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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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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悦人,好赂遗,时人目之为俊。

  弟重进,尤凶恶。事庄宗,以试剑杀人,奔淮南。《玉堂闲话》:安重进,性 凶险,庄宗潜龙时为小校,常佩剑列于翊卫。后携剑南驰,投于梁祖,梁祖壮之, 俾隶淮之镇戍。复以射杀掌庾吏,逃窜江湖,淮帅得之,擢为裨将。重霸在蜀,闻 之蜀主,取之于吴,用为裨将。随重霸为龙武小将,戍长道,又杀人,奔归洛阳。 《太平广记》云:蜀破,重进东归,明宗补为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后有过,鞭背 卒。

  重霸之子曰怀浦,晋天福中,为禁军指挥使。契丹寇澶州,以临阵忸怩,为景 延广所诛。

  刘训,字遵范,隰州永和人也。出身行间,初事武皇为马军队长,渐至散将。 属河中王氏昆仲有寻戈之役,训从史俨攻陕州。武皇讨王行瑜,以训为前锋,后隶 河中,为隰州防御都将。居无何,杀陕州刺史,以郡归庄宗,历瀛州刺史。同光初, 拜左监卫大将军。三年,授襄州节度使。四年四月,洛阳有变,训以私忿害节度副 使胡装,族其家,闻者冤之。天成中,荆南高季兴叛,诏训为南面行营招讨使,知 荆南行府事。是时,湖南马殷请以舟师会,及王师至荆渚,殷军方到岳州。仍传意 于训,许助军储弓甲之类,久之,略无至者。案《通鉴》:刘训至荆南,楚王殷遣 都指挥使许德勋等将水军屯岳州。高季兴坚壁不战,求救于吴,吴人遣水军援之。 荆渚地气卑湿,渐及霖潦,粮运不继,人多疾疫。训本无将略,人咸苦之。及孔循 至,得襄之小校献竹龙之术,及造竹龙二道,傅于城下,竟无所济。遂罢兵,令将 士散略居民而回。诏训赴阙,寻责授檀州刺史,续敕濮州安置,未几,起为龙武大 将军,寻授建雄军节度使,移镇延平。卒赠太尉。

  张敬询,胜州金河县人,世为振武军牙校。祖仲阮,历胜州刺史,父汉环事武 皇为牙将。敬询当武皇时,专掌甲坊十五年,以称职闻。复以女为武皇子存霸妻, 益见亲信。庄宗即位,以为沁州刺史,秩满,复用为甲坊使。庄宗经略山东,敬询 从军,历博、泽、慈、隰四州刺史。同光末,授耀州团练使。郭崇韬之征蜀也,以 敬询善督租赋,乃表为利州留后。明宗即位,正授昭武军节度使。天成二年,诏还 京师,复授大同节度使,至镇,招抚室韦万余帐。四年,征为左骁卫上将军。明年, 授滑州节度使。以河水连年溢堤,乃自酸枣县界至濮州,广堤防一丈五尺,东西二 百里,民甚赖之。三年,秩满归京,卒。辍视朝一日。

  刘彦琮,字比德,云中人也。事武皇,累从征役。先是,绛州刺史王瓘叛,武 皇言于彦琮,意欲致之。无几,从略于汾、晋之郊,彦琮奔绛,瓘以为附己,待之 甚厚,因命为骑将。会瓘出猎,于驰驱之际,彦琮刃瓘之首来献,武皇甚奇之。从 庄宗解上党之围。同光初,稍迁至铁林指挥使、磁州刺史。后明宗赴难京师,授华 州留后,寻正授节旄。天成三年,改左武卫上将军。未几,改陕州节度使,寻移镇 邠州,卒于镇,时年六十四。赠太傅。

  袁建丰,武皇破巢时得于华阴,年方九岁,爱其精神爽俊,俾收养之。渐长, 列于左右,复习骑射,补铁林都虞候。从破邠州王行瑜,以功迁左亲骑军使,转突 骑指挥使。从庄宗解围上党,破柏乡阵,累功迁右仆射、左厢马军指挥使。明宗为 内衙指挥使,建丰为副。北讨刘守光,常身先士伍,转都教练使,权蕃汉副总管。 庄宗入鄴,以心腹干能,选为魏府都巡检使。从征刘鄩,下卫、磁、洺有功,加检 校司空,授州洺州刺史。于临洺西败梁将王迁数千人,生获将领七十余人,俄拜相 州刺史。征赴河上,豫战于胡柳陂。建丰领相州军士,行营在外,委州事于小人, 失于抚驭,指挥使孟守谦据城以叛,建丰引兵讨平之。改隰州刺史,染风痹于任。 明宗嗣位,念及平昔副贰之旧,诏赴洛下,亲幸其第,抚问隆厚,加检校太傅,遥 授镇南节度使,俾请俸自给。后卒于洛阳,年五十六。废朝一日,赠太尉。

  子可钧,仕皇朝,位至诸卫大将军。

  西方鄴,定州满城人也。父再遇,为州军校。鄴居军中,以勇力闻。年二十, 南渡河游梁,不见用,复归。庄宗以为孝义军指挥使,累从征伐皆有功。同光中, 为曹州刺史,以州兵屯汴州。明宗自魏州,南渡河,时庄宗东幸汴州。汴州节度使 孔循怀二志,使北门迎明宗,西门迎庄宗,凡供帐委积悉如一,曰:“先至者入之。” 鄴因责循曰:“主上破梁室于公,有不杀之恩,奈何欲纳总管?”循不答。鄴度循 不可理争,以石敬瑭妻,明宗女也,时方在汴,欲杀之以坚人心。循知其谋,取之 藏其家,鄴无如之何。乃将麾下兵五百骑西迎庄宗,见于汜水,呜咽泣下,庄宗亦 为之嘘唏,使以兵为先锋。庄宗还洛阳,遇弑。明宗入洛,鄴请死于马前,明宗嘉 叹久之。明年,荆南高季兴叛,明宗遣襄州节度使刘训等招讨,而以东川董璋为西 南招讨使,乃拜鄴夔州刺史,副璋,以兵出三峡。已而训等无功见黜,诸将皆罢, 璋未尝出兵,惟鄴独取夔、忠、万三州,乃以夔州为宁江军,拜鄴节度使。已而又 取归州,数败季兴之兵。鄴,武人,所为多不中法度,判官谭善达数以谏鄴,鄴怒, 遣人告善达受人金,下狱。善达素刚,辞益不逊,遂死于狱中。鄴病,见善达为祟, 卒于镇。

  张遵诲,魏州人也。父为宗城令,罗绍威杀牙军之岁,为梁军所害。遵诲奔太 原,武皇以为牙门将。庄宗定山东,遵诲以典客从,历幽、镇二府马步都虞候。同 光中,为金吾大将军。明宗即位,任圜保荐,授西都副留守,知留守事、京兆尹。 天成四年,入为客省使、守卫尉卿。及将有事于南郊,为修仪仗法物使。初,遵诲 自以历位尹正,与安重诲素亦相款,衷心有望于节钺。及郊禋毕,止为绛州刺史, 郁郁不乐。离京之日,白衣乘马于隼■之下,至郡无疾,翌日而卒。

  孙璋,齐州历城人。出身行间,隶梁将杨师厚麾下,稍补奉化军使。庄宗入鄴, 累迁澶州都指挥使。明宗镇常山,擢为裨校。鄴兵之变,从明宗赴难京师。天成初, 历赵、登二州刺史,齐州防御使。王都之据中山,璋为定州行营都虞候,贼平,加 检校太保。长兴初,授鄜州节度使,罢镇,卒于洛阳,年六十一。赠太尉。

  史臣曰:夫天地斯晦,则帝王于是龙飞;云雷构屯,则王侯以之蝉蜕。良以适 遭乱世,得奋雄图,故金全而下,咸以军旅之功,坐登籓阃之位,垂名简册,亦可 贵焉。惟重霸以奸险而仗旄钺,盖非数子之俦也。

 

  • 部分译文

 

  安重霸,云州人。生性狡猾,多有智谋。起初,从代北和明宗一起在武皇手下供事,因为犯罪投奔汴梁,在汴梁又因罪投奔蜀地,蜀人看他是蕃人擅长骑射,便任为亲将。蜀后主王衍,幼年时继承王位,政治多有弊端。宦官王承休在宫中掌权,和成都尹韩昭内外勾结,专门收取美女声乐,以便得到蜀主的宠幸。武臣宿将都切齿痛恨他们。而安重霸谄媚奉承王承休,特别受信任。

  梁朝末年,岐下势力受到削弱,蜀人占领了秦、成、阶等州,安重霸游说王承休向蜀主请求镇守秦州。又在军中挑选山东骁勇士兵数千人,号称龙武都,蜀主以王承休为秦州军帅,以安重霸为副帅,都在天水。一年后,王承休想要求旄钺节仗,便献上陇西的花木,又说秦州山水秀美,人物出众,请后主来巡视,而韩昭助成这事。

  同光二年(924)十月,蜀主带着数万人,从剑阁准备经过兴州、凤州,再到秦州。到兴州时,遇上魏王李继岌的军队攻来,狼狈而回。王承休猛然听说后唐军队入川征讨,大为惊恐,想不出主意,向安重霸询问。回答说“:您有什么担心的?蜀地有不下十万的精兵,地势险要,哪有不取胜的?纵然东方军队都如狼虎般勇猛,怎么能进入剑门?然而国家有难,您受主上特别的知遇之恩,不应该不去救援,这里安置已定,不用操心,我愿随您去朝廷。”王承休一直信任他的忠诚。安重霸拿出秦州的金帛来贿赂各路羌人,从文州的山路回蜀地。王承休带龙武军及招置近一万人出发,命令安重霸掌管部署,当地百姓送行,秦州军队也排列成行。王承休登上车子,安重霸却在马前告辞说“:国家费尽力气才收复陇西,如随从您回南边,陇州立即会出漏子,还是请您自己去,我且为国家守护疆土。”王承休走了后,安重霸在秦州,听说明宗从河北发兵,立即派使者献上秦、成等州投降。

  天成初年,任阆州团练使,没多久,召回任左卫大将军,常常以奸佞揣测皇帝心意,明宗特别喜爱他。长兴末年,明宗对侍臣说:“安重霸是我的故人,献秦州归回国家,功劳不小,授任团练防御做报酬,恐怕不合招抚怀柔之道。”范延光说“:将校中有从河东、河北追随陛下的龙飞故人,有的还没当到团防一级官,现在如突然授给安重霸一处方镇,恐怕被人暗地议论。”明宗不高兴。没多久,还是授给同州节钺。清泰初年,调任西京留守、京兆尹。早先,秦雍二州之间,令长摆设酒食,私下向部民收买人心的,俗称“捣蒜”。安重霸镇守长安时,也这样做,所以秦人把他看作“捣蒜佬”。这年冬天,改任云州节度使,没多久,因病请示别人代理,这时家庭寄居在上党,安重霸回到家中便死去。安重霸善于取悦他人,喜欢送礼贿赂,当时人把他看作出众的人。

 

 

《后唐·列传十四》

 

  孟方立,《欧阳史》云邢州人,《通鉴》云汧州人。中和二年,为泽州天井关 戍将。时黄巢犯关辅,州郡易帅,有同博奕。先是,沈询、高湜相继为昭义节度, 怠于军政。及有归秦、刘广之乱,方立见潞帅交代之际,乘其无备,率戍扶径入潞 州,自称留后。以邢为府,以审诲知潞州。案:此二句上下有脱文。今无可复考。 六月,李存孝下洺、磁两郡,方立遣马溉、袁奉韬尽率其众,逆战于琉璃陂。存孝 击之尽殪,生获马溉、奉韬。初,方立性苛急,恩不逮下,攻围累旬,夜自巡城慰 谕,守陴者皆倨。方立知其不可用,乃饮鸩而卒。

  其从弟洺州刺史迁,素得士心,众乃推为留后,求援于汴。时梁祖方攻时溥, 援兵不出。《通鉴》云:全忠命大将王虔裕将精甲数百,间道入邢州共守。大顺元 年,迁执王虔裕等乞降,武皇令安金俊代之。案《孟方立传》,原本阙佚。考《新 唐书》列传云:孟方立,邢州人。始为泽州天井戍将,稍迁游奕使。中和元年,昭 义节度使高鄩击黄巢,战石桥,不胜,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还据潞州,众怒, 方立率兵攻邻,斩之。自称留后,擅裂邢、洺、磁为镇,治邢为府,号昭义军。潞 人请监军使吴全勖知兵马留后。时王铎领诸道行营都统,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检 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书请铎,愿得儒臣 守潞。铎使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知昭义留事,欲遂为帅。僖宗自用旧宰相王徽领 节度。时天子在西,河、关云扰,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窥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 乃固让昌图。昌图治不三月辄去。方立更表李殷锐为刺史,谓潞险而人悍,数贼大 帅为乱,欲销懦之,乃徙治龙冈州,豪杰重迁,有怼言。会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昭 义监军祁审诲乞师求复昭义军;克用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将击潞州,为方 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败之,杀殷锐,遂并潞州,表克修为节度留后。初,昭义有 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旧 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克修,字崇远,克用从父弟。精驰射,常从征伐,自 左营军使擢留后,进检校司空。方立倚硃全忠为助,故无用击邢、洺、磁无虚岁, 地为斗场,人不能稼。光启二年,克修击邢州,取故镇,进攻武安,方立将吕臻、 马爽战焦冈,为克修所破,斩首万级,执臻等,拔武安、临洺、邯郸、沙河。克用 以安金俊为邢州刺史招抚之。方立丐兵于王镕,镕以兵三万赴之,克修还。后二年, 方立督部将奚忠信兵三万攻辽州,以金啖赫连铎与连和。会契丹攻铎师失期,忠信 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险,忠信前军没,既战,大败,执忠信,余众走脱, 归者才十二。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 大败,禽其二将,被斧钅质,徇邢垒,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 节度使。”方立力屈,又属州残堕,人心恐,性刚急,待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 倨告劳,自顾不可复振,乃还,引鸩自杀。从弟迁,素得士心,众推为节度留后, 请援于全忠。全忠方攻时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数百赴之,假道罗宏信,不 许,乃趋间入邢州。大顺元年,存孝复攻邢,迁挈邢、洺、磁三州降,执王虔裕三 百人献之;遂迁太原,表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以迁为汾州刺史。《欧阳史》 云:天复元年,梁遣氏叔琮攻晋,出天井关,迁开门降,为梁兵乡道以攻太原,不 克;叔琮军还过潞,以迁归于梁。梁太祖恶其反覆,杀之。

  张文礼,燕人也。初为刘仁恭裨将,性凶险,多奸谋,辞气庸下,与人交言, 癖于不逊,自少及长,专蓄异谋。及从刘守文之沧州,委将偏师。守文省父燕蓟, 据城为乱。及败,奔于王镕。察镕不亲政事,遂曲事当权者,以求衒达。每对镕自 言有将才,孙、吴、韩、白,莫己若也。镕赏其言,给遗甚厚,因录为义男,赐姓, 名德明,由是每令将兵。自柏乡战胜之后,常从庄宗行营。素不知书,亦无方略, 惟于懦兵之中萋菲上将,言甲不知进退,乙不识军机,以此军人推为良将。

  初,梁将杨师厚在魏州,文礼领赵兵三万夜掠经、宗,因侵贝郡。师厚先率步 骑数千人,设伏于唐店。文礼大掠而旋,士皆卷甲束兵,夜凯歌,行至唐店,师厚 伏兵四面围合,杀戮殆尽,文礼单骑仅免。自尔犹对诸将大言,或让之曰:“唐店 之功,不须多伐。”文礼大惭。在镇州既久,见其政荒人僻,常蓄异图;酒酣之后, 对左右每泄恶言,闻者莫不寒心。惟王镕略无猜间,渐为腹心,乃以符习代其行营, 以文礼为防城使,自此专伺间隙。及镕杀李宏规,委政于其子昭祚。昭祚性逼戾, 未识人间情伪,素养名持重,坐作贵人,既事权在手,朝夕欲代其父,向来附势之 徒,无不族灭。

  初,李宏规、李蔼持权用事,树立亲旧,分董要职,故奸宄之心不能摇动,文 礼颇深畏惮。及宏规见杀,其部下五百人惧罪,将欲奔窜,聚泣偶语,未有所之。 文礼因其离心,密以奸辞激之曰:“令公命我尽坑尔曹,我念尔十余年荷戈随我, 为家为国,我若不即杀尔,则得罪于令公;我若不言,又负尔辈。”众军皆泣。是 夜作乱,杀王镕父子,举族灰灭,惟留王昭祚妻硃氏通梁人;寻间道告于梁曰: “王氏丧于乱军,普宁公主无恙。”文礼徇贼帅张友顺所请,因为留后,于潭城视 事。以事上闻,兼要节旄,寻亦奉笺劝进,庄宗姑示含容,乃可其请。

  文礼比厮役小人,骤居人上,行步动息,皆不自安。出则千余人露刃相随,日 杀不辜,道路以目,常虑我师问罪,奸心百端。南通硃氏,北结契丹,往往擒获其 使,庄宗遣人送还,文礼由是愈恐。是岁八月,庄宗遣阎宝、史建瑭及赵将符习等 率王镕本军进讨。师兴,文礼病疽腹,及闻史建瑭攻下赵州,惊悸而卒。其子处瑾、 处球秘不发丧,军府内外,皆不知之,每日于寝宫问安。处瑾与其腹心韩正时参决 大事,同谋奸恶。初,文礼疽未发时,举家咸见鬼物,昏瞑之后或歌或哭,又野河 色变如血,游鱼多死,浮于水上,识者知其必败。

  十九年三月,阎宝为处瑾所败,庄宗以李嗣昭代之。四月,嗣昭为流矢所中, 寻卒于师,命李存进继之。存进亦以战殁,乃以符存审为北面招讨使,攻镇州。是 时,处瑾危蹙日甚。昭义军节度判官任圜驰至城下,谕以祸福,处瑾登陴以诚告, 乃遣牙将张彭送款于行台。俄而符存审师至城下。是夜,赵将李再丰之子冲投缒以 接王师,故诸军登城,迟明毕入,获处瑾、处球、处琪,并其母及同恶人等,皆折 足送行台,镇人请醢而食之。又发文礼之尸,磔之于市。

  董璋,本梁之骁将也。幼与高季兴、孔循俱事豪士李七郎为童仆。李初名让, 常以厚贿奉梁祖,梁祖宠之,因畜为假子,赐姓硃,名友让。璋既壮,得隶于梁祖 帐下,后以军功迁为列校。梁龙德末,潞州李继韬送款于梁。时潞将裴约方领兵戍 泽州,不徇继韬之命,据城以自固。梁末帝遣璋攻陷泽州,遂授泽州刺史。是岁, 庄宗入汴,璋来朝,庄宗素闻其名,优以待之。寻令却赴旧任,岁余代归。时郭崇 韬当国,待璋尤厚。同光三年夏,命为邠州留后,三年秋,正授旄钺。九月,大举 伐蜀,以璋为行营右厢马步都虞候。时郭崇韬为招讨使,凡有军机,皆召璋参决。 是冬,蜀平,以璋为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天成初,加检校太傅。二年, 加同平章事。

  是时安重诲当国,采人邪谋,言孟知祥必不为国家使,惟董璋性忠义,可特宠 任,令图知祥。又璋之子光业为宫苑使,在朝结托势援,争言璋之善,知祥之恶。 恩宠既优,故璋益恣其暴戾。初,奉使东川者,皆言璋不恭于朝廷。四年夏,时明 宗将议郊天,遣客省使李仁矩赍诏示谕两川,又遣安重诲驰书于璋,以征贡奉,约 以五十万为数。既而璋诉以地狭民贫,许贡十万而已。翌日,璋于衙署设宴以召仁 矩,日既中而不至,璋使人侦之,仁矩方拥倡妇与宾友酣饮于驿亭。璋大怒,遽领 数百人,执持戈戟,骤入驿中,令洞开其门。仁矩惶骇,走入阁中,良久引出。璋 坐,立仁矩于阶下,戟手骂曰:“当我作魏博都监,尔为通引小将,其时去就,已 有等威。今日我为籓侯,尔衔君命,宿张筵席,比为使臣,保敢至午不来,自共风 尘耽酗,岂于王事如此不恭!只如西川解斩客省使李严,谓我不能斩公耶!”因目 肘腋,欲令执拽仁矩,仁矩涕泪拜告,仅而获免。璋乃驰骑入衙,竟彻馔而不召。 洎仁矩复命,益言璋不法。未几,重诲奏以仁矩为阆州团练使,寻升为节镇。

  长兴元年夏,明宗以郊禋礼毕,加璋检校太尉。时两川刺史尝以兵为牙军,小 郡不下五百人,璋已疑间,及闻除仁矩镇阆州,璋由是谋反乃决。仍先与其子光业 书曰:“朝廷割吾支郡为节制,屯兵三千,是杀我必矣。尔见枢要道吾言,如朝廷 更发一骑入斜谷,则吾必反,与汝决矣!”光业以书呈枢密承旨李虔徽。会朝廷再 发中使荀咸乂将兵赴阆州,光业谓虔徽曰:“咸乂未至,吾父必反。吾身不足惜, 虑劳朝廷征发。请停咸乂之行,吾父必保常日。”重诲不从,咸乂未至,璋已擅追 绵州刺史武虔裕,囚于衙署。虔裕,安重诲之心腹也,故先囚之。五月,璋传檄于 利、阆、遂等州,责以间谍朝廷。寻率其兵陷阆州,擒节度使李仁矩、军校姚洪等 害之。先是,璋欲谋叛,先遣使持厚币于孟知祥,求为婚家。且言为朝廷猜忌,将 有替移,去则丧家,住亦致讨,地狭兵少,独力不任,愿以小兒结婚爱女。时知祥 亦贰于朝廷,因许以为援。既而知祥出师以围遂州,故璋攻阆州得恣其毒焉。

  其年秋,诏削夺璋在身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率师 以讨之。璋之子宫苑使光业并其族,并斩于洛阳。及石敬瑭率师进讨,以粮运不接, 班师。明宗方务怀柔,乃放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归本道,别无诏旨, 只云“两务求安”。时孟知祥其骨肉在京师者俱无恙焉,因遣使报璋,欲连表称谢。 璋怒曰:“西川存得弟侄,遂欲再通朝廷,璋之兒孙已入黄泉,何谢之有!”自是 璋疑知祥背己,始构隙矣。三年四月,璋率所部兵万余人以袭知祥。《九国志·赵 季良传》:季良尝与知祥从容语曰:“璋性狼戾,若坚守一城,攻之难克。”及闻 璋起兵,知祥忧形于色。季良曰;“璋不守巢穴,此天以授公也。”既而璋果败。 知祥与诸将率师拒之,战于汉州之弥牟镇。璋军大败,得数十骑,复奔于东川。 《九国志·赵廷隐传》:董璋袭广汉,将攻成都,时东川廪藏充实,部下多敢死之 士,其来也,众皆畏之。知祥亲督诸将,与璋战鸡纵桥前,颇为所挫。廷隐伪遁, 璋逐之,知祥与张公铎继进,璋军乱不成列,廷隐整阵,与知祥合击之,璋军大败。 先是,前陵州刺史王晖为璋所邀,寓于东川,至是因璋之败,率众以害之,传其首 于西川。

 

  • 部分译文

 

  张文礼,燕地人。开始时任刘仁恭偏将,性格凶险,颇多奸谋,言行庸俗卑下,和人交谈言语不逊,从少年到成年,专门心怀阴谋诡计。到跟随刘守文到沧州时,任偏师将军。当刘守文到燕蓟探视父亲时,张文礼便据城反叛,失败后,投奔王..。看到王..不理政事,便百般迎奉当权者,以求往上爬。常常对王..说自己有将才,孙子、吴起、韩信、白起,都不如自己。王..赞赏他的话,赏赐很优厚,还收为义子,赐姓王,取名叫德明,从此常要他带兵。自柏乡战胜之后,常随从庄宗行军宿营。从来不看书,也没有方略,只不过是懦弱士兵中一个稍微出众的上将,说这个不懂战争的进退,说那个不识军机谋略,因此军人们便认为他是一位良将。

  起初,梁将杨师厚在魏州,张文礼带三万赵兵夜里抢掠经、宗二地,又侵入贝郡。杨师厚先率步兵骑兵数千人,在唐店设下埋伏。张文礼大掠而返,士兵都收起甲胄武器,夜里唱着凯歌,走到唐店,杨师厚的伏兵四面合围,几乎杀尽赵兵,张文礼仅一人幸免。然而张文礼还对各位将军说大话,有人责备他说:“唐店之功,不须过于自夸。”张文礼大为惭愧。在镇州时间长了,见这里政治混乱,人心乖僻,因而常常心怀异志,酒酣之后,对身边人常发泄恶言,听的人无不寒心。只有王..一点都不猜疑他,渐渐成为心腹,王..任符习代替自己主管行营,任张文礼为防城使,张文礼自此专门窥伺寻找机会。当王..杀李弘规后,把政事交给自己的儿子王昭祚。王昭祚性格偏狭乖戾,不识人情真伪,一贯养名持重,安然成为贵人,一旦权力在手,天天想取代自己的父亲,以前趋附王..的人,无不遭到灭族的惩罚。

  起初,李弘规、李蔼掌权管事,提拔亲朋故友,分别担任要职,所以奸邪之徒不能动摇政权,张文礼很有些畏惧。到李弘规被杀后,李弘规部下五百人害怕受牵连,将要逃散,聚在一起哭泣交谈,没有逃奔的地方。张文礼趁他们与王..离心之机,暗地用奸诈的话激发他们说:“主公命令我把你们都活埋掉,我念你们十多年来手拿武器跟随我,为家为国南征北战,我若不立即杀你们,就得罪了主公,我如不说出来而杀了你们,又对不住你们。”众军都哭了。这天夜里张文礼领着他们作乱,杀死王..父子,灭掉全族,只留下王昭祚的妻子朱氏与梁人打交道,旋即派人从小道秘密告诉梁朝说:“王氏死于乱军之中,普宁公主没出事。”张文礼应乱军主帅张友顺的要求成为镇州留后,到潭城上任管事。把这事告诉朝廷,并要求给予节旄,接着又写信劝唐庄宗当皇帝,庄宗姑且表示宽容,答应他做节度使的要求。

  张文礼从一个仆役小人的地位,骤然居于众人之上,走路起居,都觉得很不安全。出来时一千多人带刀跟从,每天都要杀死无辜的人,路上行人怒目而视。张文礼总担心朝廷问罪,因而生出各种奸邪之心。南边与朱氏通好,北边与契丹交结,常常抓获契丹人的使者,庄宗又派人送回,张文礼于是更加恐慌。这一年八月,庄宗派阎宝、史建瑭以及赵将符习等人率王..原来的军队征讨张文礼。发兵时,张文礼腹部发疽,听说史建瑭攻下赵州,受惊吓而死。他的儿子张处瑾、张处球秘不发丧,军府内外都不知道,每天到寝宫来问安。张处瑾与心腹韩正时主持决定大事,同谋奸恶。起初,张文礼还没发疽时,全家都看见有鬼物,在夜晚昏暗以后,时歌时哭,又有野河的颜色变如血色,水中游鱼死了很多,浮在水面上,识天象的人知道他一定会败亡。

  天祐十九年(922)三月,阎宝被张处瑾打败,庄宗用李嗣昭代替他。四月,李嗣昭被流矢射中,死在军中,又命李存进继任。李存进也战死,便以李存审为北面招讨使,攻打镇州。这时,张处瑾一日比一日危急,昭义军节度判官任圜赶到城下,对他指明前途祸福,张处瑾登上矮城墙诚心相告,派牙将张彭到行台求和。不久李存审兵临城下。当晚,赵将李再丰的儿子李冲从城墙上丢下绳索接应朝廷军队,所以城外各军登城,天亮时全部进入镇州城,抓获张处瑾、张处球、张处琪,还有他们的母亲以及一同作恶的人,都弄断脚送到行台,镇州百姓请求把他们斩成肉酱吃掉。又挖出张文礼的尸体,在街头剁碎。

  董璋,原是梁朝的骁将。年幼时和高季兴、孔循一起在豪士李七郎那里当童仆。李七郎原名叫李让,曾以厚礼贿赂梁太祖,梁太祖宠爱他,因而收为义子,赐姓朱,名友让。董璋长大后,得以在梁太祖帐下做事,后以军功升为列校。

  梁龙德末年(923),潞州李继韬与梁朝结交。这时潞州将领裴约正带兵守泽州,不听李继韬的命令,据城固守。梁末帝派董璋攻陷泽州,便授任泽州刺史。这一年,庄宗进入汴州,董璋前来朝见,庄宗素来听说他的名声,待他很优厚,不久令他仍赴任以前官职,一年后被替代而归。这时郭崇韬当权,对待董璋尤其优厚。同光三年(925)夏天,任命为..州留后,三年秋天,正式授予旄钺任..州节度使。九月,庄宗大举发兵讨伐蜀国,以董璋为行营右厢马军步军都虞候。这时郭崇韬任招讨使,凡有军机大事,都要召董璋参议决定。这年冬天,蜀国平定,任董璋为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天成初年,加任检校太傅。二年,加同平章事。

  这时安重诲当权治国,采纳奸邪的计谋,说孟知祥一定不会为国家所使用,只有董璋生性忠义,可以特别予以宠任,命令他去谋取孟知祥。加上董璋的儿子董光业任宫苑使,在朝廷勾结势力,大力宣扬董璋的好处、孟知祥的坏处。恩宠如此优厚,所以董璋更加放纵他的暴虐。起初,奉使到东川的人,都说董璋对朝廷不恭敬。四年夏天,明宗商议祭天的事,派客省使李仁矩带诏书告诉两川,又派安重诲写信给董璋,征收进贡物品,约好以五十万为数目,不久董璋申诉说地方狭小、百姓贫穷,只答应进贡十万而已。第二天,董璋在衙署设宴招待李仁矩,到了中午李仁矩还没来,董璋派人打听,李仁矩正搂着娼妇和朋友在驿亭喝酒。董璋大怒,立即带数百人,拿着兵器,突然闯入驿中,令打开大门,李仁矩惶恐害怕,走进阁中,很久才被带出来。董璋坐着,要李仁矩站在台阶下,手指着他骂道“:我当魏博都监时,你只不过是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将,现在我是藩镇诸侯,你接受君王使命,我摆设宴席迎接你这使臣,怎么敢到中午还不来,自己在这里狎妓胡闹,岂不是对国事太不恭敬了!西川能杀了客省使李严,难道我就不能杀了你吗?”于是用目光向身边人示意,让他们抓住李仁矩捆起来,李仁矩流泪拜告才免于一死。董璋骑马回到衙署,撤掉宴席不招待他了,李仁矩回朝廷复命,更是说董璋横行不法。没多久,安重诲上奏任李仁矩为阆州团练使,不久又升为节度使。

  长兴元年(930)夏天,明宗祭天典礼结束后,加封董璋为检校太尉。这时两川刺史曾以士兵做牙军,小郡不止五百人,董璋已有点怀疑,等到听说任命李仁矩镇守阆州,董璋因此决定谋反。又先写信给儿子董光业说“:朝廷划割我的属郡另设节度使管理,驻兵三千,一定要杀我了。你找朝中大员传我的话,如果朝廷再发一兵进入斜谷,我就一定造反,和你告别了。”董光业把信给枢密承旨李虔徽看。碰上朝廷又派朝中使者荀咸繧带兵去阆州,董光业对李虔徽说:“荀咸繧还没到,我父亲一定已经反了。我自己没什么可惜的,担心的是烦劳朝廷去征讨。请停止荀咸繧之行,我父亲必定会像平常一样。”安重诲没同意。荀咸繧没到阆州,董璋就已擅自追捕绵州刺史武虔裕,关在衙署。武虔裕是安重诲的心腹,所以先关起来。五月,董璋把檄文传送到利、阆、遂州,责备他们在朝廷离间。接着带兵攻陷阆州,抓获节度使李仁矩、军校姚洪等杀掉。在这之前,董璋想谋反,先派使者带厚礼给孟知祥,请求结为亲家。并且说受朝廷猜忌,将被替下,离开这里就会丧家,留下又会招来讨伐,地方小兵力少,独自承受不了,愿以小儿子娶对方女儿。这时孟知祥也对朝廷有二心,因而答应援助他。不久孟知祥出兵包围遂州,所以董璋攻打阆州才可以恣意而为。

  这年秋天,朝廷下诏削夺董璋现任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率兵讨伐。董璋的儿子宫苑使董光业以及一族人被一起在洛阳杀掉。石敬瑭率师进讨时,因粮草运输跟不上,回师。明宗正采取怀柔政策,便放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领刘澄各回本道,没有另外的诏旨,只说“:两地务必求得安定。”这时孟知祥的亲属在首都的都没出事,便派使者告诉董璋,想联名上表称谢。董璋怒道:“西川保存了弟侄,便想再和朝廷通好,我的子孙已死了,还有什么称谢的!”从此董璋疑心孟知祥背叛自己,开始有隔阂了。长兴三年(932)四月,董璋率一万多人袭击孟知祥,孟知祥和各位将军带兵抵抗,在汉州的弥牟镇交战。董璋大败,只剩几十人又逃奔回东川。起先,前西川陵州刺史王晖受董璋邀请,住在东川。到这时因董璋失败,带众人杀了他,把他的首级送到西川。

 

 

《后唐·列传十五》

 

  张全义,字国维,濮州临濮人。初名居言,赐名全义,梁祖改为宗奭;庄宗定 河南,复名全义。祖琏,父诚,世为田农。全义为县啬夫,尝为令所辱。乾符末, 黄巢起冤句,全义亡命入巢军。巢入长安,以全义为吏部尚书,充水运使。巢败, 依诸葛爽于河阳,累迁至裨校,屡有战功,爽表为泽州刺史。光启初,爽卒,其子 仲方为留后。部将刘经与李罕之争据洛阳,罕之败经于圣善寺,乘胜欲攻河阳,营 于洛口。经遣全义拒之,全义乃与罕之同盟结义,返攻经于河阳,为经所败,收合 余众,与罕之据怀州,乞师于武皇。武皇遣泽州刺史安金俊助之,进攻河阳,刘经、 仲方委城奔汴,罕之遂自领河阳,表全义为河南尹。

  全义性勤俭,善抚军民,虽贼寇充斥,而劝耕务农,由是仓储殷积。王始至洛, 于麾下百人中,选可使者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将。每人给旗一口,榜一道,于旧十 八县中,令招农户,令自耕种,流民渐归。王于百人中,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 曰屯副,民之来者抚绥之,除杀人者死,余但加杖而已,无重刑,无租税,流民之 归渐众。王又于麾下选书计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十八屯中每屯户 至数千。王命农隙,选丁夫授以弓矢枪剑,为坐作进退之法。行之一二年,每屯增 户。大者六七千,次者四千,下之二三千,共得丁夫闲弓矢、枪剑者二万余人。有 贼盗即时擒捕之,刑宽事简,远近归之如市。五年之内,号为富庶,于是奏每县除 令簿主之。罕之贪暴不法,军中乏食,每取给于全义。二人初相得甚欢,而至是求 取无厌,动加凌轹,全义苦之。文德元年四月,罕之出军寇晋、绛,全义乘其无备, 潜兵袭取河阳,全义乃兼领河阳节度。《洛阳搢绅旧闻记》云:罕之镇三城,知王 专以教民耕织为务,常宣言于众曰:“田舍翁何足惮。”王闻之,蔑如也。每飞尺 书于王,求军食及缣帛,王曰:“李太傅所要,不得不奉之。”左右及宾席咸以为 不可与,王曰:“第与之。”似若畏之者,左右不晓。罕之谓王畏己,不设备。因 罕之举兵收怀、泽,王乃密召屯兵,潜师夜发,迟明入三城。罕之乃逃遁投河东, 朝廷即授王兼镇三城。罕之求援于武皇,武皇复遣兵攻败河阳,会汴人救至而退。 梁祖以丁会守河阳,全义复为河南尹、检校司空。全义感梁祖援助之恩,自是依附, 皆从其制。

  初,蔡贼孙儒、诸葛爽争据洛阳,迭相攻伐,七八年间,都城灰烬,满目荆榛。 全义初至,惟与部下聚居故市,井邑穷民,不满百户。全义善于抚纳,课部人披榛 种艺,且耕且战,以粟易牛,岁滋垦辟,招复流散,待之如子。每农祥劝耕之始, 全义必自立畎亩,饷以酒食,政宽事简,吏不敢欺。数年之间,京畿无闲田,编户 五六万。乃筑垒于故市,建置府署,以防外寇。《洛阳缙绅旧闻记》:王每喜民力 耕织者,某家今年蚕麦善,去都城一舍之内,必马足及之,悉召其家老幼,亲慰劳 之,赐以酒食茶彩,丈夫遗之布裤,妇人裙衫,时民间尚衣青,妇人皆青绢为之。 取其新麦新茧,对之喜动颜色,民间有窃言者曰:“大王见好声妓,等闲不笑,惟 见好蚕麦即笑尔。”其真朴皆此类。每观秋稼,见田中无草者,必下马命宾客观之, 召田主慰劳之,赐之衣物。若见禾中有草,地耕不熟,立召田主集众决责之。若苗 荒地生,诘之,民诉以牛疲或阙人耕锄,则田边下马,立召其邻仵责之曰:“此少 人牛,何不众助之。”邻仵皆伏罪,即赦之。自是洛阳之民无远近,民之少牛者相 率助之,少人者亦然。田夫田妇,相劝以耕桑为务,是以家有蓄积,水旱无饥民。 王诚信,每水旱祈祭,必具汤沐,素食别寝,至祠祭所,俨然若对至尊,容如不足。 遇旱,祈祷未雨,左右必曰:“王可开塔”,即无畏师塔也,在龙门广化寺。王即 依言而开塔,未尝不澍雨,故当时俚谚云:“王祷雨,买雨具。”

  梁祖迫昭宗东迁,命全义缮治洛阳宫城,累年方集。昭宗至洛阳,梁祖将图禅 代,虑全义心有异同,乃以判官韦震为河南尹,遂移全义为天平军节度使、守中书 令、东平王。《洛阳搢绅旧闻记》:齐王与梁祖互为中书令、尚书令,及梁祖兼四 镇,齐王累表让兼镇,盖潜识梁祖奸雄,避其权位,欲图自全之计。梁祖经营霸业, 外则干戈屡动,内则帑庾俱虚,齐王悉心尽力,倾竭财资助之。其年八月,昭宗遇 弑,辉王即位。十月,复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军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梁祖 建号,以全义兼河阳节度使,封魏王。开平二年,册拜太保、兼陕虢节度使、河阳 尹。四年,册拜太傅、河南尹、判六军,兼郑、滑等州节度使。乾化元年,册拜太 师。二年,硃友珪篡逆,以全义为守太尉、河南尹、宋亳节度使兼国计使。梁末帝 嗣位于汴,以全义为洛京留守,兼镇河阳。未几,授天下兵马副元帅。

  末帝季年,赵、张用事,段凝为北面招讨使,骤居诸将之右。全义知其不可, 遣使启梁末帝曰:“老臣受先朝重顾,蒙陛下委以副元帅之名。臣虽迟暮,尚可董 军,请付北面兵柄,庶分宵旰。段凝晚进,德未服人,恐人情不和,败乱国政。” 不听。全义托硃氏垂三十年,梁祖末年,猜忌宿将,欲害全义者数四,全义单身曲 事,悉以家财贡奉。洎梁祖河朔丧师之后,月献铠马,以补其军;又以服勤尽瘁, 无以加诸,故竟免于祸。全义妻储氏,明敏有才略。梁祖自柏乡失律后,连年亲征 河朔,心疑全义,或左右谗间,储氏每入宫,委曲伸理。有时怒不可测,急召全义, 储氏谒见梁祖,厉声言曰:“宗奭种田叟耳,三十余年,洛城四面,开荒劚棘,招 聚军赋,资陛下创业。今年齿衰朽,指景待尽,而大家疑之,何也?”梁祖遽笑而 谓曰:“我无恶心,妪勿多言。”《洛阳搢绅旧闻记》云:梁祖猜忌王,虑为后患, 前后欲杀之者数四,夫人储氏面请梁祖得免,梁祖遂以其子福王纳齐王之女。

  庄宗平梁,全义自洛赴觐,泥首待罪。庄宗抚慰久之,以其年老,令人掖而升 殿,宴赐尽欢,诏皇子继岌、皇弟存纪等皆兄事之。先是,天祐十五年,梁末帝自 汴趋洛,将祀于圆丘。时王师攻下杨刘,徇地曹、濮,梁末帝惧,急归于汴,其礼 不遂,然其法物咸在。至是,全义乃奏曰:“请陛下便幸洛阳,臣已有郊礼之备。” 翌日,制以全义复为尚书令、魏王、河南尹。明年二月,郊禋礼毕,以全义为守太 尉中书令、河南尹,改封齐王,兼领河阳。先是,硃梁时供御所费,皆出河南府, 其后孔谦侵削其权,中官各领内司使务,或豪夺其田园居第,全义乃悉录进纳。四 年,落河南尹,授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尚书令。会赵在礼据魏州,都军进讨 无功。时明宗已为群小间谍,端居私第。全义以卧疾闻变,忧惧不食,薨于洛阳私 第,时年七十五。天成初,册赠太师,谥曰忠肃。

  全义历守太师、太傅、太尉、中书令,封王,邑万三千户。凡领方镇洛、郓、 陕、滑、宋,三莅河阳,再领许州,内外官历二十九任,尹正河、洛,凡四十年, 位极人臣,善保终吉者,盖一人而已。全义朴厚大度,敦本务实,起战士而忘功名, 尊儒业而乐善道。家非士族,而奖爱衣冠,开幕府辟士,必求望实,属邑补奏,不 任吏人。位极王公,不衣罗绮,心奉释、老,而不溺左道。如是数者,人以为难。 自庄宗至洛阳,趋向者皆由径以希恩宠,全义不改素履,尽诚而已。言事者以梁祖 为我世雠,宜斫棺燔柩,全义独上章申理,议者嘉之。

  刘皇后尝从庄宗幸其第,奏云:“妾孩幼遇乱,失父母,欲拜全义为义父。” 许之。全义稽首奏曰:“皇后万国之母仪,古今未有此事,臣无地自处。”庄宗敦 逼再三,不获已,乃受刘后之拜。既非所愿,君子不以为非。然全义少长军中,立 性朴滞,凡百姓有词讼,以先诉者为得理,以是人多枉滥,为时所非。又尝怒河南 县令罗贯,因凭刘后谮于庄宗,俾贯非罪而死,露尸于府门,冤枉之声,闻于远近, 斯亦良玉之微瑕也。《五代史阙文》:梁乾化元年七月辛丑,梁祖幸全义私第。甲 辰,归大内。梁史称:“上不豫,厌秋暑,幸宗奭私第数日,宰臣视事于仁政亭, 崇政诸司并止于河南府廨署。”世传梁祖乱全义之家,妇女悉皆进御,其子继祚不 胜愤耻,欲剚刃于梁祖。全义止之曰:“吾顷在河阳,遭李罕之之难,引太原军围 闭经年,啖木屑以度朝夕,死在顷刻,得他救援,以至今日,此恩不可负也。”其 子乃止。梁史云云者,讳国恶也。臣谨案,《春秋》庄二年,《经》曰:“十有二 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传》曰:“书奸也。”夫《经》言会者,讳恶,礼 也;《传》书奸者,暴其罪以垂诫也。又《庄》二十二年,《传》书:陈完饮桓公 酒,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岂有天子幸人臣之家, 留止数日,奸乱萌矣。况全义本出巢贼,败依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爽用为泽州刺史, 及爽死,全义事爽子仲方,即与李罕之同逐仲方,罕之帅河阳,全义为河南尹,未 几,又逐罕之,自据河阳,其翻覆也如此。自是托迹硃梁,斫丧唐室,惟勤劝课, 其实敛民附贼,以固恩宠。梁时,月进铠马,以补军实。及梁祖为友珪所弑,首进 钱一百万,以助山陵。庄宗平中原,全义合与敬翔、李振等族诛,又通赂于刘皇后, 乘庄宗幸洛,言臣已有郊天费用。夫全义匹夫也,岂能自殖财赋,其剥下奉上也又 如此。晚年保证明宗,欲为子孙之福,师方渡河,鄴都兵乱,全义忧憾不食,终以 饿死。未死前,其子继业讼弟汝州防御使继孙,庄宗贬房州司户,赐自尽。其制略 曰:“侵夺父权,惑乱家事,继鸟兽之行,畜枭獍之心。”其御家无法也又如此。 河南令罗贯,方正文章之士,事全义稍慢,全义怒告刘皇后,毙贯于枯木之下,朝 野冤之。洛阳监军使尝收得李太尉平泉庄醒酒石,全义求之,监军不与,全义立杀 之,其附势作威也又如此。盖乱世贼臣耳,得保首领,为幸已多。晋天福中,其子 继祚谋反伏诛,识者知余殃在其子孙也。臣读《庄宗实录》,见史官叙《全义传》, 虚美尤甚,至今负俗无识之士,尚以全义为名臣,故因补阙文,粗论事迹云。

  硃友谦,字德光,许州人,本名简。祖岩,父琮,世为陈、许小校。广明之乱, 简去乡里,事渑池镇将柏夔为部隶。尝为盗于石壕、三乡之间,剽劫行旅。后事陕 州节度使王珙,积劳至军校。珙性严急,御下无恩,牙将李璠者,珙深所倚爱,小 有违忤,暴加箠击,璠阴衔之。光化元年,珙与弟河中节度使珂相持,干戈日寻, 珙兵屡败,部伍离心。二年六月,璠杀珙,归附汴人,梁祖表璠为陕州节度使。璠 亦苛惨,军情不叶,简复攻璠,璠冒刃获免,逃归于汴。三年,梁祖表简为陕州留 后。九月,天子授以旄钺。车驾在凤翔,梁祖往来,简事之益谨,奏授平章事。天 复末,昭宗迁都洛阳,驻跸于陕。时朝士经乱,簪裳不备,简献上百副,请给百官, 朝容稍备。以迎奉功,迁检校侍中。简与梁祖同宗,乃陈情于梁祖曰:“仆位崇将 相,比无勋劳,皆元帅令公生成之造也。愿以微生灰粉为效,乞以姓名,肩随宗室。” 梁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