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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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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 开成元年五月,入为秘书监。外议以郑覃党李德裕,排摈仲方。覃恐涉朋党,因紫 宸奏事,覃启曰:“丞郎阙人,臣欲用张仲方。”文宗曰:“中台侍郎,朝廷华选。 仲方作牧守无政,安可以丞郎处之?”累加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曲江县开国伯, 食邑七百户。二年四月卒。

  仲方贞确自立,绰有祖风。自驳谥之后,为德裕之党摈斥,坎坷而殁,人士辈 之。有文集三十卷。

  兄仲端,位终都昌令。弟仲孚,登进士第,为监察御史。

  裴潾,河东人也。少笃学,善隶书。以门廕入仕。元和初,累迁右拾遗,转左 补阙。元和中,两河用兵。初,宪宗宠任内官,有至专兵柄者,又以内官充馆驿使。 有曹进玉者,恃恩暴戾,遇四方使多倨,有至捽辱者,宰相李吉甫奏罢之。十二年, 淮西用兵,复以内官为使。潾上疏曰:“馆驿之务,每驿皆有专知官。畿内有京兆 尹,外道有观察使、刺史迭相监临;台中又有御史充馆驿使,专察过阙。伏知近有 败事,上闻圣聪。但明示科条,督责官吏,据其所犯,重加贬黜,敢不惕惧,日夜 厉精。若令宫闱之臣,出参馆驿之务,则内臣外事,职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 绝出位之渐。事有不便,必诫以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当扫静妖氛之日,开太 平至理之风。澄本正名,实在今日。”言虽不用,帝意嘉之,迁起居舍人。

  宪宗季年锐于服饵,诏天下搜访奇士。宰相皇甫镈与金吾将军李道古挟邪固宠, 荐山人柳泌及僧大通、凤翔人田佐元,皆待诏翰林。宪宗服泌药,日增躁渴,流闻 于外。潾上疏谏曰:

  臣闻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乐者,飨天下之福。故上自黄帝、 颛顼、尧、舜、禹、汤,下及周文王、武王,咸以功济生灵,德配天地,故天皆报 之以上寿,垂祚于无疆。伏见陛下以大孝安宗庙,以至仁牧黎元。自践祚已来,刬 积代之妖凶,开削平之洪业。而礼敬宰辅,待以终始;内能大断,外宽小故。夫此 神功圣化,皆自古圣主明君所不及,陛下躬亲行之,实光映千古矣。是则天地神祇, 必报陛下以山岳之寿;宗庙圣灵,必福陛下以亿万之龄;四海苍生,咸祈陛下以覆 载之永。自然万灵保祐,圣寿无疆。

  伏见自去年已来,诸处频荐药术之士,有韦山甫、柳泌等,或更相称引,迄今 狂谬,荐送渐多。臣伏以真仙有道之士,皆匿其名姓,无求于代,潜遁山林,灭影 云壑,唯恐人见,唯惧人闻。岂肯干谒公卿,自鬻其术?今者所有夸炫药术者,必 非知道之士。咸为求利而来,自言飞炼为神,以诱权贵贿赂。大言怪论,惊听惑时, 及其假伪败露,曾不耻于逃遁。如此情状,岂可保信其术,亲饵其药哉?《礼》曰: “夫人,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春秋左氏传》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 又曰:“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 夫三牲五谷,禀自五行,发为五味,盖天地生之所以奉人也,是以圣人节而食之, 以致康强逢吉之福。若夫药石者,前圣以之疗疾,盖非常食之物。况金石皆含酷烈 热毒之性,加以烧治,动经岁月,既兼烈火之气,必恐难为防制。若乃远征前史, 则秦、汉之君,皆信方士,如卢生、徐福、栾大、李少君,其后皆奸伪事发,其药 竟无所成。事著《史记》、《汉书》,皆可验视。《礼》曰:“君之药,臣先尝之; 亲之药,子先尝之。”臣子一也,臣愿所有金石,炼药人及所荐之人,皆先服一年, 以考其真伪,则自然明验矣。

  伏惟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陛下,合日月照临之明,禀乾元利贞之德,崇 正若指南,受谏如转规,是必发精金之刃,断可疑之网。所有药术虚诞之徒,伏乞 特赐罢遣,禁其幻惑。使浮云尽彻,朗日增辉;道化侔羲、农,悠久配天地,实在 此矣。伏以贞观已来,左右起居有褚遂良、杜正伦、吕向、韦述等,咸能竭其忠诚, 悉心规谏。小臣谬参侍从,职奉起居,侍从之中,最近左右。传曰:“近臣尽规。” 则近侍之臣,上达忠款,实其本职也。

  疏奏忤旨,贬为江陵令。

  穆宗即位,柳泌等诛,征潾为兵部员外郎,迁刑部郎中。有前率府仓曹曲元衡 者,杖杀百姓柏公成母。法官以公成母死在辜外,元衡父任军使,使以父廕征铜。 柏公成私受元衡资货,母死不闻公府,法寺以经恩免罪。潾议曰:“典刑者,公柄 也。在官者得施于部属之内;若非在官,又非部属,虽有私罪,必告于官。官为之 理,以明不得擅行鞭捶于齐人也。且元衡身非在官,公成母非部属,而擅凭威力, 横此残虐,岂合拘于常典?柏公成取货于雠,利母之死,悖逆天性,犯则必诛。” 奏下,元衡杖六十配流,公成以法论至死,公议称之。转考功、吏部二郎中。

  宝历初,拜给事中。太和四年,出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赐紫。坐违法杖 杀人,贬左庶子,分司东都。

  七年,迁左散骑常侍,充集贤殿学士。集历代文章续梁昭明太子《文选》,成 三十卷,目曰《大和通选》,并音义、目录一卷,上之。当时文士,非素与潾游者, 其文章少在其选,时论咸薄之。

  八年,转刑部侍郎,寻改华州刺史。九年,复拜刑部侍郎。开成元年,转兵部 侍郎。二年,加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寻出为河南尹,入为兵部侍郎。三年四月卒, 赠户部尚书,谥曰敬。

  潾以道义自处,事上尽心,尤嫉朋党,故不为权幸所知。宪宗竟以药误不寿, 君子以潾为知言。穆宗虽诛柳泌,既而自惑,左右近习,稍稍复进方士。时有处士 张皋上疏曰:

  神虑淡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和则必臻于寿考,作则必致于伤残。是以 古之圣贤,务自颐养,不以外物挠耳目,不徇声色败性情。由是和平自臻,福庆斯 集。故《易》曰:“无妄之疾,勿药有喜。”《诗》曰:“自天降康,降福穰穰。” 此皆理合天人,著在经训。然则药以攻疾,无疾固不可饵之也。高宗朝,处士孙思 邈者,精识高道,深达摄生,所著《千金方》三十卷,行之于代。其《序论》云: “凡人无故不宜服药,药气偏有所助,令人脏气不平。”思邈此言,可谓洞于事理 也。或寒暑为寇,节宣有乖,事资医方,尚须重慎。故《礼》云:“医不三代,不 服其药。”施于凡庶,犹且如此,况在天子,岂得自轻?先朝暮年,颇好方士,征 集非一,尝试亦多;果致危疾,闻于中外,足为殷鉴。皆陛下素所详知,必不可更 踵前车,自贻后悔。今朝野之人,纷纭窃议,直畏忤旨,莫敢献言。臣蓬艾微生, 麋鹿同处,既非邀宠,亦又何求?但泛览古今,粗知忠义,有闻而默,于理不安。 愿陛下无怒刍荛,庶裨万一。

  穆宗叹奖其言,寻令访皋,不获。

  李中敏,陇西人。父婴。中敏元和末登进士第,性刚褊敢言。与进士杜牧、李 甘相善,文章趣向,大率相类。中敏累从府辟,入为监察,历侍御史。太和中,为 司门员外郎。

  六年夏旱,时王守澄方宠郑注,及诬构宋申锡后,人侧目畏之。上以久旱,诏 求致雨之方。中敏上言曰:“仍岁大旱,非圣德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郑注之 奸弊。今致雨之方,莫若斩郑注而雪申锡。”士大夫皆危之,疏留中不下。明年, 中敏谢病归洛阳。及训、注诛,竟雪申锡,召中敏为司勋员外郎。寻迁刑部郎中, 知台杂。

  其年,拜谏议大夫,充理匭使。上言曰:“据旧例,投匭进状人先以副本呈匭 使,或诡异难行者,不令进入。臣检寻文按,不见本敕,所由但云贞元奉宣,恐是 一时之事。臣以为本置匭函,每日从内将出,日暮进入,意在使冤滥无告,有司不 为申理者,或论时政,或陈利害;宜开其必达之路,所以广聪明而虑幽枉也。若令 有司先见,裁其可否,即非重密其事,俾壅塞自伸于九重之意。臣伏请今后所有进 状及封事,臣但为引进,取舍可否,断自中旨。庶使名实在兹,以明置匭之本。” 从之。寻拜给事中。

  李甘,字和鼎。长庆末,进士擢第,又制策登科。太和中,累官至侍御史。郑 注入翰林侍讲,舒元舆既作相,注亦求入中书。甘唱于朝曰:“宰相者,代天理物, 先德望而后文艺。注乃何人,敢兹叨窃?白麻若出,吾必坏之。”会李训亦恶注之 所求,相注之事竟寝。训不获已,贬甘封州司马。

  又有李款者,与中敏同时为侍御史。郑注邠宁入朝,款伏阁弹注云:“内通敕 使,外结朝官,两地往来,卜射财货。”文宗不之省。及注用事,款亦被逐。开成 中,累官至谏议大夫,出为苏州刺史,迁洪州刺史、江西观察使。杜牧自有传。

  高元裕,字景圭,渤海人。祖甝。父集,官卑。元裕登进士第,本名允中,太 和初,为侍御史,奏改元裕。累迁左司郎中。李宗闵作相,用为谏议大夫,寻改中 书舍人。九年,宗闵得罪南迁,元裕出城饯送,为李训所怒,出为阆州刺史。时郑 注入翰林,元裕草注制辞,言注以医药奉召亲,注怒。会送宗闵,乃贬之。训、注 既诛,复征为谏议大夫。

  开成三年,充翰林侍讲学士。文宗宠庄恪太子,欲正人为师友。乃兼太子宾客。 四年,改御史中丞,风望峻整。上言曰:“御史府纪纲之地,官属选用,宜得实才。 其不称者,臣请出之。”监察御史杜宣猷、柳坏、崔郢、侍御史魏中庸、高弘简, 并以不称,出为府县之职。寻而蓝田县人贺兰,进与里内五十余人相聚念佛,神策 镇将皆捕之,以为谋逆,当大辟。元裕疑其冤,上疏请出贺兰进等付台覆问,然后 行刑,从之。

  会昌中,为京兆尹。大中初,为刑部尚书。二年,检校吏部尚书、襄州刺史, 加银青光禄大夫、渤海郡公、山南东道节度使。入为吏部尚书,卒。元裕兄少逸、 元恭。

  少逸,长庆末为侍御史,坐弟元裕贬官,左授赞善大夫,累迁左司郎中。元裕 为中丞,少逸迁谏议大夫,代元裕为侍讲学士。兄弟迭处禁密,时人荣之。会昌中, 为给事中,多所封奏。大中初,检校礼部尚书、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使。 入为左散骑常侍、工部尚书,卒。

  元裕子璩,登进士第。大中朝,由内外制历丞郎,判度支。咸通中,守中书侍 郎、平章事。

  李汉,字南纪,宗室淮阳王道明之后。道明生景融,景融生务该,务该生思, 思生岌。岌已上无名位,及岌为蜀州晋原尉。岌生荆,荆为陕州司马。荆生汉。

  汉,元和七年登进士第,累辟使府。长庆末,为左拾遗。敬宗好治宫室,波斯 贾人李苏沙献沈香亭子材。汉上疏论之曰:“若以沈香为亭子,即与瑶台琼室事同。” 宝历中,王政日僻,汉与同列薛廷老,因入阁,廷奏曰:“近日除授不由中书,拟 议多是宣出施行。臣恐自此纪纲大坏,奸邪恣行。愿陛下各敕有司,稍存典故。” 坐言忤旨,出为兴元从事。

  文宗即位,召为屯田员外郎、史馆修撰。汉,韩愈子婿,少师愈为文,长于古 学,刚讦亦类愈。预修《宪宗实录》,尤为李德裕所憎。太和四年,转兵部员外郎。 李宗闵作相,用为知制诰,寻迁驾部郎中。

  八年,代宇文鼎为御史中丞。时李程为左仆射,以仪注不定,奏请定制。先是, 太和三年,两省官同定左右仆射仪注:御史中丞已下,与仆射相遇,依令致敬,敛 马侧立待。仆射谢官日,大夫中丞、三院御史,就幕次参见,其观象门外立班,既 以后至为重。大夫中丞到班后,朝堂所由引仆射就位,传呼赞导,始大夫就列之仪。 班退,赞导亦如之。御史大夫与仆射道途相遇,则分道而行。旧事,左右仆射初上, 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已下罗拜。四年,中书奏曰:“仆射受中丞侍郎拜,则似太重; 答郎官已下拜,则太轻。起今后,诸司四品已下官,及御史台六品已下并郎官,并 望准故事,余依元和七年敕处分。”可之。至是,因李程奏,汉议曰:“左右仆射 初上,受左右丞、诸曹侍郎、诸司四品及御史中丞已下拜。谨按《开元礼》及《六 典》,并无此仪注,不知所起之由。或以为仆射师长百僚,此语亦无证据,唯有曹 魏时贾诩《让官表》中一句语耳。且尚书令是正长,尚无受拜之文。故事,与御史 中丞、司隶校尉,号三独坐。伏以朝廷比肩,同事圣主,南面受拜,臣下何安?纵 有明文,尚须厘革。故《礼记》曰:‘君于士不答拜,非其臣则答之。’况御史中 丞、殿中御史是供奉官,尤为不可。仪制令虽有隔品之文,不知便是受拜否?及御 史大夫,亦曾受御史已下拜,今并不行。盖以礼数僭逼,非人臣所安。元和六年七 月,诏崔邠、段平仲与当时礼官王泾、韦公肃等同议其事,理甚精详。今请举而行 之,庶为折衷。”时程入省,竟依旧仪,议者以汉奏为是。

  七年,转礼部侍郎。八年。改户部侍郎。九年四月,转吏部侍郎。六月,李宗 闵得罪罢相,汉坐其党,出为汾州刺史。宗闵再贬,汉亦改汾州司马,仍三二十年 不得录用。会昌中,李德裕用事,汉竟沦踬而卒。

  汉弟浐、洗、潘,皆登进士第。潘,大中初为礼部侍郎。汉子贶,亦登进士第。

  李景俭,字宽中,汉中王瑀之孙。父褚,太子中舍。景俭,贞元十五年登进士 第。性俊朗,博闻强记,颇阅前史,详其成败。自负王霸之略,于士大夫间无所屈 降。

  贞元末,韦执谊、王叔文东宫用事,尤重之,待以管、葛之才。叔文窃政,属 景俭居母丧,故不及从坐。韦夏卿留守东都,辟为从事。窦君为御史中丞,引为监 察御史。群以罪左迁,景俭坐贬江陵户曹。累转忠州刺史。

  元和末入朝。执政恶之,出为澧州刺史。与元稹、李绅相善。时绅、稹在翰林, 屡言于上前。及延英辞日,景俭自陈己屈,穆宗怜之,追诏拜仓部员外郎。月余, 骤迁谏议大夫。

  性既矜诞,宠擢之后,凌蔑公卿大臣,使酒尤甚。中丞萧俛、学士段文昌相交 辅政,景俭轻之,形于谈谑。二人俱诉之,穆宗不获已,贬之。制曰:“谏议大夫 李景俭,擢自宗枝,尝探儒术,荐历台阁,亦分郡符。动或违仁,行不由义。附权 幸以亏节,通奸党之阴谋。众情皆疑,群议难息。据因缘之状,当置严科;顺长养 之时,特从宽典。勉宜省过,无或徇非。可建州刺史。”未几元稹用事,自郡召还, 复为谏议大夫。

  其年十二月,景俭朝退,与兵部郎中知制诰冯宿、库部郎中知制诰杨嗣复、起 居舍人温造、司勋员外郎李肇、刑部员外郎王镒等同谒史官独孤朗,乃于史馆饮酒。 景俭乘醉诣中书谒宰相,呼王播、崔植、杜元颖名,面疏其失,辞颇悖慢。宰相逊 言止之,旋奏贬漳州刺史。是日同饮于史馆者皆贬逐。

  景俭未至漳州而元稹作相,改授楚州刺史。议者以景俭使酒,凌忽宰臣,诏令 才行,遽迁大郡。稹惧其物议,追还,授少府少监。从坐者皆召还。而景俭竟以忤 物不得志而卒。景俭疏财尚议,虽不厉名节,死之日,知名之士咸惜之。

  景俭弟景儒、景信、景仁,皆有艺学,知名于时。景信、景仁,皆登进士第。

  史臣曰:仲尼有言:“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若渤论考第,仲方驳 谥,诚知后悔,不能息言,可谓狷欤?当贼注挟邪之辰,群公结舌而寝默,而中敏、 李甘、元裕,或肆其言,或奋其笔,暴扬丑迹,不惮撩须。谓之为狂,即有遗恨, 比夫请剑断佞,亦可同年而语也。南纪有良史才,足以自立,而协比权幸,颠沛终 身。君子慎独,庸可忽诸。景俭自负太过,荡而无检,良骥中年跅弛之患也。

  赞曰:张、李切言,利刃决云。裴谏方士,深诚爱君。言排贼注,高、李不群。 汉、俭朋比,夫何足云。

 

  • 部分译文

 

  李渤,字浚之,是后魏横野将军、申国公李发的后代。他的祖父李玄王圭,曾任卫尉寺主簿。其父李钧,是殿中侍御史,由于母亲亡故不按时行守丧之制,被流放到施州。李渤为自己家这一污点感到羞耻,坚心苦志不出仕做官,而立志在文章博学上勤奋努力,不追逐科举功名,隐居在嵩山,以读书撰述为业。元和(806~820)初年,户部侍郎、盐铁转运使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一再举荐他,李渤以隐士被征召任左拾遗。李渤推托有病不赴任,于是迁家至东都。朝廷施政有得失,便奉寄奏疏进陈议论。另撰有《御戎新录》二十卷,附表进献朝廷。元和九年(814),朝廷以著作郎官职征召他,诏书说:“特降新的恩赐,以了结从前授予官职的谋议。”李渤因而赴任就职。一年多后,他晋升为右补阙。由于接连上奏忤逆了皇帝心意,将他改任为丹王府咨议参军,在分设于东都的衙署任职。元和十二年(817),升任赞善大夫,仍在分设于东都的府署任职。

  元和十三年(818),李渤派人上疏朝廷,议论五个方面的现行政治措施:一、礼制与乐教;二、经济与财政;三、刑罚与政令;四、议都;五、辩答问难。李渤在东都担任闲散而又无一定职守的官职,以向朝廷上呈奏疏为己任,前后上奏疏四十五封。再次迁升,任库部员外郎。

  这时皇甫..任宰相,剥夺下民迎合君主心意。适逢泽潞节度使郗士美去世,李渤任吊祭使,途中在陕县西部歇住,上疏说:“臣在出使行经之处,广泛访求施政的利弊,察知:渭南县长源乡本有四百户,现今才一百余户;阌乡县本有三千户,现今才一千户,其他州县情况大约相似。察询探寻积久的弊端,起自平摊逃亡户的赋税。大概十家之中,一半逃亡,也该另五家平摊十户赋税。有如投石到井中,不到底不停止。均摊逃亡户赋税的弊端,苛刻暴虐到如此地步,这全是搜刮财货之臣剥夺下民向上献媚所致;他们只想竭泽捕鱼,而不思虑最终无鱼。祈请赐予诏书,杜绝均摊逃户赋税的积弊。逃亡户的赋税按其家产钱数确定,征收赋税所欠部分,祈请赐予特殊恩典将其免除。估计不要几年,逃亡的人就必定归田务农了。农业,是国家的根本,根本牢固确立了然后才能谈论天下太平。若不经由这一途径,却说什么天下太平的话,这就荒谬了。”奏疏中还谈到道路不予修治,驿马多有死掉的情况。宪宗看了李渤的奏疏感到惊诧,立即诏令将宫内飞龙厩的马数百匹,交给京城辖区的各驿站使用。李渤后来因奏疏的拟文措语严厉、无所顾忌,与宰相大相径庭,于是以有病为由归返东都。

  穆宗登基后,征召李渤任考功员外郎。同年(820)十一月,评定在京都的官员的考绩等级,李渤不回避得到皇帝宠信的权臣,一概进行升官降职的考核评定。他有考绩奏章称:

  “宰辅大臣萧亻免、段文昌、崔植,这是陛下统治天下之初,任用为宰辅的大臣,国家的安危治乱,决定于此时。况且陛下思慕天下和顺太平,敬重大臣礼遇诚恳,因此没有亲近身边近臣、骄恣自恃之心。而宰相的权柄,宰相的职事,陛下全都交付给了他们,实在是君主重义、臣易功成、千载一遇的时机。如果失去这一时机,就再没有这种机遇。可是萧亻免等人对皇上不能奉献至公的诚心,申述至明的鉴戒,弘扬先王的大道美德,进献皇帝以谋略建议。又不能严正地舍身克尽忠心,奋发地兴起前代法度,恢复百官依从的根本,以使政教风化大有成效。臣听说,政治的兴衰,在于赏罚。萧亻免等人做宰相以来,没有听说褒奖过任何一人的德行义举,提拔奉公尽职的官员,使得全国身在官位的人有所激励。也不曾听说罢黜任何一个不办理本职公务、专靠结交权贵保持俸禄的人,从而使得空受俸禄而并不管事的那班人有所畏惧。

  “像这样子,刑法的威力就树立不起来了。正邪不能分辨,良莠杂然混同,教化不予推行,赏罚不予施用,天下的治理,还有什么指望呢!

  “前些日子,陛下游历骊山,宰相、翰林学士是辅佐陛下的心腹大臣,应该都知道这件事。萧亻免等人不能在事未成之前,忘我恳切劝谏,而使陛下有轻忽劝谏的名声流播于史册,这是使君主陷入过失。孔子说:‘所谓大臣,就是以正道侍奉君王,不能做到这一点就该免职。’如果萧亻免等人进言成功,使君主听从他们的计议,不应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进言不成,计议不被接受,即当保身迅速离职,不应在乞讨财源上身居禄位而不理事。进退惟利,岂能逃避遭受指责?萧亻免、段文昌、崔植三人与翰林学士杜元颖等人,一并请考绩为中下等。

  “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等谏阻陛下游历骊山,郑覃等人谏阻打猎、游历,这都是担心陛下出行没有止息,放纵无度,又忧虑车马驰骤有倾覆之祸,风寒侵体有染病之患,紧急陈奏无处进献,皇帝国玺落于宫中妇人、宠臣之手。李绛等人能率领御史谏官在朝堂上论列是非,有恳诚谏阻忠心侍奉君主的风范。李绛、张惟素、李益三人,敬祈赐予考绩为上之下等之外,另恩赐他们加官晋爵,以显示陛下优奖忠心、赏识谏官的美德。

  “崔元略职居陛下诸近身供奉官员之首,应当考绩为上之下等;因为他给予于..以上之下等的考绩评定,于..以犯贪赃罪处死,按考绩标准必须降等,请赐考绩为中中等。大理寺卿许季同,任用的于..、韦道冲、韦正牧,都因犯贪赃罪,有的降职,有的处死,本应考绩定等为中下;然而,近时刘辟作乱,他身临刘贼占领地区,弃家返朝,忠贞之节彰明较著,现应将功补过,请赐予许季同考绩为中中等。少府监裴通,奉行本职事务整饬清明而有成效,本当考评为中上等;由于他奏请追封生母爵号却撇弃嫡母,这是在人间迷惑君主,在冥间欺凌先人,请给他考绩定等为中下等。我以往在膳官入寝之际,擅自与乐师李调饮酒。现今愚臣为执掌考绩之官,祈请宰相、学士记载臣考绩为中下等。臣对上珍惜陛下的国运,在下挽救弊坏的纲纪,因此忧惧有话不说是罪过,不怕畅所欲言而获罪。三品以上官员的考绩评等,因限期在本月内进呈,即先开列如前。四品以下官员的考绩,容再逐条陈报朝廷。”

  李渤的奏状进呈后,穆宗将其留在宫中,不予批示交付评议。非议者认为,宰辅大臣旷废职守不能尽责,自应上疏评论是非,但李渤越职行事沽名钓誉,这不是克尽侍奉君主职责的正道。不久,李渤因从马上跌落,脚部受伤,告假病休,适逢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上表朝廷,请任李渤为副节度使。杜元颖进奏说:“李渤炫耀刚直沽名钓誉,举动多带狂躁。圣上恩典,怜悯宽容,并且让他做官。但他多方谋求晋升,在朝廷外交结方镇大臣,向远地求助于奏请提拔,不能安分守己。长期留在朝廷,日后恐怕生事。”于是将李渤调出朝廷,任虔州刺史。

  李渤赴任到州后,奏报朝廷:因归还邻境信州转来本州的两税钱二百万,请求免除本州的税米二万斛,裁减地方官吏、差役一千六百人。观察使将他的任职情况禀报给皇帝。不到一年,李渤改任江州刺史。张平叔兼任度支使,奏请征收历年积压悬欠旧税。李渤在州上呈奏说:“敬奉诏令,称:根据度支使的奏报,让臣设法征收填补本州贞元二年(786)逃税户所欠的税钱四千四百一十贯。臣在任的州管辖农田二千一百九十七顷,现已旱死一千九百余顷,若再按度支使所要求的勒取欠税,臣极忧惧史官记载下陛下在大旱之年征收三十六年前所悬欠的逃税之事。臣任本州刺史,无法躲避罪罚。臣既不能有负圣上恩情,又不忍鞭挞黎民百姓,因而不敢轻率持印为官,特乞放臣去职归田。”穆宗终于下诏说:“江州所奏,实为恳诚。若不宽容,必难安顿。所陈述的积年欠税一并免去。”长庆二年(822),李渤调入朝廷任职方郎中。三年(823),迁升谏议大夫。

  敬宗幼少之年即位,上朝经常很晚。一天,敬宗进入阁房后,久久不坐朝处理政务。群臣等候站立在紫宸门外,有高龄体衰患病者几乎坚持不住将要跌倒,李渤走出班列禀告宰相说:“昨日上疏陈论祈请皇上按时坐朝,今天坐朝更迟,这是谏官奏论不力,不能使君主回心转意,是我李渤的罪过。请让我先离班出阁,等候金吾仗的惩治。”正说话间,呼唤起仗升朝,李渤才未行动。李渤还就左右常侍的职责在于以正道之言规劝谏戒君主却缄默无言这一现状而奏论说:“如果设置了官员不要求他履行职责,不如取消这一官职,以节省经费。如若不能取消这一职位,就请朝廷督责他履行其应尽的职责。”李渤担任理匦使后,上奏建议:“大事奏报皇帝,稍次的向中书、门下两省申报,再次要一点的移文给平行的诸官处置。有关的诸官处理不当,再来朝堂投匦禀报,理匦使即详情奏报皇上。如果随意投诉无理之事,本罪之外再加罪一等。依照敕令:准许将告密人交付执金吾留在朝内听候皇上处置的吩咐。现今打算将投匦者留在后牒台府,期望能禁绝恶人。”敬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穆宗长庆(821~824)、敬宗宝历(825~826)年间,政令出于多门,政事归邪佞之徒控制。李渤不顾祸难,上奏呈疏论列是非,竟然不空一日。皇帝虽然昏聩迷乱,也被他的行为感动而有所省悟。提升他为给事中,当面赐给他金鱼袋与紫衣。

  宝历元年(825),改年号,施行大赦。在此之前,..县县令崔发听到门外有喧闹斗殴的声音,县吏说是五坊使的手下人殴打百姓。崔发大怒,命令县吏逮捕他,等到把他拖拽来时,天色已经昏暗,没有查问他的身份。很久以后与此人谈话,才知道他是宫内近侍官员。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很生气,下令将崔发逮捕关押在御史台。在登楼宣布赦令的这天,释放在押囚犯,崔发也在发布赦令的金鸡竿下。这时五十多名有品级的官员,手持棍棒殴打崔发,横来直去肆意乱打,崔发的脸被打破、牙被打断。御史台的吏员用席子遮蔽崔发,这才使他免遭击打。这天,在押囚犯全被释放,惟独崔发不被赦免。李渤上疏陈论说:“县令不该抓宦官,宦官不该殴打御史台的囚犯,他们的罪过是相同的。但是县令所犯罪过在施恩大赦之前,宦官所犯罪过在施恩赦免之后。宦官凶横残暴,竟然达到如此地步,这是朝廷放纵宦官逐渐使他们达到这地步的。若不及早按刑法条款惩治宦官,臣担心周边异族的人和各地藩镇来朝进奏相互传说此事,那么轻忽怠慢朝廷法纪的意念就会萌发了。”李渤又在朝堂上宣称:“在天子举行祭祀天地大礼的前一天,两神策军在青城内夺取京兆府进献食品的牙盘,没有及时处置,致使有殴打崔发的事情发生。”皇帝闻知奏章后,查问身边的侍臣,都说没有抢夺进献食物的事情。于是以李渤偏袒崔发论处,将他调出朝廷任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担任桂管都防御观察使。

  李渤虽遭贬斥,仍然坚持正道之论不止,而谏官也相继陈论李渤受到的冤屈。嗣后,宰相李逢吉、窦易直、李程等趁到延英殿对答策问之便,对皇帝谈到崔发的事。李逢吉等禀奏说:“崔发冒犯宦官,确属大不恭敬。但崔发的母亲是已故宰相韦贯之的姐姐,已年近八十。自从崔发被下狱,积忧成疾。臣等敬知陛下以孝治天下,祈请略示恩宽。”敬宗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好一会儿,说:“近日谏官奏论,只说崔发受屈,从未讲他有‘不敬’之罪,也没有讲到他有年迈的母亲。像卿等所讲到的情况,我难道会不怜悯同情?”于是派宫中使者将崔发送到他家,同时安抚慰问崔发的母亲。韦夫人号啕痛哭,当着宫中使臣的面鞭打崔发四十棍,上奏谢恩。皇帝又派宫中使者去他家慰问安抚。

  李渤在桂管任职二年,因身染风疾奏请朝廷委派别人接替自己的职务,而免职返回洛阳。文宗太和五年(831),李渤被征召为太子宾客去到京都。到京都后一个多月去世,这时他五十九岁,被追赠礼部尚书职衔。李渤忠贞无援却竭力效忠,节操高尚,从不苟合,但是那些卑贱低能之徒,总是指责他矫情求誉。他就是到了因言致祸、遭到排斥贬谪的境地,仍始终不停止发正论之言,以期纠正时弊,钦服名誉与节操的人们很推重他。

 

《列传·卷一百二十二》

 

  ○令狐楚 弟定 子绪 綯 綯抃子滈 涣

  牛僧孺 子蔚  蔚子徽 萧俛 弟杰 俶 从弟亻放 亻放子廪

  李石 弟福

  令孤楚,字壳士,自言国初十八学士德棻之裔。祖崇亮,绵州昌明县令。父承 简,太原府功曹。家世儒素。楚兒童时已学属文,弱冠应进士,贞元七年登第。桂 管观察使王拱爱其才,欲以礼辟召,惧楚不从,乃先闻奏而后致聘。楚以父掾太原, 有庭闱之恋,又感拱厚意,登第后径往桂林谢拱。不预宴游,乞归奉养,即还太原, 人皆义之。李说、严绶、郑儋相继镇太原,高其行义,皆辟为从事。自掌书记至节 度判官,历殿中侍御史。

  楚才思俊丽。德宗好文,每太原奏至,能辨楚之所为,颇称之。郑儋在镇暴卒, 不及处分后事,军中喧哗,将有急变。中夜十数骑持刃迫楚至军门,诸将环之,令 草遗表。楚在白刃之中,搦管即成,读示三军,无不感泣,军情乃安。自是声名益 重。丁父忧,以孝闻。免丧,征拜右拾遗,改太常博士、礼部员外郎。母忧去官。 服阕,以刑部员外郎征,转职方员外郎、知制诰。

  楚与皇甫镈、萧俛同年登进士第。元和九年,镈初以财赋得幸,荐俛、楚俱入 翰林,充学士,迁职方郎中、中书舍人,皆居内职。时用兵淮西,言事者以师久无 功,宜宥贼罢兵,唯裴度与宪宗志在殄寇。十二年夏,度自宰相兼彰义军节度、淮 西招抚宣慰处置使。宰相李逢吉与度不协,与楚相善。楚草度淮西招抚使制,不合 度旨,度请改制内三数句语。宪宗方责度用兵,乃罢逢吉相任,亦罢楚内职,守中 书舍人。

  元和十三年四月,出为华州刺史。其年十月,皇甫镈作相,其月以楚为河阳怀 节度使。十四年四月,裴度出镇太原。七月,皇甫镈荐楚入朝,自朝议郎授朝议大 夫、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镈同处台衡,深承顾待。

  十五年正月,宪宗崩,诏楚为山陵使,仍撰哀册文。时天下怒皇甫镈之奸邪。 穆宗即位之四日,群臣素服,班于月华门外,宣诏贬镈,将杀之。会萧俛作相,托 中官救解,方贬崖州。物议以楚因镈作相而逐裴度,群情共怒。以萧俛之故,无敢 措言。

  其年六月,山陵毕,会有告楚亲吏赃污事发,出为宣歙观察使。楚充奉山陵时, 亲吏韦正牧、奉天令于翚、翰林阴阳官等同隐官钱,不给工徒价钱,移为羡余十五 万贯上献。怨诉盈路,正牧等下狱伏罪,皆诛。楚再贬衡州刺史。

  时元稹初得幸,为学士,素恶楚与镈胶固希宠,稹草楚衡州制,略曰:“楚早 以文艺,得践班资,宪宗念才,擢居禁近。异端斯害,独见不明,密隳讨伐之谋, 潜附奸邪之党。因缘得地,进取多门,遂忝台阶,实妨贤路。”楚深恨稹。

  长庆元年四月,量移郢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二年十一月,授陕州 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陕虢观察使。制下旬日,谏官论奏,言楚所犯非轻, 未合居廉察之任。上知之,遽令追制。时楚已至陕州,视事一日矣。复授宾客,归 东都。时年逢吉作相,极力援楚,以李绅在禁密沮之,未能擅柄。敬宗即位,逢吉 逐李绅,寻用楚为河南尹、兼御史大夫。

  其年九月,检校礼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汴宋亳观察等使。汴军素 骄,累逐主帅;前后韩弘兄弟,率以峻法绳之,人皆偷生,未能革志。楚长于抚理, 前镇河阳,代乌重胤移镇沧州,以河阳军三千人为牙卒,卒咸不愿从,中路叛归, 又不敢归州,聚于境上。楚初赴任,闻之,乃疾驱赴怀州,溃卒亦至,楚单骑喻之, 咸令橐弓解甲,用为前驱,卒不敢乱。及莅汴州,解其酷法,以仁惠为治,去其太 甚,军民咸悦,翕然从化,后竟为善地。汴帅前例,始至率以钱二百万实其私藏, 楚独不取,以其羡财治廨舍数百间。

  太和二年九月,征为户部尚书。三年三月,检校兵部尚书、东都留守、东畿汝 都防御使。其年十一月,进位检校右仆射、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郓曹濮观察等 使。奏故东平县为天平县。属岁旱俭,人至相食,楚均富赡贫,而无流亡者。六年 二月,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等使。楚久在并州,练其风俗,因人所利而 利之,虽属岁旱,人无转徙。楚始自书生,随计成名,皆在太原,实如故里。及是 垂旄作镇,邑老欢迎。楚绥抚有方,军民胥悦。七年六月,入为吏部尚书,仍检校 右仆射。故事,检校高官者,便从其班。楚以正官三品不宜从二品之列,请从本班, 优诏嘉之。九年六月,转太常卿。十月,守尚书左仆射,进封彭阳郡开国公。十一 月,李训兆乱,京师大扰。训乱之夜,文宗召右仆射郑覃与楚宿于禁中,商量制敕, 上皆欲用为宰相。楚以王涯、贾餗冤死,叙其罪状浮泛,仇士良等不悦,故辅弼之 命移于李石。乃以本官领盐铁转运等使。

  先是,郑注上封置榷茶使额,盐铁使兼领之,楚奏罢之,曰:

  伏以江、淮数年已来,水旱疾疫,凋伤颇甚,愁叹未平。今夏及秋,稍校丰稔, 方须惠恤,各使安存。昨者忽奏榷茶,实为蠹政。盖是王涯破灭将至,怨怒合归, 岂有令百姓移茶树于官场中栽植,摘茶叶于官场中造作,有同兒戏,不近人情。方 在恩权,孰敢沮议?朝班相顾而失色,道路以目而吞声。今宗社降灵,奸凶尽戮, 圣明垂祐,黎庶合安。微臣蒙恩,兼领使务,官衔之内,犹带此名。俯仰若惊,夙 宵知惧。伏乞特回圣听,下鉴愚诚,速委宰臣,除此使额。缘军国之用或阙,山泽 之利有遗,许臣条疏,续具闻奏。采造将及,妨废为虞。

  前月二十一日,内殿奏对之次,郑覃与臣同陈论讫。伏望圣慈早赐处分,一依 旧法,不用新条。唯纳榷之时,须节级加价,商人转卖,必校稍贵,即是钱出万国, 利归有司。既不害茶商,又不扰茶户,上以彰陛下爱人之德,下以竭微臣忧国之心。 远近传闻,必当感悦。

  从之。

  先是,元和十年,出内库弓箭陌刀赐左右街使,充宰相入朝以为翼卫,及建福 门而止。至是,因训、注之乱,悉罢之。楚又奏:“诸道新授方镇节度使等,具帑 抹,带器仗,就尚书省兵部参辞。伏以军国异容,古今定制,若不由旧,斯为改常。 未闻省阁之门,忽内弓刀之器。郑注外蒙恩宠,内蓄凶狂,首创奸谋,将兴乱兆。 致王璠、郭行余之辈,敢驱将吏,直诣阙庭。震惊乘舆,骚动京国,血溅朝路,尸 僵禁街。史册所书,人神共愤,既往不咎,其源尚开。前件事宜,伏乞速令停罢, 如须参谢,即具公服。”从之。又奏请罢修曲江亭绢一万三千七百匹,回修尚书省, 从之。

  开成元年上巳,赐百僚曲江亭宴。楚以新诛大臣,不宜赏宴,独称疾不赴,论 者美之。以权在内官,累上疏乞解使务。其年四月,检校左仆射、兴元尹,充山南 西道节度使。二年十一月,卒于镇,年七十二,册赠司空,谥曰文。

  楚风仪严重,若不可犯;然宽厚有礼,门无杂宾。尝与从事宴语方酣,有非类 偶至,立命彻席,毅然色变。累居重任,贞操如初。未终前三日,犹吟咏自若。疾 甚,诸子进药,未赏入口,曰:“修短之期,分以定矣,何须此物?”前一日,召 从事李商隐曰:“吾气魄已殚,情思俱尽,然所怀未已,强欲自写闻天,恐辞语乖 舛,子当助我成之。”即秉笔自书曰:

  臣永惟际会,受国深恩。以祖以父,皆蒙褒赠;有弟有子,并列班行。全腰领 以从先人,委体魄而事先帝,此不自达,诚为甚愚。但以永去泉扃,长辞云陛,更 陈尸谏,犹进瞽言。虽号叫而不能,岂诚明之敢忘?今陛下春秋鼎盛,寰海镜清, 是修教化之初,当复理平之始。然自前年夏秋已来,贬谴者至多,诛戮者不少,望 普加鸿造,稍霁皇威。殁者昭洗以云雷,存者沾濡以雨露,使五谷嘉熟,兆人安康。 纳臣将尽之苦言,慰臣永蛰之幽魄。

  书讫,谓其子绪、綯曰:“吾生无益于人,勿请谥号。葬日,勿请鼓吹,唯以 布车一乘,余勿加饰。铭志但志宗门,秉笔者无择高位。”当殁之夕,有大星陨于 寝室之上,其光烛廷。楚端坐与家人告诀,言已而终。嗣子奉行遗旨。诏曰:“生 为名臣,殁有理命。终始之分,可谓两全。卤簿哀荣之末节,难违往意;诔谥国家 之大典,须守彝章。卤簿宜停,易名须准旧例。”后綯贵,累赠至太尉。有文集一 百卷,行于时。所撰《宪宗哀册文》,辞情典郁,为文士所重。

  楚弟定,字履常。元和十一年进士及第,累辟使府。太和九年,累迁至职方员 外郎、弘文馆直学士、检校右散骑常侍、桂州刺史、桂管都防御观察等使。卒,赠 礼部尚书。

  绪以廕授官,历随、寿、汝三郡刺史。在汝州日,有能政,郡人请立碑颂德。 绪以弟襜在辅弼,上言曰:“臣先父元和中特承恩顾,弟綯官不因人,出自宸衷。 臣伏睹诏书,以臣刺汝州日,粗立政劳,吏民求立碑颂,寻乞追罢。臣任随州日, 郡人乞留,得上下考。及转河南少尹,加金紫。此名已闻于日下,不必更立碑颂, 乞赐寝停。”宣宗嘉其意,从之。

  綯字子直。太和四年登进士第,释褐弘文馆校书郎。开成初为左拾遗。二年, 丁父丧。服阕,授本官,寻改左补阙、史馆修撰,累迁库部、户部员外郎。会昌五 年,出为湖州刺史。大中二年,召拜考功郎中,寻知制诰。其年,召入充翰林学士。 三年,拜中书舍人,袭封彭阳男,食邑三百户,寻拜御史中丞。四年,转户部侍郎, 判本司事。其年,改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綯以旧事带尚书省官,合先省 上。上日同列集于少府监。时白敏中、崔龟从曾为太常博士,至相位,欲荣其旧署, 乃改集于太常礼院,龟从手笔志其事于壁。

  綯辅政十年,累官至吏部尚书、右仆射、凉国公,食邑二千户。十三年,罢相, 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等节度使。

  咸通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三年冬,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 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累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徒,进食邑至三千户。

  九年,徐州戍兵庞勋自桂州擅还。七月至浙西,沿江自白沙入浊河,剽夺舟船 而进。綯闻勋至,遣使慰抚,供给刍米。都押衙李湘白綯曰:“徐兵擅还,必无好 意。虽无诏命除讨,权变制在籓方。昨其党来投,言其数不逾二千,而虚张舟航旗 帜,恐人见其实。涉境已来,心颇忧惴。计其水路,须出高邮县界,河岸斗峻而水 深狭。若出奇兵邀之,俾荻船纵火于前,劲兵奋击于后,败走必矣。若不于此诛锄, 俟济淮、泗,合徐人负怨之徒,不下十万,则祸乱非细也。”綯性懦缓,又以不奉 诏命,谓湘曰:“长淮已南,他不为暴。从他过去,余非吾事也。”

  其年冬,庞勋杀崔彦曾,据徐州,聚众六七万。徐无兵食,乃分遣贼帅攻剽淮 南诸郡,滁、和、楚、寿继陷。谷食既尽,淮南之民多为贼所啖。时两淮郡县多陷, 唯杜慆守泗州,贼攻之经年,不能下。初,诏綯为徐州南面招讨使。贼攻泗州急, 綯令李湘将兵五千人援之。贼闻湘来援,遣人致书于綯,辞情逊顺,言:“朝廷累 有诏赦宥,但抗拒者三两人耳,旦夕图去之,即束身请命,愿相公保任之。”綯即 奏闻,请赐勋节钺,仍诫李湘但戍淮口,贼已招降,不得立异。由是湘军解甲安寝, 去警彻备,日与贼军相对,欢笑交言。一日,贼军乘间,步骑径入湘垒,淮卒五千 人皆被生絷送徐州,为贼蒸而食之。湘与监军郭厚本为庞勋断手足,以徇于康承训 军。时浙西杜审权发军千人,与李湘约会兵,大将翟行约勇敢知名。浙军未至而湘 军败。贼乃分兵,立淮南旗帜,为交斗之状。行约军望见,急趋之,千人并为贼所 缚。送徐州。

  綯既丧师,朝廷以左卫大将军、徐州西南面招讨使马举代綯为淮南节度使。十 二年八月,授检校司徒、太子太保,分司东都。十三年,以本官为凤翔尹、凤翔陇 节度使,进封赵国公,食邑三千户,卒。子滈、涣、沨。

  滈,少举进士,以父在内职而止。及綯辅政十年,滈以郑颢之亲,骄纵不法, 日事游宴,货贿盈门,中外为之侧目。以綯党援方盛,无敢措言。及懿宗即位,讼 者不一,故綯罢权轴。既至河中,上言曰:“臣男滈,爰自孩提,便从师训,至于 词艺,颇及辈流。会昌二年,臣任户部员外郎时,已令应举,至大中二年犹未成名。 臣自湖州刺史蒙先帝擢授考功郎中、知制诰,寻充学士。继叨渥泽,遂忝枢衡,事 体有妨,因令罢举,自当废绝,一十九年。每遣退藏,更令勤励。臣以禄位逾分, 齿发已衰。男滈年过长成,未沾一第,犬马私爱,实切悯伤。臣二三年来,频乞罢 免,每年取得文解,意待才离中书,便令赴举。昨蒙恩制,宠以近籓。伏缘已逼礼 部试期,便令就试。至于与夺,出自主司,臣固不敢挠其衡柄。臣初离机务,合具 上闻。昨延英奉辞,本拟面奏,伏以恋恩方切,陈诚至难。伏冀宸慈,察臣丹恳。” 诏令就试。

  是岁,中书舍人裴坦权知贡举,登第者三十人。有郑羲者,故户部尚书浣之孙, 裴弘余,故相休之子,魏綯故相扶之子,及滈,皆名臣子第,言无实才。谏议大夫 崔瑄上疏论之曰:“令狐滈昨以父居相位,权在一门。求请者诡党风趋,妄动者群 邪云集。每岁贡闱登第,在朝清列除官,事望虽出于綯,取舍全由于滈。喧然如市, 旁若无人,权动寰中,势倾天下。及綯罢相作镇之日,便令滈纳卷贡闱。岂可以父 在枢衡,独挠文柄?请下御史台按问文解日月者。”奏疏不下。

  滈既及第,释褐长安尉、集贤校理。咸通二年,迁右拾遗、史馆修撰。制出, 左拾遗刘蜕、起居郎张云,各上疏极论滈云:“恃父秉权,恣受货赂。取李琢钱, 除琢安南都护,遂致蛮陷交州。”张云言:“大中十年,襜以谏议大夫豆卢籍、刑 部郎中李鄴为夔王已下侍读,欲立夔王为东宫,欲乱先朝子弟之序。滈内倚郑颢, 人谁敢言?”时襜在淮南,累表自雪。懿宗重伤大臣意,贬云为兴元少尹,蜕为华 阴令,改滈詹事府司直。滈为众所非,宦名不达。

  涣、沨俱登进士第。涣位至中书舍人。定子缄,缄子澄、湘。澄亦以进士登第, 累辟使府。

  牛僧孺,字思黯,隋仆射奇章公弘之后。祖绍。父幼简,官卑。僧孺进士擢第, 登贤良方正制科,释褐伊阙尉,迁监察御史,转殿中,历礼部员外郎。元和中,改 都官,知台杂,寻换考功员外郎,充集贤直学士。

  穆宗即位,以库部郎中知制诰。其年十一月,改御史中丞。以州府刑狱淹滞, 人多冤抑,僧孺条疏奏请,按劾相继,中外肃然。

  长庆元年,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赃当死,直臣赂中贵人为之申理,僧孺坚执不回。 穆宗面喻之曰:“直臣事虽僭失,然此人有经度才,可委之边任,朕欲贷其法。” 僧孺对曰:“凡人不才,止于持禄取容耳。帝王立法,束缚奸雄,正为才多者。禄 山、硃泚以才过人,浊乱天下,况直臣小才,又何屈法哉?”上嘉其守法,面赐金 紫。二年正月,拜户部侍郎。三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初,韩弘入朝,以宣武旧事,人多流言,其子公武以家财厚赂权幸及多言者, 班列之中,悉受其遗。俄而父子俱卒,孤孙幼小,穆宗恐为厮养窃盗,乃命中使至 其家,阅其宅簿,以付家老。而簿上具有纳赂之所,唯于僧孺官侧硃书曰:“某月 日,送牛侍郎物若干,不受,却付讫。”穆宗按簿甚悦。居无何,议命相,帝首可 僧孺之名。

  敬宗即位,加中书侍郎、银青光禄大夫,封奇章子,邑五百户。十二月,加金 紫阶,进封郡公、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

  宝历中,朝廷政事出于邪幸,大臣朋比。僧孺不奈群小,拜章求罢者数四。帝 曰:“俟予郊礼毕放卿。”及穆宗祔庙郊报后,又拜章陈退,乃于鄂州置武昌军额, 以僧孺检校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鄂岳蕲黄观察 等使。江夏城风土散恶,难立垣墉,每年加板筑,赋青茆以覆之。吏缘为奸,蠹弊 绵岁。僧孺至,计茆苫板筑之费,岁十余万,即赋之以专,以当苫筑之价。凡五 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属郡沔州与鄂隔江相对,虚张吏员,乃奏废之,以其所 管汉阳、汶川两县隶鄂州。文宗即位,就加检校吏部尚书,凡镇江夏五年。

  太和三年,李宗闵辅政,屡荐僧孺有才,不宜居外。四年正月,召还,守兵部 尚书、同平章事。

  五年正月,幽州军乱,逐其帅李载义。文宗以载义输忠于国,遽闻失帅,骇然, 急召宰臣谓之曰:“范阳之变奈何?”僧孺对曰:“此不足烦圣虑。且范阳得失, 不系国家休戚,自安、史已来,翻覆如此。前时刘总以土地归国,朝廷耗费百万, 终不得范阳尺帛斗粟入于天府,寻复为梗。至今志诚,亦由前载义也,但因而抚之, 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赖也。假以节旄,必自陈力,不足以逆顺治之。” 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日命中使宣慰。寻加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 士。

  六年,吐蕃遣使论董勃义入朝修好。俄而西川节度李德裕奏,吐蕃维州守将悉 怛谋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云:“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烧十三桥,捣戎之腹 心,可以得志矣。”上惑其事,下尚书省议,众状请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此 议非也。吐蕃疆土,四面万里,失一维州,无损其势。况论董勃义才还,刘元鼎未 到,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今一朝失信,戎丑得 以为词。闻赞普牧马茹川,俯于秦、陇。若东袭陇坂,径走回中,不三日抵咸阳桥, 而发兵枝梧,骇动京国。事或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