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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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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可丑也。柏耆恃纵横之算,欲俯拾卿 相,忘身蹈利,旋踵而诛,宜哉!巢父使不辱命,志在致君,遭罹丧乱,竟陷虎吻。 而戣、戢诸子,世载忠贞,大中之后,郁为昌族。为善之利,岂虚言哉!

  赞曰:君子重义,小人殉利。巢殒耆诛,其道即异。许、吕封驳,照耀黄扉。 死而可作,吾谁与归?

 

  • 部分译文

 

  许孟容字公范,京兆长安人。父许鸣谦,研究通晓《易象》,官至抚州刺史,死后追赠礼部尚书。许孟容年少时即以文章著称,应试进士甲科,之后研究《王氏易》,登科后授秘书省校书郎。当时赵赞任荆州、襄州等道黜陟使,推荐许孟容为判官。贞元初,被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召为从事,四度升任侍御史。李纳屯兵徐州边境,扬言将进犯。张建封数次派人前去劝止,李纳不听。于是派许孟容单车往见李纳,对他陈说叛逆招祸、归顺得福的道理,李纳当天便派专使追回人马,乘势请求同朝廷和好。这以后张建封便推荐许孟容为濠州刺史。没多久,德宗皇帝闻知许孟容的才干,召为礼部员外郎。

  有一公主之子,请求补弘文馆、崇文馆诸生,许孟容坚持原则不应允。公主向皇上告状,皇上命太监查问情况。许孟容据理禀奏终于得胜。升任礼部郎中。德宗寿诞日,驾幸麟德殿,命许孟容等登殿侍坐,与一班佛、老之徒讲经论学。贞元十四年(798),调任兵部郎中。未及一年,调任给事中。贞元十七年(801)夏,好..县风雹毁伤麦田,皇上命品官前往复查,结果并非真实,便下诏处罚京兆尹顾少连以下所有官员。诏令写出,许孟容禀奏道:“府县上奏之事不实,惩罚止于削夺俸禄罢免职务,就圣上宽赦而言,已属特别恩典。但陛下派品官复查后,宜另选御史一人,令再察验,若有隐瞒欺诈愈加清楚。事情应多看多听,执法方合于国家纲纪。臣受官入朝谢恩之日,俯首恳请:诏书敕令中如有须详加计议的,则乞请停留片刻,使臣下有机会陈奏。此敕令既非急于宣布,可以稍留几日勿发。”皇上虽未应允,群臣却认为许孟容言之有理。贞元十八年(802),浙江东道观察使裴肃去世,朝廷让代理副使齐总为衢州刺史。前时齐总为裴肃盘剥治下百姓向朝廷进奏以图恩宠,现在果然得授大郡刺史,舆论哗然。诏书写出,许孟容谏奏道:“陛下近来对于军事要地官员,偶尔有未建功而破例提拔的。现在衢州没别的忧患,齐总也无大的功绩,忽然破格提升,官员们人人震惊。齐总不过浙东道一名判官,现在诏令授他代理留后,兼任都团练副使,向来没有这样的敕命。颁发这一诏令,恐怕不太妥当。倘若齐总有必须超常录用的功绩,陛下定要酬劳他,就应写明考课优异,超一两级改授即可。现在满朝官员,不知齐总有什么功绩或才干,衢州是浙东大郡,齐总以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官职得授衢州刺史,必使远近官吏心中不服,乃至恶言出口。假如臣之言不当谴责,恳请陛下暂停发此诏,暗中派人听取反映,满朝文武必定赞扬陛下圣明无私。现谨将提升齐总的诏书随臣之奏状缄封进上。”接着又有谏官陈说,于是将提升齐总的诏书留在朝中不再下达。德宗召许孟容在延英殿叙话,对他说:“假使百官都像爱卿一样,我还有什么忧虑呢?”自从给事中袁高谏说卢杞一事之后,没人再对皇上的行为评说可否,等听到许孟容谏奏之事,四方官员皆为皇上能听纳忠言而感动,赞扬许孟容非常称职。

  贞元十九年(803)夏旱,许孟容上疏道:

  “臣俯首,听说陛下数月以来,斋居减食,为百姓操心竭虑。又命官员奔赴各地,祭祀百神,可仍然密云不雨,麦种未播。难道缺少美酒供奉,祈祷不够虔诚?或是天地安排,丰歉命定?若非如此,为何圣上精诚所至,老天不降甘霖作为回答呢?臣历年研究自古而今上天下民交互感应之事,没有一桩不是与百姓急迫、深切之利害,国家重大、影响深远之政令相关。京师乃万方朝会之地,加强京师削弱地方是自古通行之规。京师一年所收税钱及地租,多达一百万贯左右。臣俯首,恳望陛下即日下令,全部减免;求其次,也要减免三分之二。这样又可使大旱之年,百姓免于流亡。若播种无望,官府依旧征税敛租,那么必使百姓愁怨而迁徙,不恋先人故土。臣之愚见以为,陛下德音一发出,恩泽必有报应,变灾为福,希望就在须臾之间。再说户部所收取掌管的钱财,并非用作计划内开支,本为防备意外之急需。现在遭此大旱,直接支付一百万贯,顶替京兆府百姓一年的租税,实为陛下之绝大谋略,普天下人必定欢欣鼓舞歌颂陛下圣德。且应进一步审查各种政务之中有流放征戍应当回还而未还的,服役囚禁应当释放而未放的,拖欠进献应当免除而未免的,冤屈郁抑应当申雪而未申的,一有发现,就应特别降诏明令,命主管官员书写详实,三日内奏报。那些当还、当放、当免、当申的,下诏之日,所在官署应立即执行。

  “臣之愚见,以为如果这样做了而神灵看不到,年景不丰饶,自古未有这种事。”

  许孟容奏请之事虽未实行,舆论却称赞他。贞元末,因遭裴延龄、李齐运等谗言毁谤而获罪流放贬谪的官员,常常十数年不宽赦调职,所以借旱灾歉收一事,许孟容上奏委婉地批评。但直到贞元之世结束,也极少有获赦调任的。

  许孟容因批评朝政太激烈,改任太常寺少卿。元和初,调任刑部侍郎、尚书右丞。元和四年(809),官拜京兆尹,赐紫服。神策吏李昱向长安富人借贷八千贯钱,满了三年仍不偿还。许孟容派属吏拘捕他并加上刑具囚禁,限期命他偿还,说:“到限期不还便处死。”自兴元(784)以后,禁军有功或侍从宦官中最受恩宠者,只有他们才能获护军勋位,因此军士日益恣肆横行,府县官员不能制止他们。许孟容刚正不惧,依法制裁他们,禁军中人人惊怕,便向皇上诉冤。皇上立即命太监传旨,命将扣押的军士送还本军,但许孟容仍将他们囚禁而不放还。太监再度前来,许孟容禀奏道:“臣确实知道不遵圣旨该当死罪,但臣在朝廷奉职,理应为陛下抑制豪强。”皇上因他笃守正道,同意了他的做法。此后豪强销声敛迹,许孟容威望大震。后调任兵部侍郎。不久以原职代理礼部贡举,淘汰了一些浮华之人,而选拔了一批多才多艺之士。后出任河南尹,亦有威望和名声。不久任礼部选事,征召回朝,官拜吏部侍郎。

  元和十年(815),盗贼杀害了宰相武元衡,并击伤议臣裴度。当时淮夷叛乱,凶焰正烈,朝廷派兵征讨,未获成功。朝官们相继奏请皇上罢兵。这时盗贼出发,人心十分惶惑,惟独许孟容去到中书省边拭泪边说:“从前汉世朝廷有一位诤臣汲黯,奸臣尚且施行阴谋。现在主上英明,朝廷没有失误,可是狂贼胆敢如此嚣张,难道说国家真是没人了吗?然而转祸为福现在正是时候。不如奏请皇上,起用裴中丞为宰相,让他掌管兵权,大举搜索贼党,断绝祸根。”数日后,裴度果然做了宰相,立即下诏讨伐叛党。当时许孟容评议他人的才德,显示出大臣的风采。后以太常卿职位任尚书左丞,奉诏安抚汴、宋、陈、许及河阳行营诸军,不久官拜东都留守。元和十三年(818)四月许孟容去世,年七十六,追赠太子少保,谥号宪。

  许孟容为人正直刚强,博学多识善做文章。他对礼法的说解、对前代经典的考释都很确凿合理,受到人们称赞。许孟容又好助人成事,喜欢结交和选拔贤良之人,因此士人纷纷归附他。

  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人。曾祖吕绍宗,任右拾遗。祖父吕霈,任殿中侍御史。父吕长卿,任右卫仓曹参军,后来靠了吕元膺得以追赠秘书监。吕元膺品性不凡胸襟宏大,有公卿王侯的气度。建中(780~783)初,参加贤良方正科考试及第,授同州安邑县尉。同州刺史侯钅乔闻知他的名声,召他做长春宫巡官。恰值蒲州盗贼侵袭,侯钅乔失去立身之地,吕元膺也就隐藏踪迹不再追求仕进。

  贞元(785~805)初,论惟明任淮北节度使,吕元膺应邀做幕僚,从此名声达于朝廷。论惟明去世,王栖曜代理其职。德宗让王栖曜将吕元膺留在官署任职,参谋军政事务。先后调任殿中侍御史,征召入朝实授此职。又升任侍御史。逢继母去世,服丧期满,授右司员外郎,出任蕲州刺史,颇有施恩重义的好名声。曾于岁末视察监狱,囚犯中有人诉说:“我有父母在,明日正月初一却不能相见。”因而伤心落泪。吕元膺怜悯他们,全都解除刑具让他们回家,约定时间返回监狱。负责看守的狱吏劝道:“贼人不可放纵。”吕元膺说:“我是以真诚和信义对待他们的。”到了规定时间,没有一个犯人迟回。因此群盗感激他的情义,相约不在蕲州犯案。元和(806~820)初,征召回京授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调任谏议大夫、给事中。批评规劝,辩是论非,十分尽责。待到镇州王承宗叛乱时,宪宗欲封吐突承璀为招讨处置使。吕元膺同给事中穆质、孟简以及兵部侍郎许孟容等八人,直言反对认为不可。并说道:“承璀虽身贵位尊,但身为宦官。如果他做主帅统领兵马,恐怕诸将不服。”所言明白中肯,被宪宗采纳,替吐突承璀改了封使名号,可他仍然独掌兵权,结果无功而还。吕元膺出任同州刺史,到入朝谢恩那天,皇上问他对当前治政得失的看法,吕元膺一一陈说,情辞慷慨激烈,得到皇上赞许。次日皇上对宰相说:“吕元膺能直言有正气,应留在朕身边,让他评论政务得失,众卿以为如何?”李藩、裴土自庆贺道:“陛下纳谏,超过前代所有君王,实为宗庙社稷万世无疆之喜庆事。臣等不能广为搜求端直之士,又不能时时进献忠言,辜负了圣上爱心,理当问罪。请留元膺在陛下身边供职。”随即便让吕元膺兼任太子侍读,赐紫服金鱼袋。

  不久官拜御史中丞,没多久,授鄂岳观察使,入朝任尚书左丞。度支使潘孟阳与太府卿王遂交相上奏争执,结果潘孟阳授散骑常侍,王遂派任邓州刺史,诏书上都写着美辞嘉语。吕元膺将诏书封缄退还,请求写明二人行为的是非曲直。江西观察使裴堪奏报虔州刺史李将顺贪赃情状,朝廷未经复查,立即将李将顺贬为道州司户。吕元膺说:“廉使奏刺史犯贪赃之罪,不复查核实即行贬谪,即使裴堪之言可信,这种做法也不可取。”又封还诏书,请求朝廷派御史前往查问,宰臣不能定夺。后吕元膺替代权德舆任东都留守、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都畿防御使。按照旧例,留守一概赐予旗帜和甲衣,和方镇待遇相同。及至吕元膺受任留守却不赐,朝官们认为淮西有战事,特地用吕元膺留守洛阳,不宜削减仪仗规格而降低他的威信,谏官们援引华、汝、寿三州之例陈述看法。皇上说:“这几处,都应该不赐。”留守而不赐旗甲的规矩,就是从吕元膺开始的。

  元和十年(815)七月,郓州李师道留居邸宅埋伏甲士阴谋叛乱。当初,李师道在东都修建府第宅院,兵士细作出入混杂,官吏不敢查辨。因吴元济向北进犯,京郊多警报,防御之兵尽去伊阙驻守。李师道埋伏百余甲士于府宅,准备焚烧宫室,大肆掠杀。已经烹牛宴餐兵士,第二天就要起事。恰好小将李再兴密告变乱之事,吕元膺到伊阙追回军队,将李师道邸宅围困半日,没人敢攻进去,防御判官王茂元斩杀一人后兵士们这才进攻。有的兵士毁墙进去,众贼人奋力冲出,围困的士兵惊恐奔逃。贼人紧紧靠在一起,让妇女儿童跟着一起走,出了长夏门,在郊外抢掠民舍,夺人牛马,东渡伊水,朝山区而去。吕元膺传令驻境军士,悬赏重金捕捉贼人。数月后,有山民在集市上卖鹿,发现贼人经过,立即召集他的同伙,引来官兵将贼人围在山谷中,尽数俘获。追查贼首,原来是中岳寺僧圆净,八十余岁,曾在史思明手下为将,魁梧忄票悍过人。刚捉住他时,命人折断他的胫骨,可是锤不断。圆净骂道:“连折断脚都不会,还称得上是健儿吗?”说罢伸出脚教兵士将自己的脚折断。临刑时叹息道:“误了我的事啊,没能让洛阳城流血!”被处死的共数十人。其中留守防御将领二人,都亭驿卒五人,甘水驿卒三人,都暗中接受了圆净的委任而替他充当耳目,从开始密谋到事败之前一直无人知晓。先前,李师道在伊阙、陆浑两地间大量购置田地,共计十余处,所以有钱施舍山民供其衣食之用。有叫訾嘉珍和门察的两个人,暗中谋划部署,使这些钱财都归属圆净。他们表面装作用李师道的千万钱财修理佛寺,实际指望訾嘉珍秘密起事时用在山中点火做饭,聚集两县山民造反作乱。待到查清案情,訾嘉珍、门察都供认自己是杀害武元衡的凶手。吕元膺将案情上报朝廷,将犯人押送京师,赏赐出首叛乱者杨进、李再兴锦彩三百匹、宅第一片,授予郎将之职。吕元膺随即请求召募中原子弟来保卫宫城,朝廷应允。盗贼生发之日,都城震恐,留守之兵人少力弱不足依赖,而吕元膺坐镇皇城门,指挥部署,气度自如,因此居民人心安定。

  数年后,吕元膺调任河中尹,兼河中节度使等职。当时方镇多生事变姑息养奸,惟独吕元膺立身行事能坚守正道,监军使以及往来的宫中显贵,无不敬而畏之。后入朝拜吏部侍郎,因患病执意辞谢,便改授太子宾客。元和十五年(820)二月去世,年七十二,追赠吏部尚书。

  吕元膺学识深远,处事得体,在朝中肃然而立,有宰相三公的威仪。当初吕元膺到京师做官时,前宰相齐映对人说:“我没赶上见到娄师德、郝处俊,大概他们就是吕元膺一类的人吧!”吕元膺无论执行公务还是办私事,始终没有过失。

 

 

《列传·卷一百零五》

 

  ○穆宁 子赞 质 员 赏

  崔邠 弟鄯 郾 郸

  窦群 兄常 牟弟庠 巩

  李逊 弟建

  薛戎 弟放

  穆宁,怀州河内人也。父元休,以文学著。撰《洪范外传》十篇,开元中献之。 玄宗赐帛,授偃师县丞、安阳令。

  宁清慎刚正,重交游,以气节自任。少以明经调授盐山尉。是时,安禄山始叛, 伪署刘道玄为景城守,宁唱义起兵,斩道玄首。传檄郡邑,多有应者。贼将史思明 来寇郡,宁以摄东光令将兵御之。思明遣使说诱,宁立斩之。郡惧贼怨深,后大兵 至,夺宁兵及摄县。初,宁佐采访使巡按,常过平原,与太守颜真卿密揣禄山必叛。 至是,真卿亦唱义,举郡兵以拒禄山。会间使持书遗真卿曰:“夫子为卫君乎?” 更无他词。真卿得书大喜,因奏署大理评事、河北采访支使。宁以长子属母弟曰: “惟尔所适,苟不乏嗣,吾无累矣。”因往平原,谓真卿曰:“先人有嗣矣!古所 谓死有轻于鸿毛者,宁是也。愿佐公以定危难。”真卿深然之。其后,宁计或不行, 真卿迫蹙,弃郡,夜渡河而南,见肃宗于凤翔。帝问拒贼之状,真卿曰:“臣不用 穆宁之言,功业不成。”帝奇之,发驿召宁,将以右职待之。会真卿以抗直失旨, 事遂止。

  上元二年,累官至殿中侍御史,佐盐铁转运使。副元帅李光弼以饷运不继,或 恶宁者,诬谮于光弼,光弼扬言欲杀宁。宁直抵徐州见光弼,喻以大义,不为挠折。 光弼深重之,宁得行其职。宝应初,转侍御史,为河南转运租庸盐铁等副使。明年, 迁户部员外郎。无几,加兼御史中丞,为河南、江南转运使。广德初,加库部郎中。 是时河运不通,漕挽由汉、沔自商山达京师。选镇夏口者,诏以宁为鄂州刺史、鄂 岳沔都团练使,及淮西鄂岳租庸盐铁沿江转运使,赐金紫。时淮西节度使李忠臣贪 暴不奉法,设防戍以税商贾,又纵兵士剽劫,行人殆绝。与宁夹淮为理,惮宁威名, 寇盗辄止。沔州别驾薛彦伟坐事忤旨,宁仗之致死。宁坐贬虔州司马,重贬昭州平 集尉。

  大历四年,起授监察御史,领转运留后事于淄青。间一年,改检校司封郎中、 兼侍御史,领转运留后事于江西。明年,拜检校秘书少监,兼和州刺史,理有善政。 居无何,官罢。代宁者以天宝版籍校见户,诬以逋亡多,坐贬泉州司户。宁子赞, 守阙三年告冤。诏遣御史按覆,而人户增倍,诏书召宁,除右谕德。宁强毅,不能 事权贵。执政者以为不附己,且惮其难制,故处之散位。宁默默不得志,且曰: “时不我容,我不时殉,则非吾之进也,在于退乎!”辞病居家,请告几十旬者数 矣。亲友强之,复一朝请。上居奉天,宁诣行在,拜秘书少监。兴元初,改右庶子。 德宗还京师,宁曰:“可以行吾志矣。”因移病,罢归东都。贞元六年,就拜秘书 监致仕。

  宁好学,善教诸子,家道以严称。事寡姊以悌闻。通达体命,未尝服药。每诫 诸子曰:“吾闻君子之事亲,养志为大,直道而已。慎无为谄,吾之志也。”贞元 十年十月卒,时年七十九。四子:赞、质、员、赏。

  赞,字相明,释褐为济源主簿。时父宁为和州刺史,以刚直不屈于廉使,遂被 诬奏,贬泉州司户参军。赞奔赴阙庭,号泣上诉。诏御史覆问,宁方得雪。诏曰: “令子申父之冤,宪臣奉君之命,楚剑不冲于牛斗,秦台自洗于尘埃。”由是知名。 累迁京兆兵曹参军、殿中侍御史,转侍御史,分司东都。

  时陕州观察使卢岳妾裴氏,以有子,岳妻分财不及,诉于官,赞鞫其事。御史 中丞卢佋佐之,令深绳裴罪。赞持平不许。宰臣窦参与佋善,参、佋俱持权,怒赞 以小事不受指使,遂下赞狱。侍御史杜伦希其意,诬赞受裴之金,鞭其使以成其狱, 甚急。赞弟赏,驰诣阙,挝登闻鼓。诏三司使覆理无验,出为郴州刺史。参败,征 拜刑部郎中。因次对,德宗嘉其才,擢为御史中丞。时裴延龄判度支,以奸巧承恩。 属吏有赃犯,赞鞫理承伏。延龄请曲法出之,赞三执不许,以款状闻。延龄诬赞不 平,贬饶州别驾。丁母忧,再转虔、常二州刺史。

  宪宗即位,拜宣州刺史、御史中丞,充宣歙观察使,所莅皆有政声。永贞元年 十一月卒,时年五十八,赠工部尚书。

  赞与弟质、员、赏以家行人材为搢绅所仰。赞官达,父母尚无恙,家法清严。 赞兄弟奉指使,笞责如僮仆,赞最孝谨。

  质强直,应制策入第三等。其所条对,至今传之。自补阙至给事中,时政得失, 未尝不先论谏。元和初,掌赋使院多擅禁系户人,而有笞掠至死者。质乃论奏盐铁 转运司应决私盐,系囚须与州府长吏监决。自是刑名画一。宪宗以王承宗叛,用内 官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质率同列伏阁论奏,言自古无以中官为将帅者。上虽改其名, 心颇不悦,寻改质为太子左庶子。五年,坐与杨凭善,出为开州刺史。未几卒。

  员工文辞,尚节义。杜亚为东都留守,辟为从事、检校员外郎。早卒,有文集 十卷。

  质兄弟俱有令誉而和粹,世以“滋味”目之:赞俗而有格,为酪;质美而多入, 为酥;员为醍醐;赏为乳腐。近代士大夫言家法者,以穆氏为高。

  崔邠,字处仁,清河武城人。祖结,父倕,官卑。邠少举进士,又登贤良方正 科。贞元中授渭南尉。迁拾遗、补阙。常疏论裴延龄,为时所知。以兵部员外郎知 制诰至中书舍人,凡七年。又权知吏部选事。明年,为礼部侍郎,转吏部侍郎,赐 以金紫。

  邠温裕沉密,尤敦清俭。上亦器重之。裴垍将引为相,病难于承答,事竟寝。 兄弟同时奉朝请者四人,颇以孝敬怡睦闻。后改太常卿,知吏部尚书铨事。故事, 太常卿初上,大阅《四部乐》于署,观者纵焉。邠自私第去帽,亲导母舆,公卿逢 者回骑避之,衢路以为荣。居母忧,岁余卒,元和十年三月也,时年六十二。赠吏 部尚书,谥曰文简。

  弟鄯、郾、郸等六人。子璀、璜,璀子彦融,皆登进士第,历位台阁。

  鄯少有文学,举进士。元和中,历监察御史。太和元年十月,自太子詹事拜左 金吾卫大将军。鄯昆弟六人,仕官皆至三品。邠、郾、郸三人,知贡举,掌铨衡。 冠族闻望,为时名德。

  鄯太和九年冬,为左金吾大将军,无病暴亡。不旬日有训、注之乱,其乱始自 金吾。君子乃知鄯之亡,崔氏积善之征也。赠礼部尚书。子瑄。

  郾,字广略。举进士,平判入等,授集贤殿校书郎。三命升朝,为监察御史、 刑部员外郎。资质秀伟,神情重雅,人望而爱之,终不可舍,不知者以为事高简, 拘静默耳。居内忧,释服为吏部员外。奸吏不敢欺,孤寒无援者未尝留滞,铨叙之 美,为时所称。再迁左司郎中。

  元和十三年,郑余庆为礼仪详定使,选时有礼学者共事,以郾为详定判官、吏 部郎中。十五年,迁谏议大夫。

  穆宗即位,荒于禽酒,坐朝常晚。郾与同列郑覃等延英切谏。穆宗甚嘉之,畋 游稍简。长庆中,转给事中。

  昭愍即位,选侍讲学士,转中书舍人。入思政殿谢恩,奏曰:“陛下用臣为侍 讲,半岁有余,未尝问臣经义。今蒙转改,实惭尸素,有愧厚恩。”帝曰:“朕机 务稍闲,即当请益。”高钺曰:“陛下意虽乐善,既未延接儒生,天下之人,宁知 重道?”帝深引咎,赐之锦彩。郾退,与同列高重抄撮《六经》嘉言要道,区分事 类,凡十卷,名曰《诸经纂要》,冀人主易于省览。上嘉之,赐锦彩二百匹、银器 等。

  其年转礼部侍郎,东都试举人。凡两岁掌贡士,平心阅试,赏拔艺能,所擢者 无非名士,至大中、咸通之代,为辅相名卿者十数人。出为陕州观察使。旧弊有上 供不足,夺吏俸以益之,岁八十万,郾以廉使常用之直代之。居二年,政绩闻于朝。 迁鄂岳安黄等州观察使。又五年,移浙西道都团练观察使,至,用宽政安疲人。及 居鄂渚,则峻法严刑,未常贳一死罪。江湖之间,萑蒲是丛,因造蒙冲小舰,上下 千里,期月而尽获群盗。凡三按廉车,率由清简少事,财用有余,遂宁泰。开成元 年卒,年六十九,赠吏部尚书,谥曰德。

  郾与兄邠、弟郸等皆有令誉。而郾疏财恢廓,昆仲所不及。子瑶、瑰、瑾、珮、 璆。

  瑶,太和三年登进士第,出佐籓方,入升朝列,累至中书舍人。大中六年,知 贡举,旋拜礼部侍郎。出为浙西观察使,又迁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终于位。瑰、 珮、璆官至郎署给谏。

  谨,大中十年登进士第,累居使府,历尚书郎、知制诰。咸通十三年,知贡举, 选拔颇为得人。寻拜礼部侍郎,出为湖南观察使。

  郸,登进士第,累迁监察御史,三迁考功郎中。太和三年,以本官充翰林学士, 转中书舍人。六年,罢学士。八年,为工部侍郎、集贤殿学士,权知礼部,真拜兵 部侍郎,本官判吏部东铨事。

  文宗勤于政道,每苦选曹讹弊,延英谓宰臣曰:“吏部殊不选才,安得摭实无 滥,可厘革否?”李石对曰:“令录可以商量,他官且宜循旧。”上曰:“循旧如 配官耳,贤不肖安能甄别?”帝召三铨谓之曰:“卿等比选令录,如何注拟?”郸 对曰:“资叙相当,问其为治之术,视可否而拟之。”帝曰:“依资合得,而才劣 者何授?”对曰:“与边远慢官。”帝曰:“如以不肖之才治边民,则疾苦可知也。 凡朝廷求理,远近皆须得人。苟非其才,人受其弊矣。”寻拜吏部侍郎。

  开成二年,出为宣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宣歙观察使。四年,入为太常卿。七 月,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加中书侍郎、银青光禄大夫。会昌初,李德裕用 事,与郸弟兄素善。郸在相位累年,历方镇、太子师保卒。

  窦群,字丹列,扶风平陵人。祖亶,同昌郡司马。父叔向,以工诗称,代宗朝, 官至左拾遗。群兄常、牟,弟巩,皆登进士第,唯群独为处士,隐居毗陵,以节操 闻。及母卒,啮一指置棺中,因庐墓次终丧。后学《春秋》于啖助之门人卢庇者, 著书三十四卷,号《史记名臣疏》。贞元中,苏州刺史韦夏卿以丘园茂异荐,兼献 其书,不报。及夏卿入为吏部侍郎,改京兆尹,中谢日,因对复荐群。征拜左拾遗, 迁侍御史,充入蕃使秘书监张荐判官。群因入对,奏曰:“陛下即位二十年,始自 草泽擢臣为拾遗,是难其进也。今陛下以二十年难进之臣,用为和蕃判官,一何易 也?”德宗异其言,留之,复为侍御史。

  王叔文之党柳宗元、刘禹锡皆慢群,群不附之。其党议欲贬群官,韦执谊止之。 群尝谒王叔文,叔文命撤榻而进。群揖之曰:“夫事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如 何?”群曰:“去年李实伐恩恃贵,倾动一时,此时公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 今公已处实形势,又安得不虑路旁有公者乎?”叔文虽异其言,竟不之用。

  宪宗即位,转膳部员外,兼侍御史知杂,出为唐州刺史。节度使于頔素闻其名, 既谒见,群危言激切,頔甚悦。奏留充山南东道节度副使、检校兵部郎中,兼御史 中丞,赐紫金鱼袋。宰相武元衡、李吉甫皆爱重之,召入为吏部郎中。元衡辅政, 举群代己为中丞。群奏刑部郎中吕温、羊士谔为御史。吉甫以羊、吕险躁,持之数 日不下,群等怒怨吉甫。

  三年八月,吉甫罢相,出镇淮南,群等欲因失恩倾之。吉甫尝召术士陈登宿于 安邑里第。翌日,群令吏捕登考劾,伪构吉甫阴事,密以上闻。帝召登面讯之,立 辩其伪。宪宗怒,将诛群等,吉甫救之,出为湖南观察使。数日,改黔州刺史、黔 州观察使。在黔中,属大水坏其城郭,复筑其城,征督溪洞诸蛮。程作颇急,于是, 辰、锦生蛮乘险作乱,群讨之不能定。六年九月,贬开州刺史。在郡二年,改容州 刺史、容管经略观察使。九年,诏还朝,至衡州病卒,时年五十。

  群性狠戾,颇复恩雠,临事不顾生死。是时征入,云欲大用,人皆惧骇,闻其 卒方安。二子:谦余、审余。

  兄常,字中行,大历十四年登进士第,居广陵之柳杨。结庐种树,不求苟进, 以讲学著书为事,凡二十年不出。贞元十四年,镇州节度使王武俊闻其贤,遣人致 聘,辟为掌书记,不就。其年,杜佑镇淮南,奏授校书郎,为节度参谋。元和六年, 自湖南判官入为侍御史,转水部员外郎。出为朗州刺史,历固陵、浔阳、临川三郡 守。入为国子祭酒,求致仕。宝历元年卒,时年七十。子弘余,会昌中为黄州刺史。

  牟,字贻周。贞元二年登进士第,试秘书省校书郎、东都留守巡官。历河阳、 昭义从事,检校水部郎中,赐绯,再为留守判官。入为都官郎中,出为泽州刺史, 入为国子祭酒。长庆二年卒,时年七十四。子周余,大中年秘书监。

  牟弟庠,字胃卿,释褐国子主簿。吏部侍郎韩皋出镇武昌,辟为推官。皋移镇 浙西,奏庠为节度副使、殿中侍御史,迁泽州刺史。又为宣歙副使,除奉天令、登 州刺史、东都留守判官,历信、婺二州刺史。卒年六十三。子繇、载。

  巩,字友封,元和二年登进士第。袁滋镇滑州,辟为从事。滋改荆、襄二镇, 皆从之,掌管记之任。平卢薛平又辟为副使。入朝,拜侍御史,历司勋员外、刑部 郎中。元稹观察浙东,奉为副使、检校秘书少监,兼御史中丞,赐金紫。稹移镇武 昌,巩又从之。巩能五言诗,昆仲之间,与牟诗俱为时所赏重。性温雅,多不能持 论,士友言议之际,吻动而不发,白居易等目为“嗫嚅翁”。终于鄂渚,时年六十。 子六人,景余、师裕最知名。

  李逊,字友道,后魏申公发之后,于赵郡谓之申公房。曾祖进德,太子中允。 祖珍玉,昌明令。父震,雅州别驾。世寓于荆州之石首。

  逊登进士第,辟襄阳掌书记。复从事于湖南,主其留务,颇有声绩,累拜池、 濠二州刺史。先是,濠州之都将杨腾,削刻士卒,州兵三千人谋杀腾。腾觉之,走 扬州,家属皆死。濠兵不自戢,因行攘剽。及逊至郡,余乱未殄。徐驱其间,为陈 逆顺利害之势,众皆释甲请罪,因以宁息。观察使旨限外征役,皆不从。入拜虞部 郎中。

  元和初,出为衢州刺史。以政绩殊尤,迁越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东都团练 观察使。先是,贞元初,皇甫政镇浙东,尝福建兵乱,逐观察使吴诜。政以所镇实 压闽境,请权益兵三千,俟贼平而罢。贼平向三十年,而所益兵仍旧。逊视事数日, 举奏停之。逊为政以均一贫富、扶弱抑强为己任,故所至称理。

  九年,入为给事中。逊以旧制只日视事对群臣,逊奏论曰:“事君之义,有犯 无隐。陈诚启沃,不必择辰。今群臣敷奏,乃候只日,是毕岁臣下睹天颜、献可否 能几何?”宪宗嘉之,乃许不择时奏对。俄迁户部侍郎。

  元和十年,拜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等使。襄阳前领八郡,唐、邓、 隋在焉。是时方讨吴元济,朝议以唐、蔡邻接,遂以邓隶唐州,三郡别为节制,命 高霞寓领之,专俟攻讨。逊以五州赋饷之。

  时孙代严绶镇襄阳。绶以八州兵讨贼在唐州。既而绶以无功罢兵柄,命高霞寓 代绶将兵于唐州,其襄阳军隶于霞寓。军士家口在襄州者,逊厚抚之,士卒多舍霞 寓亡归。既而霞寓为贼所败,乃移过于逊,言供馈不时。霞寓本出禁军,内官皆佐 之。既贬官,中人皆言逊挠霞寓军,所以致败。上令中使至襄州听察曲直,奏言逊 不直,乃左授太子宾客分司,又降为恩王傅。

  十三年,李师道效顺,命逊为左散骑常侍,驰赴东平谕之。师道得诏意动,即 请效顺,旋为其下所惑而止。逊还,未几,除京兆尹,改国子祭酒。

  十四年,拜许州刺史,充忠武节度、陈许溵蔡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是时,新罹 兵战,难遽完缉。及逊至,集大军与之约束,严具示赏罚必信,号令数百言,士皆 感悦。

  长庆元年,幽、镇继乱。逊请身先讨贼,不许。但命以兵一万,会于行营。逊 奉诏,即日发兵,故先诸军而至,由是进位检校吏部尚书。寻改凤翔节度使,行至 京师,以疾陈乞,改刑部尚书。长庆三年正月卒,年六十三,废朝一日,赠右仆射。

  逊幼孤,寓居江陵。与其弟建,皆安贫苦,易衣并食,讲习不倦。逊兄造,知 二弟贤,日为营丐,成其志业。建先逊一年卒。兄弟同致休显,士君子多之。谥曰 恭肃。造早卒。

  建,字杓直,家素清贫,无旧业。与兄造、逊于荆南躬耕致养,嗜学力文。举 进士,选授秘书省校书郎。德宗闻其名,用为右拾遗、翰林学士。元和六年,坐事 罢职,降詹事府司直。高郢为御史大夫,奏为殿中侍御史,迁兵部郎中、知制诰。 自以草诏思迟,不愿司文翰,改京兆尹。与宰相韦贯之友善。贯之罢相,建亦出为 澧州刺史。征拜太常少卿,寻以本官知礼部贡举。建取舍非其人,又惑于请托,故 其年选士不精,坐罚俸料。明年,除礼部侍郎,竟以人情不洽,改为刑部。

  建名位虽显,以廉俭自处,家不理垣屋,士友推之。长庆二年二月卒,赠工部 尚书。三子:讷、恪、朴。讷最知名,官至华州刺史、检校尚书右仆射。

  薛戎,字元夫,河中宝鼎人。少有学术,不求闻达,居于毗陵之阳羡山。年余 四十,不易其操。江西观察使李衡辟为从事,使者三返方应。故相齐映代衡,又留 署职,府罢归山。福建观察使柳冕表为从事,累月,转殿中侍御史。会泉州阙刺史, 冕署戎权领州事。

  是时,姚南仲节制郑滑,从事马总以其道直为监军使诬奏,贬泉州别驾。冕附 会权势,欲构成总罪,使戎按问曲成之。戎以总无辜,不从冕意,别白其状。戎还 自泉州,冕盛气据衙而见宾客。戎遂历东厢从容而入。冕度势未可屈,徐起以见, 一揖而退。又构其罪以状闻,置戎于佛寺,环以武夫,恣其侵辱,如是累月,诱令 成总之罪。操心如一,竟不动摇。杜佑镇淮南,知戎之冤,乃上其表,发书谕冕, 戎难方解,遂辞职寓居于江湖间。

  后阎济美为福建观察使,备闻其事,奏充副使。又随济美移镇浙东,改侍御史, 入拜刑部员外郎。出为河南令,累改衢、湖、常三州刺史,迁浙东观察使。所莅皆 以政绩闻。居数岁,以疾辞官。长庆元年十月卒,赠左散骑常侍。

  戎检身处约,不务虚名。俸入之余,散于宗族。身殁之后,人无讥焉。兄弟五 人,季弟放最知名。

  放登进士第,性端厚寡言,于是非不甚系意。累佐籓府,莅事干敏。官至试大 理评事,擢拜右拾遗,转补阙,历水部、兵部二员外,迁兵部郎中。

  遇宪宗以储皇好书,求端士辅导经义,选充皇太子侍读。及穆宗嗣位,未听政 间,放多在左右,密参机命。穆宗常谓放曰:“小子初承大宝,惧不克荷,先生宜 为相,以匡不逮。”放叩头曰:“臣实庸浅,获侍冕旒,固不足猥尘大位。辅弼之 任,自有贤能。”其言无矫饰,皆此类也。穆宗深嘉其诚,因召对思政殿,赐以金 紫之服。转工部侍郎、集贤学士。虽任非峻切,而恩顾转隆。转刑部侍郎,职如故。

  穆宗常谓侍臣曰:“朕欲习学经史,何先?”放对曰:“经者,先圣之至言, 仲尼之所发明,皆天人之极致,诚万代不刊之典也。史记前代成败得失之迹,亦足 鉴其兴亡。然得失相参,是非无准的,固不可为经典比也。”帝曰:“《六经》所 尚不一,志学之士,白首不能尽通,如何得其要?”对曰:“《论语》者《六经》 之菁华,《孝经》者人伦之本。穷理执要,真可谓圣人至言。是以汉朝《论语》首 列学官,光武令虎贲之士皆习《孝经》,玄宗亲为《孝经》注解,皆使当时大理, 四海乂宁。盖人知孝慈,气感和乐之所致也。”上曰:“圣人以孝为至德要道,其 信然乎!”转兵部侍郎、礼部尚书,判院事。

  放闺门之内,尤推孝睦,孤孀百口,家贫每不给赡,常苦俸薄。放因召对,恳 求外任。其时偶以节制无阙,乃授以廉问。及镇江西,惟用清洁为理,一方之人, 至今思之。宝历元年,卒于江西观察使,废朝一日。

  史臣曰:穆秘监之刚正不夺,如寒松倚岩,千丈劲节。而窦容州之敢决,如鸷 鸟逐雀,英气动人,岩穴之流,罕能及此。然矫激过当,君子不为。如埙如篪,不 通不介,士行之美,崔氏诸子有焉。建、逊之贞方,戎、放之道义,元和已来,称 为令族,宜哉!

  赞曰:穆之赞、质,窦之常、群,迹参时杰,气爽人文。二李英英,四崔济济。 薛氏三门,难兄难弟。

 

  • 部分译文

 

  穆宁,怀州河内人。父穆元休,以文章学识著称,撰写《洪范外传》十篇,开元(713~741)年间献给皇上,玄宗赐帛,先后授偃师县令、安阳县令。穆宁为人清廉刚正,重交情,尤能坚守志节。年轻时由明经科试录取授盐山县尉。这时,安禄山始叛,非法任命刘道玄为景城郡守。穆宁倡议起兵,斩刘道玄首级,传送檄文至郡内各县,响应的很多。贼将史思明来犯郡,穆宁以代理东光县令的身份率兵抵御。史思明派使者劝说诱降,穆宁立即斩了来使。郡署长官害怕叛贼怀恨太深以后会派重兵前来,便削夺了穆宁的兵权及代理县令的职务。当初,穆宁佐理采访使巡按,常过往平原郡,与太守颜真卿私下估量安禄山必叛。到这时,颜真卿亦倡导起事,率领郡兵抵拒安禄山。恰值穆宁伺机遣使持书信呈送颜真卿,信上说:“夫子赞同卫君吗?”再无别的话。颜真卿接信大喜,于是奏请朝廷授穆宁为大理评事、河北采访支使。穆宁将自己的长子托付给同母兄弟,说道:“你到那儿去,如果以后有子,我就没牵挂了。”随后便到平原郡对颜真卿说:“我的先人有后嗣了!古人说死有轻于鸿毛者,穆宁便是这样,愿辅佐大人以平定危难。”颜真卿对他深为叹服。但后来,穆宁的谋划并未完全被采纳,颜真卿被迫弃郡,夜渡黄河向南,在凤翔谒见肃宗皇帝。皇帝询问拒贼的详情,颜真卿说:“臣不采纳穆宁的建议,所以功业未成。”皇上觉得穆宁有奇才,便派遣驿使召穆宁,打算授以要职。恰好碰着颜真卿因坦率耿直得罪了皇上,此事便作罢。

  上元二年(761),穆宁官至殿中侍御史、佐理盐铁转运使。副元帅李光弼因军饷供应不上,有人嫉恨穆宁,在李光弼面前诽谤他,李光弼便扬言要杀穆宁。穆宁径直到徐州拜见李光弼,用关系国家安危的大道理开导他,毫不屈从。李光弼对他深为敬重,穆宁得以继续任职。宝应(762~763)初,调为侍御史,担任河南转运租庸调盐铁副使等职。次年,升户部员外郎。没多久,加授兼御史中丞,担任河南、江南转运使。广德(763~764)初,加授库部郎中。这时黄河运输不通,水运从汉水、沔水转由商山抵达京师。朝廷选派镇守夏口的官员,诏命穆宁为鄂州刺史、鄂岳沔都团练使及淮西鄂岳租庸盐铁沿江转运使,赐佩金鱼袋服紫衣。当时淮西节度使李忠臣贪赃暴虐不奉公守法,设置军防哨卡向商贾收税,又纵容兵士抢掠,以致路上几乎行人断绝。而一旦与穆宁隔淮水理政,畏惧穆宁的威名,便停止了这种盗寇的行径。沔州别驾薛彦伟违犯圣旨获罪,穆宁施以杖刑致其身亡,因而获罪贬为虔州司马,再贬为昭州平集县尉。

  大历四年(769),重新提升做监察御使,掌管淄青转运留后事。隔了一年,改任检校司封郎中、兼侍御史,掌管江西转运留后事。次年,官拜检校秘书少监、兼和州刺史,颇有政绩。没多久,又罢官。替代穆宁的人用天宝年间户口簿核查现有户籍,谎称人口逃亡多,而将穆宁加罪贬为泉州司户。穆宁之子赞,上诉鸣冤在宫门守候三年,皇上派御史复查,发现和州人口户籍倍增,于是下诏召穆宁回朝授右谕德官职。穆宁为人刚毅不能奉迎权贵,执政大臣认为穆宁不依附自己,而且担心他难以制约,所以让他处在闲散的位置。穆宁默默不得志,说道:“时世不容我,我也不能顺应时世,既然我不宜居官,那就激流勇退吧!”称病辞官归家,一连数十遍地恳请告退。这样的情形有好几次。亲友们认为他身体尚强壮,但也一一到朝中告请。皇上停驾奉天,穆宁前往行宫谒见,皇上授他秘书少监。兴元(784)初,改任右庶子。德宗返回京师,穆宁说:“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于是称病停职回到东都。贞元六年(790),在秘书监任上辞职退休。

  穆宁好学,善于教子,家道以严格著称。侍奉孀居的胞姊以友悌闻名。靠着胸襟豁达使身心健康,从不依赖服药。常常训诫几个儿子说:“我听说君子侍奉双亲,以承顺父母的心意最为重要,这只是正直之道而已。谨慎而不做谄谀之事,这才是我的志向。”贞元十年(794)十月去世,时年七十九。有四子:赞、质、员、赏。

  窦群,字丹列,扶风平陵人。祖父窦..,做过同昌郡司马。父窦叔向,以工于作著称,代宗朝官至左拾遗。窦群之兄常、牟,弟巩,皆应举进士及第,惟窦群一人为处士,隐居毗陵,以节操而闻名。母亲去世时,他咬断一指放入棺中陪葬,在墓旁搭了屋子守孝到服丧期满。后来跟从啖助的门人卢庇研习《春秋》,著书三十四卷,名为《史记名臣疏》。贞元(785~805)年间,苏州刺史韦夏卿以卓越人才的名义举荐窦群,同时献上他的著作,主管官员却不予上报。待到韦夏卿做了吏部侍郎,改任京兆尹,在入朝谢恩那天,答话时伺机再度举荐,于是召窦群入朝官拜左拾遗,后升侍御史,充任蕃使秘书监张荐的判官。窦群因而入朝应对,奏道:“陛下即位二十年,才从草泽之中将臣擢升为拾遗,这表明仕进很难啊。现在陛下将二十年难以仕进之臣,用做和蕃判官,又太容易了吧?”德宗觉得他出语不凡,便留下他,仍为侍御史。

  王叔文的党羽柳宗元、刘禹锡都简慢窦群,窦群也不依附他们。那一伙人计谋欲贬窦群的官,被韦执谊劝止。窦群曾谒见王叔文,王叔文命人撤去坐榻才让窦群进来,窦群作揖并说道:“事情总有不可预料的。”王叔文问:“什么意思?”窦群说:“去年李实以受皇上恩宠自夸,又倚仗出身高贵,名震一时,当时您尚在路旁徘徊,不过是江南一个小吏而已。现在您已处在和李实同样的地位,又怎能不考虑路旁也有像您一样的人呢?”王叔文虽然认为他话语不凡,终究未重用他。

  宪宗即位,窦群调任膳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出任唐州刺史。节度使于由页素来闻知他的名声,谒见时,窦群言语率直激切,于由页很喜欢,奏请朝廷授窦群留任山南东道节度副使、检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赐紫服金鱼袋。宰相武元衡、李吉甫都喜欢和器重窦群,召他入朝任吏部郎中。后武元衡任辅政大臣,举荐窦群顶替自己做御史中丞。窦群奏请刑部郎中吕温、羊士谔为御史,李吉甫认为羊、吕二人阴险浮躁,接到奏表数日不予批复,窦群等人因此愤恨李吉甫。

  元和三年(808)二月,李吉甫被革除宰相职务,出京镇守淮南,窦群等人想趁李吉甫失宠之机整垮他。一天李吉甫召术士陈登留宿在安邑里宅中,第二天,窦群命人逮捕陈登进行审问,捏造李吉甫有不可告人之事,秘密地禀奏皇上。皇上召见陈登当面审讯,立即辨明他们的捏造。宪宗大怒,要将窦群等人斩首,幸得李吉甫相救,窦群只被贬出京任湖南观察使。数日后,又改任黔州刺史、黔州观察使。在黔中遇大水冲毁城郭,便重新修筑城墙,征召居住山中的诸蛮族人,期限十分紧迫,于是,辰、锦两州蛮人凭借山势险要作乱,窦群派兵讨伐也不能平定。元和六年(811)九月,窦群被贬为开州刺史。任职两年,改授容州刺史、容管经略观察使。

  元和九年(814),窦群奉诏还朝,行至衡州便病故,时年五十。窦群性情凶狠暴戾,刻意报恩或复仇,临事不顾生死。当时召他入朝,说要重用,朝中人人惊骇,听说他死了方才心安。窦群有二子:廉余、审余。

 

《列传·卷一百零六》

 

  ○于頔 韩弘 子公武 弘弟充 李质附

  王智兴 子晏平 晏宰

  于頔,字允元,河南人也,周太师燕文公谨之后也。始以廕补千牛,调授华阴 尉,黜陟使刘湾辟为判官。又以栎阳主簿摄监察御史,充入蕃使判官。再迁司门员 外郎,兼侍御史,赐紫。充入西蕃计会使,将命称旨,时论以为有出疆专对之能。 历长安县令、驾部郎中。

  出为湖州刺史。因行县至长城方山,其下有水曰西湖,南朝疏凿,溉田三千顷, 久堙废。頔命设堤塘以复之,岁获粳稻蒲鱼之利,人赖以济。州境陆地褊狭,其送 终者往往不掩其棺槥,頔葬朽骨凡十余所。改苏州刺史,浚沟渎,整街衢,至今赖 之。吴俗事鬼,頔疾其淫祀废生业,神宇皆撤去,唯吴太伯、伍员等三数庙存焉。 虽为政有绩,然横暴已甚,追憾湖州旧尉,封杖以计强决之。观察使王纬奏其事, 德宗不省。及后頔累迁,乃与纬书曰:“一蒙恶奏,三度改官。”由大理卿迁陕虢 观察使。自以为得志,益恣威虐。官吏日加科罚,其惴恐重足一迹。掾姚岘不胜其 虐,与其弟泛舟于河,遂自投而死。

  贞元十四年,为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地与蔡州邻。吴少诚之叛, 頔率兵赴唐州,收吴房、朗山县,又破贼于濯神沟。于是广军籍,募战士,器甲犀 利,僴然专有汉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军法从事。因请升襄州为大都督府,府比 郓、魏。时德宗方姑息方镇,闻頔事状,亦无可奈何,但允顺而已。頔奏请无不从。 于是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凌上威下为务。邓州刺史元洪,頔诬以赃罪奏闻, 朝旨不得已为流端州,命中使监焉。至隋州枣阳县,頔命部将领士卒数百人,劫洪 至襄州,拘留之。中使奔归京师。德宗怒,笞之数十。頔又表洪其责太重,复降中 使景忠信宣旨慰谕。遂除洪吉州长史,然后洪获赴谪所。又怒判官薛正伦,奏贬峡 州长史。及敕下,頔怒已解,复奏请为判官,德宗皆从之。正伦卒,未殡,頔以兵 围其宅,令孽男逼娶其嫡女。頔累迁至左仆射、平章事、燕国公。俄而不奉诏旨, 擅总兵据南阳,朝廷几为之旰食。

  及宪宗即位,威肃四方,頔稍戒惧。以第四子季友求尚主。宪宗以长女永昌公 主降焉。其第二子方,屡讽其父归朝入觐,册拜司空、平章事。

  元和中,内官梁守谦掌枢密,颇招权利。有梁正言者,勇于射利,自言与守谦 宗盟情厚,頔子敏与之游处。正言取頔财贿,言赂守谦,以求出镇。久之无效,敏 责其货于正言。乃诱正言之僮,支解弃于溷中。八年春,敏奴王再荣诣银台门告其 事,即日捕頔孔目官沈璧、家僮十余人,于内侍狱鞫问。寻出付台狱,诏御史中丞 薛存诚、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仪为三司使按问,乃搜死奴于其第,获之。頔 率其男赞善大夫正、驸马都尉季友,素服单骑,将赴阙下,待罪于建福门。门司不 纳,退于街南,负墙而立,遣人进表。阁门使以无引不受,日没方归。明日,复待 罪于建福门。宰相喻令还第,贬为恩王傅。敏长流雷州,锢身发遣。殿中少监、驸 马都尉季友,追夺两任官阶,令其家循省。左赞善大夫正、秘书丞方并停见任。孔 目官沈璧决四十,配流封州。奴犀牛与刘干同手杀人,宜付京兆府决杀。敏行至商 山赐死。梁正言、僧鉴虚并付京兆府决杀。頔其年十月,改授太子宾客。

  十年,王师讨淮、蔡,诸侯贡财助军。頔进银七千两、金五百两、玉带二,诏 不纳,复还之。十三年,頔表求致仕。宰臣拟授太子少保,御笔改为太子宾客。其 年八月卒,赠太保,谥曰“厉”。其子季友从猎苑中,诉于穆宗,赐谥曰“思”。 右丞张正甫封敕,请还本谥。

  右补阙高钺上疏论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