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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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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方。居省寺 者不以勤恪莅官,而曰务从简易;提纪纲者不以准绳检下,而曰密奏风闻。献章疏 者更相是非,备顾问者互有憎爱。苟非秦镜照胆,尧羊触邪,时君听之,安可不惑? 参断一谬,俗化益讹。祸发齿牙,言生枝叶,率是道也,朕甚悯焉。

  我国家贞观、开元,同符三代,风俗归厚,礼让皆行。兵兴已来,人散久矣。 始欲导之以德,不欲驱之以刑。然而信有未孚,理有未至,曾无耻格,益用雕元刂。 小则综核之权,见侵于下辈;大则枢机之重,旁挠于薄徒。尚念因而化之,亦冀去 其尤者。而宰臣惧其浸染,未克澄清。备引祖宗之书,愿垂劝诫之诏,遂伸告谕, 颇用殷勤。各当自省厥躬,与我同底于道。

  元稹之辞也。制出,朋比之徒,如挞于市,咸睚眦于绅、稹。

  徽明年迁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等使。文宗即位,征拜尚书左丞。太和 元年十二月,复授华州刺史。二年秋,以疾辞位,授吏部尚书致仕。三年三月卒, 时年七十五。子可复、可及,皆登进士第。

  可复累官至礼部郎中。太和九年,郑注出镇凤翔,李训选名家子以为宾佐,授 可复检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充凤翔节度副使。其年十一月,李训败,郑注诛, 可复为凤翔监军使所害。

  高釴,字翘之。祖郑宾,宋州宁陵令。父去疾,摄监察御史。釴,元和初进士 及第,判入等,补秘书省校书郎,累迁至右补阙,充史馆修撰。十四年,上疏请不 以内官为京西北和籴使。十五年,转起居郎,依前充职。

  釴孤贞无党,而能累陈时政得失。长庆元年,穆宗怜之,面赐绯于思政殿,仍 命以本官充翰林学士。二年,迁兵部员外郎,依前充职。四年四月,禁中有张韶之 变,敬宗幸左军。是夜,釴从帝宿于左军。翌日贼平,赏从臣,赐釴锦彩七十匹, 转户部郎中、知制诰。十二月,正拜中书舍人,充职如故。谢恩于思政殿,因谏敬 宗,以求理莫若躬亲,用示忧勤之旨也。帝深纳其言,又赐锦彩五十匹。

  宝历二年三月,罢学士,守本官。太和三年七月,授刑部侍郎。四年冬,迁吏 部侍郎。铨综之司,官业振举。七年,出为同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八年六月卒, 赠兵部尚书,遗命薄葬。釴少时孤贫,洁己力行,与弟铢、锴皆以检静自立,致位 崇显,居家友睦,为搢绅所重。

  铢,元和六年登进士第。穆宗即位,入朝为监察御史,累迁员外郎、吏部郎中。 太和五年,拜给事中。七年,为外官监考使。八年十月,文宗用国子助教李仲言为 侍讲,铢率谏官伏阁论曰:“仲言素行纤邪,若听用,必乱国经。”上令中使宣谕 曰:“朕要仲言讲书,非有听用也。”是岁,先旱后水,京师谷价腾踊;彗星为变, 举选皆停,人情杂然流议。郑注奸谋,日闻于外。铢等犯难论诤,冀上省悟。既奉 宣传,相顾失色,以其危亡可翘足而待也。明年,训、注窃权,恶铢不附己,五月, 出为越州刺史、御史中丞、浙东观察使。开成三年,就加检校左散骑常侍,寻入为 刑部侍郎。四年七月,出为河南尹。会昌末,为吏部侍郎。

  锴,元和九年登进士第,升宏辞科,累迁吏部员外。太和三年,准敕试别头进 士明经郑齐之等十八人。榜出之后,语辞纷竞。监察御史姚中立以闻,诏锴审定。 乃升李景、王淑等,人以为公。六年二月,自司勋郎中转谏议大夫。七年,迁中书 舍人。九年十月,以本官权知礼部贡举。开成元年春,试毕,进呈及第人名,文宗 谓侍臣曰:“从前文格非佳,昨出进士题目,是朕出之,所试似胜去年。”郑覃曰: “陛下改诗赋格调,以正颓俗,然高锴亦能励精选士,仰副圣旨。”帝又曰:“近 日诸侯章奏,语太浮华,有乖典实。宜罚掌书记,以诫其流。”李石曰:“古人因 事为文,今人以文害事,惩弊抑末,实在盛时。”乃以锴为礼部侍郎。凡掌贡部三 年,每岁登第者四十人。三年,榜出后,敕曰:“进士每岁四十人,其数过多,则 乖精选。官途填委,要窒其源,宜改每年限放三十人,如不登其数,亦听。”然锴 选擢虽多,颇得实才,抑豪华,擢孤进,至今称之。寻转吏部侍郎。其年九月,出 为鄂州刺史、御史大夫、鄂岳观察使,卒。

  釴子湜,锴子湘,偕登进士第。湜,咸通十二年为礼部侍郎。湘自员外郎知制 诰,正拜中书舍人。咸通年,改谏议大夫。坐宰相刘瞻亲厚,贬高州司马。乾符初, 复为中书舍人。三年,迁礼部侍郎,选士得人。出为潞州大都督府长史、昭义节度、 泽潞观察等使,卒。

  冯宿,东阳人。丱岁随父子华庐祖墓,有灵芝、白兔之祥。宿昆弟二人,皆幼 有文学。宿登进士第,徐州节度张建封辟为掌书记。后建封卒,其子愔为军士所立, 李师古欲乘丧袭取。时王武俊且观其衅,愔恐惧,计无所出。宿乃以檄书招师古, 而说武俊曰:“张公与君为兄弟,欲同力驱两河归天子,众所知也。今张公殁,幼 子为乱兵所胁,内则诚款隔绝于朝廷,外则境土侵逼于强寇。孤危若此,公安得坐 视哉!诚能奏天子,念先仆射之忠勋,舍其子之迫胁,使得束身自归,则公于朝廷 有靖乱之功,于张氏有继绝之德矣!”武俊大悦,即以表闻。由是朝廷赐愔节钺, 仍赠建封司徒。

  宿以尝从建封,不乐与其子处,乃从浙东观察使贾全府辟。愔恨其去己,奏贬 泉州司户。征为太常博士。王士真死,以其子承宗不顺,不加谥。宿以为怀柔之义, 不可遗其忠劳,乃加之美谥。转虞部、都官二员外郎。

  元和十二年,从裴度东征,为彰义军节度判官。淮西平,拜比部郎中。会韩愈 论佛骨,时宰疑宿草疏,出为歙州刺史。入为刑部郎中。十五年,权判考功。宿以 宰臣及三品已下官,故事内校考,别封以进;翰林学士,职居内署,事莫能知,请 依前书上考;谏官御史亦请仍旧,并书中上考。

  长庆元年,以本官知制诰。二年,转兵部郎中,依前充职。牛元翼以深州不从 王庭凑,诏授襄州节度使。元翼未出,深州为庭凑所围。二年,以宿检校右庶子、 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往总留务。监军使周进荣不遵诏命,宿以状闻。元翼既 至,宿归朝,拜中书舍人,转太常少卿。

  敬宗即位,宿常导引乘舆,出为华州刺史。以父名拜章乞罢,改左散骑常侍, 兼集贤殿学士,充考制策官。

  太和二年,拜河南尹。时洛苑使姚文寿纵部下侵欺百姓,吏不敢捕。一日,遇 大会,尝所捕者傲睨于文寿之侧,宿知而掩之,杖死。

  太和四年,入为工部侍郎。六年,迁刑部侍郎,修《格后敕》三十卷,迁兵部 侍郎。九年,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检校礼部尚书。

  开成元年十二月卒,废朝,赠吏部尚书,谥曰懿。有文集四十卷。子图、陶、 韬,三人皆登进士,扬历清显。

  宿弟定,字介夫。仪貌壮伟,与宿俱有文学,而定过之。贞元中皆举进士,时 人比之汉朝二冯君。于頔牧姑苏也,定寓焉,頔友于布衣间。后頔帅襄阳,定乘驴 诣军门;吏不时白,定不留而去。頔惭,笞军吏,驰载钱五十万,及境谢之。定饭 逆旅,复书责以贵傲而返其遗,頔深以为恨。权德舆掌贡士,擢居上第,后于涧州 佐薛苹幕,得校书郎,寻为鄠县尉,充集贤校理。定先时居父忧,因号毁得肺病, 趋府或不及时,大学士疑其恃才简怠,乃夺其职,俾为大理评事。登朝为大常博士, 转祠部员外郎。

  宝历二年,出为郢州刺史。长寿县尉马洪沼告定强夺人妻,及将阙官职田禄粟 入己费用,诏监察御史李顾行鞫之。狱具上闻,制曰:“冯定经使臣推问,无入己 赃私,所告罚钱,又皆公用。然长吏之体,颇涉无仪,刑赏或乖,宴游不节。缘经 恩赦,难更科书,犹持郡符,公议不可,宜停见任。”寻除国子司业、河南少尹。

  太和九年八月,为太常少卿。文宗每听乐,鄙郑、卫声,诏奉常习开元中《霓 裳羽衣舞》,以《云韶乐》和之。舞曲成,定总乐工阅于庭,定立于其间。文宗以 其端凝若植,问其姓氏。翰林学士李珏对曰:“此冯定也。”文宗喜,问曰:“岂 非能为古章句者耶?”乃召升阶。文宗自吟定《送客西江诗》,吟罢益喜,因锡禁 中瑞锦,仍令大录所著古体诗以献。寻迁谏议大夫、知匭事。

  是岁,李训事败伏诛,衣冠横罹其祸,中外危疑。及改元御殿,中尉仇士良请 用神策仗卫在殿门;定抗疏论罢,人情危之。又请许左右史随宰臣入延英记事,宰 臣不乐。二年,改太子詹事。三年,宰臣郑覃拜太子太师,欲于尚书省上事。定奏 曰:“据《六典》,太师居詹事府,不合于都省礼上。”乃诏于本司上事,人推美 之。四年,迁卫尉卿。是岁,上章请老,诏以左散骑常侍致仕。会昌六年,改工部 尚书而卒。

  先长庆中,源寂使新罗国,见其国人传写讽念定所为《黑水碑》、《画鹤记》。 韦休符之使西番也,见其国人写定《商山记》于屏障。其文名驰于戎夷如此。

  子衮、颛、轩、岩四人,皆进士登第。咸通中,历任台省。宿从弟审、宽。

  审父子郁。审,贞元十二年登进士第,累辟使府。入为监察御史,累迁至兵部 郎中。开成三年,迁谏议大夫。四年九月,出为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入为国子 祭酒。国子监有《孔子碑》,睿宗篆额,加“大周”两字,盖武后时篆也。审请琢 去伪号,复“大唐”字,从之。咸通中,卒于秘书监。

  审弟宽,子缄,皆进士擢第,知名于时。

  封敖,字硕夫,其先渤海蓚人。祖希奭。父谅,官卑。敖,元和十年登进士第, 累辟诸侯府。太和中,入朝为右拾遗。会昌初,以员外郎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 拜中书舍人。

  敖构思敏速,语近而理胜,不务奇涩,武宗深重之。尝草《赐阵伤边将诏》, 警句云:“伤居尔体,痛在朕躬。”帝览而善之,赐之宫锦。李德裕在相位,定策 破回鹘,诛刘稹。议兵之际,同列或有不可之言,唯德裕筹计指画,竟立奇功。武 宗赏之,封卫国公,守太尉。其制语有:“遏横议于风波,定奇谋于掌握。逆稹盗 兵,壶关昼锁,造膝嘉话,开怀静思,意皆我同,言不他惑。”制出,敖往庆之, 德裕口诵此数句,抚敖曰:“陆生有言,所恨文不迨意。如卿此语,秉笔者不易措 言。”座中解其所赐玉带以遗敖,深礼重之。

  然敖不持士范,人重其才而轻其所为,德裕不能大用之。德裕罢相,敖亦罢内 职。宣宗即位,迁礼部侍郎。大中二年,典贡部,多擢文士。转吏部侍郎、渤海男、 食邑七百户。四年,出为兴元尹、御史大夫、山南西道节度使,历左散骑常侍。十 一年,拜太常卿,出为淄青节度使,入为户部尚书,卒。

  子彦卿、望卿,从子特卿,皆进士及第,咸通后,历位清显。

  史臣曰:韦公鲠亮守官,犯而得礼。萧子恬于吏隐,抑亦名贤。蔚章操韵非高, 而从容长者。郁、朗襟概,郁有世风。三高并秀于一时,二冯争驱于千里,威以摛 英掞藻,华国扬名。润色之能,封无与让,寿考垂庆,儒何负哉!

  赞曰:伏蒲进谏,染翰为文。独孤、韦氏,志在匡君。冯、高诸子,绮绣缤纷。 禁垣擅美,渤海凌云。

 

  • 部分译文

 

  韦温字弘育,京兆人。祖父韦肇,吏部侍郎。父韦绶,德宗朝翰林学士,以散骑常侍官职退休。韦绶之弟韦贯之,宪宗朝宰相,自己有传。韦温七岁时,每日念《毛诗》一卷。年十一岁,应两经科考登第,经吏部选拔授太常寺奉礼郎。以书、判两项出类拔萃,调补秘书省校书郎。这时韦绶已归居田园,得知韦温登第,吃惊地说:“录入高等,在群士之上,莫非交结权贵而得中吗?”令人在厅堂摆设宴席,亲自出判目试题两节。韦温提笔即写成,韦绶高兴地说:“这就毫无愧色呀。”韦温调授咸阳尉。入朝授监察御史,因其父在家乡,御史府衙礼法谨严,难于回乡探望,便推辞不受。改授著作郎,谢恩之后立即还乡,服侍患病的父亲。韦温亲自侍候医药,衣不解带,将近二十年。父亲去世,韦温因忧伤过度而瘦弱不堪,以致超过请假期限。服丧期满,过了许久授为右补阙,为人忠诚鲠直,一心匡救时世。宋申锡被诬告,韦温倡议道:“宋公行事素来有准则,身居台辅之位,不可能干这种事,是奸人陷害他。吾辈身为谏官,难道能够躲避一时之雷电,而听任圣君贤相遭受蒙蔽困惑的灾祸吗?”于是率领同列众谏官伏阁极力争辩,因此而知名。

  大和五年(831),太庙第四、第六室缺漏破损,皇上发怒,处罚宗正卿李锐、将作王堪,并诏令中使调集工匠修葺。韦温上疏道:“臣闻官吏各尽其职,国家因此太平;国事遵循正道,朝廷因此有威信。设制度,立官署,行事依典章,治国有经费,而头等大事则是祭祀宗庙。臣俯首认为,太庙理当修葺,诏下一月有余,主管官员懈怠不办,朝廷不曾予以警告。应当罢黜简慢的官员,以惩罚其渎职之罪,挑选足以信任的人,责成他完成圆满修缮的任务。这样才算是国事归于正道,官吏各尽其职,而圣心不用劳苦,百官无人懈怠。现在简慢的官员不守其职,只处以罚俸钱,宗庙急切之事,却委托内臣。这样便是允许百官公然弃职,认为宗庙之大事不过属于陛下的私事,群官及府署,便如同遭委弃。这就是臣私下为圣朝惋惜的原因啊。事关宗庙,史书皆有记载,随意违背典章的事,不可轻率为之。伏乞陛下再降诏书,委托主管官员经营修缮之事,则制度不乱,官员职守和国家事务都上了正轨。”皇上便罢止内使修缮太庙一事。

  群臣进献皇帝尊号,韦温上疏道:“德行如三皇只称皇,功劳如五帝只称帝。徽号之由来,本是古代圣王之末流小事。今年三川闹水灾,江淮因旱歉收,恐怕不是崇奉修饰徽号的时候吧。”皇上深表赞同,事便罢止。改韦温为侍御史。

  李德裕为宰相,韦温升为礼部员外郎。有人将韦温受牛僧孺器重之事告诉李德裕,李德裕道:“此人坚正不偏颇,君子啊。”郑注为凤翔节度使,自知为人所不齿,寻求德高望重人家的子弟做幕僚,请求韦温为副使。有人认为于理不可拒绝,拒绝则生祸患。韦温道:“选择灾祸不如避重就轻。拒绝至多贬谪远郡,服从会有不测之祸。”后郑注被诛,韦温转任考功员外郎。不久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因其父当年在宫禁内任职,忧惧成病,遗训不让韦温居宫内官职,故韦温恳切推辞不受。

  不久兼任太子侍读,每日清晨至少阳院,午时见庄恪太子。韦温道:“殿下正值盛年,应早起,学周文王为太子鸡鸣时便至西宫问安。”太子年幼,不能依照他的话去做。于是韦温称病,皇上不悦,改授他太常少卿。没多久,拜给事中。王晏平镇守灵武,克扣军士粮饷,贪赃之罪被揭发,皇上因其父王智兴的缘故,免其死罪,贬官。韦温三次封书上奏,文宗深为褒奖。庄恪太子获罪,皇上召集百官告知,韦温道:“太子年幼,陛下不早些训诫他,到这地步不只是太子的过错。”升尚书右丞。

  吏部员外郎张文规之父张弘靖,长庆初在幽州被朱克融囚禁,张文规不时前往探望,朝官舆论喧然以为此举有罪。韦温身居主管职位,首先弹劾此事,结果张文规出任安州刺史。盐铁判官姚勖掌管河阴院,曾昭雪冤狱,盐铁使崔珙奏请予以酬奖,于是诏令姚勖权知职方员外郎。诏书发出,令姚勖上京入尚书省,韦温启奏道:“国朝以来,郎官最须精选,不可用作对于有才能的官吏的赏赐。”皇上令中使宣谕,说姚勖善于做官,姑且放入尚书省。韦温固执不奉诏命,于是改授姚勖检校礼部郎中。次日,皇上对杨嗣复道:“韦温不放姚勖入省,有典章依据吗?”杨嗣复回答道:“韦温志在选拔德高望重的清流之士。然而姚勖作为士大夫品行无任何污点,又是梁公元崇之孙,在殿中省判盐铁案,陛下奖励他,是应该的。假若一个人有做官的才干,而不让他入清流,那谁还愿替陛下承担烦琐艰巨的事务呢?这是衰微之晋国的风气呀。”皇上素来器重韦温,亦不强迫他改变意志,命他出任陕虢观察使。

  武宗即位,李德裕执政,召韦温入朝拜吏部侍郎,欲推荐他做宰相。这时李汉因在家中行为不慎,贬为汾州司马,韦温从容禀告李德裕道:“李汉不为相公所了解,昨日因不孝之罪被黜免,乞请审察讯问。”李德裕问:“你同他有亲戚之情吗?”韦温答道:“虽非十分亲密,也是久已相知了。”李德裕听了不高兴。过了不久,命韦温出任宣歙观察使,征聘郑处诲为观察判官。李德裕越发不高兴。池州人控告都守,韦温审讯未见证据,将告状人杖杀。

  次年,韦温头部生痈疮,对爱婿张复鲁道:“我任校书郎时,梦见两个黄衣人持符来追,至..水,正欲涉渡,一人追到身后说:‘那座坟特别大,须费工万日。’于是未涉水便醒了。算来至今已是万日,要同你诀别了。”次日去世,追赠工部尚书,谥号为“孝”。

  韦温在朝时,同李珏、杨嗣复多打交道。及至杨、李之祸发生,韦温叹息道:“杨三、李七若听我的话,怎会到这地步呢!”当初韦温因杨、李与李德裕结怨,至杨、李居相位,韦温劝杨、李召用李德裕,以化解怨恨,二人不能听取,所以遭祸。韦温无子,女儿嫁给薛蒙,善做文章,续写曹大家《女训》十二章,被士大夫传抄,流行于世。韦温心肠刚直很少与人交往,人们多疏远而怠慢他,惟独与常侍萧佑相友善。

 

《列传·卷一百一十九》

 

  ○李训 郑注 王涯 王璠 贾餗 舒元舆 郭行余 罗立言 李孝本

  李训,肃宗时宰相揆之族孙也。始名仲言。进士擢第。形貌魁梧,神情洒落; 辞敏智捷,善揣人意。宝历中,从父逢吉为宰相,以训阴险善计事,愈亲厚之。初 与茅汇等欲中伤李程,及武昭事发,训坐长流岭表,会赦得还。丁母忧,居洛中。

  时逢吉为留守,思复为宰相,且深怨裴度,居常愤郁不乐。训揣知其意,即以 奇计动之。自言与郑注善,逢吉以为然,遗训金帛珍宝数百万,令持入长安,以赂 注。注得赂甚悦,乘间荐于中尉王守澄,乃以注之药术,训之《易》道,合荐于文 宗。守澄以训缞粗,难入禁中。帝令训戎服,号王山人,与注入内。帝见其指趣, 甚奇之。及训释服,在京师。太和八年,自流人补四门助教,召入内殿,面赐绯鱼。 其年十月,迁国子《周易》博士,充翰林侍讲学士。入院日,赐宴,宣法曲弟子二 十人就院奏法曲以宠之。两省谏官伏阁切谏,言训奸邪,海内闻知,不宜令侍宸扆, 终不听。

  文宗性守正嫉恶,以宦者权宠太过,继为祸胎,元和末弑逆之徒尚在左右,虽 外示优假,心不堪之。思欲芟落本根,以雪雠耻,九重深处,难与将相明言。前与 侍讲宋申锡谋。谋之不臧,几成反噬,自是巷伯尤横。因郑注得幸守澄,俾之援训, 冀黄门之不疑也。训既在翰林,解《易》之际,或语及巷伯事,则再三愤激,以动 上心。以其言论纵横,谓其必能成事,遂以真诚谋于训、注。自是二人宠幸,言无 不从;而深秘之谋,往往流闻于外。上虑中人猜虑,乃疏《易》义六条,示于百辟, 有能出训之意者赏之,盖欲知上以师友宠之。九年七月,改兵部郎中、知制诰,充 翰林学士。九月,迁礼部侍郎、同平章事,仍赐金紫之服。诏以平章之暇,三五日 一入翰林。

  训既秉权衡,即谋诛内竖。中官陈弘庆者,自元和末负弑逆之名,忠义之士无 不扼腕。时为襄阳监军,乃召自汉南,至青泥驿,遣人封杖决杀。王守澄自长庆已 来知枢密,典禁军,作威作福。训既作相,以守澄为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罢其禁 旅之权,寻赐鸩杀之。训愈承恩顾,每别殿奏对,他宰相莫不顺成其言,黄门禁军 迎拜戢敛。训本以纤达,门庭趋附之士,率皆狂怪险异之流。时亦能取正人伟望, 以镇人心。天下之人,有冀训以致太平者,不独人主惑其言。

  训虽为郑注引用,及禄位俱大,势不两立;托以中外应赴之谋,出注为凤翔节 度使。俟诛内竖,即兼图注。约以其年十一月诛中官,须假兵力,乃以大理卿郭行 余为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璠为太原节度使,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大尹事,太府 卿韩约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杂李孝本权知中丞事,皆训之亲厚者。冀王璠、郭 行余未赴镇间,广令召募豪侠及金吾台府之从者,俾集其事。

  是月二十一日,帝御紫宸。班定,韩约不报平安,奏曰:“金吾左仗院石榴树, 夜来有甘露,臣已进状讫。”乃蹈舞再拜。宰相百官相次称贺。李训奏曰:“甘露 降祥,俯在宫禁。陛下宜亲幸左仗观之。”班退,上乘软舁出紫宸门,由含元殿东 阶升殿,宰相侍臣分立于副阶,文武两班,列于殿前。上令宰相两省官先往视之。 既还,曰:“臣等恐非真甘露,不敢轻言。言出,四方必称贺也。”上曰:“韩约 妄耶?”乃令左右军中尉、枢密内臣往视之。

  既去,训召王璠、郭行余曰:“来受敕旨!”璠恐悚不能前,行余独拜殿下。 时两镇官健,皆执兵在丹凤门外,训已令召之,唯璠从兵入,邠宁兵竟不至。中尉、 枢密至左仗,闻幕下有兵声,惊恐走出。阍者欲扃锁之,为中人所叱,执关而不能 下。内官回奏,韩约气慑汗流,不能举首。中官谓之曰:“将军何及此耶?”又奏 曰:“事急矣,请陛下入内。”即举软舆迎帝。训殿上呼曰:“金吾卫士上殿来, 护乘舆者,人赏百千。”内官决殿后罘罳,举舆疾趋。训攀呼曰:“陛下不得入内。” 金吾卫士数十人,随训而入。罗立言率府中从人自东来,李孝本率台中从人自西来, 共四百余人,上殿纵击内官,死伤者数十人。训时愈急,逦迤入宣政门。帝瞋目叱 训,内官郄志荣奋拳击其胸,训即僵仆于地。帝入东上阁门,门即阖,内官呼万岁 者数四。须臾,内官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阁门,遇人即杀。宰相王涯、贾餗、舒 元舆、方中书会食,闻难出走,诸司从吏死者六七百人。

  是日,训中拳而仆,知事不济,乃单骑走入终南山,投寺僧宗密。训与宗密素 善,欲剃其发匿之。从者止之,乃趋凤翔,欲依郑注。出山,为盩厔镇将宗楚所得, 械送京师。至昆明池,训恐入军别受搒掠,乃谓兵士曰:“所在有兵,得我者即富 贵,不如持我首行,免被夺取。”乃斩训,持首而行。

  训弟仲景、再从弟户部员外郎元皋,皆伏法。

  仇士良以宗密容李训,遗人缚入左军,责以不告之罪。将杀之,宗密怡然曰: “贫僧识训年深,亦知反叛。然本师教法,遇苦即救,不爱身命,死固甘心。”中 尉鱼弘志嘉之,奏释其罪。

  郑注,绛州翼城人,始以药术游长安权豪之门。本姓鱼,冒姓郑氏,故时号鱼 郑。注用事时,人目之为“水族”。

  元和十三年,李愬为襄阳节度使,注往依之。愬得其药力,因厚遇之,署为节 度衙推。从愬移镇徐州,又为职事,军政可否,醖与之参决。注诡辩阴狡,善探人 意旨,与愬筹谋,未尝不中其意。然挟邪任数,专作威福,军府患之。时王守澄监 徐军,深怒注。一日,以军情患注白于愬。愬曰:“彼虽如此,实奇才也。将军试 与之语;苟不如旨,去未为晚”愬即令谒监军。守澄初有难色,及延坐与语,机辩 纵衡,尽中其意,遂延于内室,促膝投分,恨相见之晚。翌日,守澄谓愬曰:“诚 如公言,实奇士也。”自是出入守澄之门,都无限隔。愬署为巡官,齿于宾席。

  及守澄入知枢密,当长庆、宝历之际,国政多专于守澄。注昼伏夜动,交通赂 遗。初则谗邪奸巧之徒附之以图进取;数年之后,达僚权臣,争凑其门。累从山东、 京西诸军,历卫佐、评事、御史,又检校库部郎中,为昭义节度副使。既以阴事诬 陷宋申锡,守道正人,始侧目焉。

  太和七年,罢邠宁行军司马,入京师。御史李款阁内弹之曰:“郑注内通敕使, 外结朝官,两地往来,卜射财货,昼伏夜动,干窃化权。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请 付法司。”旬日内,谏章十数,文宗不纳。寻授注通王府司马,充右神策判官,中 外骇叹。八年九月,注进药方一卷,令守澄召注对浴堂门,赐锦彩。召对之夕,彗 出东方,长三尺,光耀甚紧。其年十二月,拜太仆卿、兼御史大夫。

  注起第善和里,通于永巷,长廊复壁。日聚京师轻薄子弟、方镇将吏,以招权 利。间日入禁军,与守澄款密,语必移时,或通夕不寐。李训既附注以进,承间入 谒;而轻浮躁进者,盈于注门。九年八月,迁工部尚书,充翰林侍讲学士。召自九 仙门,帝面赐告身。时李训已在禁庭,二人相洽,日侍君侧,讲贯太平之术,以为 朝夕可致升平。两奸合从,天子益惑其说。是时,训、注之权,赫于天下。既得行 其志,生平恩仇,丝毫必报。因杨虞卿之狱,挟忌李宗闵、李德裕,心所恶者,目 为二人之党。朝士相继斥逐,班列为之一空,人人惴栗,若崩厥角。帝微知之,下 诏慰谕,人情稍安。

  训、注天资狂妄,偷合苟容,至于经略谋猷,无可称者。初浴堂召对,上访以 富人之术,乃以榷茶为对。其法,欲以江湖百姓茶园,官自造作,量给直分,命使 者主之。帝惑其言,乃命王涯兼榷茶使。又言秦中有灾,宜兴工役以禳之。文宗能 诗,尝吟杜甫《江头篇》云:“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始知天宝已 前,环曲江四岸,有楼台行宫廨署,心切慕之。既得注言,即命左右神策军差人淘 曲江、昆明二池,仍许公卿士大夫之家于江头立亭馆,以时追赏。时两军造紫云楼、 彩霞亭,内出楼额以赐之。注言无不从,皆此类也。

  九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凤翔尹、凤翔节度使。盖与李训谋事有期,欲中外协 势。十一月,注闻训事发,自凤翔率亲兵五百余人赴阙。至扶风,闻训败,乃还。 监军使张仲清已得密诏,迎而劳之,召至监军府议事。注倚兵卫即赴之,仲清已伏 兵幕下。注方坐,伏兵发,斩注,传首京师,部下溃散。注家属屠灭,靡有孑遗。 初未获注,京师忧恐。至是,人人相庆。

  注两目不能远视,自言有金丹之术,可去痿弱重膇之疾。始李愬自云得效,乃 移之守澄,亦神其事。由是中官视注皆怜之,卒以是售其狂谋。而守澄自贻其患, 复致衣冠涂地,岂一时之沴气欤?既籍没其家财,得绢一百万匹,他货称是。

  王涯,字广津,太原人。父晃。涯,贞元八年进士擢第,登宏辞科。释褐蓝田 尉。贞元二年十一月,召充翰林学士,拜右拾遗、左补阙、起居舍人,皆充内职。 元和三年,为宰相李吉甫所怒,罢学士,守都官员外郎,再贬虢州司马。五年,入 为吏部员外。七年,改兵部员外郎、知制诰。九年八月,正拜舍人。十年,转工部 侍郎、知制诰,加通议大夫、清源县开国男,学士如故。十一年十二月,加中书侍 郎、同平章事。十三年八月,罢相,守兵部侍郎,寻迁吏部。

  穆宗即位,以检校礼部尚书、梓州刺名、剑南东川节度使。其年十一月,吐蕃 南北倚角入寇,西北边骚动,诏两川兵拒之。时蕃军逼雅州,涯上疏曰:“臣当道 出军,径入贼腹有两路:一路从龙州清川镇入蕃界,径抵故松州城,是吐蕃旧置节 度之所;一路从绵州威蕃栅入蕃界,径抵栖鸡城,皆吐蕃险要之地。”又曰:“臣 伏见方今天下无犬吠之警,海内同覆盂之安。每蕃戎一警,则中外咸震,致陛下有 旰食轸怀之忧,斯乃臣等居大官、受重寄者之深责也。虽承诏发卒,心驰寇廷,期 于为国讨除,使戎人芟剪。昼夜思忖,何补涓毫?所以凄凄愚心,愿陈万一。臣观 自古长策,昭然可征。在于实边兵,选良将,明斥候,广资储,杜其奸谋,险其走 集,此立朝士大夫皆知,不独微臣知之也,只在举行之耳。然臣愚见所及,犹欲布 露者,诚愿陛下不爱金帛之费,以钓北虏之心。临遣信臣,与之定约曰:犬戎悖乱 负恩,为边鄙患者数矣,能制而服之者,唯在北蕃。如能发兵深入,杀若干人,取 若干地,则受若干之赏。开怀以示之,厚利以啗之,所以劝耸要约者异于他日,则 匈奴之锐,可得出矣。一战之后,西戎之力衰矣。”穆宗不能用其谋。

  长庆元年,幽、镇复乱,王师征之,未闻克捷。涯在镇上书论用兵曰:

  伏以幽、镇两州,悖乱天纪,迷亭育之厚德,肆豺虎之非心。囚系鼎臣,戕贼 戎帅,毒流列郡,衅及宾僚。凡在有情,孰不扼腕?咸欲横戈荷戟,问罪贼廷。伏 以国家文德诞敷,武功继立,远无不服,迩无不安。矧兹二方,敢逆天理?臣窃料 诏书朝下,诸镇夕驱,以貔貅问罪之师,当猖狂失节之寇,倾山压卵,决海灌荧, 势之相悬,不是过也。

  但以常山、燕郡,虞、虢相依,一时兴师,恐费财力。且夫罪有轻重,事有后 先,攻坚宜从易者。如闻范阳肇乱,出自一时,事非宿谋,情亦可验。镇州构祸, 殊匪偶然,扇动属城,以兵拒境。如此则幽、蓟之众,可示宽刑;镇、冀之戎,必 资先讨。况廷凑亹茸,不席父祖之恩;成德分离,人多迫胁之势。今以魏博思复雠 之众,昭义愿尽敌之师,参之晋阳,辅以沧、易,掎角而进,易若建瓴,尽屠其城, 然后北首燕路。在朝廷不为失信,于军势实得机宜。臣之愚忠,辄在于此。

  臣又闻用兵若斗,先扼其喉。今瀛、莫、易、定,两贼之咽喉也,诚宜假之威 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间谍无所入,而以大军先迫冀、赵,次下井陉, 此百举百全之势也。臣受恩深至,无以上酬,轻冒陈闻,不胜战越。

  洎涯疏至,卢士玫已为贼劫,陷瀛、莫州,凶势不可遏。俄而二凶俱宥之。

  三年,入为御史大夫。敬宗即位,改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盐铁转运使, 俄迁礼部尚书,充职。宝历二年,检校尚书左仆射、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就 加检校司空。

  太和三年正月,入为太常卿。文宗以乐府之音,郑卫太甚,欲闻古乐,命涯询 于旧工,取开元时雅乐,选乐童按之,名曰《云韶乐》。乐曲成,涯与太常丞李廓、 少府监庾承宪、押乐工献于黎园亭,帝按之于会昌殿。上悦,赐涯等锦彩。

  四年正月,守吏部尚书、检校司空,复领盐铁转运使。其年九月,守左仆射, 领使。奏李师道前据河南十二州,其兗、郓、淄、青、濮州界,旧有铜铁冶,每年 额利百余万,自收复,未定税额,请复系盐铁司,依建中元年九月敕例制置,从之。

  七年七月,以本官同平章事,进封代国公,食邑二千户。八年正月,加检校司 空、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太清宫使。九年五月,正拜司空,仍令所司册命, 加开府仪同三司,仍兼领江南榷茶使。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训事败,文宗入内。涯与同列归中书会食,未下箸,吏报 有兵自阁门出,逢人即杀。涯等苍惶步出,至永昌里茶肆,为禁兵所擒,并其家属 奴婢,皆系于狱。仇士良鞫涯反状,涯实不知其故。械缚既急,搒笞不胜其酷,乃 令手书反状,自诬与训同谋。狱具,左军兵马三百人领涯与王璠、罗立言,右军兵 马三百人领贾餗、舒元舆、李孝本,先赴郊庙,徇两市,乃腰斩于子城西南隅独柳 树下。涯以榷茶事,百姓怨恨诟骂之,投瓦砾以击之。中书房吏焦寓、焦璇、台吏 李楚等十余人,吏卒争取杀之,籍没其家。涯子工部郎中、集贤殿学士孟贤,太堂 博士仲翔,其余稚小妻女,连襟系颈,送入两军,无少长尽诛之。自涯已下十一家, 资货悉为军卒所分。涯积家财钜万计,两军士卒及市人乱取之,竟日不尽。

  涯博学好古,能为文,以辞艺登科。践扬清峻,而贪权固宠,不远邪佞之流, 以至赤族。涯家书数万卷,侔于秘府。前代法书名画,人所保惜者,以厚货致之; 不受货者,即以官爵致之。厚为垣窍,而藏之复壁。至是,人破其垣取之,或剔取 函奁金宝之饰与其玉轴而弃之。

  涯之死也,人以为冤。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三上章,求示涯等三相罪名,仇士良 颇怀忧恐。初宦官纵毒,凌藉南司。及从谏奏论,凶焰稍息,人士赖之。

  王璠,字鲁玉。父础,进士,文辞知名。元和五年,擢进士第,登宏辞科。风 仪修饰,操履甚坚,累辟诸侯府。元和中,入朝为监察御史,再迁起居舍人,副郑 覃宣慰于镇州。长庆中,累历员外郎。十四年,以职方郎中知制诰。宝历元年二月, 转御史中丞。

  时李逢吉为宰相,与璠亲厚,故自郎官掌诰,便拜中丞。恃逢吉之势,稍横。 尝与左仆射李绛相遇于街,交车而不避。绛上疏论之曰:“左、右仆射,师长庶僚, 开元中名之丞相。其后虽去三事机务,犹总百司之权。表状之中,不署其姓。尚书 已下,每月合衙。上日百僚列班,宰相居上,中丞御史列位于廷。礼仪之崇,中外 特异。所以自武德、贞观已来,圣君贤臣,布政除弊,不革此礼,谓为合宜。苟有 不安,寻亦合废。近年缘有才不当位,恩加特拜者,遂从权便,不用旧仪。酌于群 情,事实未当。今或有仆射初除,就中丞院门相看,即与欲参何殊。或中丞新授, 亦无见仆射处。及参贺处,或仆射先至,中丞后来,宪度乖宜,尊卑倒置。倘人才 忝位,自合别授贤良;若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伏望下百僚详定事体,使永可 遵行。”敕旨令两省详议。两省奏曰:“元和中,伊慎忝居师长之位,太常博士韦 谦削去旧仪。今李绛所论,于礼甚当。”逢吉素恶绛之直,天子虽许行旧仪,中书 竟无处分,乃罢璠中丞,迁工部侍郎。寻罢绛仆射,以太子少师分司东都。其弄权 怙宠如此。

  璠二年七月出为河南尹。太和二年,以本官权知东都选。十月,转尚书右丞, 敕选毕入朝。三年,改吏部侍郎。四年七月,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十二月,迁 左丞,判太常卿事。六年八月,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

  八年,李训得幸,累荐于上。召还,复拜右丞。璠以逢吉故吏,自是倾心于训, 权幸倾朝。九年五月,迁户部尚书、判度支。谢日,召对浴堂,锡之锦彩。其年十 一月,李训将诛内官,令璠召募豪侠,乃授太原节度使,托以募爪牙为名。训败之 日,璠归长兴里第。是夜为禁军所捕,举家下狱;斩璠于独柳树,家无少长皆死。

  璠子遐休,直弘文馆。李训举事之日,遐休于馆中礼上,同职驾部郎中令狐定 等五六人送之,是日悉为乱兵所执。定以兄楚为仆射,军士释之,独执遐休诛之。

  初璠在浙西,缮城壕。役人掘得方石,上有十二字,云:“山有石,石有玉, 玉有瑕,瑕即休。”璠视莫知其旨,京口老人讲之曰:“此石非尚书之吉兆也。尚 书祖名崟,崟生础,是山有石也。础生尚书,是石有玉也。尚书之子名遐休,休, 绝也。此非吉征。”果赤族。

  贾餗,字子美,河南人。祖渭。大父宁。餗进士擢第,又登制策甲科,文史兼 美,四迁至考功员外郎。长庆初,策召贤良,选当时名士考策,餗与白居易俱为考 策官,选文人以为公。寻以本官知制诰,迁库部郎中,充职。四年,为张又新所构, 出为常州刺史。太和初,入为太常少卿。二年,以本官知制诰。三年七月,拜中书 舍人。四年九月,权知礼部贡举。五年,榜出后,正拜礼部侍郎。凡典礼闱三岁, 所选士七十五人,得其名人多至公卿者。七年五月,转兵部侍郎。八年十一月,迁 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九年四月,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制出未 行,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进金紫阶,封姑臧男,食邑三百户。未几,加集贤殿 学士,监修国史。

  其年十一月,李训事发,兵交殿廷,禁军肆掠。餗易服步行出内,潜身人间。 翌日,自投神策军,与王涯等皆族诛。餗虽中立自持,然不能以身犯难,排斥奸纤, 脂韦其间,遂至覆族。逢时多僻,死非其罪,世多冤之。

  舒元舆者,江州人。元和八年登进士第,释褐诸府从事。太和初,入朝为监察, 转侍御史。

  初,天宝中,玄宗祀九宫坛,次郊坛行事,御署祝板。元舆为监察,监祭事, 以为太重,奏曰:“臣伏见祀九宫贵神祝板九片,陛下亲署御名,及称臣于九宫之 神。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庙之外,无合称臣者。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 而贵神以九宫为目,是宜分方而守其位。臣数其名号,太一、天一、招摇、轩辕、 咸池、青龙、太阴、天符、摄提也。此九神,于天地犹子男也,于日月犹侯伯也。 陛下为天子,岂可反臣于天之子男耶?臣窃以为过。纵阴阳者流言其合祀,则陛下 当合称‘皇帝遣某官致祭于九宫之神’,不宜称臣与名。臣虽愚瞽;未知其可。乞 下礼官详议。”从之。寻转刑部员外郎。

  元舆自负奇才,锐于进取,乃进所业文章,乞试效用,宰执谓其躁竞。五年八 月,改授著作郎,分司东都。时李训丁母忧在洛,与元舆性俱诡激,乘险蹈利,相 得甚欢。及训为文宗宠遇,复召为尚书郎。九年,以右司郎中知台杂。七月,权知 中丞事。九年,拜御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是月,以本官同平章事,与训同知政 事。而深谋诡算,荧惑主听,皆生于二凶也。训窃发之日,兵自内出。元舆易服单 马出安化门,为追骑所擒,送左军族诛之。

  郭行余者,亦登进士第。太和初,累官至楚州刺史。五年,移刺汝州,兼御史 中丞。九月,入为大理卿。李训在东都时,与行余亲善,行余数相饷遗,至是用为 九列,十一月,训欲窃发,令其募兵,乃授邠宁节度使。训败,族诛。

  罗立言者,父名欢。贞元末,登进士第。宝历初,检校主客员外郎,为盐铁河 阴院官。二年,坐籴米不实,计赃一万九千贯,盐铁使惜其吏能,定罪止削所兼侍 御史。太和中,为司农少卿,主太仓出纳物,以货厚赂郑注,李训亦重之。训将窃 发,须兵集事,以京兆府多吏卒,用立言为京兆少尹,知府事。训败日,族诛。

  长安县令孟琯贬硖州长史,万年县令姚中立朗州长史。以两县捕贼官受立言指 使故也。初立言集两县吏卒,万年捕贼官郑洪惧祸托疾,既而诈死,令家人丧服聚 哭。姚中立阴知其故,恐以诈闻,不免其累,乃以状告洪之诈。仇士良拘洪入军, 洪衔中立之告,谓士良曰:“追集所由,皆因县令处分,予何罪也。”故中立坐贬, 洪免死。

  李孝本者,宗室之子也。累官至刑部郎中,而依于训、注以求进。舒元舆作相, 训用孝本知台杂,权知中丞事,最预训谋。窃发之日,孝本从人杀内官十余人于殿 廷。知事不济,单骑走投郑注。至咸阳西原,为追骑所捕,族诛之。坐训、注而族 者,凡十一家,人以为冤。

  史臣曰:王者之政以德,霸者之政以权。古先后王,率由兹道,而遂能息人靖 乱,垂统作则者。如梓人共柯而殊工,良奕同枰而独胜,盖在得其术,则事无后艰。 昭献皇帝端冕深帷,愤其厮养,欲铲宫居之弊,载澄刑政之源。当宜礼一代正人, 访先朝耆德,修文教而厚风俗,设武备以服要荒。俾西被东渐,皆陶于景化;柔祗 苍昊,必降于阙祥,自然怀德以宁,无思不服。况区区宦者,独能悖化哉?故竖刁、 易牙,不废齐桓之霸;韩嫣、籍孺,何妨汉帝之明。盖有管仲、亚夫之贤,属之以 大政故也。此二君者,制御阍寺,得其道也。而昭献忽君人之大体,惑纤狡之庸儒。 虽终日横经,连篇属思,但得好文之誉,庸非致治之先。且李训者,狙诈百端,阴 险万状,背守澄而劝鸩,出郑注以擅权。只如尽陨四星,兼权八校,小人方寸,即 又难知。但虑为蚤虱而采溪荪,翻获螾蜓之患也。呜呼明主!夫何不思,遽致血溅 黄门,兵交青琐。苟无籓后之势,黄屋危哉!涯、餗绰有士风,晚为利丧,致身鬼 蜮之伍,何逃瞰室之灾。非天不仁,子失道也!

  赞曰:奭、旦兴周,斯、高亡秦。祸福非天,治乱由人。训、注奸伪,血颓象 魏。非时乏贤,君迷倒置。

 

  • 部分译文

 

  李训,肃宗时宰相李揆之族孙。原名李仲言。进士及第。形貌魁梧,神情潇洒大方,言辞机智思维敏捷,善解人意。宝历年间,他的叔父李逢吉任宰相,因李训阴险善于谋划,越发亲近和厚待他。当初与茅汇等人打算中伤李程,等到武昭之事发作,李训获罪远远流放岭南,后遇赦才得以回京。又遭母丧,居处洛中。

  这时李逢吉任留守,想重做宰相,加上深恨裴度,时常郁郁不乐。李训理解他的心思,便出奇计打动他。李训自称同郑注有交情。李逢吉信以为真,交给李训价值数百万的金帛珍宝,让他带到长安,用以贿赂郑注。郑注得了贿赂十分高兴,寻机将李训推荐给中尉王守澄,王守澄便将郑注的炼药术、李训的《易》学造诣,一并推荐给文宗。王守澄说李训衣著粗鄙,难入宫禁,皇上便命他改换戎装,号称王山人,同郑注一道入宫。皇上听他分析《易》理,觉得不同凡响。等到李训脱下戎装,便留在京师了。大和八年(834),李训从一无官阶补任四门助教,被皇上召入内殿,面赐绯衣银鱼袋。这年十月,调任国子《周易》博士,充当翰林侍讲学士。入院那天,皇上赐宴,宣召法曲弟子二十人到院中演奏法曲以示恩宠。中书门下两省谏官俯身阁下极力劝谏,说李训为人奸邪,海内尽知,不宜让他侍奉圣上。皇上始终不听。

  文宗性情正直嫉恨邪恶,觉得宦官所享权力恩宠过多,日后会成祸根,加上元和末年那帮“诛杀叛逆”的人尚在身边,虽然表面上重用他们,内心却不能忍受。想要斩草除根,报仇雪恨,但身陷深宫,难对将相明说。先前曾与侍讲宋申锡谋划,谋划未妥,却差点被反咬,从此宦官更加横行。现因郑注受王守澄宠幸,让他协助李训,想来宦官们不会生疑。李训到翰林院后,乘讲解《易》理之时,不时谈及宦官之事,便一再表示愤激,以打动皇上。皇上因他极善分析,认为他必能成事,于是吐露真心同李训、郑注商议。从此二人获宠,意见无不被采纳,但密谋之事往往流传到外面。皇上担心宦官猜疑,便将五条《易》义理的详注,诏示百官览阅,有能超过李训之说解者给予奖赏,其用心是想让百官知道皇上不过把李训当作师友宠幸而已。大和九年(835)七月,李训改任兵部郎中、知制诰,充任翰林学士。九月,升礼部侍郎、同平章事,依例赐紫服金鱼袋。诏令李训于平章职事之闲暇,三五日到翰林院去一次。

  李训既掌大权,立即策划诛杀宦官。宦官陈弘庆,自从元和末年享受诛杀叛逆的美名,忠义之士无不愤恨。当时陈弘庆任襄阳监军,便将他从汉南召回,等他行至青泥驿,派人用御赐之杖将他打死。王守澄从长庆以来执掌枢密院,统率禁军,作威作福。李训做宰相后,让王守澄任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罢免他统率禁军之权,不久赐药酒将他毒杀。此后李训愈加受皇上恩宠,每逢在便殿奏对,别的宰相没有不顺着他说话的,宦官或禁军遇见他都恭敬揖拜。李训原本靠精细机智成功,到他门下趋炎附势的,大都是狂放怪诞阴险奇异的人,李训当时也能启用一些正直之人,利用他们的崇高声望,来安定人心。天下的人,有寄希望于李训实现国家太平的,不只是皇上被他的话所迷惑。

  李训虽由郑注引荐得以重用,等到他官高禄厚,便与郑注势不两立,假托朝中朝外相应合,派郑注出京任凤翔节度使。等到诛杀宦官时,便同时设法除掉郑注。约定当年十一月诛杀宦官,必须凭借兵力,于是派大理卿郭行余任..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任太原节度使,京兆府少尹罗立言临时掌管太尹职务,太府卿韩约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杂李孝本临时掌管中丞职务,这些人均系李训心腹。要求王..、郭行余赴镇之前,广为召募豪侠及金吾府随从,协助完成大事。

  当月二十一日,皇上驾临紫宸殿。朝臣分班站定,韩约不报平安,奏道:“金吾左仗院石榴树,夜来有甘露,臣已具状奏禀。”于是手舞足蹈再拜,宰相百官依次称贺。李训奏道:“甘露降下吉祥,俯(福)在宫禁。陛下应亲幸左仗院观看。”即刻退班,皇上乘软轿出紫宸门,由含元殿东阶升殿,宰相侍臣分立于侧阶,文武两班官员,列队站立殿前。皇上命宰相及中书门下两省官员先去察看,看罢回来,奏道:“臣等担心并非真的甘露,不敢轻易发言。一言既出,四方必来称贺。”皇上道:“韩约胡说吗?”于是命左右军中尉、枢密内臣前去察看。

  中尉、枢密去后,李训召王..、郭行余说道:“来领圣旨!”王..害怕不敢上前,郭行余独自拜于殿下。当时两镇官兵,皆手持武器守候在丹凤门外,李训已下令召他们前来,只有王..的随从军士入宫,郭行余的军队竟然不来。中尉、枢密来到左仗院,听见帐幕下有兵器声,惊恐跑出,把门人打算将门锁上,被宦官呵叱,手持门闩而不敢放下。内官回禀皇上,韩约心惧汗流,不敢抬头。宦官问他:“将军为何到这地步?”又奏道:“事情紧急,请陛下入内。”随即举软轿迎接皇上。李训在殿上呼叫:“金吾卫士上殿来,护卫圣驾的,人人重赏。”内官踢倒殿后屏风,抬轿疾奔,李训攀住软轿喊道:“陛下不能入内。”金吾卫士数十人,跟随李训入内宫。罗立言率府中役卒从东边冲过来,李孝本率府中役卒从西边冲过来,共四百余人,上殿大打出手,内官死伤数十人。李训这时愈加焦急,绕道进入宣政门。皇上怒目呵叱他,内官郄志荣奋力挥拳击中他的胸部,李训立即僵仆在地。皇上进入东上阁门,门便关闭,内官连声呼喊万岁。一会儿,内官率禁兵五百人,拔刀冲出阁门,逢人便杀。宰相王涯、贾饣束、舒元舆正在中书署衙会餐,听说祸事发生便逃走了,众官署吏员被杀死六七百人。

  当天,李训中拳仆地,知事已失败,便单人匹马跑到终南山,投奔寺僧宗密。宗密同李训素来相好,打算给李训剃发让他藏在寺中,被手下人劝止,于是李训只好奔凤翔,企图投靠郑注。出了终南山,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