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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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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香色之浓郁均相同,只是花蕊形状有异。四月初始开,从开到谢,仅二十天。元和十四年(819),命道士毋丘元志将木莲描画下来。我为它生长在这偏远之地而惋惜,便为它写了三道绝句。”诗中有“天教抛掷在深山”等句,均传至京师,好事者纷纷仿作。

  那年冬天,白居易被召回京师,授司门员外郎。次年,调任主客郎中、知制诰,加授朝散大夫,这才服绯衣。这时元稹也被召回做了尚书郎、知制诰,与白居易同在内阁。长庆元年(821)三月,白居易受诏与中书舍人王起一道,对礼部侍郎钱徽录取的进士郑朗等十四人进行复试。十月,白居易调任中书舍人。十一月,穆宗亲试应举考生,白居易又与贾饣束、陈佑同为考策官。朝廷内只要是关涉文字的职务,白居易无不首当其选,然而多遭排斥,不能施展他的才干。

  当时天子荒淫纵欲不遵礼法,执政官不胜其任,治政失策,河朔再次发生动乱。白居易屡次上疏论说此事,天子不能采纳,于是他请求离京任职。次年七月,授杭州刺史。不久元稹罢相,又由同州刺史调任浙东观察使。二人一向交谊深厚,杭州与越州地域相邻,篇咏往来,十日之内必有一次唱和。曾在两州交界处聚会,数日才分手。在杭任期已满,白居易被授太子左庶子,分派到东都洛阳任职。宝历年间(825~827),又出京任苏州刺史。文宗即位,召他回朝官拜秘书监,赐佩金鱼袋服紫衣。九月上诞节,皇上召白居易与僧惟澄、道士赵常盈在麟德殿御前讲学。白居易说理深奥谈锋锐不可挡,言辞清晰畅快如泉涌,皇上简直要怀疑他事先拟了讲稿,深为叹服。大和二年(828)正月,调任刑部侍郎,封晋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三年(829)告病东归,求任分司官,不久授太子宾客。

  白居易当初应试成绩优异,提拔入翰林,承蒙英明君主格外恩顾,很想竭力报效,如果身居要职,必定救助百姓。谁料夙愿未偿,却一直被当权者所排挤,以致流离转徙江湖。有四五年,几乎要死在蛮荒烟瘴之地。从此做官的兴致低落,不介意职位的升降,一心追求逍遥自在,以诗歌抒发情怀为乐事。大和以后,李宗闵、李德裕两大朋党之争发生,相互指责,彼此排挤陷害,常常早上升了官晚上便被罢黜,天子也无可奈何。杨颖士、杨虞卿同李宗闵相好,白居易的妻子是杨颖士的姑母。他心中愈益不安,害怕被当作李宗闵一党而遭罢黜,于是请求置身闲散之地,希望远避祸害。凡任官职,未能任满期限,大多因生病而免职,他坚决要求做分司官,有见识的人都称赞他。大和五年(831),任河南尹。七年(833),再度授太子宾客分司。

  先前,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满,回洛阳,在履道里得到前散骑常侍杨凭的宅第。宅中竹木池馆,有山林泉石景致之美。家中歌妓樊素、蛮子二人,能歌善舞。白居易以刺史身份罢归后,每每在池上舟中独酌并吟诗作赋,于是做《池上篇》:

  “东都风土水木之胜景在东南边,东南之胜景在履道里,里之胜景在西北隅,其西门北墙第一座府第,就是白氏老人乐天退休养老之地。范围纵横十七亩,屋室占三分之一,水面占五分之一,竹林占九分之一,而岛树桥路分布其间。开初乐天既成了主人,欣喜地说:‘虽有池塘楼台,无粟不能久居。’于是修建池东粮仓。又说:‘虽有子弟,无书不能训导。’于是修建池北书库。又说:‘虽有宾朋,无琴酒不能相娱乐。’于是修建池西琴亭,在亭上加修石头酒樽。

  “乐天杭州刺史任满时,携天竺石一块、华亭鹤二只回来。最初造了西平桥,开辟环池路。苏州刺史任满时,携太子湖石五块、白莲、折腰菱、青板舫回来,又修建中高桥,沟通三岛之间路径。刑部侍郎任满时,有粟千斛,书一车,并带了善于弹奏歌唱的奴婢十人回来。这之前得颍川陈孝仙教酿酒法,酒味甚佳;博陵崔晦叔赐琴,琴音清雅;蜀地客人姜发授《秋思》曲,曲声动人;弘农杨贞一赠青石三块,方长平滑,可供坐卧。

  “大和三年(829)夏,乐天才获准做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洛阳,栖身池上以休息。三次任职所得,四人所赠,以及不才我自身,现在都成了池中之物。每当春风秋月满池,水香莲开之日或露清鹤唳之夕,拂净杨石,举饮陈酒,张开崔琴,弹奏《秋思》,自觉超然安适,忘却身外一切。酒兴正浓,琴曲奏罢,又命乐童登上池中岛亭,合奏《云裳散序》之曲,声随风飘,或凝或散,修扬之声在竹烟波月之际久久萦绕。乐曲未毕,而乐天在石上已陶然如醉。睡起偶咏,非诗非赋,阿龟握笔,于是题写在石上。看它不过是篇粗疏的韵文,取名《池上篇》,全文如下:

  ‘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谓土狭,勿谓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发飒然,识分知足,外无求焉。如鸟择木,姑务巢安;如蛙作坎,不知海宽。灵鹊怪石,紫菱白莲,皆吾所好,尽在我前。时引一杯,或吟一篇。妻孥熙熙,鸡犬闲闲。游哉游哉,吾将老乎其间。’

  ”又仿效陶潜《五柳先生传》,做《醉吟先生传》以自喻。所谓白文气势开阔奔放,就是指这类作品。

  大和末年,李训遭祸,衣冠弃地,士大夫们为之伤感,白居易更无仕宦之心。开成元年(836),授同州刺史,他告病推辞不受。接着授太子少傅,加封冯翊县开国侯。四年(839)冬,患风痹之病,卧床数月不起,于是遣放诸妓女樊素、蛮子等人,并自做墓志,病中仍不停止做诗。自言道:“我年已六十有八,患了风痹之疾,体病头晕,左足不能站立。这是老病交加,临到我的身上了。我寄心于佛教,行为依老、庄,就疾病而观察自身,果然有所得。所得何在?将形骸置之度外而内心忘却忧患,先经禅心观照然后按病求医。一月之后,病症便有减轻,闲门高枕,淡然安闲。诗兴发作,不能遏止,于是做《病中吟》十五篇以自喻。”

  会昌年间(841~846),白居易请求免除太子少傅职务,以刑部尚书身份辞官归家。与香山僧如满结成香火社,每每乘竹轿来去,著白衣,扶鸠杖,自称香山居士。大中元年(847),白居易去世,时年七十六岁,追赠尚书右仆射。有诗文集七十五卷,《经史事类》三十卷,并行于世。长庆末年,浙东观察使元稹为白居易诗文集做序道:

  “乐天孩提时,考他‘之’‘无’二字能不误指。刚会说话,便勤奋读书反应敏捷,与别的小儿不一般。五六岁识声韵,十五岁立志习辞赋,二十七岁考中进士。贞元末年,进士崇尚驰竞,不崇尚文章,其中六经尤遭冷落。礼部侍郎高郢开始用经学为取舍标准,乐天以优异成绩一举得中。次年,考中拔萃甲科,从此《性习相近远》、《玄珠》、《斩白蛇》等赋及百节判辞,均被新科进士在京师竞相传诵。正值宪宗皇帝当廷策试召天下人才,白居易应对得到皇帝赏识,又登甲科。不久被选拔入翰林,掌管制诰。屡屡上疏陈说治政得失,同时做《贺雨诗》、《秦中吟》等数十首,意在论天下事,当时人们将他的诗作比作《风》、《骚》。

  “我最初与乐天同在秘书省任职,先后多以诗章互相赠答。我被贬到江陵为属吏,乐天尚在翰林,前后寄赠我百韵、律体及杂体诗共数十首。此后各在江州、通州为属吏,仍然互相唱和寄答。巴、蜀、江、楚及长安城中年轻人,纷纷仿效,争做新辞,自称为元和诗,但乐天《秦中吟》、《贺雨》等讽喻闲适之诗,当时人极少有能理解的。然而二十年间,宫禁官署、道观寺庙、驿站旅舍的墙壁上,无处不题写着他的诗;从王侯公卿的妾妇到童仆奴婢,人人口中都吟诵着他的诗。至于将他的诗缮写刻印,到街市上叫卖,或用以易酒换茶的,处处皆是。甚至盗窃乐天名姓,随意出售己之所作,真假杂糅,无可奈何。我曾在平水市中,见村校学童们比赛诵习歌诗,唤他们前来询问,都回答说:‘先生教我们白乐天、元微之诗。’当然他们不知道我就是元微之。又在鸡林见一买卖人急欲出售乐天诗作,自称:‘本国宰相,每每用一金换一篇,是真是假,宰相自能辨别。’从有诗文创作以来,还没有这样广为流传的。

  “长庆四年(824),乐天从杭州刺史任上被召回授右庶子,我当时任职越州,于是搜集他的全部诗作,亲手编排成五十卷,总计二千二百五十一首。前辈诗人多半取名前集、中集,我认为皇帝陛下明年理当改元,长庆年号便要结束,故取名《白氏长庆集》。

  “大抵文人之作,各有所长,乐天之作可以说长处更多。那讽喻之诗以激昂见长,闲适之诗以超脱见长,感伤之诗以深切见长,五字律诗百言以上以内容充实见长,五字七字百言以下以感情真挚见长,赋赞箴诫之类以准确恰当见长,碑记叙事制诰以真实无误见长,启奏表状以率直无私见长,书檄辞册剖判以淋漓尽致见长。总而言之,长处不是很多吗?”

  人们认为元稹这篇序文写得很不错。

  白居易曾抄写了他的诗文集,送交江州东西二林寺、洛阳香山圣善寺等处,希图像佛书杂传一样广为流传。白居易无子,以其侄孙承嗣。临终遗嘱不要归葬下圭阝,可葬于香山如满师塔旁边,家人遵嘱将他安葬在那里。

 

 

《列传·卷一百一十七》

 

  ○赵宗儒 窦易直 李逢吉 段文昌 子成式

  宋申锡 李程

  赵宗儒,字秉文。八代祖彤,仕后魏为征南将军。父骅,为秘书少监。宗儒举 进士,初授弘文馆校书郎。满岁,又以书判入高等,补陆浑主簿。数月,征拜右拾 遗,充翰林学士。时父骅秘书少监,与父并命,出于一日,当时荣之。建中四年, 转屯田员外郎,内职如故。居父忧,免丧,授司门、司勋二员外郎。

  贞元六年,领考功事,定百吏考绩,黜陟公当,无所畏避。右司郎中独孤良器、 殿中侍御史杜伦,各以过黜之。尚书左丞裴郁、御名中丞卢绍,比皆考中上,宗儒 贬之中中。又秘书少监郑云逵考其同官孙昌裔入上下,宗儒复入中上。凡考之中上 者,不过五十人,余多减入中中。德宗闻而善之,迁考功郎中。

  丁夏忧,终丧,授吏部郎中。十一年,迁给事中。十二年,与谏议大夫崔损同 日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俱赐紫金鱼袋。十四年,罢相,为右庶子。

  宗儒端居守道,勤奉朝请而已,德宗闻而嘉之。二十年,迁吏部侍郎,召见, 劳之曰:“知卿闭关六年,故有此拜。曩者与先臣并命,尚念之耶?”宗儒因俯伏 流涕。德宗崩,顺宗命为德宗哀册文,辞颇凄惋。

  元和初,检校礼部尚书,判东都尚书省事、兼御史大夫,充东都留守、畿汝都 防御使。入为礼部、户部二尚书,寻检校吏部尚书,守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荆南 节度营田观察等使。散冗食之戍二千人。六年,又入为刑部尚书。八年,转检校吏 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节度观察等使。九年,召拜御史大夫, 俄迁检校右仆射、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晋绛慈隰节度观察等使。赴镇后,擅用供 军钱八千余贯,坐罚一月俸。十一年七月,入为兵部尚书。九月,改太子少傅,权 知吏部尚书铨事。十四年九月,拜吏部尚书。

  穆宗即位,以初释服,令尚书省官试先朝所征集应制举人。宗儒奏曰:“准今 月十五日敕:比者先朝征集应制人等,已及时限,恐皆来自远方,难于久住,酌宜 审事,遂委有司定日就试。如闻所集之人多已分散,须知审的,然后裁定,宜令所 司商量闻奏者。伏以制科所设,本在亲临,南省试人,亦非旧典。今覃恩既毕,庶 政惟新。况山陵日近,公务繁迫,待问之士,就试非多。臣等商量,恐须权罢。” 从之。复拜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

  长庆元年二月,检校右仆射,守太常卿。太常有《师子乐》,备五方之色,非 会朝聘享不作,幼君荒诞,伶官纵肆,中人掌教坊者移牒取之。宗儒不敢违,以状 白宰相。宰相以为事在有司执守,不合关白。以宗儒怯不任事,改太子少师。

  宝历元年,迁太子太保。昭肃晏驾,为大明宫留守。太和四年,拜检校司空、 兼太子太傅。文宗召见,谘以理道。对曰:“尧、舜之化,慈俭而已。愿陛下守而 勿失。”文宗嘉纳之。五年,宋申锡被诬,上召师保已下议其刑。上以宗儒高年, 宣令不拜。寻拜疏请老。六年,诏以司空致仕。是岁九月卒,年八十七,废朝,册 赠司徒。

  宗儒以文学进,前后三镇方任,八领选部,略于仪矩,切于治生,时论以此少 之。

  窦易直,字宗玄,京兆人。祖元昌,彭州九泷县令。父彧,庐州刺史。易直举 明经,为秘书省校书郎,再以判入等,授蓝田尉。累历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 元和六年,迁御史中丞。谢日,赐绯鱼袋。八年,改给事中。九月,出为陕虢都防 御观察使,仍赐紫。入为京兆尹。万年尉韩晤奸赃事发,易直令曹官韦正晤讯之, 得赃三十万。上意其未尽,诏重鞫,坐赃三百万,贬易直金州刺史,正晤长流昭州。 十三年六月,迁宣州刺史、宣歙池都团练观察等使。

  长庆二年七月,汴州将李絺逐其帅李愿,易直闻之,欲出官物以赏军。或谓易 直曰:“赏给无名,却恐生患。”乃已。军士已闻之。时江、淮旱,水浅,转运司 钱帛委积不能漕,州将王国清指以为赏,激讽州兵谋乱。先事有告者,乃收国清下 狱。其党数千,大呼入狱中,篡取国清而出之,因欲大剽。易直登楼谓将吏曰: “能诛为乱者,每获一人,赏十万。”众喜,倒戈击乱党,并擒之。国清等三百余 人,皆斩之。九月,以李德裕代还,为吏部侍郎。十一月,改户部,兼御史大夫, 判度支。四年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改门下侍郎,封晋阳郡公。

  宝历元年七月,罢判度支。大和二年十月罢相,检校左仆射、平章事、襄州刺 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五年,入为左仆射,判太常卿事。十一月,检校司空、凤翔 尹、凤翔陇节度使。六年,以疾求还京师。七年四月卒,赠司徒,谥曰恭惠。

  易直自入仕十年余,常居散秩,不应请辟;及居方任,亦以公廉闻。在相位, 未尝论用亲党,凡于公举,即无所避。然元和中,吏部尚书郑余庆议仆射上日仪制, 不与隔品官亢礼。易直时为御史中丞,奏驳余庆所议。及易直为左仆射,却行隔品 致敬之礼,时论非之。

  李逢吉,字虚舟,陇西人。贞观中学士李玄道曾孙。祖颜,父归期。逢吉登进 士第,释褐授振武节度掌书记。入朝为左拾遗、左补阙,改侍御史,充入吐蕃册命 副使、工部员外郎,又充入南诏副使。元和四年,使还,拜祠部郎中,转右司。六 年,迁给事中。七年,与司勋员外郎李巨并为太子诸王侍读。九年,改中书舍人。 十一年二月,权知礼部贡举、骑都尉,赐绯。四月,加朝议大夫、门下侍郎、同平 章事,赐金紫。其贡院事,仍委礼部尚书王播署榜。

  逢吉天与奸回,妒贤伤善。时用兵讨淮、蔡,宪宗以兵机委裴度,逢吉虑其成 功,密沮之,由是相恶。及度亲征,学士令孤楚为度制辞,言不合旨,楚与逢吉相 善,帝皆黜之;罢楚学士,罢逢吉政事,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检校兵部尚书。

  穆宗即位,移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逢吉于帝有侍读之恩,遣人密结幸 臣,求还京师。长庆二年三月,召为兵部尚书。时裴度亦自太原入朝。以度招怀河 朔功,复留度,与工部侍郎元稹相次拜平章事。度在太原时,尝上表论稹奸邪。及 同居相位,逢吉以为势必相倾,乃遣人告和王傅于方结客,欲为元稹刺裴度。及捕 于方,鞫之无状,稹、度俱罢相位,逢吉代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自是浸以恩泽结 朝臣之不逞者,造作谤言,百端中伤裴度。赖学士李绅、韦处厚等显于上前,言度 为逢吉排斥,而度于国有功,不宜摈弃,故得以仆射在朝。时已失河朔,而王智兴 擅据徐州,李絺+据汴州。国威不振, 天下延颈俟度再秉国钧,以攘暴乱。及为逢 吉嫁祸,夺其权,四海为之侧目,朝士上疏论列者十余人。属时君荒淫,政出群小, 而度竟逐外籓。

  学士李绅有宠,逢吉恶之,乃除为中丞,又欲出于外。乃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 兆尹,兼御史大夫,放台参。以绅褊直,必与愈争。及制出,绅果移牒往来。愈性 木强,遂至语辞不逊,喧论于朝。逢吉乃罢愈为兵部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绅中 谢日,帝留而不遣。

  翼城人郑注以医药得幸于中尉王守澄,逢吉令其从子仲言赂注,求结于守澄。 仲言辩谲多端,守澄见之甚悦。自是,逢吉有助,事无违者。

  敬宗初即位,年方童丱,守澄从容奏曰:“陛下得为太子,逢吉之力也。是时, 杜元颖、李绅坚请立深王为太子。”乃贬绅端州司马。朝士代逢吉鸣吠者,张又新、 李续之、张权舆、刘栖楚、李虞、程昔范、姜洽、李仲言,时号“八关十六子”。 又新等八人居要剧,而胥附者又八人,有求于逢吉者,必先经此八人纳赂,无不如 意者。逢吉寻封凉国公,邑千户,兼右仆射。

  昭愍即位,左右屡言裴度之贤,曾立大勋,帝甚嘉之。因中使往兴元,即令问 讯。

  宝历初,度连上章请入觐。逢吉之党坐不安席,如矢攒身,乃相与为谋,欲沮 其来。张权舆撰“非衣小兒”之谣,传于闾巷。言度相有天分,应谣谶。而韦处厚 于上前解析,言权舆所撰之言。既不能沮,又令卫尉卿刘遵古从人安再荣告武昭谋 害逢吉。武昭者,有才力,裴度破淮、蔡时奖用之,累奏为刺史。及度被斥,昭以 门吏久不见用,客于京师,途穷颇有怨言。逢吉冀法司鞫昭行止,则显裴度任用, 以沮入朝之行。逢吉又与同列李程不协。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茅汇者,于京师 贵游间以气侠相许,二人出入程及逢吉之门。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知武昭郁 郁恨不得官,仍叔谓昭曰:“程欲与公官,但逢吉阻之。”昭愈愤怒,因酒与京师 人刘审、张少腾说刺逢吉之言。审以昭言告张权舆,乃闻于逢吉,即令茅汇召昭相 见,逢吉厚相结托,自是疑怨之言稍息。逢吉待茅汇尤厚,尝与汇书云:“足下当 字仆为‘自求’,仆当字足下为‘利见’”。文字往来,其间甚密。及裴度求觐, 无计沮之,即令讦武昭事,以暴扬其迹。再荣既告,李仲言诫汇曰:“言武昭与李 程同谋则活,否则尔死。”汇曰:“冤死甘心。诬人以自免,予不为也。”及昭下 狱,逢吉之丑迹皆彰。昭死,仲言流象州,茅汇流巂州,李涉流康州,李虞自拾遗 为河南士曹。敬宗待裴度益厚,乃自汉中召还,复知政事。

  逢吉检校司空、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仍请张又新、李续之为 参佐。太和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五年八月,入为太子太师、东都留 守、东畿汝防御使,加开府仪同三司。八年,李训用事。三月,征拜左仆射,兼守 司徒。时逢吉已老,病足,不任朝谒,即以司徒致仕。九年正月卒,时年七十八。 赠太尉,谥曰成。

  段文昌,字墨卿,西河人。高祖志玄,陪葬昭陵,图形凌烟阁。祖德皎,赠给 事中。父谔,循州刺史,赠左仆射。文昌家于荆州,倜傥有气义,节度使裴胄知之 而不能用。韦皋在蜀,表授校书郎。李吉甫刺忠州,文昌尝以文干之。及吉甫居相 位,与裴垍同加奖擢,授登封尉、集贤校理。俄拜监察御史,迁补阙,改祠部员外 郎。元和十一年,守本官,充翰林学士。

  文昌,武元衡之子婿也。元衡与宰相韦贯之不协,宪宗欲召文昌为学士,贯之 奏曰:“文昌志尚不修,不可擢居近密。”至是贯之罢相,李逢吉乃用文昌为学士, 转祠部郎中,赐绯,依前充职。十四年,加知制诰。十五年,穆宗即位,正拜中书 舍人,寻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长庆元年,拜章请退。朝廷以文昌少在西蜀,诏授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文昌素洽蜀人之情,至是以宽政为治,严静有断,蛮夷畏服。二年,云南入 寇,黔中观察使崔元略上言,朝廷忧之,乃诏文昌御备。文昌走一介之使以喻之, 蛮寇即退。

  敬宗即位,征拜邢部尚书,转兵部,兼判左丞事。

  文宗即位,迁御史大夫,寻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同平章事、 淮南节度使。太和四年,移镇荆南。

  文昌于荆、蜀皆有先祖故第,至是赎为浮图祠。又以先人坟墓在荆州,别营居 第,以置祖祢影堂,岁时伏腊,良辰美景享荐之。彻祭,即以音声歌舞继之,如事 生者,搢绅非焉。

  六年,复为剑南西川节度。九年三月,赐春衣中使至,受宣毕,无疾而卒,年 六十三,赠太尉。有文集三十卷。

  文昌布素之时,所向不偶。及其达也,扬历显重,出入将相,洎二十年。其服 饰玩好、歌童妓女,苟悦于心,无所爱惜,乃至奢侈过度,物议贬之。子成式。

  成式,字柯古,以廕入官,为秘书省校书郎。研精苦学,秘阁书籍,披阅皆遍。 累迁尚书郎。咸通初,出为江州刺史。解印,寓居襄阳,以闲放自适。家多书史, 用以自娱,尤深于佛书。所著《酉阳杂俎》传于时。

  宋申锡,字庆臣。祖素,父叔夜。申锡少孤贫,有文学。登进士第,释褐秘书 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湖南,辟为从事。其后累佐使府。长庆初,拜监察御史。 二年,迁起居舍人。宝历二年,转礼部员外郎,寻充翰林侍讲学士。

  申锡始自策名,及在朝行,清慎介洁,不趋党与。当长庆、宝历之间,时风嚣 薄,朋比大扇。及申锡被用,时论以为激劝。

  文宗即位,拜户部郎中、知制诰。太和二年,正拜中书舍人,复为翰林学士。

  初,文宗常患中人权柄太盛,自元和、宝历,比致宫禁之祸。及王守澄之领禁 兵,恃其宿旧,跋扈尤甚。有郑注者,依恃守澄为奸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中 外咸扼腕视之。文宗雅知之,不能堪。申锡时居内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 尝因召对,与申锡从容言及守澄,无可奈何,令与外廷朝臣谋去之,且约命为宰相。 申锡顿首谢之。未几,拜左丞。逾月,加平章事。申锡素能谨直,宠遇超辈,时情 大为属望。及到中书,剖断循常,望实颇不相副。

  太和五年,忽降中人召宰相入赴延英。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既至中书东门, 中人云:“所召无宋申锡。”申锡始知被罪,望延英以笏叩头而退。随等至,文宗 以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得本军虞候豆卢著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随等相顾 愕然。初,守澄于浴堂以郑注所构告于文宗,守澄即时于市肆追捕,又将以二百骑 就靖恭里屠申锡之家。会内官马存亮同入,诤于文宗曰:“谋反者适宋申锡耳,何 不召南司会议。今卒然如此,京师企足自为乱矣。”守澄不能难,乃止。乃召三相 告之。又遣右军差人于申锡宅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又于十六宅及市 肆追捕胥吏,以成其狱。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 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于中书及集贤院参验其事。

  翌日,开延英,召宰臣及议事官,帝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 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 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伏玉阶下奏以申锡狱付外,请不于禁中讯鞫。 文宗曰:“吾已谋于公卿大僚,卿等且出。”玄亮固言,援引今古,辞理恳切。玄 亮泣涕久之,文宗意稍解,贬申锡为右庶子,漳王为巢县公。再贬申锡为开州司马。

  初,申锡既得密旨,乃除王璠为京兆尹,以密旨喻之。璠不能谋,而注与守澄 知之,潜为其备。漳王凑,文宗之爱弟也,贤而有人望。豆卢著者,职属禁军,与 注亲表。文宗不省其诈,乃罢申锡为庶子。时京城恟々,众庶哗言,以为宰相真连 十宅谋反,百僚震骇。居一二日,方审其诈。谏官伏阁恳论,文宗震怒,叱谏官令 出者数四。时中外属望大僚三数人廷辩其事。仆射窦易直曰:“人臣无将,将而必 诛。”闻者愕然。唯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连上疏请出内狱,且曰:“王师文 未获,即狱未具,请出豆卢著与申锡同付外廷勘。”当时人情翕然推重。初议申锡 抵死,顾物论不可,又将投于岭表。文宗终悟外廷之言,乃有开州之命。

  初,申锡既被罪,怡然不以为意,自中书归私第,止于外,素服以俟命。其 妻出谓之曰:“公为宰相,人臣位极于此,何负天子反乎?”申锡曰:“吾生被厚 恩,擢相位,不能锄去奸乱,反为所罗织,夫人察申锡,岂反者乎?”因相与泣下。

  申锡自居内廷,及为宰相,以时风侈靡,居要位者尤纳贿赂,遂成风俗,不暇 更方远害,且与贞元时甚相背矣。申锡至此,约身谨洁,尤以公廉为己任,四方问 遗,悉无所受。既被罪,为有司验劾,多获其四方受领所还问遗之状,朝野为之叹 息。

  七年七月,卒于开州。诏曰:“申锡虽不能周慎,自抵宪章,闻其亡殁遐荒, 良用悲恻。宜许其归葬乡里,以示宽恩。”开成元年九月,诏复申锡正议大夫、尚 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兼赠兵部尚书。仍以其子慎微为城固 县尉。

  李程,字表臣,陇西人。父鹔伯。程,贞元十二年进士擢第,又登宏辞科,累 辟使府。二十年,入朝为监察御史。其年秋,召充翰林学士。

  顺宗即位,为王叔文所排,罢学士。三迁为员外郎。元和中,出为剑南西川节 度行军司马。十年,入为兵部郎中,寻知制诰。韩弘为淮西都统,诏程衔命宣谕。 明年,拜中书舍人,权知京兆尹事。十二年,权知礼部贡举。十三年四月,拜礼部 侍郎。六月,出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封渭源男,食邑三百户。 敬宗即位之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敬宗冲幼,好治宫室,畋游无度,欲于宫中营新殿。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 以恭俭化天下。陛下在谅闇之中,不宜兴作,愿以瓦木回奉园陵。”上欣然从之。 程又奏请置侍讲学士,数陈经义。程辩给多智算,能移人主之意。寻加中书侍郎, 进封彭原郡公。宝历二年,罢相,检校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 河东节度使。太和四年三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六年,就加检校司空。七月,征为左仆射。中谢日奏曰:“臣所忝官上礼,前 后仪注不同。在元和、长庆中,仆射数人上日,不受四品已下官拜。近日再定仪注, 四品已下官悉许受拜,王涯、窦易直已行之于前。今御史台云:‘已闻奏,太常侍 定取十五日上’。臣进退未知所据。”时中丞李汉以为受四品已下拜太重。敕曰: “仆射上仪,近已详定。所缘拜礼,皆约令文,已经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太和四 年十一月六日敕处分。”

  程艺学优深,然性放荡,不修仪检,滑稽好戏,而居师长之地,物议轻之。七 年六月,检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九年,复为河中晋绛节度使,就加 检校司徒。开成元年五月,复入为右仆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书 铨事。二年三月,检校司徒,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卒,有司谥曰缪。 子廓。

  廓进士登第,以诗名闻于时。大中末,累官至颍州刺史,再为观察使。廓子昼, 亦登进士第。

  史臣曰:宗儒、易直,以宽柔养望,坐致公台;与时沉浮,寿考终吉,可谓能 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 与李训同诛,天道福淫明矣。申锡小器大谋,贬死为幸。程不持士范,殁获丑名。 君子操修,岂宜容易!

  赞曰:赵、窦优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岂无令人?主辅谟猷。 程、锡弼谐,于道难周。

 

  • 部分译文

 

  宋申锡字庆臣。祖父宋素,父宋叔夜。宋申锡从小父母亡故,家境贫寒,博学能文。登进士第,授官秘书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朝至湖南赴任,召宋申锡为从事。其后屡在使府做僚属。长庆初(821),拜监察御史。二年(822),调任起居舍人。宝历二年(826),转任礼部员外郎,随即充任翰林侍讲学士。

  宋申锡从入仕起,直到在朝廷任职,始终清廉正直,不交朋结党。正当长庆、宝历之际,世风喧噪浮薄,朋党之风炽烈。及至宋申锡被重用,舆论认为这是一种激励。文宗即位,拜宋申锡户部郎中、知制诰。大和二年(828),正式拜中书舍人,再任翰林学士。

  起初,文宗时常忧虑宦官权势太盛,自元和、宝历以来连续导致宫禁之祸。及至王守澄统率禁兵,倚仗自己是宿老旧臣,极其跋扈。有个叫郑注的,靠着王守澄行奸牟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朝内朝外人士对他皆扼腕怒视。文宗老早知道,也不能忍受。宋申锡当时在内廷任职,文宗了解他为人忠厚,可委任以大事。曾因召见应对,与宋申锡随口谈及王守澄,对他无可奈何,便令宋申锡与外廷朝臣谋划除掉他,并约定命宋申锡为宰相,宋申锡顿首谢恩。不久,拜左丞,一月后加授平章事。宋申锡素来谨严正直,此番宠遇超过同辈,一时人们对他寄以厚望。及至到中书省任职,析理断事都很平常,名望与实力不相符合。

  大和五年(831),突然降旨命中官召宰相入宫赴延英殿。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已到了中书省东门,中官道:“所召见无宋申锡。”宋申锡这才知道自己获罪,眼望延英殿以笏叩击头额而退返。路随等到了延英殿,文宗根据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又得到本军虞候豆卢著的诉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路随等人相顾愕然。这之前,王守澄在浴堂用郑注编造的话向文宗诬告宋申锡,此时王守澄立即往街市追捕宋申锡,还准备派遣二百骑兵赴靖恭里屠杀他的家属。恰好内官马存亮同时入朝,向文宗进谏道:“谋反者只是宋申锡一人呀,为何不召集宰相一同议处。现在这样仓卒行事,京师眼看要自遭祸乱了。”王守澄不能反驳,只得罢休,于是召三省宰相通告此事。又令右军派人至宋申锡居宅拘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又于十六宅及街市追捕宋申锡之胥吏,以定其罪。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至中书省及集贤院验证其事。

  次日,开延英殿,召见宰臣及议事官,皇上亲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俯伏玉阶之下奏请将宋申锡案交付外廷,不要在宫禁中审讯。文宗道:“吾已与公卿大臣们商量过,你们退下吧。”崔玄亮执意进言,援引古今事例,言辞情理恳切。崔玄亮涕泣不止,文宗心绪稍稍缓和,贬宋申锡为右庶子,贬漳王为巢县公,再贬宋申锡为开州司马。

  当初,宋申锡得到皇上密旨后,便授王播为京兆尹,将密旨告诉他。王播不善谋事,让郑注和王守澄知道了,他们暗中做了防备。漳王凑,是文宗的爱弟,贤明而得人心。豆卢著其人,在禁军中任职,与郑注为表亲。文宗不能识破他们的诡诈,于是罢免宋申锡为庶子。一时京城纷扰不安,舆论哗然,以为宰相真格儿串连十宅谋反,百官震惊恐骇。事过一两天,才明白其中有诈。谏官伏阁恳切论奏,文宗震怒,好几次呵叱谏官令其退出。这时朝内朝外寄希望几位大臣在朝廷辩说其事。仆射窦宗直道:“做臣子的不必再请求,请求者必诛。”惟独京兆尹崔..、大理卿王正雅联名上疏请求让内官交出此案,并说:“王师文未捕获,则罪案不能最后成立,请交出豆卢著与宋申锡同赴外廷审讯。”此举受到当时人们一致推重。最初论处宋申锡以死抵罪,但舆论不容,又准备将他流放岭南,后来文宗终于领悟外廷之言,这才将宋申锡贬谪开州。

  起初,宋申锡既已蒙受罪名,心中安然毫不介意,自中书省归私第,静坐在外厅,身著素服等候诏命。其妻出来对他说道:“公为宰相,身居人臣至极之位,为何背逆天子谋反呢?”宋申锡道:“我自一介书生蒙受厚恩,擢居相位,不能锄奸去乱,反为奸人所陷害,夫人细察申锡难道是个谋反之人吗?”说罢二人俱伤痛流泣。

  宋申锡自居内廷,至任宰相,因社会风尚奢侈靡丽,身居要职者尤好收受贿赂,于是形成风气,毫不顾及移易风俗远避祸害,而且与贞元时尚完全相反了。宋申锡居此相位,严格约束自身,尤以公正廉洁为己任,四方慰问馈赠,概不收纳。蒙受罪名之后,主管官署审核查证,获知许多退还四方慰问馈赠的事实,朝野之人皆为之叹息。

  大和七年(833)七月,在开州逝世。诏书说:“宋申锡虽不能做到谨慎周全,自己违犯了典章制度,闻知他殁于远荒之地,亦极为悲痛。当允许他归葬乡里,以示宽赦恩宠。”开成元年(836)九月,降诏复授宋申锡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服,追赠兼兵部尚书。令其子宋慎微为城固县尉。

 

《列传·卷一百一十八》

 

  ○韦温 萧祐附

  独孤郁 弟朗

  钱徽 子可复

  高釴 弟铢 锴 冯宿 弟定 审

  封敖

  韦温,字弘育,京兆人。祖肇,吏部侍郎。父绶,德宗朝翰林学士,以散骑常 侍致仕。绶弟贯之,宪宗朝宰相,自有传。温七岁时,日念《毛诗》一卷。年十一 岁,应两经举登第。释褐太常寺奉礼郎。以书判拔萃,调补秘书省校书郎。时绶致 仕田园,闻温登第,愕然曰:“判入高等,在群士之上,得非交结权幸而致耶?” 令设席于廷,自出判目试两节。温命笔即成,绶喜曰:“此无愧也!”调授咸阳尉。 入为监察御史,以父在田里,宪府礼拘,难于省谒,不拜。换著作郎,一谢即还。 侍省父疾,温侍医药,衣不解带,垂二十年。父忧,毁瘠逾制。免丧,久之为右补 阙,忠鲠救时。宋申锡被诬,温倡言曰:“宋公履行有素,身居台辅,不当有此, 是奸人陷害也。吾辈谏官,岂避一时之雷电,而致圣君贤相蒙蔽惑之咎耶?”因率 同列伏阁切争之,由是知名。

  太和五年,太庙第四、第六室缺漏,上怒,罚宗正卿李锐、将作王堪,乃诏中 使鸠工补葺之。温上疏曰:“臣闻吏举其职,国家所以治;事归于正,朝廷所以尊。 夫设制度,立官司,事存典故,国有经费,而最重者,奉宗庙也。伏以太庙当修, 诏下逾月,有司弛堕,曾不加诫。宜黜慢官,以惩不恪之罪;择可任者,责以缮完 之功。此则事归于正,吏举其职也。而圣思不劳,百职无旷。今慢官不恪,止于罚 俸,宗庙所切,便委内臣,是许百司之官,公然废职,以宗庙之重,为陛下所私, 群官有司,便同委弃。此臣窃为圣朝惜此事也。事关宗庙,皆书史策,苟非旧典, 不可率然。伏乞更下诏书,得委所司营缮,则制度不紊,官业交修。”上乃止内使。

  群臣上尊号,温上疏曰:“德如三皇止称皇,功如五帝止称帝。徽号之来,乃 圣王之末事。今岁三川水灾,江淮旱歉,恐非崇饰徽称之时。”帝深嘉之,乃止。 改侍御史。

  李德裕作相,迁礼部员外郎。或以温厚于牛僧孺,言于德裕。德裕曰:“此人 坚正中立,君子也。”郑注镇凤翔,自知不为所齿,求德门弟子为参佐,请温为副 使。或以为理不可拒,拒则生患。温曰:“择祸莫若轻。拒之止于远贬,从之有不 测之祸。”郑注诛,转考功员外郎。寻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以父职禁廷,忧 畏成病,遗诫不令居禁职,恳辞不拜。

  俄兼太子侍读,每晨至少阳院,午见庄恪太子。温曰:“殿下盛年,宜早起, 学周文王为太子,鸡鸣时问安西宫。”太子幼,不能行其言。称疾。上不悦,改太 常少卿。未几,拜给事中。王晏平为灵武,刻削军士,赃罪发,帝以智兴之故,减 死,贬官。温三封诏书,文宗深奖之。庄恪得罪,召百僚谕之。温曰:“太子年幼, 陛下训之不早,到此非独太子之过。”迁尚书右丞。

  吏部员外郎张文规父弘靖,长庆初在幽州为硃克融所囚;文规不时省赴,人士 喧然罪之。温居纲辖,首纠其事,出文规为安州刺史。盐铁判官姚勖知河阴院,尝 雪冤狱。盐铁使崔珙奏加酬奖,乃令权知职方员外郎。制出,令勖上省。温执奏曰: “国朝已来,郎官最为清选,不可以赏能吏。”上令中使宣谕,言勖能官,且放入 省。温坚执不奉诏,乃改勖检校礼部郎中。翌日,帝谓杨嗣复曰:“韦温不放姚勖 入省,有故事否?”嗣复对曰:“韦温志在铨择清流。然姚勖士行无玷,梁公元崇 之孙,自殿中判盐铁案,陛下奖之,宜也。若人有吏能,不入清流,孰为陛下当烦 剧者?此衰晋之风也。”上素重温,亦不夺其操,出为陕虢观察使。

  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召拜吏部侍郎,欲引以为相。时李汉以家行不谨,贬 汾州司马。温从容白德裕曰:“李汉不为相公所知,昨以不孝之罪绌免,乞加按问。” 德裕曰:“亲情耶?”温曰:“虽非亲昵,久相知耳。”德裕不悦。居无何,出温 为宣歙观察使,辟郑处诲为观察判官,德裕愈不悦。池州人讼郡守,温按之无状, 杖杀之。

  明年,疡生于首,谓爱婿张复鲁曰:“予任校书郎时,梦二黄衣人赍符来追, 及浐,将渡,一人续至曰:‘彼坟至大,功须万日。’遂不涉而寤。计今万日矣, 与公诀矣。”明日卒,赠工部尚书,谥曰孝。

  温在朝时,与李珏、杨嗣复周旋。及杨、李祸作,叹曰:“杨三、李七若取我 语,岂至是耶!”初温以杨、李与德裕交怨,及居位,温劝杨、李征用德裕,释憾 解愠。二人不能用,故及祸。温无子,女适薛蒙,善著文,续曹大家《女训》十二 章,士族传写,行于时。温刚肠寡合,人多疏简,唯与常侍萧祐善。

  萧祐者,兰陵人。少孤贫。耿介苦学,事亲以孝闻。自处士征拜左拾遗,累迁 至考功郎中。祐博雅好古,尤喜图画。前代钟、王遗法,萧、张笔势,编序真伪, 为二十卷,元和末进御,优诏嘉之,授兵部郎中。出为虢州刺史,入为太常少卿, 转谏议大夫。逾月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防御观察使。太和二年八月,卒于 官,赠右散骑常侍。

  祐闲淡贞退,善鼓琴赋诗,书画尽妙。游心林壑,啸咏终日,而名人高士,多 与之游。给事中韦温尤重之,结为林泉之友。

  独孤郁,河南人。父及,天宝末与李华、萧颍士等齐名。善为文,所著《仙掌 铭》,大为时流所赏,位终常州刺史。郁,贞元十四年登进士第,文学有父风,尤 为舍人权德舆所称,以子妻之。贞元末,为监察御史。

  元和初,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策入第四等,拜左拾遗。太子司议郎杜 从郁拜左补阙,郁与同列,论之曰:“从郁是宰臣佑之子,父居宰执,从郁不宜居 谏列。”乃改为左拾遗,又论曰:“补阙之与拾遗,资品虽殊,同是谏官,若时政 或有得失,不可令子论父。”从郁竟改他官。

  四年,转右补阙,又与同列拜章论中官吐突承璀不宜为河北招讨使,乃改招抚 宣慰使。

  五年,兼史馆修撰。寻召充翰林学士,迁起居郎。权德舆作相,郁以妇公辞内 职。宪宗曰:“德舆乃有此佳婿。”因诏宰相于士族之家,选尚公主者。迁郁考功 员外郎,充史馆修撰、判馆事,预修《德宗实录》。

  七年,以本官复知制诰。八年,转驾部郎中。其年十月,复召为翰林学士。九 年,以疾辞内职。十一月,改秘书少监,卒。

  郁弟朗,尝居谏官,请罢淮西用兵,不协旨,贬兴元户曹。入为监察御史,转 殿中。十五年,兼充史馆修撰,迁都官员外郎。

  长庆初,谏议大夫李景俭于史馆饮酒,凭醉谒宰相,语辞侵侮;朗坐同饮,出 为漳州刺史。入为左司员外郎,迁谏议大夫。扬州节度使王播罢兼盐铁使,行赂于 中人,求复领铜盐。朗上章论之。

  宝历元年十一月,拜御史中丞。二年六月,赐金紫之服。侍御史李道枢乘醉谒 朗;朗劾之,左授司议郎。宪府故事,三院御史由大夫、中丞自辟,请命于朝。时 崔晃、郑居中不由宪长而除,皆丞相之僚旧也,敕命虽行,朗拒而不纳,晃竟改太 常博士,居中分司东台。其年十月,高少逸入阁失仪,朗不弹奏,宰相衔阻崔晃事, 左授少逸赞善大夫,朗亦罚俸。朗称执法不称,乞罢中丞,敬宗令中使谕之,不允 其让。文宗即位,改工部侍郎。太和元年八月,出为福州刺史、御史中丞、福建观 察使。是月赴官,暴卒于路,赠右散骑常侍。

  郁子庠,亦登进士第。大中后官达,亦至侍郎。

  钱徽,字蔚章,吴郡人。父起,天宝十年登进士第。起能五言诗。初从乡荐, 寄家江湖,尝于客舍月夜独吟,遽闻人吟于庭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起愕然,摄衣视之,无所见矣,以为鬼怪,而志其一十字。起就试之年,李暐所试 《湘灵鼓瑟诗》题中有“青”字,起即以鬼谣十字为落句,暐深嘉之,称为绝唱。 是岁登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大历中,与韩翃、李端辈十人,俱以能诗,出入贵 游之门,时号“十才子”,形于图画。起位终尚书郎。

  徽,贞元初进士擢第,从事戎幕。元和初入朝,三迁祠部员外郎,召充翰林学 士。六年,转祠部郎中、知制诰。八年,改司封郎中、赐绯鱼袋,职如故。九年, 拜中书舍人。十一年,王师讨淮西,诏朝臣议兵,徽上疏言用兵累岁,供馈力殚, 宜罢淮西之征。宪宗不悦,罢徽学士之职,守本官。

  长庆元年,为礼部侍郎。时宰相段文昌出镇蜀川。文昌好学,尤喜图书古画。 故刑部侍郎杨凭兄弟,以文学知名,家多书画,钟、王、张、郑之迹在《书断》、 《画吕》者,兼而有之。凭子浑之求进,尽以家藏书画献文昌,求致进士第。文昌 将发,面托钱徽,继以私书保荐。翰林学士李绅亦托举子周汉宾于徽。及榜出,浑 之、汉宾皆不中选。李宗闵与元稹素相厚善。初稹以直道谴逐久之,及得还朝,大 改前志。由迳以徼进达,宗闵亦急于进取,二人遂有嫌隙。杨汝士与徽有旧。是岁, 宗闵子婿苏巢及汝士季弟殷士俱及第。故文昌、李绅大怒。文昌赴镇。辞日,内殿 面奏,言徽所放进士郑朗等十四人,皆子弟艺薄,不当在选中。穆宗以其事访于学 士元稹、李绅,二人对与文昌同。遂命中书舍人王起、主客郎中知制诰白居易,于 子亭重试,内出题目《孤竹管赋》、《鸟散余花落》诗,而十人不中选。诏曰:

  国家设文学之科,本求才实,苟容侥幸,则异至公。访闻近日浮薄之徒,扇为 朋党,谓之关节,干挠主司。每岁策名,无不先定,永言败俗,深用兴怀。郑朗等 昨令重试,意在精核艺能,不于异书之中,固求深僻题目,责令所试成就,以观学 艺浅深。孤竹管是祭天之乐,出于《周礼》正经;阅其呈试之文,都不知其本事, 辞律鄙浅,芜累亦多。比令宣示钱徽,庶其深自怀愧,诚宜尽弃,以警将来。但以 四海无虞,人心方泰,用弘宁抚,式示殊恩,特掩尔瑕,庶明予志。孔温业、赵存 约、窦洵直所试粗通,与及第;裴撰特赐及第;郑朗等十人并落下。自今后礼部举 人,宜准开元二十五年敕,及第讫,所试杂文并策,送中书门下详覆。

  寻贬徽为江州刺史,中书舍人李宗闵剑州刺史,右补阙杨汝士开江令。初议贬 徽,宗闵、汝士令徽以文昌、李绅私书进呈,上必开悟。徽曰:“不然。苟无愧心, 得丧一致,修身慎行,安可以私书相证耶?”令子弟焚之,人士称徽长者。

  既而穆宗知其朋比之端,乃下诏曰:

  昔者,卿大夫相与让于朝,士庶人相与让于列;周成王刑措不用,汉文帝耻言 人过,真理古也,朕甚慕焉。中代已还,争端斯起,掩抑其言则专蔽,诱掖其说则 侵诬。自非责实循名,不能彰善瘅恶,故孝宣必有告讦及下,光武不以单辞遽行。 《语》称讪上之非,律有匿名之禁,皆以防三至之毁,重两造之明。是以爵人于朝 则皆劝,刑人于市则皆惧,罪有归而赏当事也。

  末代偷巧,内荏外刚。卿大夫无进思尽忠之诚,多退有后言之谤;士庶人无切 磋琢磨之益,多铄浸润之谗。进则谀言谄笑以相求,退则群居州处以相议。留中不 出之请,盖发其阴私;公论不容之诛,是生于朋党。擢一官,则曰恩皆自我;黜一 职,则曰事出他门。比周之迹已彰,尚矜介特;由径之踪尽露,自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