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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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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初,补阙卢履冰尝进状论丧服轻重,敕令佥议。于时群议纷挐,各安积习, 太常礼部奏依旧定。陛下运稽古之明,特降别敕,一依古礼。事符典故,人知向方, 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图异议,窃所未详。

  时职方郎中韦述、户部郎中杨伯成、礼部员外郎杨冲昌、监门兵曹刘秩等,亦 建议与沔相符。俄又令中书门下参详为定。于是宗庙之典,笾豆每座各加至六,亲 姨、舅为小功,舅母加缌麻,堂姨至袒免,余依旧定,乃下制施行焉。沔既善礼经, 朝廷每有疑议,皆取决焉。二十七年卒,时年六十七,赠礼部尚书。

  陆南金,苏州吴郡人也。祖士季,从同郡顾野王学《左氏传》,兼通《史记》、 《汉书》。隋末,为越王侗记室兼侍读。侗称制,授著作郎。时王世充将行篡夺, 侗不平之,谓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余载,朝廷文武,遂无烈者乎?”士季对 曰:“见危授命,臣之宿心。请因其启事,便加手刃。”事颇泄,遂停士季侍读。

  贞观初,为太学博士,兼弘文馆学士,寻卒。

  南金初为奉礼郎。开元初,太常少卿卢崇道犯罪,流岭表,逃归东都。时南金 以母丧在家,崇道事急,假称吊宾,造南金,言其情,南金哀而纳焉。崇道俄为仇 人所发,诏使侍御史王旭按其事,遂捕获崇道,连引南金,旭遂绳以重法。

  南金弟赵璧诣旭,自言藏崇道,请代兄死。南金固称:“弟实自诬,身请当罪。” 兄弟让死,旭怪而问其故。赵璧曰:“兄是长嫡,又能干家事。亡母未葬,小妹未 嫁,自惟幼劣,生无所益,身自请死。”旭遂列上状,上嘉其友义,并特宥之。南 金由是大知名。

  南金颇涉经史,言行修谨,左丞相张说及宗人太子少保象先,皆钦重之。累转 库部员外郎,以疾,固辞不堪繁剧,转为太子洗马。卒,年五十余。

  张琇者,蒲州解人也。父审素,为巂州都督,在边累载。俄有纠其军中赃罪, 敕监察御史杨汪驰传就军按之。汪在路,为审素党与所劫,对汪杀告事者,胁汪令 奏雪审素之罪。俄而州人翻杀审素之党,汪始得还。至益州,奏称审素谋反,因深 按审素,构成其罪。斩之,籍没其家。琇与兄瑝,以年幼坐徙岭外。寻各逃归,累 年隐匿。汪后累转殿中侍御史,改名万顷。

  开元二十三年,瑝、琇候万顷于都城,挺刃杀之。瑝虽年长,其发谋及手刃, 皆琇为之。既杀万顷,系表于斧刃,自言报仇之状。便逃奔,将就江外,杀与万顷 同谋构父罪者。行至汜水,为捕者所获。时都城士女,皆矜琇等幼稚孝烈,能复父 仇,多言其合矜恕者。中书令张九龄又欲活之。

  裴耀卿、李林甫固言:“国法不可纵报仇。”上以为然,因谓九龄等曰:“复 仇虽礼法所许,杀人亦格律具存。孝子之情,义不顾命,国家设法,焉得容此!杀 之成复仇之志,赦之亏律格之条。然道路谊议,故须告示。”乃下敕曰:“张瑝等 兄弟同杀,推问款承。律有正条,俱各至死。近闻士庶,颇有谊词,矜其为父复仇, 或言本罪冤滥。但国家设法,事在经久,盖以济人,期于止杀。各申为子之志,谁 非徇孝之夫,展转相继,相杀何限!咎由作士,法在必行;曾参杀人,亦不可恕。 不能加以刑戮,肆诸市朝,宜付河南府告示决杀。”

  瑝、琇既死,士庶咸伤愍之,为作哀诔,榜于衢路。市人敛钱,于死所造义井, 并葬瑝、琇于北邙。又恐万顷家人发之,并作疑冢数所。其为时人所伤如此。

  梁文贞,虢州阌乡人。少从征役,比回而父母皆卒。文贞恨不获终养,乃穿圹 为门,磴道出入,晨夕洒扫其中。结庐墓侧,未尝暂离。自是不言三十年,家人有 所问,但画字以对。其后山水冲断驿路,更于原上开道,经文贞墓前。由是行旅见 之,远近莫不钦叹。有甘露降茔前树,白兔驯扰,乡人以为孝感所致。

  开元初,县令崔季友刊石以纪之。十四年,刺史许景先奏:“文贞孝行绝伦, 泣血庐墓,三十余年,请宣付史官。”是岁,御史大夫崔隐甫廷奏:“恆州鹿泉人 李处恭、张义贞两家,祖父自国初已来,异姓同居,至今三代,百有余年。又青州 北海人吕元简,四代同居,至所畜牛马羊狗,皆异母共乳。请加旌表,仍编入史馆。” 制皆许之。

  崔衍,左丞伦之子。继母李氏,不慈于衍。衍时为富平尉,伦使于吐蕃,久方 归,李氏衣弊衣以见伦。伦问其故,李氏称:“自伦使于蕃中,衍不给衣食。”伦 大怒,召衍责诟,命仆隶拉于地,袒其背,将鞭之。衍涕泣,终不自陈。伦弟殷, 闻之趋往,以身蔽衍,杖不得下。因大言曰:“衍每月俸钱,皆送嫂处,殷所具知, 何忍乃言衍不给衣食!”伦怒乃解。由是伦遂不听李氏之谮。及伦卒,衍事李氏益 谨。李氏所生子郃,每多取子母钱,使其主以契书征负于衍。衍岁为偿之,故衍官 至江州刺史,而妻子衣食无所余。

  后历苏、虢二州刺史。虢居陕、华二州之间,而税重数倍。其青苗钱,华、陕 之郊,亩出十有八;而虢之郊,每征十之七。衍乃上其事。时裴延龄领度支,方务 聚敛,乃绐衍以前后刺史无言者。衍又上陈人困,曰:“臣所治多是山田,且当邮 传冲要,属岁不登,颇甚流离。旧额赋租,特望蠲减。臣伏见比来诸郡论百姓间事, 患在长吏因循不为申请,不诣实,不患朝廷不矜放。有以不言受谴者,未有言而获 罪者。陛下拔臣牧大郡,委臣抚疲民,臣所以不敢顾望,苟求自安,敢罄狂瞽,上 干圣览。”帝以衍词理切直,乃特敕度支,令减虢州青苗钱。

  迁宣歙池观察使,政务简便,人颇怀之。其所择从事,多得名流。时有位者待 宾僚率轻傲,衍独加礼敬,幕中之士,后多显达。

  贞元中,天下好进奉以结主恩,征求聚敛,州郡耗竭,韦皋、刘赞、裴肃为之 首。赞死而衍代其位。衍虽不能骤革其弊,居宣州十年,颇勤俭,府库盈溢。及穆 赞代衍,宣州岁馑,遂以钱四十二万贯代百姓税,故宣州人不至流散。贞元二十一 年,诏加工部尚书。

  丁公著,字平子,苏州吴郡人。祖衷,父绪,皆不仕。公著生三岁,丧所亲。 七岁,见邻母抱其子,哀感不食,因请于父,绝粒奉道,冀其幽赞,父悯而从之。 年十七,父勉令就学。年二十一,《五经》及第。明年,又通《开元礼》,授集贤 校书郎。秩未终,归侍乡里,不应请辟。居父丧,躬负土成坟,哀毁之容,人为忧 之,里闾闻风,皆敦孝悌。观察使薛华表其行,诏赐粟帛,旌其门闾。

  淮南节度使李吉甫慕其才行,荐授太子文学,兼集贤殿校理。吉甫自淮南入相, 廷荐其行,即日授右补阙。迁集贤直学士,寻授水部员外郎,充皇太子及诸王侍读。 著《皇太子及诸王训》十卷。转驾部员外,仍兼旧职。

  穆宗即位,未及听政,召居禁中,询访朝典,以宰相许之。公著陈情,词意极 切,超授给事中,赐紫金鱼袋。未几,迁工部侍郎,仍兼集贤殿学士,宠青宫之旧 也。知吏部选事。公著知将欲大用,以疾辞退,因求外官,遂授浙江西道都团练观 察使。二年,授河南尹。皆以清静为理。改尚书右丞,转兵部、吏部侍郎,迁礼部 尚书、翰林侍讲学士。上以浙西灾寇,询求良帅,命检校户部尚书领之。诏赐米七 万硕以赈给,浙民赖之。改授太常卿,以疾请归乡里,未至而终,年六十四。赠右 仆射,废朝一日。著《礼志》十卷。

  公著清俭守道,每得一官,未尝不忧色满容。年四十四丧室,以至终身,无妓 妾声乐之好。凶问至日,中外痛惜之。

  罗让,字景宣。祖怀操。父珦,官至京兆尹。让少以文学知名,举进士,应诏 对策高等,为咸阳尉。丁父忧,服除,尚衣麻茹菜,不从四方之辟者十余年。李献 为淮南节度使,就其所居,请为从事。除监察御史,转殿中,历尚书郎、给事中, 累迁至福建观察使、兼御史中丞,甚著仁惠。有以女奴遗让者,让问其所因,曰: “本某寺家人。兄姊九人,皆为官所卖,其留者唯老母耳。”让惨然,焚其券书, 以女奴归其母。入为散骑常侍。未几,除江西都团练观察使、兼御史大夫。年七十 一卒。赠礼部尚书。

  子劭京,字子峻,进士擢第,又登科。让再从弟咏。咏子劭权,字昭衡,进士 擢第。劭京、劭权知名于时,并历清贯。

  赞曰:麒麟凤凰,飞走之类。唯孝与悌,亦为人瑞。表门赐爵,劝乃锡类。彼 禽者枭,伤仁害义。

 

  • 部分译文

 

  赵弘智,洛州新安人。北魏车骑大将军赵肃的孙子。父亲赵玄轨,为隋朝陕州刺史。弘智早年丧母,以奉事父亲孝顺闻名。勤于治学,精通《三礼》、《史记》、《汉书》。隋朝大业年间,为司隶从事。武德初(618),大理卿郎楚之应诏命举荐他,授官詹事府主簿。曾参与修撰《六代史》。开始时即与秘书丞令狐德..、齐王文学袁郎等十多人共同撰写大型类书《艺文类聚》,后转任太子舍人。贞观年间,转任黄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因病出京为官任莱州刺史。弘智奉事哥哥弘安,如同侍奉父亲一样,所得到的俸禄都送到哥哥手中。到哥哥去世时,他悲哀得形销骨立超过礼仪。他侍奉寡嫂也很谨慎周到,抚养侄儿以慈爱著称。随即迁任太子右庶子。到东宫太子位被废时,获罪除名。不久起用为光州刺史。

  永徽初(650),转任陈王师。高宗下令让弘智在百福殿讲授《孝经》,召来中书门下三品官及弘文馆学士、太学儒生,一道参与讲解经义。弘智阐发畅叙经义的通达幽微之言,备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人、庶人等五种人的孝行。学士们连续不断地进行问难,弘智则应答如流。高宗很高兴地说:“我很专心研习古代典籍,至于《孝经》,更是偏爱反复翻阅。而孝作为一种道德,加以弘扬的话,意义确实深远,所以说:‘以道德教化施加于百姓,作为治理天下的法典。’由此可知孝道所以重要的原因了。”并对弘智说:“应该概略地陈述孝经的要领,以辅助有所不及的地方。”弘智回答说:“从前皇帝有直言谏诤的臣子七人,虽然暴虐无德政而不失天下。小臣愚昧,愿意将此言进献皇上。”高宗很高兴,赐给他彩绢二百匹、名马一匹。不久转任国子祭酒,仍为崇贤馆学士。永徽四年(653)去世,享年八十二岁,谥号为宣。有文集二十卷。

  裴守真,绛州稷山县人。北魏冀州刺史裴叔业六世孙。父亲裴腘,大业年间为淮南郡司户。适逢淮南郡人杨琳、田瓒依凭本郡造反,尽杀官吏,因为裴腘平素施行仁政,便互相告诫不许惊吓杀害他,还派人护送裴腘和他的妻子儿女回乡。贞观年间,官职做到赞阝县令。

  裴守真幼年丧父,侍奉母亲极为孝顺,到母亲去世时,他因悲哀而骨瘦如柴,几乎不能忍受丧母的痛苦。他奉事寡居的姐姐以及兄长也很恭谨,所遵闺门礼法的情形,被士人朋友们推崇。开始时考中进士,后应制举考试入仕,转任乾封县县尉。碰到永淳初(682)关中遭遇大饥荒,守真把他的俸禄全部给了姐姐和众外甥。自己和妻子儿女则连粗粮糙米还填不饱肚子,却始终没有厌倦的意思。不久授官太常博士。

  守真尤其善长礼仪之学,当时都认为他的才能很称职。高宗时封嵩山筑坛祭天。诏命礼官商议有关射杀牲畜的事宜,守真奏禀道:“根据《周礼》及《国语》来看,到郊外祭祀天地,古代确是天子亲自射杀祭祀用牲畜。汉武帝只封了泰山,他是命令侍中儒官射杀牲畜来祭天。至于其余的祭祀,也没有射杀牲畜的文字记载。只是君王亲自动手射杀牲畜,虽是古礼,长时间以来已简省废除了。据封禅祭祀天地的礼仪来看,天亮前三四个小时,宰人用有铃的鸾刀斩杀牲畜,待天亮时进行祭祀。等到皇帝的车驾到达祭祀地点,宰杀牲口的事已全部完毕,皇上只需用玉器祭奠,酌酒以献神罢了。如今若于祭祀前一天射杀牲畜,行事失之于过早;若祭祀那天才开始射牲,事情又有损于太晚。如果依照汉武帝的先例,就不是天子亲自射牲的礼仪,射牲的事不可行。”

  又有《神功破阵乐》、《功成庆善乐》二部舞乐每次演奏时,皇帝都要面对着站立,守真对这事又议论道:“这两部舞乐开始兴起时,讴歌盛世长久百代相续,赞美六府三事功业的盛大辉煌,与万国民众之心相谐和。其意义与《韶》、《夏》之乐相同,兼用作接待宾客以及祭祀的礼仪,都是祖宗盛德,而子孙享用的意思。详细阅览各种传记,并没有皇帝君主站立观赏的礼节。何况帝王祭天上告成功这样的大事,中外人士毕集,全国民众仰望垂衣拱手而治的安康,外国使臣怀着向往朝拜天子的庆典。所有推行教化长育万物的事,没有什么不是神灵的功绩,岂能在乐舞方面,特别地表明严肃敬畏之意?我们这些臣子仔细商议过了,觉得演奏二部舞乐时,天皇不应当起立。”当时大家都同意守真的意见。恰逢高宗生病,事情就未能实行。及高宗去世,当时没有大行丧礼仪式,守真与同时的博士韦叔夏、辅抱素等人对过去的先例加以讨论创制一种丧礼仪式,当时人认为很符合于礼。

  守真天授年间为司府丞,武则天特别任命他重新审理奉武则天诏命关押的犯人的案子,他坚持公平仁恕之心,前后上奏章免去数十人的罪行。因为这样做的结果不合则天旨意,他被贬为汴州司录,后转任成州刺史。守真施政不追求威严重刑,很被百姓官吏所喜爱。不久转任宁州刺史,成州人送他离任送出境的有数千人。守真长安年间(701~704)去世。

  裴守真的儿子裴子余,侍奉继母以孝行闻名。考中明经科入仕,后补官..县县尉。当时他的同事李朝隐、程行谌都以写法令条文著称,子余独以文章学问知名。有人问雍州长史陈崇业,子余与朝隐、行谌谁优谁劣,崇业说:“好比春兰和秋菊,都不可偏废。”景龙年间(707~710),为左台监察御史。当时泾州、岐州二州有隋代番户的子孙数千家,司农卿赵履温上奏章,提出将他们全部没收为官户奴婢,用来做赏赐的人口,赏给位尊受宠幸的人。子余则认为因犯罪而没入官府服杂役的官户,受到皇帝恩泽遇赦宥才成为番户,这些人又是番户的子孙,不可贬抑为贱民,上奏章检举了这件事。开元初(713),转任冀州刺史,为政宽厚仁惠,百姓官吏都称赞他。后又任歧王府长史,加官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十四年(726)去世,谥号为孝。子余居官清廉宽简,与诸位兄弟相亲相爱。他兄弟六人,都有志向与操守。二弟巨卿,为卫尉卿;另一个弟弟耀卿,另外有传。

  崔沔,京兆长安县人,北周陇州刺史崔士约的玄孙。先祖从博陵迁居陕西后,世代为望族。父亲崔皑,为库部员外郎、汝州长史。崔沔敦厚恭谨,口中从无二话,侍奉父母很孝顺,学问广博善于写文章。开始应制举考试时,对策高中。不久被落第的人援引议论,武则天就命令主考官重新考核,崔沔所回答的策问,比前次的更加精工,为天下第一,从此大为知名。后转任陆浑(今河南嵩县东北)县主簿。任职期满待调任迁官时,吏部侍郎岑羲非常赏识看重他,对人说:“这人是当今的郄诜。”特为上表举荐提拔为左补阙,后转任祠部员外郎。崔沔为人从容谦和,急遽间不能以言词自我表达,为官端直严肃,未曾屈从沮丧。

  睿宗时,征召授官中书舍人。当时崔沔的母亲年老患病住在东都洛阳,崔沔不忍离母而去,坚决请求担任职务清简的闲官,以尽奉养母亲之责,因此改授虞部郎中。不久,授官检校御史中丞。其时监察御史宋宣远,依仗与卢怀慎的亲近,屡屡触犯刑法,崔沔加以检举揭发。还有姚崇的儿子光禄少卿姚彝,为东都留守,与宾客交往频繁,广为收受贿赂,崔沔又要审查这件事。姚崇、卢怀慎当时执掌政事,马上举荐崔沔有史才,转而授官著作郎,其实是夺去他的权柄。

  开元七年(719),任太子左庶子。母亲去世,他悲哀瘦损超出礼仪,常在倚庐前接受吊唁,宾客不曾进入安放灵座牌位的房子里。他对人说:“生平并非至亲的人,未曾升堂入室谒见,岂能因生死存亡而改变礼节呢。”中书令张说屡次称赞并举荐他。为母服丧期满,授官中书侍郎。有人对崔沔说:“今日的中书省,都是宰相承奉宣谕拟订命令。侍郎虽然是中书省的副长官,却只是徒设职位而已,完全没有什么事。”崔沔说:“并非如此。设官分有不同职位,上下要互相配合,各申己见,才是成事之理。哪能驯服听命默默无闻而偷生,成为留恋官爵的人呢!”从此每当有拟订诏敕或其他官署里的事时,崔沔常有不同的意见,张说为此很不高兴。不久被贬为魏州刺史,后因考核政绩为第一,被征召回到朝廷,分工执掌吏部十铨事。因清廉正直,历任秘书监、太子宾客。

  开元二十四年(736),诏命礼官议论增加祭祀用笾豆(竹编盛食礼器)数目以及服丧制度的法度准则。太常卿韦纟舀奏请增加宗庙的祭奠,每座灵位各增放到十二个笾豆。外祖父母的丧服加到服期九个月的大功服,舅氏的丧服加到服期五个月的小功服,为堂姨、堂舅、舅母服丧请袒衣免冠以示哀思。当时皇上又命令百官对韦纟舀的意见可行与否详加讨论。崔沔仔细地阐述了自己不同的主张。其时职方郎中韦述、户部郎中杨伯成、礼部员外郎杨冲昌、监门兵曹刘秩等人,也提出与崔沔相同的建议。不久又诏命中书门下省参照这些意见详加研究定夺。于是宗庙祭祀大典,每座灵位的笾豆数各加到六个,亲姨舅的丧服为五个月丧期的小功服,舅母丧服为服期三个月的缌麻服,堂姨丧服增至袒衣免冠以示哀思,其余的依照以前的定制,然后下诏施行。崔沔既善长于《仪礼》等礼经,朝廷每有疑惑难解的不同议论,都依靠他进行决断。开元二十七年(739)去世,享年六十七岁,追赠礼部尚书。

  张琇,蒲州解县人。父亲张审素,为..州都督,呆在边境多年。后有人检举审素在军中有贪赃的罪行,诏命监察御史杨汪乘驿站车马急行赶往军中审查这件事。杨汪在路途中被张审素的同党所劫持,当着杨汪的面杀了检举的人,胁迫杨汪上奏章为张审素洗雪罪名。不久蒲州人反过来杀掉了审素的同党,杨汪才得以返回。到了益州,杨汪上书称张审素谋反,于是苛刻地审查张审素,构成他的罪行,把他杀了,抄没了他的家产入官。张 琇与哥哥张王皇,因年幼仅被罚流放岭南。不久两人分别逃回,长年隐藏起来。杨汪后来转任殿中侍御史,改名为万顷。

  开元二十三年(735),张王皇、张 琇在京城守候到杨万顷,拔刀把他杀了。张王皇虽为年长的,而首谋及动手杀人,都是张琇干的。杀了杨万顷后,张琇把表状系在刀刃上,自己说明报仇的情况。然后逃跑,准备赶到江南,杀掉与杨万顷同谋罗织父亲罪名的人。走到汜水,被追捕的人所俘获。当时京城里的男女老少,都同情张 琇兄弟年纪幼小而行孝刚烈,能报父仇,多数认为应予怜悯宽恕。中书令张九龄也想让他们活下来。裴耀卿、李林甫坚持说:“国法不能纵容复仇。”皇帝同意这种意见,便对张九龄等人说:“复仇虽然为礼法所容许,杀了人也有刑法律令俱在。孝子的情意,守义而不顾性命,然国家设立法令,又哪能容忍杀人!杀了张 琇兄弟仍可成就他们复仇的志向,赦免他们就会有损刑法律令的庄严。然而民众喧哗议论影响很大,所以必须告示天下。”于是颁发诏敕道:“张王皇兄弟共同杀人,经推究审问已从实招供,法律有治罪条文,两人都各犯死罪。近来听说士大夫及百姓中,很有些喧哗议论,同情他们为父复仇,有的说本来所定治罪条文枉曲过分。然而国家设立法令,行事在于久长,是用以帮助人们的,希望制止杀人。各人都要表明为人子的心意,谁又不是遵守孝道的大丈夫,若如此反复不绝,互相杀戮哪有了结。皋陶做士大夫,法令在于必行;曾参杀人,也不可饶恕。对张 琇兄弟不宜施加酷刑处死,于市井上陈尸示众;而宜交河南府出告示加以处决。”

  张王皇、张琇死后,百姓士大夫都怜悯伤悼他们,为他们写作哀祭文章,张贴在大路边。市民们为他们集资在他们被处死的地方修了一口义井,并把张王皇、张 琇安葬在洛阳市东北的北邙山上,又恐怕杨万顷家的人来掘墓,一起修了好几个疑惑人的坟墓。当时的人伤悼他们竟如此深情。

  崔衍,左丞崔伦的儿子。继母李氏对崔衍不慈惠。崔衍做富平县尉时,崔伦出使到吐藩去,很长时间才回家,李氏穿着破衣服来见崔伦。崔伦问她怎么会这样,李氏声称:“从你出使吐蕃以后,崔衍就不供给衣食费用。”崔伦听后极为愤怒,召唤崔衍前来大加责骂,命令仆人把他推倒在地上,袒露他的上身,准备鞭打他。崔衍流着泪,始终不自行申辩。崔伦的弟弟崔殷,听说这种情况后赶紧前来,用身体遮蔽崔衍,木杖不能落下。崔殷随即大声说道:“崔衍每个月的俸钱都送到嫂嫂的手上,这些情况我知道,怎么还忍心说崔衍不供给衣食!”崔伦的怒气这才消解了。从此崔伦便不听李氏的谗言。到崔伦去世后,崔衍侍奉李氏更加恭谨。李氏所生的儿子崔..,常常借很多高利贷,却让债主拿着借据去找崔衍索取欠债款。崔衍每年都要为崔..偿还欠债,所以尽管他官做到了江州刺史,而妻子儿女的衣食用度没有宽裕过。

  后来历任苏州、虢州二州刺史。虢州在陕州、华州之间,而赋税要比两州重好多倍。所收青苗钱,华州、陕州郊外亩产十成可拥有八成;而虢州郊外,常常要征收到十成里的七成。崔衍于是上书谈论这件事,当时裴延龄兼任度支,正极力聚敛钱财,便欺骗崔衍说前后的刺史都没有说到这点。崔衍又上书陈述本州民众困窘的情形道:“我所治理的地方多是山田,而且正当驿站传舍冲要之地,连年谷物欠收,民众流转离散严重。过去所定赋税数额,特望予以减免。我看到近来各郡谈论百姓中的事,都担心长官因循守旧,不为民众申诉请托,不务实,而不担心朝廷不予体恤解脱。只有因不说明真情而受谴责的,没有说明情况反而获罪的。陛下选拔为臣治理大郡,委派臣下抚恤疲困的民众,臣下所以不敢瞻前顾后而苟活自安,而敢于罄尽狂悖不明的见解,上书干犯圣上玉览。”皇上因崔衍言词事理恳切耿直,便特地敕命度支,命令他减少虢州的青苗钱。

  转任宣州、歙州、池州观察使,政务简便,人们都很怀念他。他所选择的从事官员,多为名流。当时有地位的人对待宾客幕僚都很轻视傲慢,崔衍独加礼敬,他幕府中的人士,后来多显贵通达。贞元年间,天下人喜好进贡钱财以赢得君主的恩宠,因而极力征求聚敛,州郡都被搜刮殆尽,韦皋、刘赞、裴肃是其中为首的。刘赞死后崔衍代理了他的职务,崔衍虽然不能立即革除聚敛弊政,而他在宣州十年,很勤勉节俭,使得府库充盈。到穆赞代替崔衍为刺史时,宣州发生饥荒,于是拿出四十二万贯钱代缴了百姓的赋税,所以宣州人不至于四处流散。贞元二十一年(805),诏命加官工部尚书。

 

《列传·卷一百三十九》

 

  儒学上

  ○徐文远 陆德明 曹宪 许淹 李善 公孙罗附

  欧阳询 子通

  硃子奢 张士衡 贾公彦 李玄植附

  张后胤 盖文达 宗人文懿 谷那 律 萧德言 许叔牙 子子儒

  敬播 刘伯庄 子之宏 秦景通 罗道琮

  古称儒学家者流,本出于司徒之官,可以正君臣,明贵贱,美教化,移风俗, 莫若于此焉。故前古哲王,咸用儒术之士;汉家宰相,无不精通一经。朝廷若有疑 事,皆引经决定,由是人识礼教,理致升平。近代重文轻儒,或参以法律,儒道既 丧,淳风大衰,故近理国多劣于前古。自隋氏道消,海内版荡,彝伦攸篸,戎马生 郊,先代之旧章,往圣之遗训,扫地尽矣!

  及高祖建义太原,初定京邑,虽得之马上,而颇好儒臣。以义宁三年五月,初 令国子学置生七十二员,取三品已上子孙;太学置生一百四十员,取五品已上子孙; 四门学生一百三十员,取七品已上子孙。上郡学置生六十员,中郡五十员,下郡四 十员。上县学并四十员,中县三十员,下县二十员。武德元年,诏皇族子孙及功臣 子弟,于秘书外省别立小学。二年,诏曰:

  盛德必祀,义存方策,达人命世,流庆后昆。建国君人,弘风阐教,崇贤彰善, 莫尚于兹。自八卦初陈,九畴攸叙,徽章互垂,节文不备。爰始姬旦,匡翊周邦, 创设礼经,尤明典宪。启生人之耳目,穷法度之本源,化起《二南》,业隆八百; 丰功茂德,冠于终古。暨乎王道既衰,颂声不作,诸侯力争,礼乐陵迟。粤若宣父, 天资睿哲;经纶齐、鲁之内,揖让洙、泗之间;综理遗文,弘宣旧制。四科之教, 历代不刊;三千之文,风流无歇。

  惟兹二圣,道著群生,守祀不修,明褒尚阙。朕君临区宇,兴化崇儒,永言先 达,情深绍嗣。宜令有司于国子学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四时致祭。仍博求其后, 具以名闻,详考所宜,当加爵土。是以学者慕向,儒教聿兴。

  至三年,太宗讨平东夏,海内无事,乃锐意经籍,于秦府开文学馆。广引文学 之士,下诏以府属杜如晦等十八人为学士,给五品珍膳,分为三番更直,宿于阁下。

  及即位,又于正殿之左,置弘文学馆,精选天下文儒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 廉等,各以本官兼署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暇,引入内殿,讲论经义,商略政 事,或至夜分乃罢。又召勋贤三品已上子孙,为弘文馆学士。

  贞观二年,停以周公为先圣,始立孔子庙堂于国学,以宣父为先圣,颜子为先 师。大征天下儒士,以为学官。数幸国学,令祭酒、博士讲论。毕,赐以束帛。学 生能通一大经已上,咸得署吏。又于国学增筑学舍一千二百间,太学、四门博士亦 增置生员,其书算合置博士、学生,以备艺文,凡三千二百六十员。其玄武门屯营 飞骑,亦给博士,授以经业;有能通经者,听之贡举。是时四方儒士,多抱负典籍, 云会京师。俄而高丽及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诸国酋长,亦遣子弟请入于国学 之内。鼓箧而升讲筵者,八千余人。济济洋洋焉,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

  太宗又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 于天下,命学者习焉。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 《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

  十四年,诏曰:“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陈沈文阿、周弘正、张 讥,隋何妥、刘炫等,并前代名儒,经术可纪。加以所在学徒,多行其疏,宜加优 异,以劝后生。可访其子孙见在者,录名奏闻,当加引擢。”

  二十一年,又诏曰:“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胜、高堂生、戴 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何休、王肃、 王弼、杜元凯、范宁等二十一人,并用其书,垂于国胄。既行其道,理合褒崇。自 今有事太学,可与颜子俱配享孔子庙堂。”其尊重儒道如此。

  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醲日去,毕竞日彰,犹火 销膏而莫之觉也。及则天称制,以权道临下,不吝官爵,取悦当时。其国子祭酒, 多授诸王及驸马都尉,准贞观旧事。祭酒孔颖达等赴上日,皆讲《五经》题。至是, 诸王与驸马赴上,唯判祥瑞按三道而已。至于博士、助教,唯有学官之名,多非儒 雅之实。是时复将亲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岳,将取弘文国子生充齐郎行事, 皆令出身放选,前后不可胜数。因是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唯苟希侥幸。二十年间, 学校顿时隳废矣。

  玄宗在东宫,亲幸太学,大开讲论,学官生徒,各赐束帛。及即位,数诏州县 及百官荐举经通之士。又置集贤院,招集学者校选,募儒士及博涉著实之流。以为 《儒学篇》。

  徐文远,洛州偃师人,陈司空孝嗣玄孙,其先自东海徙家焉。父彻,梁秘书郎, 尚元帝女安昌公主而生文远。属江陵陷,被虏于长安,家贫无以自给。其兄休,鬻 书为事,文远日阅书于肆,博览《五经》,尤精《春秋左氏传》。时有大儒沈重讲 于太学,听者常千余人。文远就质问,数日便去。或问曰:“何辞去之速?”答曰: “观其所说,悉是纸上语耳,仆皆先已诵得之。至于奥赜之境,翻似未见。”有以 其言告重者,重呼与议论,十余反,重甚叹服之。

  文远方正纯厚,有儒者风。窦威、杨玄感、李密皆从其受学。开皇中,累迁太 学博士。诏令往并州,为汉王谅讲《孝经》、《礼记》。及谅反,除名。大业初, 礼部侍郎许善心举文远与包恺、褚徽、陆德明、鲁达为学官,遂擢授文远国子博士, 恺等并为太学博士。时人称文远之《左氏》、褚徽之《礼》、鲁达之《诗》、陆德 明之《易》,皆为一时之最。文远所讲释,多立新义,先儒异论,皆定其是非,然 后诘驳诸家,又出己意,博而且辨,听者忘倦。

  后越王侗署为国子祭酒。时洛阳饥馑,文远出城樵采,为李密军所执。密令文 远南面坐,备弟子礼北面拜之。文远曰:“老夫畴昔之日,幸以先王之道,仰授将 军。时经兴替,倏焉已久。今将军属风云之际,为义众所归,权镇万物,威加四海, 犹能屈体弘尊师之义,此将军之德也,老夫之幸也!既荷兹厚礼,安不尽言乎!但 未审将军意耳!欲为伊、霍继绝扶倾,虽迟暮,犹愿尽力;若为莽、卓乘危迫险, 则老夫耄矣,无能为也。”密顿首曰:“昨奉朝命,垂拜上公,冀竭庸虚,匡奉国 难。所以未朝见者,不测城内人情。且欲先征化及,报复冤耻,立功赎罪,然后凯 旋,入拜天阙。此密之本意,惟先生教之。”文远曰:“将军名臣之子,累显忠节, 前受误于玄感,遂乃暂坠家声。行迷未远,而回车复路,终于忠孝,用康家国,天 下之人,是所望于将军也。”密又顿首曰:“敬闻命矣,请奉以周旋。”

  及征化及还,而王世充已杀元文都等,权兵专制。密又问计于文远,答曰: “王世充亦门人也,颇得识之。是人残忍,意又褊促,既乘此势,必有异图。将军 前计为不谐矣,非破王世充,不可朝觐。”密曰:“尝谓先生儒者,不学军旅之事, 今筹大计,殊有明略。”

  及密败,复入东都,王世充给其廪食,而文远尽敬,见之先拜。或问曰:“闻 君踞见李密,而敬王公,何也?”答曰:“李密,君子也,能受郦生之揖;王公, 小人也,有杀故人之义。相时而动,岂不然欤!”后王世充僭号,复以为国子博士。 因出樵采,为罗士信获之,送于京师,复授国子博士。

  武德六年,高祖幸国学,观释奠,遣文远发《春秋》题,诸儒设难蜂起,随方 占对,皆莫能屈。封东莞县男。年七十四,卒官。撰《左传音》三卷、《义疏》六 十卷。孙有功,自有传。

  陆德明,苏州吴人也。初受学于周弘正,善言玄理。陈大建中,太子征四方名 儒,讲于承先殿。德明年始弱冠,往参焉。国子祭酒徐克开讲,恃贵纵辨,众莫敢 当;德明独与抗对,合朝赏叹。解褐始兴王国左常侍,迁国子助教。陈亡,归乡里。 隋炀帝嗣位,以为秘书学士。大业中,广召经明之士,四方至者甚众。遣德明与鲁 达、孔褒俱会门下省,共相交难,无出其右者。授国子助教。王世充僭号,封其子 为汉王,署德明为师,就其家,将行束脩之礼。德明耻之,因服巴豆散,卧东壁下。 王世充子入,跪床前,对之遗痢,竟不与语。遂移病于成皋,杜绝人事。

  王世充平,太宗征为秦府文学馆学士,命中山王承乾从其受业。寻补太学博士。 后高祖亲临释奠,时徐文远讲《孝经》,沙门惠乘讲《波若经》,道士刘进喜讲 《老子》,德明难此三人,各因宗指,随端立义,众皆为之屈。高祖善之,赐帛五 十匹。

  贞观初,拜国子博士,封吴县男。寻卒。撰《经典释文》三十卷、《老子疏》 十五卷、《易疏》二十卷,并行于世。太宗后尝阅德明《经典释文》,甚嘉之,赐 其家束帛二百段。

  子敦信,龙朔中官至左侍极,同东西台三品。

  曹宪,扬州江都人也。仕隋为秘书学士。每聚徒教授,诸生数百人。当时公卿 已下,亦多从之受业。宪又精诸家文字之书,自汉代杜林、卫宏之后,古文泯绝, 由宪,此学复兴。

  大业中,炀帝令与诸学者撰《桂苑珠丛》一百卷,时人称其该博。宪又训注张 揖所撰《博雅》,分为十卷,炀帝令藏于秘阁。

  贞观中,扬州长史李袭誉表荐之,太宗征为弘文馆学士。以年老不仕,乃遣使 就家拜朝散大夫,学者荣之。

  太宗又尝读书有难字,字书所阙者,录以问宪,宪皆为之音训及引证明白,太 宗甚奇之。年一百五岁卒。所撰《文选音义》,甚为当时所重。初,江、淮间为 《文选》学者,本之于宪,又有许淹、李善、公孙罗复相继以《文选》教授,由是 其学大兴于代。

  许淹者,润州句容人也。少出家为僧,后又还俗。博物洽闻,尤精诂训。撰 《文选音》十卷。

  李善者,扬州江都人。方雅清劲,有士君子之风。明庆中,累补太子内率府录 事参军、崇贤馆直学士,兼沛王侍读。尝注解《文选》,分为六十卷,表上之。赐 绢一百二十匹,诏藏于秘阁。除潞王府记室参军,转秘书郎。乾封中,出为经城令。 坐与贺兰敏之周密,配流姚州。后遇赦得还,以教授为业,诸生多自远方而至。又 撰《汉书辩惑》三十卷。载初元年卒。子邕,亦知名。

  公孙罗,江都人也。历沛王府参军,无锡县丞。撰《文选音义》十卷,行于代。

  欧阳询,潭州临湘人,陈大司空頠之孙也。父纥,陈广州刺史,以谋反诛。询 当从坐,仅而获免。陈尚书令江总与纥有旧,收养之,教以书计。虽貌甚寝陋,而 聪悟绝伦,读书即数行俱下,博览经史,尤精《三史》。仕隋为太常博士。高祖微 时,引为宾客。及即位,累迁给事中。

  询初学王羲之书,后更渐变其体,笔力险劲,为一时之绝。人得其尺牍文字, 咸以为楷范焉。高丽甚重其书,尝遣使求之。高祖叹曰:“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 狄,彼观其迹,固谓其形魁梧耶!”

  武德七年,诏与裴矩、陈叔达撰《艺文类聚》一百卷。奏之,赐帛二百段。

  贞观初,官至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封渤海县男。年八十余卒。

  子通,少孤,母徐氏教其父书。每遗通钱,绐云:“质汝父书迹之直。”通慕 名甚锐,昼夜精力无倦,遂亚于询。仪凤中,累迁中书舍人。丁母忧,居丧过礼。 起复本官,每入朝,必徒跣至皇城门外。直宿在省,则席地藉藁。非公事不言,亦 未尝启齿。归家必衣缞绖,号恸无恆。自武德已来,起复后而能哀戚合礼者,无与 通比。年凶未葬,四年居庐不释服,家人冬月密以氈絮置所眠席下,通觉,大怒, 遽令彻之。

  五迁,垂拱中至殿中监,赐爵渤海子。天授元年,封夏官尚书。二年,转司礼 卿,判纳言事。为相月余,会凤阁舍人张嘉福等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通与岑长倩 固执以为不可,遂忤诸武意,为酷吏所陷,被诛。神龙初,追复官爵。

  硃子奢,苏州吴人也。少从乡人顾彪习《春秋左氏传》,后博观子史,善属文。 隋大业中,直秘书学士。及天下大乱,辞职归乡里,寻附于杜伏威。武德四年,随 伏威入朝,授国子助教。贞观初,高丽、百济同伐新罗,连兵数年不解,新罗遣使 告急。乃假子奢员外散骑侍郎充使,喻可以释三国之憾,雅有仪观,东夷大钦敬之, 三国王皆上表谢罪,赐遣甚厚。

  初,子奢之出使也,太宗谓曰:“海夷颇重学问,卿为大国使,必勿藉其束脩, 为之讲说。使还称旨,当以中书舍人待卿。”子奢至其国,欲悦夷虏之情,遂为发 《春秋左传》题,又纳其美女之赠。使还,太宗责其违旨,犹惜其才,不至深谴, 令散官直国子学。转谏议大夫、弘文馆学士,迁国子司业,仍为学士。

  子奢风流蕴藉,颇滑稽,又辅之以文义,由是数蒙宴遇,或使论难于前。十五 年卒。

  张士衡,瀛州乐寿人也。父之庆,齐国子助教。士衡九岁丧母,哀慕过礼。父 友齐国博士刘轨思见之,每为掩泣。谓其父曰:“昔伯饶号‘张曾子’,亦岂能远 过!吾闻君子不亲教,当为成就之。”及长,轨思授以《毛诗》、《周礼》,又从 熊安生及刘焯受《礼记》,皆精究大义。此后遍讲《五经》,尤攻《三礼》。仕隋 为余杭令,后以年老归乡里。

  贞观中,幽州都督、燕王灵夔备玄纁束帛之礼,就家迎聘,北面师之。庶人承 乾在东宫,又加旌命。及至洛阳宫谒见,太宗延之升殿,赐食,擢授朝散大夫、崇 贤馆学士。承乾见之,问以齐氏灭亡之由绪,对曰:“齐后主悖虐无度,昵近小人。 至如高阿那瑰、骆提婆、韩长鸾等,皆奴仆下才,凶险无赖,是信是使,以为心腹。 诛害忠良,疏忌骨肉。穷极奢靡,剥丧黎元。所以周师临郊,人莫为用,以至覆灭, 实此之由。”承乾又问曰:“布施营功德,有果报不?”对曰:“事佛在于清净无 欲,仁恕为心。如其贪婪无厌,骄虐是务,虽复倾财事佛,无救目前之祸。且善恶 之报,若影随形,此是儒书之言,岂徒佛经所说。是为人君父,当须仁慈;为人臣 子,宜尽忠孝。仁慈忠孝,则福祚攸永;如或反此,则殃祸斯及。此理昭然,愿殿 下勿为忧虑。”及承乾废黜,敕给乘传,令归本乡。十九年卒。

  士衡既礼学为优,当时受其业擅名于时者,唯贾公彦为最焉。

  贾公彦,洺州永年人。永徽中,官至太学博士。撰《周礼义疏》五十卷、《仪 礼义疏》四十卷。

  子大隐,官至礼部侍郎。

  时有赵州李玄植,又受《三礼》于公彦,撰《三礼音义》行于代。玄植兼习 《春秋左氏传》于王德韶,受《毛诗》于齐威,博涉汉史及老、庄诸子之说。贞观 中,累迁太子文学、弘文馆直学士。高宗时,屡被召见。与道士、沙门在御前讲说 经义,玄植辨论甚美,申规讽,帝深礼之。后坐事左迁汜水令,卒官。

  张后胤,苏州昆山人也。父中,有儒学,隋汉王谅出牧并州,引为博士。后胤 从父在并州,以学行见称。时高祖镇太原,引居宾馆。太宗就受《春秋左氏传》。 武德中,累除燕王谘议参军。

  贞观中,后胤上言:“陛下昔在太原,问臣:‘隋氏运终,何族当得天下?’ 臣奉对:‘李姓必得。公家德业,天下系心,若于此首谋,长驱关右,以图帝业, 孰不幸赖!’此实微臣早识天命。”太宗曰:“此事并记之耳。”因诏入赐宴,言 及平昔,从容谓曰:“今弟子何如?”后胤对曰:“昔孔子领徒三千,达者无子男 之位。臣翼赞一人,为万乘主,计臣功逾于先圣。”太宗甚悦,赐良马五匹,拜燕 王府司马。迁国子祭酒,转散骑常侍。

  永徽初,请致仕,加金紫光禄大夫,给赐并同职事。卒,赠礼部侍郎,陪葬昭 陵。

  盖文达,冀州信都人也。博涉经史,尤明《三传》。性方雅,美须貌,有士君 子之风。刺史窦抗尝广集儒生,令相问难,其大儒刘焯、刘轨思、孔颖达咸在坐, 文达亦参焉。既论难,皆出诸儒意表,抗大奇之,问曰:“盖生就谁受学?”刘焯 对曰:“此生岐嶷,出自天然。以多问寡,焯为师首。”抗曰:“可谓冰生于水而 寒于水也。”

  武德中,累授国子助教。太宗在籓,召为文学馆直学士。贞观十年,迁谏议大 夫,兼弘文馆学士。十三年,除国子司业。俄拜蜀王师,以王有罪,坐免。十八年, 授崇贤馆学士。寻卒。其宗人文懿,亦以儒业知名,当时称为“二盖”焉。

  文懿者,贝州宋城人也。武德初,历国子助教。时高祖别于秘书省置学,教授 王公之子,时以文懿为博士。文懿尝开讲《毛诗》,发题,公卿咸萃,更相问难, 文懿发扬风雅,甚得诗人之致。贞观中,卒于国子博士。

  谷那律,魏州昌乐人也。贞观中,累补国子博士。黄门侍郎褚遂良称为“九经 库”。寻迁谏议大夫,兼弘文馆学士。尝从太宗出猎,在途遇雨,因问:“油衣若 为得不漏?”那律曰:“能以瓦为之,必不漏矣。”意欲太宗不为畋猎。太宗悦, 赐帛二百段。永徽初,卒官。

  萧德言,雍州长安人,齐尚书左仆射思话玄孙也。本兰陵人,陈亡,徙关中。 祖介,梁侍中、都官尚书。父引,陈吏部侍郎。并有名于时。德言博涉经史,尤精 《春秋左氏传》,好属文。贞观中,除著作郎,兼弘文馆学士。

  德言晚年尤笃志于学,自昼达夜,略无休倦。每欲开《五经》,必束带盥濯, 危坐对之。妻子候间请曰:“终日如是,无乃劳乎?”德言曰:“敬先圣之言,岂 惮如此!”时高宗为晋王,诏德言授经讲业。及升春宫,仍兼侍读。寻以年老,请 致仕,太宗不许。又遗之书曰:

  朕历观前代,详览儒林,至于颜、闵之才,不终其寿;游、夏之德,不逮其学。 惟卿幼挺珪璋,早标美誉。下帷闭户,包括《六经》;映雪聚萤,牢笼百氏。自隋 季版荡,阇序无闻,儒道坠泥涂,《诗书》填坑穽。眷言坟典,每用伤怀。顷年已 来,天下无事,方欲建礼作乐,偃武修文。卿年齿已衰,教将何恃!所冀才德犹茂, 卧振高风,使济南伏生,重在于兹日;关西孔子,故显于当今。令问令望,何其美 也!念卿疲朽,何以可言!

  寻赐爵封阳县侯。十七年,拜秘书少监。两宫礼赐甚厚。二十三年,累表请致 仕,许之。高宗嗣位,以师傅恩,加银青光禄大夫。永徽五年,卒于家,年九十七。 高宗为之辍朝,赠太常卿。文集三十卷。

  曾孙至忠,自有传。

  许叔牙,润州句容人。少精于《毛诗》、《礼记》,尤善讽咏。贞观初,累授 晋王文学兼侍读,寻迁太常博士。升春宫,加朝散大夫,迁太子洗马,兼崇贤馆学 士,仍兼侍读。尝撰《毛诗纂义》十卷,以进皇太子。太子赐帛百段,兼令写本付 司经局。御史大夫高智周尝谓人曰:“凡欲言《诗》者,必须先读此书。”贞观二 十三年卒。子子儒。

  子儒,亦以学艺称。长寿中,官至天官侍郎、弘文馆学士。子儒居选部,不以 藻鉴为意,委令史句直,以为腹心。注官之次,子儒但高枕而卧,时云“句直平配”。 由是补授失序,无复纲纪,道路以为口实。其所注《史记》,竟未就而终。

  敬播,蒲州河东人也。贞观初,举进士。俄有诏诣秘书内省佐颜师古、孔颖达 修《隋史》,寻授太子校书。史成,迁著作郎,兼修国史。与给事中许敬宗撰《高 祖》、《太宗实录》,自创业至于贞观十四年,凡四十卷。奏之,赐物五百段。太 宗之破高丽,名所战六山为驻跸,播谓人曰:“圣人者,与天地合德,山名驻跸, 此盖以銮舆不复更东矣。”卒如所言。

  时梁国公房玄龄深称播有良史之才,曰:“陈寿之流也。”玄龄以颜师古所注 《汉书》,文繁难省,令播撮其机要,撰成四十卷,传于代。寻以撰实录功,迁太 子司议郎。时初置此官,极为清望。中书令马周叹曰:“所恨资品妄高,不获历居 此职。”参撰《晋书》,播与令狐德棻、阳仁卿、李严等四人总其类。

  会刑部奏言:“准律:谋反大逆,父子皆坐死,兄弟处流。此则轻而不惩,望 请改从重法。”制遣百僚详议。播议曰:“昆季孔怀,天伦虽重,比于父子,性理 已殊。生有异室之文,死有别宗之义。今有高官重爵,本廕唯逮子孙;祚土锡珪, 余光不及昆季。岂有不沾其廕,辄受其辜,背礼违情,殊为太甚!必期反兹春令, 踵彼秋荼,创次骨于道德之辰,建深文于措刑之日,臣将以为不可。”诏从之。

  永徽初,拜著作郎。与许敬宗等撰《西域图》。后历谏议大夫、给事中,并依 旧兼修国史。又撰《太宗实录》,从贞观十五年至二十三年,为二十卷。奏之,赐 帛三百段。后坐事出为越州都督府长史。龙朔三年,卒官。播又著《隋略》二十卷。

  刘伯庄,徐州彭城人也。贞观中,累除国子助教。与其舅太学博士侯孝遵齐为 弘文馆学士,当代荣之。寻迁国子博士,其后又与许敬宗等参修《文思博要》及 《文馆词林》。龙朔中,兼授崇贤馆学士。撰《史记音义》、《史记地名》、《汉 书音义》各二十卷,行于代。

  子之宏,亦传父业。则天时,累迁著作郎,兼修国史。卒于相王府司马。睿宗 即位,以故吏赠秘书少监。

  秦景通,常州晋陵人也。与弟肸,尤精《汉书》,当时习《汉书》者皆宗师之, 常称景通为大秦君,暐为小秦君。若不经其兄弟指授,则谓之“不经师匠,无足采 也”。景通,贞观中累迁太子洗马,兼崇贤馆学士。为《汉书》学者,又有刘纳言, 亦为当时宗匠。

  纳言,乾封中,历都水监主簿,以《汉书》授沛王贤。及贤为皇太子,累迁太 子洗马,兼充侍读。常撰《俳谐集》十五卷,以进太子。及东宫废,高宗见而怒之。 诏曰:“刘纳言收其余艺,参侍经史,自府入宫,久淹岁月,朝游夕处,竟无匡赞。 阙忠孝之良规,进诙谐之鄙说,储宫败德,抑有所由。情在好生,不忍加戮,宜从 屏弃,以励将来。可除名。”后又坐事配流振州而死。

  罗道琮,蒲州虞乡人也。祖顺,武德初,为兴州刺史。勤于学业,而慷慨有节 义。贞观末,上书忤旨,配流岭表。时有同被流者,至荆、襄间病死,临终,泣谓 道琮曰:“人生有死,所恨委骨异壤。”道琮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