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旧五代史》38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著头。”其所为诗句,皆此类也。 每从征,必在兴圣帐下,然同光朝,位止郑州刺史。明宗在军时,素知之,即位后, 用为同州节度使,未几,移镇陇右。思同好文士,无贤不肖,必馆接贿遗,岁费数 十万。在秦州累年,边民怀惠,华戎宁息。长兴元年,入朝,见于中兴殿。明宗问 秦州边事,对曰:“秦州与吐蕃接境,蕃部多违法度。臣设法招怀,沿边置寨四十 余所,控其要害。每蕃人互市、饮食之界上,令纳器械。”因手指画秦州山川要害 控扼处。明宗曰:“人言思同不管事,岂及此耶!”时两川叛,欲用之,且留左右, 故授右武卫将军。八月,授西南面行营马步都虞候。九月,迁京兆尹、西京留守。 伐蜀之役,为先锋指挥使。石敬瑭入大散关。思同恃勇先入剑门,大军未相继,复 被董璋兵逐出之。及敬瑭班师,思同以曾获剑门之功,移镇山南西道。

  三年,两川交兵,明宗虑并在一人,则朝廷难制,密诏思同相度形势,即乘间 用军,事未行而董璋败。八月,复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时潞王镇凤翔,与之邻境, 及潞王不禀朝旨,致书于秦、泾、雍、梁、邠诸帅,言:“贼臣乱政,属先帝疾笃, 谋害秦王,迎立嗣君,自擅权柄,以致残害骨肉,摇动籓垣。惧先人基业,忽焉坠 地,故誓心入朝,以除君侧,事济之后,谢病归籓。然籓邸素贫。兵力俱困,欲希 国士,共济急难。”乃令小伶女十人以五弦技见思同,因欢讽动,又令军校宋审温 者,请使于雍,若不从命,即独图之。又令推官郝昭、府吏硃延乂以书檄起兵。会 副部署药彦稠至,方宴,而妓、使适至,乃击之于狱。彦稠请诛审温,拘送昭赴阙。 时思同已遣其子入朝言事,朝廷嘉之,乃以思同为凤翔行营都部署,起军营于扶风。

  三月十四日,与张虔钊会于岐下,梯冲大集。十五日,进收东西关城,城中战 备不完,然死力御捍,外兵伤夷者十二三。十六日,复进攻其城,潞王登陴泣谕于 外,闻者悲之。张虔钊性褊,诘旦,西南用军,与都监皆血刃以督军士,军士齐诟, 反攻虔钊,虔钊跃马避之。时羽林指挥使杨思权引军自西门先入,思同未之知,犹 督士登城。俄而严卫指挥使尹晖呼曰:“西城军已入城受赏矣,军士可解甲!”弃 仗之声,振动天地。日午,乱军毕集,泾州张从宾、邠州康福、河中安彦威皆遁去。 十七日,思同与药彦稠、苌从简俱至长安,刘遂雍闭关不内,乃奔潼关。

  二十二日,潞王至昭应,前锋执思同来献。王谓左右曰:“思同计乖于事,然 尽心于所奉,亦可嘉也。”顾谓赵守钧曰:“思同尔之故人,可行迓之于路,达予 抚慰之意。”思同至,潞王让之曰:“贼臣倾我国家,残害骨肉,非予弟之过。我 起兵岐山,盖诛一二贼臣耳,尔何首鼠两端,多方误我,今日之罪,其可逃乎!” 思同曰:“臣起自行间,受先朝爵命,秉旄仗钺,累历重籓,终无显效以答殊遇。 臣非不知攀龙附凤则福多,扶衰救弱则祸速,但恐瞑目之后,无面见先帝。衅鼓膏 原,缧囚之常分也。”潞王为之改容,徐谓之曰:“且憩歇。”潞王欲用之,而杨 思权之徒耻见其面,屡启刘延朗,言“思同不可留,虑失士心。”又,潞王入长安 时,尹晖尽得思同家财及诸妓女,故尤恶思同,与刘延朗亟言之。属王醉,不待报, 杀思同并其子德胜。潞王醒,召思同,左右报已诛之矣。潞王怒延朗,累日嗟惜之。 及汉高祖即位,诏赠侍中。

  索自通,字得之,太原清源人也。父继昭,以自通贵,授国子监祭酒致仕。自 通少能骑射,尝于山墅射猎,庄宗镇太原时,遇之于野,讯其姓名,即补右番直 军使。后因从猎,射中走鹿,转指挥使。佐周德威攻燕军于涿州,擒燕将郭在钧。 从庄宗定魏博,改突骑指挥使。明宗即位,自随驾左右厢马军都指挥授忻州刺史。 岁余召还,复典禁兵,领韶州刺史,出为大同军节度使。累岁移镇忠武,改京兆尹、 西京留守。杨彦温据河中作乱,自通率师讨平之,授河中节度使。寻自鄜州入为右 龙武统军。初,自通既平杨彦温,代末帝镇河中,临事失于周旋,末帝深衔之。 《通鉴》:自通至镇,承安重诲指,籍军府甲仗数上之,以为从珂私造,赖王德妃 居中保护,从珂由是得免。及末帝即位,自通忧悸求死。清泰元年七月,因朝退涉 洛,自溺而卒。

  子万进,周显德中,历任方镇。

 

  • 部分译文

 

  李建及,许州人。原姓王,父亲叫王质。李建及年轻时在李罕之手下做奴仆,光启年中,李罕之到晋阳拜见武皇,挑选了一百名骁勇的部下献给武皇,李建及在其中。后来因立功任武职,主管义儿军,并赐给姓名。天祐七年(910),改任匡卫军都校。柏乡之战,梁将韩京力追击周德威到高邑南边的野河上,镇州、定州的士兵把守着桥道,韩京力选精兵先夺取桥道。唐庄宗站在高处望去,见镇州、定州士兵快守不住了,就对李建及说“:如敌军过桥,就会势不可挡,你有什么办法吗?”李建及在自己部队中选了二百人,横枪大喊,抗御梁军,将他们阻止在桥下。二月,晋军攻打魏州,魏人夜里出来袭击晋军营地,李建及设下埋伏等待,切断他们的回路,全部消灭了他们。刘寻阝在莘县扎营时,一个多月不出战,突然一天发兵攻打镇州、定州的晋军营地,晋军军中混乱,李建及率一千多银枪劲兵赶去,击败梁军,追击到他们的营地。元城之战,李建及带头冲锋陷阵,授天雄军教练使。八月,任辽州刺史。

  天祐十四年(917),随从庄宗在幽州攻击契丹,打败了他们。十二月,随从攻打杨刘,从早上到中午,梁军环城拒守,李建及亲自背负芦苇填塞沟堑,率先登梯,遂攻下城垒。胡柳之战,前军停滞不前,将近天黑,梁军登上土山,李建及一战就夺下阵地。这时庄宗想收军回营,明早决战。李建及横枪挡着庄宗说“:敌人大将已死,乘此机会容易攻击,您只管上山,看我杀敌!”即带银枪效节军大喊奋击,三军士气倍增,于是晋军又振作起来,以军功授检校司空、魏博内外衙都将。

  天祐十六年(919),梁将贺瑰攻打德胜南城,用竹索把十多艘战船系住,扼断航路,晋军不能渡河。城中箭石将要用完,守城将领氏延赏很危急,庄宗下令在军门堆积帛绢,招募能击破敌船的人。有个叫马破龙的摆渡人,善于游水,令他去见氏延赏,氏延赏说:“十分危急了,危在旦夕了。”这时满河都是船,流矢像雨点般密集,李建及披了很厚的铠甲,拿着武器喊道“:哪能在这衣带宽的水面上让敌人这样猖狂!”用二只船装满甲士,都拿短兵器和斧头,直接抵近梁军的战舰,砍断竹索,又让上流放瓮,堆上柴草,顺流放火,攻打敌舰。不一会儿,烟火腾炽,梁军砍断缆绳逃走,李建及才进入南城,贺瑰解除围城而去。这年十二月,和梁将王瓒在戚城交战,李建及手受伤,庄宗脱下衣服金带赏给他。

  李建及有胆量,慷慨不群,临阵治军,意气雄壮。自庄宗到魏州,李建及都总内外衙银枪效节帐前亲军。善于统御部下,所得到的赏赐都分给部下,很得军心。又屡立战功,雄勇超群,谗言小人忌妒他。这时宦官韦令图监理李建及的军队,常在庄宗跟前说:“李建及把家财突然散发出去,他的志向目标不小,不可让他掌管衙兵。”庄宗因而猜疑他。李建及生性忠诚,虽知道有人陷害他,仍不改他的操守。

  天祐十七年(920)三月,授代州刺史。八月,与李存审赴河中,解除同州的围困。李建及年少时遇祸乱,长久作战,被箭石击伤,身体没一处完整的地方,还因有功受猜疑,内心郁闷。这一年,死于太原,终年五十七岁。

  王思同,幽州人。父亲王敬柔,历任瀛、平、儒、檀、营五州刺史。王思同的母亲就是刘仁恭的女儿,所以王思同起初在刘仁恭手下当帐下军校。遇上刘守光在大安山攻打刘仁恭,王思同带部下士兵投奔太原,当时十六岁,武皇任他为飞腾指挥使。跟从庄宗平定山东,多次主管各军。

  王思同性格疏放,稍通文字,喜做诗,与人唱和,自称蓟门战客。魏王李继岌把他当儿子看待。这时吕知柔在兴圣宫做事,比较有权,王思同心中不平。吕知柔写《终南山》一诗,末句有“头”字,王思同和道:“料伊直拟冲霄汉,赖有青天压着头。”他写的诗句,都如此类。每次出征,必在兴圣宫使明宗帐下当差,然而在同光朝,官位只当到郑州刺史。明宗在军中时,一直了解他,即皇帝位后,用为同州节度使,没多久,移镇陇右。

  王思同爱好文士,无论贤与不肖,必在馆舍招待送给钱物,每年花费几十万。在秦州多年,边疆百姓得到实惠,汉族与少数民族平安相处。长兴元年,入朝廷,在中兴殿进见。明宗问秦州边事,答道:“秦州和吐蕃相邻,蕃部常违犯法度。我设法招抚怀柔,沿边境设置营寨四十多所,控制要害。每当蕃人交易、饮食到边界上,要他们交出武器。”用手指画秦州山川要害控制处。明宗说“:有人说王思同不管事,怎么能做到这样呢!”这时两川叛乱,明宗想使用他,暂且留在身边,所以授右武卫将军。八月,授西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候。九月,任京兆尹、西京留守。讨伐川蜀地时,任先锋指挥使。石敬瑭入大散关时,王思同恃勇先入剑门,大军没有相继跟上,又被董璋军队赶出来。石敬瑭回师时,王思同因曾攻下剑门之功,移镇山南西道。三年,东西两川交战,明宗担心如合并到一人手中,朝廷更难制服,密诏要王思同分析形势,乘两川有间隙用兵,事情还没实行,董璋就失败了。八月,再次任京兆尹兼西京留守。

  这时潞王李从厚镇守凤翔,和他相邻,潞王不接受朝廷旨令,写信给秦、泾、雍、梁、..各地主帅,说:“贼臣搞乱朝政,趁先帝病重时,谋害秦王,迎立嗣君,自己掌握权力,以致残害骨肉,动摇国家。我担心先人创立的基业,忽然坍塌,所以发誓入朝廷以便清除君王旁边奸贼,事情完成后,病退回藩。然而藩邸一直贫困,兵力又少,希望国士们共同救济国难。”令小伶安十十带五弦妓见王思同,让他取乐并劝说他。又令军校宋审温出使到雍州,如不听从命令,便独自行事。又令推官郝昭、府吏朱延繧发檄文起兵。碰上副部署药彦稠来到,宴会没停,而妓女、使者正好前来,便关在狱中。药彦稠请求杀宋审温,押送郝昭去朝廷。这时王思同已派儿子到朝廷说事,朝廷嘉奖他,便任王思同为凤翔行营都部署,在扶风起军营。

  三月十四日,与张虔钊在岐下会兵进攻凤翔,攻城战梯和冲车大量聚集。十五日,收取东西关城,城中战备不充分,但死力抵抗,外兵死伤的占十分之二到十分之三。十六日,又进攻凤翔府城,潞王登上城墙哭着对城外人说话,听的人很可怜他。张虔钊生性狭隘,天亮在西南用兵,和都监一起砍杀人以督促军士,军士都骂他们,反过来攻打张虔钊,张虔钊跃马避开。这时羽林指挥使杨思权带军队从西门先入城,王思同不知道,还在督促士兵登城。一会儿严卫指挥使尹晖喊道:“西城军已进城受赏了,军士可以脱去甲衣!”丢弃甲仗的声音振动天地。中午,乱军全都会合,泾州张从宾、..州康福、河中安彦威都逃走。十七日,王思同和药彦稠、苌从简都到长安,刘遂雍闭关不接纳,于是奔往潼关。

  二十二日,潞王到昭应,前锋绑着王思同献上。潞王对左右的人说“:王思同计谋与时事不合,然而对所尊奉的主人很尽心,也很可嘉的。”对赵守钧说:“思同是你的故人,可以到路上迎接他,表达我的安慰之意。”王思同到,潞王责备他说“:贼臣倾覆我们国家,残害骨肉,不是我弟弟的过错。我从岐山起兵,只为杀一二个贼臣,你怎么在两者之间动摇不定,多次误我的事,今日之罪可以逃脱吗?”王思同说:“我出身行伍,受先朝爵位任命,秉持旄钺,历任重要藩镇官职,最终没有显著的功劳报答特殊的待遇。我不是不知道攀龙附凤就会多福,扶衰救弱就会添祸,只怕死了以后没脸见先帝。用鲜血祭鼓用骨肉肥地,是被俘者的常分。”潞王听了变了脸色,慢慢对他说“:暂且休息吧。”潞王想起用他,但杨思权之类羞见王思同,多次告诉刘延朗,说“:王思同不可留,否则将会失去军心。”又潞王进入长安时,尹晖得到了王思同家全部财产和妓女,所以特别害怕王思同,对刘延朗多次提到此事。趁潞王醉了时,不向上报告,就杀了王思同及其儿子王德胜。潞王醒了后,召见王思同,左右的人报告说已杀掉。潞王对刘延朗发怒,多日叹惜。汉高祖即位后,下诏赠侍中。

 

 

《后唐·列传十八》

 

  安重诲,其先本北部豪长。父福迁,为河东将,救兗、郓而没。重诲自明宗龙 潜时得给事左右。及镇邢州,以重诲为中门使。随从征讨,凡十余年,委信无间, 勤劳亦至。洎鄴城之变,佐命之功,独居其右。明宗践祚,领枢密使,俄迁左领军 卫大将军充职。案:以下有阙文。明宗遣回鹘侯三驰传至其国,侯三至醴泉县,地 素僻,无驿马,县令刘知章出猎,不时给马,侯三遽以闻。明宗大怒,械知章至京 师,将杀之;重诲从容为言,乃得不死。明宗幸汴州,重诲建议欲因以伐淮,而明 宗难之。后李鏻得淮南谍者言:“徐知诰欲奉其国称籓,臣愿得安公一言以为信。” 鏻即引谍者见重诲。重诲大喜,以为然,乃以玉带与谍者,使遗知诰为信,其直千 缗。

  重诲为枢密使,四五年间,独绾大任,臧否自若,环卫、酋长、贵戚、近习, 无敢干政者。弟牧郑州,子镇怀、孟,身为中令,任过其才,议者谓必有覆餗之祸。 无何,有吏人李虔徽弟扬言于众云:“闻相者言其贵不可言,今将统军征淮南。” 时有军将密以是闻,颇骇上听。明宗谓重诲曰:“闻卿树心腹,私市兵仗,欲自讨 淮南,有之否?”重诲惶恐,奏曰:“兴师命将,出自宸衷,必是奸人结构,臣愿 陛下穷诘所言者。”翌日,帝召侍卫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等,谓之曰:“有人告 安重诲私置兵仗,将不利于社稷,其若之何?”从进等奏曰:“此是奸人结构,离 间陛下勋旧。且重诲事陛下三十年,从微至著,无不尽心,今日何苦乃图不轨!臣 等以家属保明,必无此事。”帝意乃解。重诲三上表乞解机务,诏不允。复面奏: “乞与臣一镇,以息谤议。”明宗不悦。重诲奏不已,明宗怒,谓曰:“放卿出, 朕自有人!”即令武德使孟汉琼至中书,与宰臣商量重诲事。冯道言曰:“诸人苟 惜安令公,解枢务为便。”赵凤曰:“大臣岂可轻动,公失言也。”道等因附汉琼 奏曰:“此断自宸旨,然重臣不可轻议移改。”由是兼命范延光为枢密使,重诲如 故。

  时以东川帅董璋恃险难制,乃以武虔裕为绵州刺史,董璋益怀疑忌,遂絷虔裕 以叛。及石敬瑭领王师伐蜀,峡路艰阻,粮运不继,明宗忧之,而重诲请行。翌日, 领数骑而出,日驰数百里,西诸侯闻之,莫不惶骇。所在钱帛粮料,星夜辇运,人 乘毙踣于山路者不可胜纪,百姓苦之。重诲至凤翔,节度使硃宏昭延于寝室,令妻 子奉食器,敬事尤谨。重诲坐中言及:“昨有人谗构,几不保全,赖圣上保鉴,苟 获全族。”因泣下。重诲既辞,宏昭遣人具奏:“重诲怨望出恶言,不可令至行营, 恐夺石敬瑭兵柄。”而宣徽使孟汉琼自西回,亦奏重诲过恶。重诲已至三泉,复令 归阙。再过凤翔,硃宏昭拒而不纳,重诲惧,急骑奔程,未至京师,制授河中帅。 既至镇,心不自安,遂请致仕。制初下,其子崇赞、崇绪走归河中。二子初至,重 诲骇然曰;“渠安得来?”家人欲问故,重诲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是他人 教来。吾但以一死报国家,余复何言!”翌日,中使至,见重诲,号泣久之。重诲 曰:“公但言其故,勿过相愍。”中使曰:“人言令公据城异志矣!”重诲曰: “吾一死未塞责,已负君亲,安敢辄怀异志,遽劳朝廷兴师,增圣上宵旰,则仆之 罪更万万矣!”

  时遣翟光鄴使河中,如察重诲有异志,则诛之。既至,李从璋自率甲士围其第, 仍拜重诲于其庭,重诲下阶迎拜曰:“太傅过礼。”俯首方拜,从璋以楇击其首, 其妻惊走抱之,曰:“令公死亦不迟,太傅何遽如此!”并击重诲妻首碎,并剥其 衣服,夫妻裸形踣于廊下,血流盈庭。翌日,副使判官白从璋,愿以衣服覆其尸, 坚请方许。及从璋疏重诲家财不及数千缗,议者以重诲有经纶社稷之大功,然志大 才短,不能回避权宠,亲礼士大夫,求周身辅国之远图,而悉自恣胸襟,果贻颠覆。 《五代史补》:初,知祥将据蜀也,且上表乞般家属。时枢密使安重诲用事,拒其 请,知祥曰:“吾知之矣。”因使密以金百两为赂,重诲喜而为敷奏,诏许之。及 家属至,知祥对僚吏笑曰;“天下闻知枢密,将谓天地间未有此,谁知只销此百金 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险拒命。《五代史阙文》:明宗令翟光鄴、李从璋诛重诲 于河中私第,从璋奋楇击重诲于地,重诲曰:“某死无恨,但恨不与官家诛得潞王, 他日必为朝廷之患。”言终而绝。臣谨案:《明宗实录》是清泰帝朝修撰,潞王即 清泰帝也。史臣避讳,不敢直书。呜呼,重诲之志节泯矣!

  硃宏昭,太原人也。祖玟,父叔宗,皆为本府牙将。宏昭事明宗,在籓方为典 客。天成元年,为文思使,历东川副使,二年余,除左卫大将军,充内客省使。三 年,转宣徽南院使。明宗亲祀南郊,宏昭为大内留守,加检校太傅。出镇凤翔,会 朝廷命石敬塘帅师伐蜀,久未成功,安重诲自请西行。至凤翔,宏昭迎谒马首,请 馆于府署,妻子罗拜,捧卮为寿。宏昭密遣人谓敬瑭曰;“安公亲来劳军,观其举 措孟浪,傥令得至,恐士心迎合,则不战而自溃也。可速拒之,必不敢前,则师徒 万全也。”敬瑭闻其言大惧,即日烧营遁还。重诲闻之,不敢西行,因返旆东还。 复过凤翔,宏昭拒而不纳。及重诲得罪,其年宏昭入朝,授左武卫上将军,充宣徽 南院使。长兴三年十二月,代康义诚为襄州节度使。四年,秦王从荣为元帅,屡宣 恶言,执政大臣皆惧,谋出避之。枢密使范延光、赵延寿日夕更见,涕泣求去,明 宗怒而不许。延寿使其妻兴平公主入言于中,延光亦因孟汉琼、王淑妃进说,故皆 得免。未几,赵延寿出镇汴州,召宏昭于襄阳,代为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十月, 范延光出镇常山,以三司使冯赟与宏昭对掌枢务,与康义诚、孟汉琼同谋以杀秦王。 闵帝即位,宏昭以为由己得立,故于庶事高下在心,及赦后覃恩,宏昭首自平章事 超加中书令。素猜忌潞王,致其衅隙,以致祸败。潞王至陕,闵帝惧,欲奔,驰手 诏宏昭图之。时将军穆延辉在弘昭第,曰:“急召,罪我也,其如之何?吾兒妇, 君之女也,可速迎归,无令受祸。”中使继至,宏昭援剑大哭,至后庭欲自裁,家 人力止之。使促之急,宏昭曰:“穷至此耶!”乃自投于井。安从进既杀冯赟,断 宏昭首,俱传于陕州。及汉高祖即位,赠尚书令。

  硃洪实,不知何许人。以武勇累历军校,长兴中,为马军都指挥使。秦王为元 帅,以洪实骁果,尤宠待之,岁时曲遗,颇厚于诸将。及硃宏昭为枢密使,势焰尤 甚,洪实以宗兄事之,意颇相协。宏昭将杀秦王,以谋告之,洪实不以为辞。时康 义诚以其子事于秦府,故恆持两端。及秦王兵扣端门,洪实为孟汉琼所使,率先领 骑军自左掖门出逐秦王,自是义诚阴衔之。闵帝嗣位,洪实自恃领军之功,义诚每 言,不为之下。应顺元年三月辛酉,义诚将出征,闵帝幸左藏库,亲给军士钱帛。 是时,义诚与洪实同于库中面论用兵利害,《欧阳史》云:洪实见军士无斗志,而 义诚尽将以西,疑其二心。洪实言:“出军讨逆,累发兵师,今闻小衄,无一人一 骑来者。不如以禁军据门自固,彼安敢径来,然后徐图进取,全策也。”义诚怒曰: “若如此言,洪实反也。”洪实曰:“公自反,谁反!”其声渐厉。帝闻,召而讯 之,洪实犹理前谋,又曰;“义诚言臣图反,据发兵计,义诚反必矣。”闵帝不能 明辨,遂命诛洪实。既而义诚果以禁军迎降潞王,故洪实之死,后人皆以为冤。

  康义诚,字信臣,代北三部落人也。少以骑射事武皇,从庄宗入魏博,补突骑 使,累迁本军都指挥使。同光末,从明宗讨鄴城,军乱,迫明宗为主,明宗不然。 义诚进曰:“主上不虑社稷阽危,不思战士劳苦,荒耽禽色,溺于酒乐。今从众则 有归,守节则将死。”明宗纳其言,由是委之心膂。明宗即位,加检校司空,领富 州刺史,总突骑如故。寻转捧圣都指挥使,镇邠州刺史。明宗幸汴,平硃守殷,改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领江西节度使。车驾归洛,授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 使。《太平广记》云:长兴中,侍卫使康义诚,尝军中差人于大宅充院子,亦曾小 有笞责。忽一日,怜其老而诘其姓氏,则曰:“姓康。”别诘其乡土、亲族、息嗣, 方知是父,遂相持而泣,闻者莫不惊异。长兴末,加同平章事。

  秦王为天下兵马元帅,气焰熏灼,大臣皆惧,求为外任。义诚以明宗委遇,无 以解退,乃令其子以弓马事秦王冀自保全。明宗不豫,秦王讽义诚为助,义诚曲意 承奉,亦非真诚。及硃宏昭、冯赟等惧祸,谋于义诚,但云:“仆为将校,不敢预 议,但相公所使耳。”及秦王既诛,明宗宴驾,闵帝即位,加检校太尉、兼侍中, 判六军诸卫事。未几,凤翔变起,西军不利,义诚惧,乃请行,盖欲尽率驾下诸军 送降于潞王求免也。会与硃洪实议事不叶,洪实因厉声言义诚苞藏之志,闵帝暧昧, 不能明辨,而诛洪实。及义诚率军至新安,诸军争先趋陕,解甲迎降,义诚以部下 数十人见潞王请罪,潞王虽罪其奸回,未欲行法。清泰元年四月,斩于兴教门外, 夷其族。

  药彦稠,沙陀三部落人。幼以骑射事明宗,累迁至列校。明宗践阼,领澄州刺 史、河阳马步都将。从王晏球讨王都于定州,平之,领寿州节度使、侍卫步军都虞 候。属河中指挥使杨彦温作乱,彦稠改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充河中副招讨使,将兵 讨平之。无几,党项劫回鹘入朝使,诏彦稠屯朔方,就讨党项之叛命者,搜索盗贼, 尽获回鹘所贡驼马、宝玉,擒首领而还。寻授邠州节度使。遣会兵制置盐州,蕃戎 逃遁,获陷蕃士庶千余人,遣复乡里。受诏与延州节度使,案:原本阙二字。进攻 夏州,累月不克,兵罢归镇。闵帝嗣位,与王思同攻凤翔,为副招讨使。禁军之溃, 彦稠欲沿流而遁,为军士所擒而献之。时末帝已至华州,令拘于狱,诛之。汉高祖 即位,与王思同并制赠侍中。

  宋令询,不知何许人也。闵帝在籓时,补为客将,知书乐善,动皆由礼。长兴 中,闵帝连典大籓,迁为都押衙,参辅阃政,甚有时誉,闵帝深委之。及闵帝嗣位, 硃、冯用事,不欲闵帝之旧臣在于左右,乃出为磁州刺史。闵帝蒙尘于卫,令询日 令人奔问。及闻帝遇害,大恸半日,自经而卒。

  史臣曰:夫代大匠斫者,犹伤其手,况代天子执赏罚之柄者乎!是以古之贤人, 当大任、秉大政者,莫不卑以自牧,推之不有,廓自公之道,绝利己之欲,然后能 保其身而脱其祸也。而重诲何人,安所逃死,古语云:“无为权首,反受其咎。” 重诲之谓欤!自宏昭而下,力不能卫社稷,谋不能安国家,相踵而亡,又谁咎也。 唯令询感故君之旧恩,由大恸而自绝,以兹陨命,足以垂名。

 

  • 部分译文

 

  安重诲,祖先本是北部豪强首领。父安福迁为河东将军,在救援兖州、郓州时战死。安重诲在明宗未登帝位时当他的给事,明宗镇邢州时,任安重诲为中门使,随从征讨,共十多年,信任无间,勤劳从事,到邺城之变,辅佐之功独居第一。明宗即皇帝位后,安重诲领枢密使,不久迁左领军卫大将军职。明宗派回鹘人侯三骑马回他的国家传信,侯三到醴泉县,这个县很偏僻,没有驿马,县令刘知章出去打猎,没及时给马,侯三立即上报。明宗大怒,拘押刘知章到京师,准备杀掉他,靠安重诲从容为他说话,才得免死。明宗到汴州,安重诲建议趁机会讨伐吴国,明宗觉得很难。其后,户部尚书李頮便引间谍见安重诲。安重诲大喜,认为可以,于是把玉带交给间谍,让他带给徐知诰作为凭据,玉带值千缗钱。

  安重诲为枢密使,四五年里面,独掌大权,决断全由自己,环卫、酋长、贵戚、近臣,没有敢干预朝政的。他弟弟管郑州,他儿子镇守怀州、孟州,身为中令,担任的职务已超过其才能,有议论认为必有倾覆之祸。不久,有吏人李虔徽的弟弟对大家扬言说“:听相命的说他贵不可言,现在将要率军征讨淮南。”此时有军将秘密地把这话上报,明宗听了很惊异。对安重诲说:“听说你安插心腹,私购兵器,想自己讨伐淮南,有这事吗?”安重诲惶恐,上奏说:“发兵任将,由皇上决定,必定是奸人造谣诬陷我,请陛下穷追谣传此事的人。”第二天,皇上召侍卫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等人,对他们说“:有人告安重诲私自置办兵器仪仗,将对国家有不利行为,对这事怎么办?”安从进等人上奏说:“这是奸人造谣,离间陛下的功臣勋旧。而且安重诲跟随陛下三十年,小事大事,无不尽心。今天何苦图谋不轨!我们以家属担保,必没这种事。”明宗才放下心。安重诲三次上表章请求解除机枢大权,下诏不同意。又面见上奏“:请让我管一镇,以平息诽谤议论。”明宗不高兴,安重诲不停地上奏,明宗发怒,说:“放你走,我自有人!”立即令武德使孟汉琼到中书,与宰臣商量安重诲的事情。冯道说:“各位如爱惜安令公,以解除他的枢务为好。”赵凤说“:大臣怎么可以轻易换动,您失言了。”冯道等人便附和孟汉琼上奏说:“这事由皇上决断,然而重臣不可随便议论更动。”因此兼命范延光为枢密使,安重诲照旧。

  这时因为东川统帅董璋凭恃险阻不服管制,便任武虔裕为绵州刺史,董璋更怀疑心顾忌,于是绑架武虔裕叛乱。到石敬瑭率领王师伐蜀,峡路艰险,粮食运输跟不上,明宗忧虑此事,安重诲请求派自己出行。第二天,安重诲领几名骑兵出发,每天奔跑几百里,西边诸侯听说,无不惊骇。所有钱帛粮草,连夜用车运输,人马累死摔死在山路上的不可计数,百姓深为困苦。安重诲到凤翔,节度使朱弘昭请进寝室,令妻子奉上食具,伺候谨慎。安重诲座中谈到“:前不久有人陷害我,几乎不能保全性命,赖皇上明察,得免灾祸。”并哭泣。安重诲告辞后,朱弘昭派人详细上奏:“安重诲怨恨出恶言,不可让他到行营,怕他夺了石敬瑭的兵权。”而且宣徽使孟汉琼从西边回朝,也报告安重诲过恶。安重诲已到三泉,又命令他回朝廷。再经过凤翔时,朱弘昭拒绝而不接纳他,安重诲害怕,急忙骑马往回赶,还没到京师,诏令授河中帅。到任后,心中不安,遂申请退休。诏令刚下时,他儿子安崇赞、安崇绪回到河中。二子刚到,安重诲害怕地说:“他们怎么来了?”家人想问原因,安重诲说:“我知道了,这不是他们的意愿,是别人教他们的。我只以一死报答国家,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第二天,中使到来,见到安重诲,哭泣了好一会儿。安重诲说:“你只管说是什么缘故,不要太可怜我。”中使说“:有人说您占据城池有异心了。”安重诲说“:我一死不能解除我的罪责,已负君亲,怎么敢就怀有异心,招致朝廷发兵,增加皇上劳累,则我的罪过更加万死难辞了。”

  这时皇上派翟光邺出使河中,如果察得安重诲有异心,就杀掉。到了后,李从璋亲自率甲士包围了安重诲的府第,才在庭院中拜见安重诲,安重诲走下台阶迎拜说:“太傅过礼了。”俯首正要下拜,李从璋用木棒击他的头,安重诲的妻子惊得跑来抱住他,说:“令公死也不迟,太傅何必这么急!”李从璋一并击碎安重诲妻子的头,并剥去他们衣服,夫妻裸体倒在廊下,血流满庭。第二天,副使判官对李从璋说,请人用衣服盖住他们的尸体,坚持请求很久才允许。到李从璋清查安重诲的家财时,不到数千缗钱,有议论认为安重诲有整理国家的大功,然而志大才疏,不能回避权贵宠臣,礼遇亲近士大夫,以求保全自身辅助国家的远谋,而全靠自己恣意而为,果然招来杀身之祸。

 

 

《后唐·列传十九》

 

  豆卢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宣和书谱》云:失其世系。革 少值乱离,避地鄜、延,转入中山,王处直礼之,辟于幕下,有奏记之誉。因牡丹 会赋诗,讽处直以桑柘为意,言甚古雅,渐加器仰,转节度判官。而理家无法,独 请谒处直,处直虑布政有缺,有所规谏,敛版出迎,乃为嬖人祈军职矣。

  天祐末,庄宗将即位,讲求辅相,卢质以名家子举之,征拜行台左丞相。同光 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庙,事多错乱,至于官阶拟议,前后倒置,屡为省郎萧希甫 骏正,革改之,无难色。庄宗初定汴、洛,革引荐韦说,冀谙事体,与己同功。说 既登庸,复事流品,举止轻脱,怨归于革。又革、说之子俱授拾遗,父子同官,为 人所刺,遂改授员外郎。革请说之子涛为宏文馆学士,说请革之子升为集贤学士, 交致阿私,有同市井,识者丑之。革自作相之后,不以进贤劝能为务,唯事修炼, 求长生之术;尝服丹砂,呕血数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将葬庄宗,以革为山陵使。及木主归庙,不出私第,专俟旄镇,数日 无耗,为亲友促令入朝。安重诲对众辱之曰:“山陵使名衔尚在,不候新命,便履 公朝,意谓边人可欺也。”侧目者闻之,思有所中。初,萧希甫有正谏之望,革尝 阻之,遂上疏论革与说苟且自容,致君无状。复诬其纵田客杀人,冒元亨上第。遂 贬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驰驿发遣。后郑珏、任圜等连上三章,请不行后命,乃下 制曰:“豆卢革、韦说等,身为辅相,手握权衡,或端坐称臣,或半笑奏事,于君 无礼,举世宁容。革则暂委利权,便私俸禄,文武百辟皆从五月起支,父子二人偏 自正初给遣。说则自居重位,全紊大纲。叙廕贪荣,乱兒孙于昭穆;卖官润屋,换 令录之身名。丑行叠彰,群情共怒,虽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责授费州司户参军, 说可夷州司户参军,皆员外置同正员,并所在驰驿发遣。”寻贬陵州长流百姓,委 长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诏令逐处刺史监赐自尽,其骨肉并放逐便。

  子升,官至检校正郎,服金紫,寻亦削夺。《宝晋斋法书赞》载豆卢革《田园 帖》云:大德欲要一居处,畿甸间旧无田园,鄜州虽有三两处庄子,缘百姓租佃多 年,累有令公大王书请,却给还人户,盖不欲侵夺疲民,兼虑无知之辈,妄有影庇 包役云云。岳珂曰:此帖乃与僧往还书,其畏强籓避罪罟,盖栗栗渊冰,然其后卒 以故纵田客贬夜郎,正坐所畏,信乎乱邦之不可居也。是时据鄜乃高万兴,官检校 太师、中书令,封北平王,即革所谓“令公大王”者。官故梁授,唐命维新,而颛 面正朝者,不能致褫鞶之诛,而反窃贡秉旄之佞,唐之不竞,有自来矣。

  韦说,福建观察使岫之子也。案:以下有阙文。庄宗定汴、洛,说与赵光允同 制拜平章事。说性谨重,奉职常不造事端。时郭崇韬秉政,说等承顺而已,政事得 失,无所措言。初,或有言于崇韬,铨选逾滥,选人或取他人出身衔,或取父兄资 绪,与令史囊橐罔冒,崇韬乃条奏其事。其后郊天,行事官数千人,多有告敕伪滥, 因定去留,涂毁告身者甚众,选人号哭都门之外。议者亦以为积弊累年,一旦澄汰 太细,惧失惟新含垢之意。时说与郭崇韬国列,不能执而止之,颇遭物议。说之亲 党告之,说曰:“此郭汉子之意也。”及崇韬得罪,说惧流言所钟,乃令门人左拾 遗王松、吏部员外郎李慎仪等上疏,云:“崇韬往日专权,不闲故事,塞仕进之门, 非奖善之道。”疏下中书,说等覆奏,深诋崇韬,识者非之。又有王傪者,能以多 岐取事,纳赂于说,说以其名犯祖讳,遂改之为“操”,拟官于近甸。及明宗即位, 说常虑身危,每求庇于任圜,常保护之。说居有井,昔与邻家共之,因嫌鄙杂,筑 垣于外。邻人讼之,为希甫疏论,以为井有货财,及案之本人,惟称有破釜一所, 反招虚妄。初贬叙州刺史,寻责授夷州司户参军。

  初,说在江陵,与高季兴相知,及入中书,亦常通信币。自讨西蜀,季兴请攻 峡内,庄宗许之:“如能得三州,俾为属郡。”西川既定,季兴无尺寸之功。洎明 宗缵承,季兴频请三郡,朝廷不得已而与之。革、说方在中书,亦预其议。及季兴 占据,独归其罪,流于合州。明年夏,诏曰:“陵州、合州长流百姓豆卢革、韦说, 顷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黩货卖官。静惟肇乱之端,更有难容之事,且夔、 忠、万三州,地连巴蜀,路扼荆蛮,藉皇都弭难之功,徇逆帅僭求之势,罔予视听, 率意割移。将千之土疆,开通狡穴;动两川之兵赋,御捍经年。致朕莫遂偃戈,犹 烦运策。近者西方鄴虽复要害,高季兴尚固窠巢,增吾旰食之忧,职尔朋奸之计。 而又自居贬所,继出流言。苟刑戮之稽时,处忠良于何地?宜令逐处刺史监赐自尽。” 《欧阳史》:说子涛,晋天福初,为尚书膳部员外郎,卒。

  卢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蕴,历仕通显。程,天复末登进士第,崔魏公领盐 铁,署为巡官。昭宗迁洛阳,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游燕、赵,或衣道士服, 干谒籓伯,人未知之。豆卢革客游中山,依王处直,卢汝弼来太原。程与革、弼皆 朝族知旧,因往来依革,处直礼遇未优,故投于太原;汝弼因为延誉,庄宗署为推 官,寻改支使。程褊浅无他才,惟务恃门第,口多是非,笃厚君子尤薄之。

  初,判官王缄从军掌文翰,胡柳之役,缄殁于军。庄宗归宁太原,置酒公宴, 举酒谓张承业曰:“予今于此会取一书记,先以卮酒辟之。”即举酒属巡官冯道, 道以所举非次,抗酒辞避。庄宗曰:“勿谦挹,无逾于卿也。”时以职列序迁,则 程当为书记,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职,私怀愤惋,谓人曰:“主上不重人物,使 田里兒居余上。”先是,庄宗尝于帐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闲笔砚。” 由是文翰之选,不及于程。时张承业专制河东留守事,人皆敬惮。旧例,支使监诸 廪出纳,程诉于承业曰:“此事非仆所长,请择能者。”承业叱之曰:“公称文士, 即合飞文染翰,以济霸国,尝命草辞,自陈短拙,及留职务,又以为辞,公所能者 何也?”程垂泣谢之。后历观察判官。

  庄宗将即位,求四镇判官可为宰辅者。时卢汝弼、苏循相次沦没,当用判官卢 质。质性疏放,不愿重位;求留太原,乃举定州判官豆卢革,次举程,即诏征之, 并命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骤历显位,举止不恆。时朝廷草创,庶物未备,班列 萧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舆,驺导喧沸。庄宗闻诃导之声,询于 左右,曰:“宰相担子入门。”庄宗骇异,登楼视之,笑曰:“所谓似是而非者也。” 顷之,遣程使晋阳宫册皇太后。山路险阻,往复绵邈,程安坐肩舆,所至州县,驱 率丁夫,长吏迎谒,拜伏舆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将王彦章陷德胜南城,争攻杨刘,庄宗御军苦战,臣下忧之,咸白宰臣, 欲连章规谏,请不躬御士伍。豆卢革言及汉高临广武事,矢及于胸,绐云中足。程 曰:“此刘季失策。”众皆缩颈。尝论近世士族,或曰:“员外郎孔明龟,善和宰 相之令绪,宣圣之系孙,得非盛欤!”程曰:“止于孔子之后,盛则吾不知也。” 亲党有假驴夫于程者,程帖府给之,府吏诉云无例,程怒鞭吏背。时任圜为兴唐少 尹,庄宗从姊婿也,凭其宠戚,因诣程。程方衣鹤氅、华阳巾,凭几决事,见圜怒 詈曰:“是何虫豸,恃妇力耶!宰相取给于府县,得不识旧体!”圜不言而退,是 夜,驰至博平,面诉于庄宗。庄宗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痴物,敢辱予九卿。” 促令自尽。崇韬亦怒,事几不测,赖卢质横身解之,遂降为右庶子。庄宗既定河南, 程随百官从幸洛阳,沿路坠马,因病风而卒。赠礼部尚书。

  赵凤,幽州人也。少为儒。唐天祐中,燕帅刘守光尽率部内丁夫为军伍,而黥 其面,为儒者患之。多为僧以避之,凤亦落发至太原。顷之,从刘守奇奔梁,梁用 守奇为博州刺史,表凤为判官。案:下有阙文。为郓州节度判官。唐庄宗闻凤名, 得之甚喜,以为护銮学士。后庄宗即位,拜凤中书舍人。及入汴,改授礼部员外郎。 庄宗及刘皇后幸张全义第,后奏曰:“妾五六岁失父母,每见老者,思念尊亲泣下, 以全义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庄宗许之,命凤作笺上全义,定往来 仪注。凤上书极谏,不纳。天成初,置端明殿学士,凤与冯道俱任其职。时任圜为 宰相,为安重诲所倾,以至罢相归磁州。及硃守殷以汴州叛,驰驿赐圜自尽。既而 凤哭谓安重诲曰:“任圜,义士也,肯造逆谋以雠君父乎?如此滥刑,何以安国!” 重诲笑而不责。是冬,权知贡举。

  明年春,有僧自西国取经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渍皴裂,进于明宗。凤扬言曰: “曾闻佛牙锤锻不坏,请试之。”随斧而碎。时宫中所施已逾数千缗,闻毁乃止。 及车驾还洛,留知汴州事,寻授中书侍郎、平章事。李之仪《姑溪居士集》:凤为 《庄宗实录》,将何挺论刘煦疏不载,昫既相,遂引凤共政事。长兴中,安重诲出 镇河中,人无敢言者,惟凤极言于上前曰:“重诲是陛下家臣,其心终不背主,五 年秉权,贤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贻浸润。”明宗以为朋党,不悦其奏。重诲获罪, 乃出邢州节度使。及闵帝蒙尘于卫州,凤集宾佐军校,垂涕曰:“主上播迁,渡河 而北,吾辈安坐不赴奔问,于礼可乎?”军校曰:“唯公所使。”将行,闻闵帝遇 弑而止。清泰初,召还,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谒。疾笃,自为蓍筮,卦成, 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而复穷贱;吾年已五十,又为将相,岂有遐寿哉!” 清泰二年三月卒。

  凤性豁达,轻财重义,凡士友以穷厄告者,必倾其资而饷之,人士以此多之也。

  李愚,字子晦。自称赵郡平棘西祖之后,家世为儒。父瞻业,应进士不第,遇 乱,徙家渤海之无棣,以诗书训子孙。愚童龀时,谨重有异常兒,年长方志学,遍 阅经史。慕晏婴之为人,初名晏平。为文尚气格,有韩、柳体。厉志端庄,风神峻 整,非礼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艰贫,求为假官,沧州卢彦威署安陵簿。丁忧, 服阕,随计之长安。属关辅乱离,频年罢举,客于蒲、华之间。光化中,军容刘季 述、王奉先废昭宗,立裕王,五月余,诸侯无奔问者。愚时在华阴,致书于华帅韩 建,其略曰:“仆关东一布衣耳,幸读书为文,每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之 事,常痛心切齿,恨不得抽肠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关重镇,君父幽辱月余, 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喻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 侯,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 再复朝庙,义感人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于前,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 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 连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决策!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 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浃旬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 建深礼遇之,坚辞还山。天复初,驾在凤翔,汴军攻蒲、华,愚避难东归洛阳。时 卫公李德裕孙道古在平泉旧墅,愚往依焉。子弟亲采梠负薪,以给朝夕,未尝干人。 故少师薛廷珪掌贡籍之岁,登进士第;又登宏词料,授河南府参军,遂下居洛表白 沙之别墅。

  梁有禅代之谋,柳璨希旨杀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残害,乃避地河朔,与宗人 李延光客于山东。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讲禁中,屡言愚之 行高学赡,有史鱼、蘧瑗之风。召见,嗟赏久之,擢为左拾遗。俄充崇政院直学士, 或预咨谋,而俨然正色,不畏强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辈皆致拜,惟愚长揖。末 帝让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犹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尔何傲耶!”对曰: “陛下以家人礼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与王无素,安敢谄事。”其刚毅如此。 晋州节度使华温琪在任违法,籍民家财,其家讼于朝,制使劾之,伏罪。梁末帝以 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坚按其罪。梁末帝诏曰:“朕若不与鞫穷,谓予不念 赤子;若或遂行典宪,谓予不念功臣。为尔君者,不亦难乎!其华温琪所受赃,宜 官给代还所讼之家。”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佣夫殴僦舍人致死,法司案律,罪在 李霄。愚白:“李霄手不斗殴。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以是忤旨。愚自拾遗 再迁膳部员外郎,赐绯,改司勋员外郎,赐紫,至是罢职,历许、邓观察判官。

  初在内职,慈州举子张砺依焉。贞明中,砺自河阳北归庄宗,补授太原府掾, 出入崇闼之间,揄扬愚之节概,及言愚之所为文《仲尼遇》、《颜回寿》、《夷齐 非饿人》等篇,北人望风称之。洎庄宗都洛阳,邓帅俾奏章入朝,诸贵见之,礼接 如旧。寻为主客郎中,数月,召为翰林学士。三年,魏王继岌征蜀,请为都统判官, 仍带本职从军。时物议以蜀险阻,未可长驱,郭崇韬问计于愚,愚曰:“如闻蜀人 厌其主荒恣,仓卒必不为用。宜乘其人二三,风驰电击,彼必破胆,安能守险。” 及前军至固镇,收军食十五万斛,崇韬喜,谓愚曰:“公能料事,吾军济矣!”招 讨判官陈乂至宝鸡,称疾乞留在后。愚厉声曰:“陈乂见利则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