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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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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家。赠令奇户部尚书。

  赵晔,字云卿,邓州穰人,其先自天水徙焉。贞观中,主客员外郎德言曾孙也。 父敬先,殿中侍御史。

  晔志学,善属文。开元中,举进士,连擢科第,补太子正字,累授大理评事, 贬北阳尉,移雷泽、河东二丞。河东采访使韦陟以晔履操清直,颇推敬之,表为宾 僚。陟罢,陈留采访使郭纳复奏晔为支使。及安禄山陷陈留,因没于贼。时有京兆 韦氏,夫任畿官,以不供贼军遇害,韦被逆贼没入为婢。江西观察使韦儇,族兄弟 也。晔哀其冤抑,以钱赎之,俾其妻置之别院,厚供衣食,而晔竟不面其人。明年, 收复东都,晔以家财资给,而访其亲属归之,识者咸重焉。

  乾元初,三司议罪,贬晋江尉。数年,改录事参军。征拜左补阙,未至。福建 观察使李承昭奏为判官,授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试司议郎、兼殿中侍御史。 入为膳部、比部二员外,膳部、仓部二郎中,秘书少监。

  晔性孝悌,敦重交友,虽经艰危,不改其操。少时与殷寅、颜真卿、柳芳、陆 据、萧颖士、李华、邵轸、同志友善,故天宝中语曰:“殷、颜、柳、陆、萧、李、 邵、赵”,以其重行义,敦交道也。而晔早擅高名,在宦途五十年,累经贬谪,蹇 踬备至。入仕三十年,方霑省官,身在郎署,子常徒步。官既散曹,俸禄单寡,衣 食不充,以至亡殁,服名检者为之叹息。建中四年冬,泾原兵叛,晔窜于山谷。寻 以疾终,追赠华州刺史。

  子宗儒,别有传。

  石演芬,本西城胡人也。以武勇为朔方邠宁节度兵马使、兼御史大夫。李怀光 养为子,累至右武锋都将。时怀光军屯三桥,将与硃泚通谋。演芬乃使门客郜成义 密疏,具言怀光无状,请罢其总统。成义至奉天,乃反以其言告怀光子琟,琟密告 其父。怀光乃召演芬责之曰:“以尔为子,奈何欲破我家!今死可乎?”演芬对曰: “天子以公为腹心,公上负天子,安可责演芬!且演芬胡人,不解异心,欲守事一 人,幸免呼为贼。死,常分也!”怀光使左右脔食之,皆曰:“此忠烈士也!可令 速死。”乃以刀断其颈。德宗追思义烈,赠兵部尚书,仍赐钱三百千。又捕得郜成 义于朔方,戮之。

  先是,诏赐怀光铁券。怀光奉诏倨慢,左都将张名振大呼军门曰:“太尉见贼 不击,天使到不迎,固将反耶!且安史两贼,仆固怀恩,今皆族灭,公欲何为?是 资忠义之士立功勋耳!”怀光闻之,召谓曰:“我不反,为贼强盛,须蓄锐俟时耳。” 无几,怀光引军入咸阳,名振曰:“公乃言不反,今此来何也?何不急攻硃泚,收 复京城,以图富贵?”怀光曰:“名振病狂。”使左右杀之。

  张伾,建中初,以泽潞将镇临洺。田悦攻之,伾度兵力不能出战,严设守备, 婴城拒守,贼不能拔。累月,攻之益急,士多死伤,粮储渐乏,救兵未至。伾知事 不济,无以激士心,乃悉召将卒于军门,命其女出拜之,谓曰:“将士辛苦守战, 伾之家无尺寸物与公等,独有此女,幸未嫁人,愿出卖之,为将士一日之费。”众 皆大哭,曰:“誓为将军死战,幸无虑也!”会马燧与太原之师至,与众合击悦于 城下,大败之。伾乘势出战,士卒无不一当百。围解,以功迁泗州刺史。在州十余 年,拜右金吾卫大将军。诏未至,病卒。贞元二十一年,赠尚书右仆射。

  有子重政,军吏欲立为郡将,重政母徐氏固拒不从。诏曰:“前昭义军泗州行 营衙前兵马使、大中大夫、试太子宾客、兼监察御史张重政,门有勋力,惟推义勇。 夙闻克家之美,常称抚众之才。近者其父初亡,群小扇惑,诱以奇计,俾执军麾。 而重政与其母兄,号泣固拒,遂全恳愿,奔告元戎,不为利回,成其先志。于家为 孝子,在国为忠臣,军政乂安,行义昭著。念兹名节,感叹良深,宜洽恩荣,俾弘 激劝。礼无避于金革,理当由于权夺,戎章宪府,式示兼崇。可起复云麾将军,守 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检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仍委淮南节度使与要 职事任使。”

  又诏曰:“张重政母高平郡夫人徐氏,族茂姻阀,行表柔明,怀正家之美,有 择邻之识。顷当变故,曾不诡随,保其门宗,训成忠孝,虽图史所载,何以加之! 念其令子,已申奖用,特彰母仪之德,俾崇封国之荣。可封鲁国太夫人。”

  甄济,字孟成,中山无极人,家于卫州。少孤,天宝中隐居卫州青岩山。人伏 其操行,约不畋渔。采访使安禄山表荐之,授试大理评事,充范阳郡节度掌记。

  天宝末,安禄山有异志,谋以智免。卫县令齐诚信可托,乃求使至卫,具以 诚告。弟忄妻密求羊血以为备,至夜,伪呕血疾不能支,遂舁归。及禄山反,使伪 节度使蔡希德领行戮者李掞等二人,封刀来召,察济诈不起,即就戮之。济以左手 书云:“去不得!”李掞持刀而前,济引首以待,希德歔欷嗟叹之,曰:“李掞退。” 以实病报禄山。后安庆绪亦使人至县,强舁至东都安国观。经月余,代宗收东京。 济起,诣军门上谒,乃送上都。肃宗馆之于三司使,令受伪命官瞻望,以愧其心。 授秘书郎,转太子舍人。宝应初,拜刑部员外郎。魏少游奏授著作郎、兼侍御史, 终于襄州。

  元和中,襄州节度使袁滋奏其节行,诏曰:“符风树节,谓之立名;殁加褒赠, 所以诱善。故朝散大夫、秘书省著作郎、兼侍御史甄济,早以文雅,见称于时。尝 因辟召,亦佐戎府。而能保坚贞之正性,不履危机;睹逆乱之潜萌,不从胁污。义 声可传于竹帛,显赠未贲于松楸。籓方所陈,允叶彝典,追加命秩,以奖忠魂。可 赠秘书少监。”

  刘敦儒,开元朝史官左散骑常侍子玄之孙。敦儒母有心疾,非日鞭人不安,子 弟仆使,不胜其苦,皆逃遁他处,唯敦儒侍养不息,体常流血。及母亡,居丧毁瘠 骨立,洛中谓之刘孝子。

  元和中,东都留守权德舆具奏其至行,诏曰:“孝子刘敦儒,生于儒门,禀此 至性。王祥笃行,起孝敬而不移;曾参养志,积岁年而罔怠。用弘劝奖,而服官常, 分曹洛师,俾遂私志。可左龙武军兵曹参军,分司东都。”

  高沐,渤海人。父凭,从事于宣武军,知曹州事。李灵曜作乱,凭密遣使奏贼 中事状,诏除曹州刺史。无何,李正己盗有曹、濮,凭遂陷于贼,数年卒。

  沐,贞元中进士及第。以家族在郓,李师古置为判官。居数年,师道擅袭,每 谋不顺,沐与同列郭昈、李公度等,必广引古今成败谕之,前后说师道为善者凡千 言。其判官李文会、孔目官林英,皆为师道信用,乘间相与涕泣于师道前曰:“文 会等血诚忧尚书家事,反为高沐辈所嫉。尚书奈何不惜十二州之城,成高沐等百代 之名乎!”复日夜谗构,由是渐见疑忌,令沐知莱州事。林英因奏事至京,逼邸吏 密报师道云:“高沐潜有诚款至朝廷矣!”师道大怒,李文会从而构成之。沐遂遇 害于迁所,而囚郭昈于莱州,其血属皆徙远地。

  及淮西平,师道渐惧。李公度与其将李英昙乘其惧也,说师道献三州及入质长 子。初,甚然之,中悔,将杀公度。贾直言闻之,谓师道用事奴曰:“今大祸将至, 岂非高沐冤气所为!又杀公度,是益其疾也!”乃止。逐英昙于莱州。未至,缢杀 之。又有崔承宠、杨偕、陈佑、崔清,皆以仗顺为贼所恶,李文会呼为高沐之党。 沐遇害,承宠等同被囚放。郭昈名亚于沐,虽不死,备尝困辱矣。及刘悟平贼,遽 召李公度,执手歔欷。既除滑州节度,首辟昈及公度为从事。

  元和十四年四月,诏曰:

  图难忘死,为臣之峻节;显忠旌善,有国之令猷。日者妖竖反覆,侮我朝章, 而濮州刺史高沐,劫在凶威,潜输忠款。讽其不庭之咎,将冀革心;数其煮海之饶, 聿求利国。伏奏必陈于逆节,漏师常破其阴谋。竟以盗憎,遂死王事,殁而不朽, 风声凛然。式表漏泉之泽,且彰劲草之节。可赠吏部尚书。仍委马总访其遗骸,以 礼收葬,优恤其家。若有子孙,具名闻奏。

  贾直言者,父道冲,以伎术得罪,贬之,赐鸩于路。直言伪令其父拜四方,辞 上下神祗,伺使者视稍怠,即取其鸩以饮,遂迷仆而死。明日鸩泄于足而复苏。代 宗闻之,减父死,直言亦自此病蹙。后从事于李师道。师道不恭朝命,直言冒刃说 者二,舆榇说者一。师道讫不从。及刘悟斩师道,节制郑滑,得直言于禁锢之间, 又嘉其所为,因奏置幕中。后迁于潞,亦与之俱行。悟纤微乖失,直言必尽理箴规, 以是美誉日闻于朝。穆宗以谏议大夫征之,悟拜章乞留,复授检校右庶子、兼御史 大夫,依前充昭义军行军司马。悟用其言,终身不亏臣节。后历太子宾客。太和九 年三月卒,废朝一日,赠工部尚书。

  庾敬休,字顺之,其先南阳新野人。祖光烈,与仲弟光先,禄山迫以伪官,皆 潜伏奔窜。光烈为大理少卿,光先为吏部侍郎。父河,当贼泚盗据宫阙,与季弟倬 逃窜山谷。河终兵部郎中。

  敬休举进士,以宏词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从事宣州。旋授渭南尉、集贤校 理。迁右拾遗、集贤学士。历右补阙,称职,转起居舍人,俄迁礼部员外郎。入为 翰林学士,迁礼部郎中,罢职归官。又迁兵部郎中、知制诰。丁忧,服阕,改工部 侍郎,权知吏部选事,迁吏部侍郎。

  上将立鲁王为太子,慎选师傅,改工部侍郎,兼鲁王傅。奏:“剑南西川、山 南西道每年税茶及除陌钱,旧例委度支巡院勾当,榷税当司于上都召商人便换。太 和元年,户部侍郎崔元略与西川节度使商量,取其稳便,遂奏请茶税事使司自勾当, 每年出钱四万贯送省。近年已来,不依元奏,三道诸色钱物,州府逗留,多不送省。 请取江西例,于归州置巡院一所,自勾当收管诸色钱物送省,所冀免有逋悬。欲令 巡官李濆专往与德裕、遵古商量制置,续具奏闻。”从之。又奏:“两川米价腾踊, 百姓流亡。请粜两川阙官职田禄米,以救贫人。”从之。再为尚书左丞。太和九年 三月,卒于家。

  敬休姿容温雅,襟抱夷旷,不饮酒茹荤,不迩声色。著《谕善录》七卷。赠吏 部尚书。

  辛谠,故太原尹云京之孙,寿州刺史晦之犹子也。性慷慨,重然诺,专务赈人 之急。年五十,不求苟进,有济时匡难之志。

  咸通十年,庞勋乱徐泗。时杜慆守泗州,贼以郡当江淮要害,极力攻之。时两 淮郡县皆陷。慆守临淮久之,援军虽集,贼未解围。时谠寓居广陵,乃仗剑拏小艇 趋泗口,贯城栅入城见慆。慆素闻有义而不相面,喜谠至,握手谢曰:“判官李延 枢方话子为人,何遽至耶?吾无忧矣!”时贼三面攻城,王师结垒于洪源驿。相顾 不前。谠夜以小舟穿贼垒至洪源驿。见监军郭厚本,论泗州危急,且宜速救,厚本 然之。淮南都将王公弁谓厚本曰:“贼众我寡,无宜轻举,当俟可行。”谠坐中拔 剑瞋目谓公弁曰:“贼百道攻城,陷在旦夕。公等奉诏赴援,而逗留不进,更欲何 为?不唯有负国恩,丈夫气义,亦宜感发!假如临淮陷贼,淮南即是寇场,公何独 存耶!”即欲挥刃向公弁,厚本持之。谠望泗州大哭经日,帐下为之流涕。厚本义 其心,选勇士三百,随谠入泗州。夜半斩贼栅,大呼,由水门而入,贼军大骇。既 知援兵入,贼乃退舍,人心遂固。

  浙西观察使杜审权遣大将翟行约率军三千赴援,屯莲塘驿。慆欲遣人劳之,将 吏皆惮其行。谠曰:“杜相公以大夫宗盟,急难相赴,安得令使者无言而还!”即 赍慆书币,犒其使。淮南大将李湘率师五千来援,贼诈降,败于淮口,湘与郭厚本 皆为贼所执,自是无援。贼并兵急攻,以铁锁断淮流,梯冲云合,凡周七月,昼夜 不息。乘城之士,不遑寝寐,面目生疮,军储渐少,分食稀粥。赖谠犯难仗义,求 救于淮北诸军。既而马举以大军至,贼解围而去。

  谠无子,犹子山僧、元老等寄在广陵。每出城,则书二姓名,谓慆曰:“志之, 得嗣为幸。”慆益感之。贼平,授谠泗州团练判官、侍御史。慆迁郑滑节度,谠亦 从之,为宾佐。慆卒,乃退归江东,以隐居为事。

  赞曰:兽解触邪,草能指佞。烈士徇义,见危致命。国有忠臣,亡而复存。何 以丧邦?奸邪受恩。

 

  • 部分译文

 

  夏侯端,寿州寿春人,南朝梁尚书左仆射夏侯详的孙子。在隋朝任大理司直,唐高祖还未做皇帝时,曾与他相互往来。隋大业年间,高祖率军队到山西黄河以东地区讨伐搜捕盗贼,请夏侯端为副将。当时隋炀帝巡幸江都郡(治所在今扬州),盗贼一天天增多。夏侯端很精通天象,善于相面,他劝说高祖道:“金玉床摇动,这是帝座星不安稳。参宿适得其年,一定有真人天子出现在实沉星所对应的分野晋地。天下正面临大乱,能安定天下的人就是您了。只是当今皇帝警觉精明,性情颇残暴猜忌,非常妒忌诸李,有才能的人更遭先杀,金才已经死了,您难道不是第二个?若是早做打算,还可顺应天赐福..,否则的话,就要被杀掉。”高祖认为他的话很对。当义军起事时,夏侯端在黄河以东地区被官吏捕捉住了,送到长安囚禁了起来。高祖进入长安,把他放出来,引进自己的寝室里,两人交谈甚欢。授官秘书监。

  时逢李密被王世充打败,带领部众来投降,函谷关以东地区还没有归属哪一方,夏侯端一再请求前往劝说招安,于是加号大将军,持符节任河南道招慰使。到黎阳(今河南浚县)后,李责力派兵送他;从澶水渡黄河,传递檄文给各郡县,东到海边,南到淮水,共二十多州,全都要派人交送迎款。走到谯州(今安徽亳县),遇上亳州刺史丁叔则与汴州刺史王要汉都率领自己的部队投降了王世充,路途便被阻隔了。

  夏侯端平素很得人心,跟随他的二千人,虽然遇上粮食断绝的困境,也不忍心离他而去。夏侯端知道事情的确难以成功,于是坐在水草丛杂处,杀掉自己的马宴集军士们,他欷..流泪道:“如今皇帝的军队已被打败,各处都已陷落,你们的土地也都被敌伪所占有,只是因为共事的情谊,未能弃我而去。然而我奉帝王之命,又不能随你们而去。你们都有妻儿老小,不必效法于我,你们可以砍下我的头,带去投降贼寇,必定会获取富贵。”众人不禁都流下了眼泪。夏侯端又说:“你们不忍心杀我,我当自刎。”众军士连忙抱住他,都说:“你对于唐朝宗室,并非沾亲带故,只是因为忠义的缘故,便不辞一死。大家与您共事,一道经历艰难险阻,岂有害您去获取富贵的道理!”便依然与他一道前进。隐蔽地行走了五天,饿死的人十个里有三四个,又被贼寇攻击,溃败逃散了一大半。夏侯端仅与三十多人继续向东走,采摘野绿豆生食充饥,他依然手持符节毫不懈怠,不论躺卧行走都不离身,他对众人说道:“我平生不知道死地竟在这里。我受有国恩,所以应当这样,如今你们为何也要陪我而死!你们可以分散投奔贼寇,那还可以保全性命。我当抱着这符节,与符节一道殒灭。”众人还是不肯离去。

  当时李公逸为唐朝镇守杞州,他知道夏侯端的情况后率领军队把他接去安置在宾馆里。此时黄河以南地区,都被王世充所占领,只有李公逸被夏侯端忠义所感,独自坚守城池未被攻取。王世充派遣使者召请夏侯端,脱下自己的衣服送给他,礼物丰厚,还发给他授官诏书,封夏侯端为淮南郡公、吏部尚书。夏侯端对王世充的使者说:“我夏侯端是天子的大使,岂能接受王世充的官职!自然不砍下我的头带去见世充的话,又怎能容忍苟活偷生而屈服于贼寇呢!”说完烧掉了王世充的诏书,拔刀斩烂他送的衣服。于是起程西归,解下节仗顶端的旄牛尾揣到怀里,把节仗的竿用刀劈了,从小路走到了宜阳。当初,山中地形险峻,根本没有路径,只好在草木丛生阻塞不通的地方,昼夜兼行。跟随夏侯端的三十二个人,有的坠崖溺水而死,有的遇到猛兽而遭难,又失去一半人,其余到达宜阳的,都鬓发脱落,形容枯槁。夏侯端骑驿马急驰入京拜见皇上,只是道歉无功而回,一点也不谈一路的艰难困苦。高祖悯恤他,又封他为秘书监。不久后出任梓州刺史,他将俸禄外所得食料钱,都分散送给孤儿寡妇。贞观元年(627)病逝。

  刘感,岐州凤泉人,北魏司徒高昌王刘丰生的孙子。武德初(618),以骠骑将军名号镇守泾州,薛仁杲率领军队围攻泾州,刘感环城固守御敌,城中粮食都吃光了,便杀所骑的马分给将士们,刘感却一点也不吃,只是取些马骨煮水,掺和些木屑一并吃下去。城池多次差点儿陷落。长平王李叔良援兵到了,仁杲才撤兵离去。刘感与叔良出战,被叛贼擒获。仁杲又包围了泾州城,强令刘感对城中人喊话:“援军已败,你们白白地驻守孤城有什么用?应该早早投降,以保全家室。”刘感答应了。等到了城下,刘感却大声喊道:“逆贼已是饥饿之军,亡在旦夕!秦王李世民率领几十万大军,正四面聚集而来,城中不要担心,各人应该自勉,以全忠义大节!”仁杲非常愤怒,把刘感抓到城墙边,从脚到膝盖半截身子埋在地下,然后驰马射杀他,刘感至死声色俱厉。叛贼被扫平后,高宗悬赏得到了刘感的尸体,以少牢的礼仪祭祀他,追赠瀛州刺史,封爵平原郡公,谥号为忠壮。让他的儿子承袭官职与爵位,并赐给田地房宅。

  李玄通,雍州蓝田人。在隋朝任职,号鹰扬郎将。李唐军队进入函谷关,率领部属归唐,后授官定州总管。刘黑闼反叛,攻打定州,州城陷落而被擒获。黑闼重视他的才能,想任用他为大将,玄通叹息道:“我蒙受朝廷大恩,在中国东部总领一方军府,孤城无援,于是身陷贼廷。如今当保持人臣节操,以忠诚报答国家,岂能挫抑志气,竟接受叛贼的官职。”便拒不接受。他过去的属吏有人拿酒食馈赠给他,他便说:“各位哀悯我窘迫受辱,因而送酒食来宽慰我,我应该与各位一醉方休。”于是一起宴乐饮酒,他对守卫的人说:“我能舞剑以助兴,你可把刀剑借我一用。”守卫的人就把刀给了他。曲终之时,他大声长叹:“大丈夫受国家厚恩,镇守抚恤一方,不能保全戍守之地,又有何面目活在人世间!”随即剖腹而死。高祖听说后为他痛心流泪,授给他儿子李伏护大将官职。

  王义方,泗州涟水人。年少时失父家贫,侍奉母亲很恭谨,广泛通晓《五经》,正直傲世不随俗浮沉。当初考中明经科,便前往京城长安,中途遇到一个徒步赶路的人,自称父亲为颍上县令,听说父亲病重,要兼程前往,目前却只能徒步赶路,难以前行,毫无办法。王义方解下自己骑的马交给他,没有告诉他姓名就离开了。不久授官晋王府参军,在弘文馆任职。特进魏征对他很尊敬,准备把侄女嫁给他。义方终于娶了魏征的侄女,告诉别人说:“从前我是不依附宰相的权势,如今是被知己的话感动所以如此。”转任太子校书。

  没多久,因与刑部尚书张亮有交往而获罪,贬为儋州吉安县丞。走到海南,划船的人准备用酒肉进行祭祀,义方说:“黍稷谷物并不馨香,祭祀馨香之义全在完美的德性。”于是取水来进行祭祀,还写了一篇文章:“思念京城而向北眺望,遥望海口却将向南漂流。被自身行为所牵累,有负前贤大义,那是必然的啊!大鲸击水,水神倾覆小舟。因忠而获罪,尽孝反遭罚。四方云雾辽阔绵远,千里水波静静流淌。世间万事的因果报应如声之随风,不要当作神灵的羞辱。”当时正值盛夏,风涛闷热而猛烈。随后天转晴和,于是南渡大海到达了吉安。南蛮之地田野荒芜道路梗塞,义方召来地方首领,集中起学生门徒,亲自为他们讲授经书,举行祭祀先圣先师的礼仪,清歌短笛合鸣,老少尊卑有序,少数民族的酋长们十分高兴。

  贞观二十三年(649),改授洹水县丞。此前张亮的侄子张皎流放到崖州,前来依附义方,这时正好去世,临终前把妻小托付给义方,并希望帮忙把自己的遗体运回故乡。义方与张皎的妻子一道向海神发过誓后,吩咐仆役抬着灵柩,让张皎的妻子抱着婴儿骑上自己的马,自己则步行跟随,一同北归。他先到原武县(今河南原阳)安葬了张皎,祭告了张亮,送张皎的妻儿回了家,这才往洹水县去。后转任云阳县丞,提拔为著作佐郎。

  显庆元年(656),升任侍御史。当时中书侍郎李义府掌权执政。有个妇女淳于氏长得很美,因获罪被囚禁在大理寺,义府看上了这个女子,托大理丞毕正义违法把她弄出了监狱。后来高宗命令给事中刘仁轨、侍御史张伦重新审理这件案子。毕正义自杀身亡。高宗特地饶恕了李义府的罪行。义方则认为李义府奸邪害政,准备上奏章弹劾义府,便征求他母亲的意见。母亲说:“从前王陵的母亲以剑自杀成就了儿子的义举,你如今能竭尽忠诚树立声名,这是我的愿望,就是死我也没有遗恨。”义方于是先呈上一个奏章,上面写道:

  “臣下听说黄莺鸣啭于一年之始,蟋蟀细吟于初秋之际,物虽微小而顺应时令,人虽微贱而言语忠诚。我去年初冬,还是云阳下县县丞。今年春夏之交,皇上就提升我为著作佐郎,这是文学官职中极为清要的职务。不久,又授任我为侍御史,实在是滥用了朝廷显要职位。回顾平生,就是抛头颅也无法报答恩泽,只想发现犯法的就决不隐瞒,以扩大皇上的视听。近来有李义府错杀大理寺丞,皇上已赦免了他,臣下本不应再行查问。然而皇帝设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来就是希望有如同水火般的互相辅助,有如盐梅式的咸酸相成,方能万事兴盛,风调雨顺,时运亨通。也不能独自认定是与非,一切都由圣上旨意决定。从前唐尧有失于任用诨敦等四个凶人,汉高祖失于任用陈..,光武帝在用逢萌上失误,魏武帝有失于任用张邈。这四个帝王,都是英明杰出的君主,然而有失在前,而有得于后。当今陛下继承圣人事业,抚育万邦,少数民族偏远的村落,尚且惧怕大唐刑法,何况京师咫尺之地,奸臣恣行暴虐,足令忠臣抗颜激愤、义士扼腕痛恨。即使是正义自缢身亡事,也完全不能容忍,那就是畏惧义府的权势,于是杀身灭口。这样就是生杀的威力,上不出自于君主;赏罚的权柄,下移至于宠佞之臣。我恐怕履霜当知严寒冰冻将至,积小便会成大,应当防微杜渐。请重新查询正义的死因,以便洗雪冤气于九泉幽冥,诛杀奸臣于光天化日之下。”

  王义方便在朝廷上弹劾义府道:“我听说笼络下属欺骗皇上的人,圣明的君主应该加以杀戮;心地狠毒貌似谦恭的人,清明之时一定要予以惩罚。因此包庇恶人掩抑正义,不能容于唐帝国圣朝;窃取宠幸玩弄权势,终将被汉皇之剑所刃。中书侍郎李义府,因碰上了机会,于是位望通显。却不能竭忠尽节,在皇帝面前进对效力,也不能鞭策驽钝之马,以敬奉皇室;反而凭借权势,一手遮天,私下请托官员,结交众小人。贪恋美色,赦免有罪的淳于氏;惟恐密谋泄漏,害死无辜的正义。即使有挟泰山超北海的力量,与此相比还显得轻微;就是有回天转日的威力,面对此事也觉得低下。这样的情况如果也可以宽恕,那什么事情不能容忍!金风届时而至,玉露出现于路途。御史弹劾的奏章与秋官的刑法一样清白公正,忠臣带着勇猛的鹰..一同出击。请清除国君身边的小人,以稍稍报答鸿大的皇恩,甘愿碎首于玉阶之下,希望能表明臣下的贞节。”高宗则认为王义方诽谤侮辱了大臣,言词不恭敬,把他贬谪到莱州任司户参军。任职期满,他便迁家到昌乐县(今属山东)居住,聚集门徒传授学业。母亲去世,他便不再做官。总章二年(669)去世,时年五十五岁。撰有《笔海》十卷、文集十卷。弟子何彦光、员半千以师礼为王义方服丧,三年服除才离去。

  员半千是齐州全节县人,奉事义方有十多年。他广泛涉猎经书史籍,在河朔(泛指黄河以北地区)一带颇为知名。武则天时官做到天官侍郎。撰有《三国春秋》二十卷,流传于当时。另行有传。

  王同皎,相州安阳县人,陈朝侍中、驸马都尉王宽的曾孙。他的先祖从琅笽郡到江左做官,陈朝灭亡,迁家到黄河以北地区。王同皎,长安年间(701~704)娶皇太子的女儿定安郡主为妻,授官朝散大夫,任职太子典膳郎。敬晖等人讨伐张易之兄弟时,派同皎与右羽林将军李多祚从东宫接出太子,请太子到玄武门指挥将士。太子开始时拒不答应,同皎极力委婉劝说,太子才登车前往。以功绩授官右千牛将军,封爵琅笽郡公,赐给五百户的封地以食租税。到郡主进封为公主时,授予同皎驸马都尉官职。不久加官银青光禄大夫,迁任光禄卿。

  神龙二年(706),同皎因武三思专权横行,密谋反叛,便招集勇士,希望借武则天灵车启行,执绋前导的机会,劫持杀掉武三思。同谋人抚州的司仓冉祖雍,把他们的计划全部向武三思秘密告发了。三思便让校书郎李悛上书说:“同皎密谋杀掉武三思后,便要聚集军队直入朝廷,废除罢黜君主。”皇帝相信了三思的话,便将同皎斩首于都亭驿前,把他家的财物没收入官。同皎临刑时神色丝毫不变,天下人没有不认为他冤枉的。睿宗即位后,下令恢复同皎的官职与爵位。并逮捕了冉祖雍、李悛,把他们一起杀了。

  当初与王同皎一同谋划的人,有武当县丞周憬,寿州寿春人。事情败露后,逃到比干庙中,自刎而死。临终前,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比干是古代的忠臣。倘若神明的造化耳聪目明的话,应该知道我周憬忠诚而死。韦后扰乱朝纲,宠信重用邪佞小人,武三思触犯皇上造反作乱,虐待杀害忠良之人,我知道他们灭亡的时间不会久长。可把我的头悬挂在京城城门之上,好让我看着他们身首异门而出。”后来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如他所说。

  安金藏,京兆长安人,开始时为太常工人。载初年间(689~690),武则天行使皇帝职权,睿宗称为皇嗣。少府监裴匪躬、内侍范云仙都是因私下拜谒皇嗣而被腰斩的。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不能会见皇嗣,只有金藏等工人能够在睿宗左右行动。有人诬告皇嗣有暗中谋反的事,武则天下令让来俊臣穷究审查谋反情形。睿宗左右的工人不能忍受审讯的痛苦,都想认罪屈招,只有金藏坚决不招供,大声对来俊臣喊道:“您不相信我金藏的话,请让我剖出心来以明白显示皇嗣的不反。”随即拔出佩刀自剖胸部,五脏六腑一起滚出,血流遍地,立刻断气倒到地上。武则天听说后,让人用轿子抬着急忙赶进宫中来,派医生把金藏的五脏六腑都放回胸腔中,用桑白皮做线进行缝合,然后敷上药。经过一夜的时间,金藏才舒醒过来。武则天亲自前去看望他,叹道:“我的儿子不能自我表白,不如你的忠诚。”便命令来俊臣停止审讯,睿宗因此免除了灾难。

  神龙初(705)丧母,他把母亲寄葬在京城南面的阙口以北,在墓旁造倚庐住下,亲自建造石坟石塔,昼夜不停。那片开阔平坦的地上本来没有水,忽然间有泉水自行涌出。又有李树于盛冬时节开花,狗和鹿相狎相亲的奇异事情发生。本道使卢怀慎上书禀报君主,敕诏命在他门前立牌坊以表彰他的孝行。景云年间(710~711),迁升为右武卫中郎将。玄宗即位,追念金藏忠孝有节操,下诏书褒奖赞美,提拔为右骁卫将军,还下令让史官把他的事迹编入史册。开元二十年(732),又特为封爵代国公,还在东岳泰山等处各石碑上镌刻他的名字。最后以寿终,追赠兵部尚书。

 

《列传·卷一百三十八》

 

  孝友

  ○李知本 张志宽 刘君良 宋兴贵 张公艺附

  王君操 周智寿智爽 许坦 王少玄附

  赵弘智 陈集原 元让 裴敬彝 裴守真 子子余 李 日知 崔沔 陆南金 弟赵璧

  张琇 兄瑝

  梁文贞 李处恭 张义贞 吕元简附

  崔衍 丁公著 罗让

  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夫善于父母,必能隐身锡类,仁惠逮于胤嗣矣;善 于兄弟,必能因心广济,德信被于宗族矣!推而言之,可以移于君,施于有政,承 上而顺下,令终而善始,虽蛮貊犹行焉,虽窘迫犹亨焉!自昔立身扬名,未有不偕 孝友而成者也。前代史官,所传《孝友传》,多录当时旌表之士,人或微细,非众 所闻,事出闾里,又难详究。今录衣冠盛德,众所知者,以为称首。至于州县荐饰 者,必覆其殊尤,可以劝世者,亦载之。

  李知本,赵州元氏人,后魏洛州刺史灵六世孙也。父孝端,隋获嘉丞。初,孝 端与族弟太冲,俱有世阀,而太冲官宦最高,孝端方之为劣。乡族为之语,曰: “太冲无兄,孝端无弟。”知本颇涉经史,事亲至孝,与弟知隐甚称雍睦。子孙百 余口,财物僮仆,纤毫无间。隋末,盗贼过其闾而不入,因相让曰:“无犯义门。” 同时避难者五百余家,皆赖而获免。

  知本贞观初官至夏津令,知隐至伊阙丞。知本孙瑱,开元中为给事中、扬州刺 史。知隐孙颙,有文词,亦历给事中、太常少卿。从祖兄弟,凡为给事者四人。

  张志宽,蒲州安邑人。隋末丧父,哀毁骨立,为州里所称。贼帅王君廓屡为寇 掠,闻其名,独不犯其闾,邻里赖之而免者百余家。后为里正,诣县称母疾,急求 归。县令问其状,对曰:“母尝有所苦,志宽亦有所苦。向患心痛,知母有疾。” 令怒曰:“妖妄之辞也!”系之于狱。驰验其母,竟如所言。令异之,慰喻遣去。

  及丁母忧,负土成坟,庐于墓侧,手植松柏千余株。高祖闻之,遣使就吊,授 员外散骑常侍,赐物四十段,表其门闾。

  刘君良,瀛州饶阳人也。累代义居,兄弟虽至四从,皆如同气,尺布斗粟,人 无私焉。大业末,天下饥馑,君良妻劝其分析,乃窃取庭树上鸟刍,交置诸巢中, 令群鸟斗竞。举家怪之,其妻曰:“方今天下大乱,争斗之秋,禽鸟尚不能相容, 况于人乎!”君良从之。分别后月余,方知其计。中夜,遂揽妻发大呼曰:“此即 破家贼耳!”召诸昆弟,哭以告之。是夜弃其妻,更与诸兄弟同居处,情契如初。

  属盗起,闾里依之为堡者数百家,因名为义成堡。武德七年,深州别驾杨弘业 造其第,见有六院,唯一饲,子弟数十人,皆有礼节,咨嗟而去。贞观六年,诏加 旌表。

  又有宋兴贵者,雍州万年人。累世同居,躬耕致养,至兴贵已四从矣。高祖闻 而嘉之,武德二年,诏曰:

  人禀五常,仁义为重;士有百行,孝敬为先。自古哲王,经邦致治,设教垂范, 皆尚于斯。叔世浇讹,人多伪薄,修身克己,事资诱劝。朕恭膺灵命,抚临四海, 愍兹弊俗,方思迁导。宋兴贵立操雍和,志情友穆,同居合爨,累代积年,务本力 农,崇谦履顺。弘长名教,敦励风俗,宜加褒显,以劝将来。可表其门闾,蠲免课 役。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兴贵寻卒。

  郓州寿张人张公艺,九代同居。北齐时,东安王高永乐诣宅慰抚旌表焉。隋开 皇中,大使、邵阳公梁子恭亦亲慰抚,重表其门。贞观中,特敕吏加旌表。麟德中, 高宗有事泰山,路过郓州,亲幸其宅,问其义由。其人请纸笔,但书百余“忍”字。 高宗为之流涕,赐以缣帛。

  王君操,莱州即墨人也。其父隋大业中与乡人李君则斗竞,因被殴杀。君操时 年六岁,其母刘氏告县收捕,君则弃家亡命,追访数年弗获。贞观初,君则自以世 代迁革,不虑国刑,又见君操孤微,谓其无复仇之志,遂诣州府自首。而君操密袖 白刃刺杀之,刳腹取其心肝,啖食立尽,诣刺史具自陈告。州司以其擅杀戮,问曰: “杀人偿死,律有明文,何方自理,以求生路?”对曰:“亡父被杀,二十余载。 闻诸典礼,父仇不可同天。早愿图之,久而未遂,常惧亡灭,不展冤情。今大耻既 雪,甘从刑宪。”州司据法处死,列上其状,太宗特诏原免。

  

  周智寿者,雍州同官人。其父永徽初被族人安吉所害。智寿及弟智爽乃候安吉 于途,击杀之。兄弟相率归罪于县,争为谋首,官司经数年不能决。乡人或证智爽 先谋,竟伏诛。临刑神色自若,顾谓市人曰:“父仇已报,死亦何恨!”智寿顿绝 衢路,流血遍体。又收智爽尸,舐取智爽血,食之皆尽,见者莫不伤焉。

  豫州人许坦,年十岁余,父入山采药,为猛兽所噬,即号叫以杖击之,兽遂奔 走,父以得全。太宗闻而谓侍臣曰:“坦虽幼童,遂能致命救亲,至孝自中,深可 嘉尚。”授文林郎,赐帛五十段。

  博州聊城人王少玄者,父隋末于郡西为乱兵所害。少玄遗腹生,年十余岁,问 父所在。其母告之,因哀泣,便欲求尸以葬。时白骨蔽野,无由可辨。或曰:“以 子血霑父骨,即渗入焉。”少玄乃刺其体以试之。凡经旬日,竟获父骸以葬。尽体 病疮,历年方愈。贞观中,本州闻荐,拜除王府参军。

  赵弘智,洛州新安人。后魏车骑大将军肃孙。父玄轨,隋陕州刺史。弘智早丧 母,事父以孝闻。学通《三礼》、《史记》、《汉书》。隋大业中,为司隶从事。 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应诏举之,授詹事府主簿。又预修《六代史》。

  初,与秘书丞令狐德棻、齐王文学袁朗等十数人同修《艺文类聚》,转太子舍 人。贞观中,累迁黄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以疾出为莱州刺史。弘智事兄弘安, 同于事父,所得俸禄,皆送于兄处。及兄亡,哀毁过礼。事寡嫂甚谨,抚孤侄以慈 爱称。稍迁太子右庶子。及宫废,坐除名。寻起为光州刺史。

  永徽初,累转陈王师。高宗令弘智于百福殿讲《孝经》,召中书门下三品及弘 文馆学士、太学儒者,并预讲筵。弘智演暢微言,备陈五孝。学士等难问相继,弘 智酬应如响。高宗怡然曰:“朕颇耽坟籍,至于《孝经》,偏所习睹。然孝之为德, 弘益实深,故云‘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是知孝道之为大也。”顾谓弘智: “宜略陈此经切要者,以辅不逮。”弘智对曰:“昔者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 失其天下。微臣颛愚,愿以此言奏献。”帝甚悦,赐彩绢二百匹、名马一匹。寻迁 国子祭酒,仍为崇贤馆学士。四年卒,年八十二,谥曰宣。有文集二十卷。

  陈集原,泷州开阳人也。代为岭表酋长。父龙树,钦州刺史。集原幼有孝行, 父才有疾,即终日不食。永徽中,丧父,呕血数升,枕服苫庐,悲感行路。资财田 宅及僮仆三十余人,并以让兄弟。则天时,官至左豹韬卫将军。

  元让,雍州武功人也。弱冠明经擢第。以母疾,遂不求仕。躬亲药膳,承侍致 养,不出闾里者数十余年。及母终,庐于墓侧,蓬发不栉沐,菜食饮水而已。

  咸亨中,孝敬监国,下令表其门闾。永淳元年,巡察使奏让孝悌殊异,擢拜太 子右内率府长史。后以岁满还乡里。乡人有所争讼,不诣州县,皆就让决焉。圣历 中,中宗居春宫,召拜太子司议郎。及谒见,则天谓曰:“卿既能孝于家,必能忠 于国。今授此职,须知朕意。宜以孝道辅弼我兒。”寻卒。

  裴敬彝,绛州闻喜人也。曾祖子通,隋开皇中太中大夫。母终,庐于墓侧,哭 泣无节,目遂丧明。俄有白鸟巢于坟树。子通弟兄八人,复以友悌著名,诏旌表其 门,乡人至今称为“义门裴氏”。

  敬彝少聪敏,七岁解属文。性又端谨,宗族咸重之,号为“甘露顶”。年十四, 侍御史唐临为河北巡察使,敬彝父智周时为内黄令,为部人所讼,敬彝诣临论其冤。 临大奇之,因令作词赋。智周事得释,特表荐敬彝,补陈王府典签。智周在官暴卒, 敬彝时在长安,忽泣涕不食,谓所亲曰:“大人每有痛处,吾即辄然不安。今日心 痛,手足皆废,事在不测,得无戚乎?”遂请急还,倍道言归。果闻父丧,羸毁逾 礼。事母复以孝闻。

  乾封初,累转监察御史。时母病,有医人许仁则,足疾不能乘马,敬彝每肩舆 之以候母焉。及母卒,特诏赠以缣帛,仍官造灵舆。服阕,拜著作郎,兼修国史。 仪凤中,自中书舍人历吏部侍郎、左庶子。则天临朝,为酷吏所陷,配流岭南,寻 卒。

  裴守真,绛州稷山人也。后魏冀州刺史叔业六世孙也。父慎,大业中为淮南郡 司户。属郡人杨琳、田瓚据郡作乱,尽杀官吏。以慎素有仁政,相诫不许惊害,仍 令人护送慎及妻子还乡。贞观中,官至酂令。

  守真早孤,事母至孝。及母终,哀毁骨立,殆不胜丧。复事寡姊及兄甚谨,闺 门礼则,士友所推。初举进士,及应八科举,累转乾封尉,属永淳初关中大饥,守 真尽以禄俸供姊及诸甥,身及妻子粗粝不充,初无倦色。寻授太常博士。

  守真尤善礼仪之学,当时以为称职。高宗时封嵩山,诏礼官议射牲之事,守真 奏曰:

  据《周礼》及《国语》,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汉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 者射牲行事。至于余祀,亦无射牲之文。但亲舂射牲,虽是古礼,久从废省。据封 禅祀礼曰: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鸾刀割牲,质明而行事。比鸾驾至时,宰牲总毕, 天皇唯奠玉酌献而已。今祀前一日射牲,事即伤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伤晚。若 依汉武故事,即非亲射之仪,事不可行。

  又《神功破阵乐》、《功成庆善乐》二舞,每奏,上皆立对。守真又议曰:

  窃唯二舞肇兴,讴吟攸属,赞九功之茂烈,叶万国之欢心。义均《韶》、《夏》, 用兼宾祭,皆祖宗盛德,而子孙享之。详览传记,未有皇王立观之礼。况升中大事, 华夷毕集,九服仰垂拱之安,百蛮怀率舞之庆。甄陶化育,莫匪神功,岂于乐舞, 别申严敬。臣等详议,奏二舞时,天皇不合起立。

  时并从守真议。会高宗不豫,事竟不行。及高宗崩,时无大行凶仪,守真与同 时博士韦叔夏、辅抱素等讨论旧事创为之,当时称为得礼之中。

  守真天授中为司府丞,则天特令推究诏狱,务存平恕,前后奏免数十家。由是 不合旨,出为汴州司录,累转成州刺史。为政不务威刑,甚为人吏所爱。俄转宁州 刺史,成州人送出境者数千人。长安中卒。

  子子余,事继母以孝闻。举明经,累补鄠县尉。时同列李朝隐、程行谌皆以文 法著称,子余独以词学知名。

  或问雍州长史陈崇业,子余与朝隐、行谌优劣,崇业曰:“譬如春兰秋菊,俱 不可废也。”景龙中,为左台监察御史。时泾、岐二州有隋代蕃户子孙数千家,司 农卿赵履温奏,悉没为官户奴婢,仍充赐口,以给贵幸。子余以为官户承恩,始为 蕃户,又是子孙,不可抑之为贱,奏劾其事。时履温依附宗楚客等,与子余廷对曲 直。子余词色不挠,履温等词屈,从子余奏为定。

  开元初,累迁冀州刺史。政存宽惠,人吏称之。又为岐王府长史,加银青光禄 大夫。十四年卒,谥曰孝。子余居官清俭,友爱诸兄弟。

  兄弟六人,皆有志行。次弟巨卿,卫尉卿;耀卿,别有传。

  李日知,郑州荥阳人也。举进士。天授中,累迁司刑丞。时用法严急,日知独 宽平,无冤滥。尝免一死囚,少卿胡元礼请断杀之,与日知往复至于数四。元礼怒, 曰:“元礼不离刑曹,此囚终无生理。”答曰:“日知不离刑曹,此囚终无死法。” 因以两状列上,日知果直。

  神龙初,为给事中。日知事母至孝。时母老,尝疾病,日知取急,调侍数日而 鬓发变白。寻加朝散大夫。其母未受命妇邑号而卒,将葬发引,吏人赍告身而至, 日知于路上即时殒绝,久之乃苏。左右皆哀恸,莫能仰视。巡察使、卫州司马路敬 潜将闻其孝悌之迹,使求其状,日知辞让不报。服阕,累迁黄门侍郎。

  时安乐公主池馆新成,中宗亲往临幸,从官皆预宴赋诗。日知独存规诫,其末 章曰:“所愿暂思居者逸,莫使时称作者劳。”论者多之。

  景云元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转御史大夫,知政事如故。明年,进拜侍中。 先天元年,转刑部尚书,罢知政事。频乞骸骨,请致仕,许之。

  初,日知将有陈请,而不与妻谋,归家而使左右饰装,将出居别业。妻惊曰: “家产屡空,子弟名宦未立,何为遽辞职也?”日知曰:“书生至此,已过本分。 人情无厌,若恣其心,是无止足之日。”及归田园,不事产业,但葺构池亭,多引 后进,与之谈宴。开元三年卒。

  初,日知以官在权要,诸子弟年才总角,皆结婚名族,时议以为失礼之中。卒 后,少子伊衡,以妾为妻,费散田宅,仍列讼诸兄,家风替矣。

  崔沔,京兆长安人,周陇州刺史士约玄孙也。自博陵徙关中,世为著姓。父皑, 库部员外郎、汝州长史。沔淳谨,口无二言,事亲至孝,博学有文词。初应制举, 对策高第。俄被落第者所援,则天令所司重试,沔所对策,又工于前,为天下第一, 由是大知名。再转陆浑主簿。秩满调迁,吏部侍郎岑羲深赏重之,谓人曰:“此今 之郄诜也。”特表荐擢为左补阙,累迁祠部员外郎。沔为人舒缓,讷于造次,当官 正色,未尝挠沮。

  睿宗时,征拜中书舍人。时沔母老疾在东都,沔不忍舍之,固请闲官,以申侍 养,由是改为虞部郎中。无何,检校御史中丞。时监察御史宋宣远,恃卢怀慎之亲, 颇犯法,沔举劾之。又姚崇之子光禄少卿彝,留司东都,颇通宾客,广纳贿赂,沔 又将按验其事。姚、卢时在政事,遽荐沔有史才,转为著作郎,其实去权也。

  开元七年,为太子左庶子。母卒,哀毁逾礼,常于庐前受吊,宾客未尝至于灵 座之室,谓人曰:“平生非至亲者,未尝升堂入谒,岂可以存亡而变其礼也。”中 书令张说数称荐之。服阕,拜中书侍郎。或谓沔曰:“今之中书,皆是宰相承宣制 命。侍郎虽是副贰,但署位而已,甚无事也。”沔曰:“不然。设官分职,上下相 维,各申所见,方为济理。岂可俯默偷安,而为怀禄士也!”自是每有制敕及曹事, 沔多所异同,张说颇不悦焉。寻出为魏州刺史,奏课第一,征还朝廷,分掌吏部十 铨事。以清直,历秘书监、太子宾客。

  二十四年,制令礼官议加笾豆之数及服制之纪。太常卿韦縚奏请加宗庙之奠, 每坐笾豆各十二。外祖服,请加至大功九月,舅服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 母服,请加至袒免。时又令百官详议可否。沔建议曰:

  窃闻识礼乐之情者能作,达礼乐之文者能述。述作之义,圣贤所重;礼乐之本, 古今所崇。变而通之,所以久也。所谓变者,变其文也;所谓通者,通其情也。祭 祀之兴,肇于太古,人所饮食,必先严献。未有火化,茹毛饮血,则有毛血之荐; 未有曲糵,污樽抔饮,则有玄酒之奠。施及后王,礼物渐备,作为酒醴,伏其牺牲, 以致馨香,以极丰洁,故有三牲八簋之盛,五齐九献之殷。然以神道至玄,可存而 不可测也;祭礼主敬,可备而不敢废也。是以血腥烂熟,玄樽牺象,靡不毕登于明 荐矣!

  然而荐贵于新,味不尚亵,虽则备物,犹存节制。故《礼》云:“天之所生, 地之所长,苟可荐者,莫不咸在。”备物之情也。“三牲之俎,八簋之实,美物备 矣;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备矣。”此则节制之文也。铏俎、笾豆、簠簋、 樽罍之实,皆周人之时馔也,其用通于宴飨宾客。而周公制礼,咸与毛血玄酒同荐 于先。晋中郎卢谌,近古之知礼、著《家祭礼》者也。观其所荐,皆晋时常食,不 复纯用礼经旧文。然则当时饮食,不可阙于祭祀明矣,是变礼文而通其情也!

  我国家由礼立训,因时制范,考图史于前典,稽周、汉之旧仪。清庙时享,礼 馔毕陈,用周制也,而古式存焉;园寝上食,时膳具设,遵汉法也,而珍味极焉。 职贡来祭,致远物也;有新必荐,顺时令也。苑囿之内,躬稼所收,蒐狩之时,亲 发所中,莫不割鲜择美,荐而后食,尽诚敬也。若此至矣,复何加焉!但当申敕有 司,祭如神在,无或简怠,勖增虔诚。其进贡珍羞,或时物鲜美,考诸祠典,无有 漏落。皆详名目,编诸甲令,因宜而荐,以类相从。则新鲜肥浓,尽在是矣,不必 加于笾豆之数也。至于祭器,随物所宜。故大羹,古食也,盛于。,古器也; 和羹,时馔也。盛于铏。铏,时器也。亦有古馔而盛于时器,故毛血盛于盘,玄酒 盛于樽。未有荐时馔而追用古器者,由古质而今文,便于事也。虽加笾豆十二,未 足以尽天下美物,而措诸清庙,有兼倍之名,近于侈矣!鲁人丹桓宫之楹,又刻其 桷,《春秋》书以“非礼”。御孙谏曰:“俭,德之恭也;侈,恶之大也。先君有 恭德,而君纳诸恶,无乃不可乎!”是不可以越礼而崇侈于宗庙也。又据《汉书· 艺文志》:“墨家之流,出于清庙,是以贵俭”。由此观之,清庙之不尚于奢,旧 矣。太常所请,恐未可行。

  又按太常奏状:“今酌献酒爵,制度全小,仅未一合,执持甚难,不可全依古 制,犹望稍须广大。”窃据礼文,有以小为贵者,献以爵,贵其小也。小不及制, 敬而非礼,是有司之失其传也。固可随失厘正,无待议而后革。然礼失于敬,犹奢 而宁俭,非大过也。未知今制,何所依准。请兼详令式,据文而行。

  又按太常奏状“外祖服请加至大功九月,舅服请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 舅母请加至袒免”者。窃闻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圣人因之,然后制礼。礼教之设, 本于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贰;总一之义,理归本宗。所以 父以尊崇,母以厌降,岂亡爱敬,宜存伦序。是以内有齐斩,外服皆缌,尊名所加, 不过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前圣所志,后贤所传,其来久矣。昔辛有适伊川,见 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往修新礼,时改旧 章,渐广《渭阳》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后,唐元之间,国命再移于外 族矣。礼亡征兆,倘或斯见,天人之际,可不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