦奇、张麟结庵共处,以吟诵自娱。 会定州连帅王处直以其子都为易州刺史,署昫为军事衙推。及都去任,乞假还乡, 都招昫至中山。会其兄晅自本郡至,都荐于其父,寻署为节度衙推,不逾岁,命为 观察推官。历二年,都篡父位。时都有客和少微素嫉亘,构而杀之,昫越境而去, 寓居浮阳,节度使李存审辟为从事。庄宗即位,授太常博士。寻擢为翰林学士,继 改膳部员外郎,赐绯;比部郎中,赐紫。丁母忧,服阕,授库部郎中,依旧充职。 明宗即位,拜中书舍人,历户部侍郎、端明殿学士。明宗重其风仪,爱其温厚,长 兴中,拜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时昫入谢,遇大祠,明宗不御中兴殿,阁 门白:“旧礼,宰相谢恩,须正殿通唤,请候来日。”枢密使赵延寿曰:“命相之 制,下已数日,中谢无宜后时。”因即奏之,遂谢于端明殿。昫自端明殿学士拜相, 而谢于本殿,士子荣之。清泰初,兼判三司,加吏部尚书、门下侍郎,监修国史。 时与同列李愚不协,动至忿争,时论非之。未几,俱罢知政事,昫守右仆射,以张 延朗代判三司。初,唐末帝自凤翔至,切于军用,时王玫判三司,诏问钱谷,玫具 奏其数,及命赏军,甚愆于素。《通鉴》:帝问王玫以府库之实,对有数百万在。 既而阅实,金帛不过三万两匹。末帝怒,用昫代玫。昫乃搜索簿书,命判官高延赏 计穷诘勾,及积年残租,或场务贩负,皆虚系账籍,条奏其事,请可征者急督之, 无以偿官者蠲除之。《通鉴》:清泰元年八月,免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吏民相 与歌咏,唯主典怨沮。及罢相之日,群吏相贺,昫归,无一人从之者,盖憎其太察 故也。天福初,张从宾作乱于洛阳,害皇子重乂。诏为东都留守,判河南府事,寻 以本官判盐铁。未几,奉使入契丹,还迁太子太保兼左仆射,封谯国公,俄改太子 太傅。开运初,授司空、平章事,监修国史,复判三司。契丹主至,不改其职。昫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