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相互勾结。政务交给翰林院,王叔文决定取舍,在中书省宣读昭令后,让韦执谊在外承旨执行。又与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晔相呼应,互称管仲、诸葛亮、伊尹、周公。凡是他们的党羽都洋洋得意,认为天下无人匹敌。
王叔文未掌权时,常说钱财和粮食是国家根本,掌握好可控制军费赋税,可操纵市场和士人。王叔文刚进入翰林院,从苏州司功参军升任起居郎,不久就兼任度支、盐铁副使,任命杜佑为使,实际上王叔文掌权。几个月后,又任尚书省户部侍郎,仍旧任副使、学士。宦官俱文珍讨厌他玩弄权势,就免去了他学士的职务。命令发出,王叔文大惊,对人说:“我必须不时到这里商量公务,如不挂这职务,没办法进入内廷。”王伾为他请求,才允许三五天进一次翰林院,终于免去了内廷职务。王叔文刚进内廷,私下筹划,机谋不露声色,靠以言辞褒贬升任罢免官员。人们没看出本质,相信他是奇才,等到他掌管两使的权力,供职外廷,愚者智者都说:“城墙中的狐山中的鬼,必定夜晚号叫躲在洞里才能给人祸福,人们才认为它们神奇可畏,一旦白天出来在路上跑,无能是必然的。”
王叔文在官署里,不再履行公务,召集他的党羽私议,策划夺取宦官兵权。就任命原将军范希朝统领京城西北各镇行营兵马使,韩泰任他的副手。开始,宦官还没觉察,等到边境诸位将领各自打报告向神策护军中尉道别,并说将隶属范希朝,宦官才察觉兵权被王叔文夺去了,神策护军中尉就命诸将不要把兵马交出。范希朝、韩泰已抵达奉天,诸将不去参见,就回京了。不久,王叔文母亲去世了。前一天,王叔文在翰林院摆下酒菜,宴请诸位学士和宦官李忠言、俱文珍、刘光奇等人,饮酒间,王叔文对诸位说:“我母亲病重了,近来尽心竭力处理国家事务,不推辞得罪人和困难事的原因,是想报答皇上的重用。如一旦服丧离职,各种坏话都来了,谁是肯帮我说句话的,希望诸位不带偏见地评价我。”又说:“羊士谔诽谤我,我想用杖刑杀死他,但因韦执谊懦弱而没成。我生平不认识刘辟,他就转达韦皋的意愿请求掌管三川,刘辟闯门求官,想抓住我的手,难道不是行凶者吗?我已令人打扫木场,将要杀他,韦执谊坚持不让。每次想到放走了这两个家伙,就让人不高兴。”又自述掌管度支以后,兴利除弊,当作自己的功劳。俱文珍接着他的话驳斥他,王叔文无话对答。
王叔文不想立皇太子。唐顺宗既然久病不愈,百官、京城和各地请求立太子,不久诏书颁下立广陵王为太子,全国人都高兴;只有王叔文面有忧色,但也不敢说这事,只是吟诵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末句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接着哽咽流泪,人们都私下嘲笑他。皇太子代理国政,贬他任渝州司户参军,第二年杀死了他。
王伾是杭州人。开始任翰林侍书待诏,多次升迁后任正议大夫、殿中丞、皇太子侍书。唐顺宗即位后,升任左散骑常侍,仍任翰林待诏。
王伾人品差,比不上王叔文,只知收取贿赂,没有大志,相貌丑陋,语多吴音,常被太子戏弄;而王叔文较任性自负,略知诗书,爱发议论,唐顺宗较敬重他,但不能像王伾那样进出无阻拦。王叔文进内廷只能到翰林院,而王伾可以到柿林院,可见到李忠言、牛昭容等人。但他们各有主管:王伾管去来传递;王叔文管决策;韦执谊起草法令;刘禹锡、陈谏、韩晔、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谋划呼应,了解朝外情况。王伾与王叔文和诸党羽的门前,车水马龙,而王伾门前尤其多,珍宝贿赂礼品,终年不断。他家里做了个没门的大柜子,只开一个口,能够放东西进去,用来藏黄金珍宝,他的妻子有时在上面睡觉。后和王叔文一起贬任开州司马。
程异是京兆府长安县人,曾侍奉父亲的病,在当地以行孝有名。考明经科及第,拜官扬州海陵县主簿。又考中开元礼科,任华州郑县县尉。他精通官吏事务,分析判决快速。杜确任同州刺史、河中节度时,他都跟从做幕僚辅佐。
贞元末年,他升任监察御史,又升任虞部员外郎,担任盐铁转运使、扬子院留守。当时王叔文当权,走捷径想得好处的人都依附他,程异被他任用。王叔文下台后,他被牵连贬任岳州刺史,后改任郴州司马。元和初年,盐铁使李巽推荐他擅管钱粮,请求原谅他的过失任用他。于是升任侍御史,重任扬子院留守,多次升官后任检校兵部郎中、淮南等五道两税使。程异自悔以前过错,竭力尽心,江淮钱粮弊政,多有改革。后入朝任太府少卿、太卿,又调任卫尉卿,兼御史中丞、盐铁转运副使。
当时淮西平叛,国家财力不够,程异让江南用调法收赋税,并且劝掌管地方的人将余财进贡,到哪里都不盘剥下属、榨取钱财,费用就充足了,人们认为很方便。他从此专任盐铁转运使,兼任御史大夫。元和十三年(818)九月,调任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时仍旧任盐铁转运使。有人议论说程异由管钱粮的官提升,一下子位在百官之上,人们很难接受。程异自知难以服人,因此谦逊自守,一个多月,不去上任管事。程异知道西北面边境军队、地方治理得不好,上奏请求派巡边使,皇帝问谁能任此职,程异请求自己去。商议未定,他没患病却去世了,这是元和十四年(819)四月。皇帝赠官为左仆射,赐谥号为恭。程异生性廉洁简朴,在官府宅院里去世,家里没有多余的财物,人们都称赞他。
《列传·卷八十六》
○窦参 从子申附
齐映 刘滋 从兄赞附
卢迈 崔损 齐抗
窦参,字时中,工部尚书诞之玄孙。父审言,闻喜尉,以参贵赠吏部尚书。参 习法令,通政术,性矜严,强直而果断。少以门廕,累官至万年尉。时同僚有直官 曹者,将夕,闻亲疾,请参代之。会狱囚亡走,京兆尹按直簿,将奏,参遽请曰: “彼以不及状谒,参实代之,宜当罪。”坐贬江夏尉,人多义之。
累迁奉先尉。县人曹芬,名隶北军,芬素凶暴,因醉殴其女弟,其父救之不得, 遂投井死。参捕理芬兄弟当死,众官皆请俟免丧,参曰:“子因父生,父由子死, 若以丧延罪,是杀父不坐也。”皆正其罪而杖杀之,一县畏伏。转大理司直。按狱 江淮,次扬州,节度使陈少游骄蹇,不郊迎,令军吏传问,参正辞让之,少游悔惧, 促诣参,参不俟济江。还奏合旨。时婺州刺史邓珽坐赃八千贯,珽与执政有旧,以 会赦,欲免赃。诏百僚于尚书省杂议,多希执政意,参独坚执正之于法,竟征赃。 明年,除监察御史,奉使按湖南判官马彝狱。时彝举属令赃罪至千贯,为得罪者之 子因权幸诬奏彝,参竟白彝无罪。彝实能吏,后累佐曹王皋,以正直强干闻。
参转殿中侍御史,改金部员外郎、刑部郎中、侍御史、知杂事。无几,迁御史 中丞,不避权贵,理狱以严称。数蒙召见,论天下事,又与执政多异同,上深器之, 或参决大政。时宰颇忌之,多所排抑,亦无以伤参。然多率情坏法。初定百官俸料, 以尝为司直,党其官,故给俸多于本寺丞;又定百官班秩,初令太常少卿在左右庶 子之上;又恶詹事李昇,遂移詹事班退居诸府尹之下,甚为有识所嗤。寻兼户部侍 郎。时京师人家豕生两首四足,有司欲奏;参曰:“此为豕祸,安可上闻!”命弃 之。是时,郊牛生犊有六足者,太仆卿周皓白宰相请奏,李泌亦戏答以遣之。
故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子正仪请袭封,参大署尚书省门曰:“陈少游位兼将相之 崇,节变艰危之际,君上含垢,未能发明,愚子何心,辄求传袭。”正仪惧,不敢 求封而去。时神策将军孟华有战功,为大将军所诬奏,称华谋反;有右龙武将军李 建玉,前陷吐蕃,久之自拔,为部曲诬告潜通吐蕃,皆当死,无以自白,参悉理出 之,由是人皆属望。明年,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领度支、盐铁转运使。每宰相 间日于延英召对,诸相皆出,参必居后久之,以度支为辞,实专大政。参无学术, 但多引用亲党,使居要职,以为耳目,四方籓帅,皆畏惧之。李纳既惮参,馈遗毕 至,外示敬参,实阴间之。上所亲信,多非毁参。窦申又与吴通玄通犯事觉,参任 情好恶,恃权贪利,不知纪极,终以此败。贬参郴州别驾,贞元八年四月也。
参至郴州,汴州节度使刘士宁遗参绢五千匹。湖南观察使李巽与参有隙,遂具 以闻;又中使逢士宁使于路,亦奏其事。德宗大怒,欲杀参。宰相陛贽曰:“窦参 与臣无分,因事报怨,人之常情。然臣参宰衡,合存公体,以参罪犯,置之于死, 恐用刑太过。”于是且止。寻又遣中使谓贽等曰:“卿等所奏,于大体虽好,然此 人交结中外,其意难测,朕寻情状,其事灼然。又窦参在彼,与诸戎帅交通,社稷 事重,卿等速进文书处分。”贽奏曰:“臣面承德音,幸奉密旨,皆以社稷为言, 又知根寻已审,敢不上同忧愤,内绝狐疑,岂愿迟回,更贻念虑?但以参常经重任, 斯谓大臣,进退之间,犹宜有礼,诛戮之际,不可无名。刘晏久掌货财,当时亦招 怨讟,及加罪责,事不分明,叛者既得以为辞,众人亦为之怀愍。用刑暧昧,损累 不轻,事例未遥,所宜重慎。窦参顷司钧轴,颇怙恩私,贪受货财,引纵亲党,此 则朝廷同议,天下共传。至于潜怀异图,将起大恶,迹既未露,人皆莫知。臣等新 奉天颜,议加刑辟,但闻凶险之意,尚昧结构之由。况在众流,何由备悉,忽行峻 罚,必谓冤诬,群情震惊,事亦非细。若不付外推鞫,则恐难定罪名,乞留睿聪, 更少详度。窦参于臣,素亦无分,陛下固已明知,有何顾怀,辄欲营救?良以事关 国体,义绝私嫌,所冀典刑不滥于清时,君道免亏于圣德。”乃再贬为驩州司马。 男景伯,配泉州;女尼真如,隶郴州;其财物婢妾,传送京师。参时为左右中官深 怒,谤沮不已,未至驩州,赐死于邕州武经镇,时年六十。
窦申者,参之族子。累迁至京兆少尹,转给事中。参特爱之,每议除授,多访 于申,申或泄之,以招权受赂。申所至,人目之为喜鹊。德宗颇闻其事,数诫参曰: “卿他日必为申所累,不如出之以掩物议。”参曰:“臣无强子侄,申虽疏属,臣 素亲之,不忍远出,请保无他犯。”帝曰:“卿虽自保,如众人何?”参固如前对。 申亦不悛。
兵部侍郎陆贽与参有隙。吴通微弟兄与贽同在翰林,俱承德宗顾遇,亦争宠不 协。金吾大将军、嗣虢王则之与申及通微、通玄善,遂相与倾。贽考贡举,言贽考 贡不实。吴通玄取宗室女为外妇,德宗知其毁贽,且令察视,具得其奸状,乃贬则 之为昭州司马,吴通玄为泉州司马,窦申为道州司马。不旬日贬参郴州别驾,即日 以陆贽为宰相。明年,窦参再贬驩州。德宗谓陆贽曰:“窦申、窦荣、李则之首末 同恶,无所不至,又并细微,不比窦参,便宜商量处置,所有亲密,并发遣于远恶 处。”贽奏曰:
窦参罪犯,诚合诛夷,圣德含弘,务全事体,特宽严宪,俯贷余生。始终之恩, 实足感于庶品;仁煦之惠,不独幸于斯人。所议贬官,谨具别状。其窦申、窦荣、 李则之等,即皆同恶,固亦难容;然以得罪相因,法有首从,首当居重,从合从轻。 参既蒙恩矜全,申等亦宜减降。又于党与之内,亦有淑慝之殊,稍示区分,足彰沮 劝。窦荣与参虽非近属,亦甚相亲,然于款密之中,都无邪僻之事。仍闻激愤,屡 有直言,因此渐构猜嫌,晚年颇见疏忌。若论今者阴事,则尚未究端由,如据比来 所行,应不至凶险,恐须差异,以表详明。臣等商量,窦荣更贬远官,窦申、则之 并除名配流,庶允从轻之典,以洽好生之恩。夫趋势附权,时俗常态,苟无高节出 众,何能特立不群?窦参久尘钧衡,特承宠渥,君之所任,孰敢不从?或游于门庭, 或序以中表,或偏被接引,或骤与荐延,如此之徒,十常八九。若听流议,皆谓党 私,自非甚与交亲,安可悉从贬累?况窦参罢黜,殆欲周星,应是私党近亲,当时 并已连坐,人心久定,不可复摇。臣等商量,除与窦参阴谋邪事处,一切不问。
诏从之,由是申等得配流岭南。既赐参死,乃杖杀申,诸窦皆贬,荣得免死。
齐映,瀛州高阳人。父圮,试太常少卿,兼检校工部郎中。映登进士第,应博 学宏辞,授河南府参军。滑亳节度使令狐彰辟为掌书记,累授监察御史。彰疾甚, 映草遗表,因与谋后事,映说彰令上表请代,令子建归京师,彰皆从之,因妻以女。 彰卒后兵乱,映脱身归东都,河阳三城使马燧辟为判官,奏殿中侍御史。建中初, 卢杞为宰相,荐之,迁刑部员外郎,会张镒出镇凤翔,奏为判官。映口辩,颇更军 事,数以论奏合旨,寻转行军司马、兼御史中丞。德宗在奉天,凤翔逼于贼泚。镒 懦缓不晓兵家事,部将有李楚琳者,慓悍凶暴,军中畏之,乘间将谋乱。先数日, 映与同列齐抗觉其谋,乃言于镒,请早图之。镒不从映言,乃示其宽大,召楚琳语 之曰:“欲令公使于外。”楚琳恐,是夜作乱,乃杀镒以应泚;军中多为映指道, 故得免。因赴奉天行在,除御史中丞。
兴元初,从幸梁州,每过险,映常执辔。会御马遽骇,奔跳颇甚,帝惧伤映, 令舍辔,映坚执久之,乃止。帝问其故,曰:“马奔蹶,不过伤臣;如舍之,或犯 清尘,虽臣万死,何以塞责?”上嘉奖无已。在梁州,拜给事中。映白晰长大,言 音高朗。上自山南还京,常令映侍左右,或令前马,至城邑州镇,俾映宣诏令,帝 益亲信之。其年冬,转中书舍人。
贞元二年,以本官与左散骑常侍刘滋、给事中崔造同拜平章事。滋以端默雅重 寡言,映谦和美言悦下,无所是非,政事多决于造。无几,造疾病,映当国政,乘 间亦敢言事。时吐蕃数入寇,人情摇动,且言帝欲行幸避狄。映奏曰:“戎狄乱华, 臣之罪也。今人情恟惧,谓陛下理装具糗粮,臣闻大福不再,奈何不与臣等熟计之?” 因俯伏流涕,上亦为之感动。时给事中袁高忤旨,映连请为左丞、御史大夫。
映于东都举进士及宏词时,张延赏为河南尹、东都留守,厚映。及映为相,延 赏罢相为左仆射,数画时事令映行之,及为所亲求官,映多不应。延赏怒,言映非 宰相器。三年正月,贬映夔州刺史,又转衡州。七年,授御史中丞、桂管观察使, 又改洪州刺史、江西观察使。映常以顷为相辅,无大过而罢,冀其复入用,乃掊敛 贡奉,及大为金银器以希旨。先是,银瓶高者五尺余,李兼为江西观察使,乃进六 尺者,至是,因帝诞日端午,映为瓶高八尺者以献。贞元十一年七月卒,时年四十 八,赠礼部尚书。
刘滋,字公茂,左散骑常侍子玄之孙。父贶,开元初为左拾遗,父子仍代为史 官。贶依刘向《说苑》撰《续说苑》一十卷以献,玄宗嘉之。滋少以门廕,调授太 子正字,历涟水令。吏部侍郎杨绾荐滋堪为谏官,拜左补阙,改太常卿,复为左补 阙。辞官侍亲还东都,河南尹李廙署奏功曹参军。无几,丁母丧,服除,迁屯田员 外郎,转司勋员外郎,判南曹,勤于吏职,孜孜奉法。迁司勋郎中,累拜给事中。 从幸奉天,转太常少卿,掌礼仪。兴元元年,改吏部侍郎,往洪州知选事。时京师 寇盗之后,天下蝗旱,谷价翔贵,选人不能赴调,乃命滋江南典选,以便江、岭之 人,时称举职。
贞元二年,迁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相位无所启奏,但多谦退, 廉谨畏慎而已。三年正月,守本官,罢知政事。四年,复为吏部侍郎。六年,迁吏 部尚书。窦参以宰相为吏部尚书,换刑部尚书。无何,御史台劾奏滋前在吏部选人 渝滥,诏夺金紫阶。滋有经学,善持论,性廉洁刻苦,嫉恶,掌选多所发扌适更代, 诈伪者尤畏之。十年十月卒,时年六十六,赠陕州大都督。
滋从兄赞,大历中左散骑常侍汇之子。少以资廕补吏,累授鄠县丞,宰相杜鸿 渐自南还朝,途出于鄠,赞储供精办。鸿渐判官杨炎以赞名儒之子,荐之,累授侍 御史、浙江观察判官。杨炎作相,擢为歙州刺史,以勤干闻。有老妇人扌君拾榛 间,猛兽将噬之,幼女号呼搏兽而救之,母子俱免。宣歙观察使韩滉表其异行,加 金紫之服,再迁常州刺史。韩滉入相,分旧所统为三道,以赞为宣州刺史、兼御史 中丞、宣歙池都团练观察使。赞在宣州十余年。
赞祖子玄,开元朝一代名儒,父汇博涉经史,唯赞不知书,但以强猛立威,官 吏畏之,重足一迹。宣为天下沃饶,赞久为廉察,厚敛殖货,蝢贡奉以希恩。子弟 皆亏庭训,虽童年稚齿,便能侮易骄人,人士鄙之。贞元十二年卒,时年七十,赠 吏部尚书。
卢迈,字子玄,范阳人。少以孝友谨厚称,深为叔舅崔祐甫所亲重。两经及第, 历太子正字、蓝田尉。以书判拔萃,授河南主簿,充集贤校理。朝臣荐其文行,迁 右补阙、侍御史、刑部吏部员外郎。迈以叔父兄弟姊妹悉在江介,属蝗虫岁饥,恳 求江南上佐,由是授滁州刺史。入为司门郎中,迁右谏议大夫,累上表言时政得失。 转给事中,属校定考课,迈固让,以授官日近,未有政绩,不敢当上考,时人重之。 迁尚书右丞。
将作监元亘当摄太尉享昭德皇后庙,以私忌日不受誓诫,为御史劾奏,诏尚书 省与礼官、法官集议。迈奏状曰:“臣按《礼记》,大夫士将祭于公,既视濯而父 母死,犹奉祭。又按唐礼,散斋有大功之丧,致斋有周亲丧,斋中疾病,即还家不 奉祭事,皆无忌日不受誓诫之文。虽假宁令忌日给假一日,《春秋》之义,不以家 事辞王事。今亘以假宁常式,而违摄祭新命,酌其轻重,誓诫则祀事之严,校其礼 式,忌日乃寻常之制,详求典据,事缘荐献,不宜以忌日为辞。”由是亘坐罚俸。
迈九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岁余,迁中书侍郎。时大政决在陆贽、赵憬, 迈谨身中立,守文奉法而已。而友爱恭俭。迈从父弟MH,为剑南西川判官,卒于 成都,归葬于洛阳,路由京师,迈奏请至城东哭于其柩,许之。近代宰臣多自以为 崇重,三服之亲,或不过从而吊临;而迈独振薄俗,请临弟丧,士君子是之。十二 年九月,迈于政事堂中风,肩舆而归,上表请罢官,不许,诏宰臣就第问疾。自是 凡五上表,坚乞骸骨,诏曰:“卿操履贞方,器识淹茂,自居台辅,益见忠清。方 藉谋猷,遽婴疾疹,岁月滋久,章表屡闻,陈请再三,捴谦难夺。且备养贤之礼, 宜遂优闲之秩,告免之诚,虽为恳至,俯从来奏,良用怃然。”乃除太子宾客。贞 元十四年卒,时年六十,赠太子太傅,赙以布帛。迈再娶无子,以从父弟子纪为嗣。
崔损,字至无,博陵人。高祖行功已后,名位卑替。损大历末进士擢第,登博 学宏词科,授秘书省校书郎,再授咸阳尉。外舅王翃为京兆尹,改大理评事,累迁 兵部郎中。贞元十一年,迁右谏议大夫。会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憬卒,中书侍朗平章 事卢迈风病请告,户部尚书裴延龄素与损善,乃荐之于德宗。十二年,以本官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与给事中赵宗儒同日知政事,并赐金紫。初,二相有故,旬日中外 颙望名德,损比无声实,及制下之日,中外失望。性龌龊谨慎,每延英论事,未尝 有言。十四年秋,转门下侍郎平章事。是岁,以昭陵旧宫为野火所焚,所司请修奉。 “昭陵旧宫在山上,置来岁久,曾经野火烧爇,摧毁略尽,其宫寻移在瑶台寺左侧。 今属通年,欲议修置,缘供水稍远,百姓劳弊,今欲于见住行宫处修创,冀久远便 人。又为移改旧制,恐礼意未周,宜令宰臣百僚集议。”议者多云:“旧宫既焚, 宜移就山下。”上意不欲迁移,只于山上重造,命损为八陵修奉使。于是献、昭、 乾、定、泰五陵造屋五百七十间,桥陵一百四十间,元陵三十间,唯建陵仍旧,但 修葺而已。所缘陵寝中床蓐帷幄一事以上,帝亲自阅视,然后授损送于陵所。
损以久疾在家,赐绢二百匹以为医药。南北两省清要,损皆历践之,在位无称 于人者。身居宰相,母野殡,不言展墓,不议迁祔;姊为尼,没于近寺,终丧不临, 士君子罪之。加以过为恭逊,接见便僻,不止于容身而已。自建中以后,宰相罕有 久在位者,数岁罪黜;损用此中上意,窃大任者八年。上亦知物议鄙其持禄取容, 然怜而厚之。贞元十九年卒,赠太子太傅,赙布帛五百端、米粟四百石。
齐抗,字遐举,天宝中平阳太守浣之孙。父翱,一命卑官卒,以抗贵,累赠国 子祭酒。抗少隐会稽剡中读书,为文长于笺奏。大历中,寿州刺史张镒辟为判官, 明闲吏事,敏于文学,镒甚重之。建中初,镒为江西观察使,抗亦随在幕府。三年, 镒自中书侍郎平章事出镇凤翔,奏抗为监察御史,仍为宾佐,幕中筹画,多出于抗。
德宗在奉天,镒为李楚琳所害。抗奔赴行在,拜侍御史,旬日改户部员外郎。 宰相萧复为江淮宣慰使,以抗为判官。德宗还京,大盗之后,天下旱蝗,国用尽竭。 盐铁转运使元琇以抗有才用,奏授仓部郎中,条理江淮盐务。贞元初,为水陆运副 使,督江淮漕运以给京师。迁谏议大夫。历处州刺史,转潭州刺史、湖南都团练观 察使。入为给事中,又为河南尹,历秘书监、太常卿,代郑余庆为中书侍郎、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
先是每年吏部选人试判,别奏官考覆,第其上下;既考,中书门下复奏择官覆 定,浸以为便。抗乃奏曰:“吏部尚书、侍郎,已是朝廷精选,不宜别差考官重覆。” 其年他官考判讫,俾吏部侍郎自覆,一岁遂除考判官,盖抗所论奏也。故事,礼部 侍郎掌贡举,其亲故即试于考功。谓之“别头举人”,抗亦奏罢之。寻奏省诸州府 别驾、田曹、司田官及判司之双曹者,复省中书省驱使官及诸胥吏。寻加修国史。 抗虽读书,无远智大略,凡为官,必求至精,末乃滋彰,物论薄其隘刻。遇疾,上 表请罢,改太子宾客,竟不任朝谢。贞元二十年卒,时年六十五,赠户部尚书,又 赐其家绢二百匹。
史臣曰:窦参朋党,不顾君上之诫,斯为悖矣。齐映曲贡希用甚谬,而爱君莅 事,往往有长者之言。滋、迈家行修谨,临事可称,器虽龌龊,无废为君子矣。而 损、抗之比,夫何足云,遽汙台槐,盖时主之容易耳。
赞曰:物之同器,贵于弘通。窦阿齐佞,偏诐斯同。滋、迈之行,可以饰躬。 康济蒸民,胡为厥中。
《列传·卷八十七》
○徐浩 赵涓 子博宣 卢南史附
刘太真 李纾 邵说 于邵 崔元翰于 公异 吕渭 子温 恭 俭 让
郑云逵 李益 李贺
徐浩,字季海,越州人。父峤,官至洛州刺史。浩少举明经,工草隶,以文学 为张说所器重,调授鲁山主簿。说荐为丽正殿校理,三迁右拾遗,仍为校理。幽州 节度使张守珪奏在幕府,改监察御史。丁父忧,服除,授京兆司录,以母忧去职。 数年,调授河南司录,历河阳令,以善政称。拜太子司议郎,迁金部员外郎,历宪 部郎中。安禄山反,出为襄阳太守、本郡防御使,赐以金紫之服。肃宗即位,召拜 中书舍人,时天下事殷,诏令多出于浩。浩属词赡给,又工楷隶,肃宗悦其能,加 兼尚书左丞。玄宗传位诰册,皆浩为之,参两宫文翰,宠遇罕与为比。除国子祭酒, 坐事贬庐州长史。代宗征拜中书舍人、集贤殿学士,寻迁工部侍郎、岭南节度观察 使、兼御史大夫,又为吏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坐以妾弟冒选,托侍郎薛邕注授京 尉,为御史大夫李栖筠所弹,坐贬明州别驾。
德宗即位,征拜彭王傅。建中三年,以疾卒,年八十,赠太子少师。初,浩以 文雅称;及授广州,典选部,多积货财,又嬖其妾侯莫陈氏,颇干政事,为时论所 贬。
赵涓,冀州人也。幼有文学。天宝初,举进士,补郾城尉,累授监察御史、右 司员外郎。河南副元帅王缙奏充判官,授检校兵部郎中、兼侍御史,迁给事中、太 常少卿,出为衢州刺史。
永泰初,涓为监察御史。时禁中失火,烧屋室数十间,火发处与东宫稍近,代 宗深疑之,涓为巡使,俾令即讯。涓周历需囿,按据迹状,乃上直中官遗火所致 也,推鞫明审,颇尽事情。既奏,代宗称赏焉。德宗时在东宫,常感涓之究理详细, 及刺衢州,年考既深,又与观察使韩滉不相得,滉奏免涓官,德宗见其名,谓宰臣 曰:“岂非永泰初御史赵涓乎?”对曰:“然。”即拜尚书左丞。无何,知吏部选, 扈从梁州。兴元元年卒,赠户部尚书。
子博宣,登进士第,文章俊拔,性率多酒。陈许节度使曲环辟为从事,宾筵之 间多所忽略,环不能容。朝廷方讨淮、蔡,环诬奏博宣受吴少诚赂为反间,又妄说 国家休咎,扇惑军情。时博宣权知舞阳县事,诏令环决杖四十,流于康州,人皆以 为枉。
先是,侍御史卢南史坐事贬信州员外司马,至郡,准例得吏一人,每月请纸 笔钱,前后五年,计钱一千贯。南史以官闲冗,放吏归,纳其纸笔钱六十余千。刺 史姚骥劾奏南史,以为赃,又劾南史买铅烧黄丹。德宗遣监察御史郑楚相、刑部员 外郎裴澥、大理评事陈正仪充三司使,同往按鞫。将行,并召于延英,谓之曰: “卿等必须详审,无令漏罪衔冤。”三人将退,裴澥独留,奏曰:“臣按姚骥奏状, 称南史取吏纸笔钱计赃六十余贯,虽于公法有违,量事且非巨蠹。”上曰:“此 事亦未为甚,未知烧铅何如?”澥曰:“烧铅为丹,格令不禁。准天宝十三载敕, 铅、铜、锡不许私家买卖货易,盖防私铸钱,本亦不言烧铅为丹。南史违敕买铅, 不得无罪。伏以陛下自登宝位,及天宝、大历以来,未曾降三司使至江南;今忽录 此小事,令三司使往,非唯损耗州县,亦恐远处闻之,各怀忧惧。臣闻开元中张九 龄为五岭按察使,有录事参军告龄非法,朝廷止令大理评事往按。大历中,鄂岳观 察使吴仲孺与转运使判官刘长卿纷竞,仲孺奏长卿犯赃二十万贯,时止差监察御史 苗伾就推。今姚骥所奏事状无多,臣堪任此行,即请独往,恐不须三司并行为使。” 德宗忻然曰:“卿言是矣。”乃复召楚相、正仪与澥俱坐,谓之曰:“朕懵于理道, 处事未精,适见裴澥所奏,深协事宜,亦不用三人总去,但行首一人行可也,卿等 使宣付宰臣改敕。”德宗不务大体,以察为明,皆此类也。而博宣、南史坐诬枉摈 逐,赖裴澥悟主,南史不至深罪,后得召还。
刘太真,宣州人。涉学,善属文,少师事词人萧颖士。天宝末,举进士。大历 中,为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掌书记,征拜起居郎。累历台阁,自中书舍人转工部、刑 部二侍郎。性怯懦诡随。及转礼部侍郎,掌贡举,宰执姻族,方镇子弟,先收擢之。 又常叙少游勋绩,拟之桓、文,大招物论。贞元五年,贬信州刺史,到州寻卒。
太真尤长于诗句,每出一篇,人皆讽诵。德宗文思俊拔,每有御制,即命朝臣 毕和。贞元四年九月,赐宴曲江亭,帝为诗,序曰:
朕在位仅将十载,实赖忠贤左右,克致小康。是以择三令节,锡兹宴赏,俾大 夫、卿士得同欢洽也。夫共其戚者同其休,有其初者贵其终,咨尔群僚,颁朕不暇, 乐而能节,职思其忧,咸若时则,庶乎理矣。因重阳之会,聊示所怀。早衣对庭燎, 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枢暇,适与佳节并。曲池絜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澄, 台殿秋光清。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诫,良士同斯情。
因诏曰:“卿等重阳会宴,朕想欢洽,欣慰良多,情发于中,因制诗序。今赐 卿等一本,可中书门下简定文词士三五十人应制,同用‘清’字,明日内于延英门 进来。”宰臣李泌等虽奉诏简择,难于取舍,由是百僚皆和。上自考其诗,以太真 及李纾等四人为上等,鲍防、于邵等四人为次等,张濛、殷亮等二十三人为下等; 而李晟、马燧、李泌三宰相之诗,不加考第。
初,硃泚、怀光之乱,关辅荐饥,贞元三年以后,仍岁丰稔,人始复生人之乐。 德宗诏曰:“比者卿士内外,朝夕公务,今方隅无事,蒸民小康,其正月晦日、三 月三日、九月九日三节日,宜任文武百僚择胜地追赏。每节宰相、常参官共赐钱五 百贯文、翰林学士一百贯文,左右神威、神策等十军各赐五百贯。金吾英武、威远 及诸卫将军共赐二百贯,客省奏事共赐一百贯,委度支每节前五日支付,永为常制。”
李纾,字仲舒,礼部侍郎希言之子。少有文学。天宝末,拜秘书省校书郎。大 历初,吏部侍郎李季卿荐为左补阙,累迁司封员外郎、知制诰,改中书舍人。寻自 虢州刺史征拜礼部侍郎。德宗居奉天,择为同州刺史,寻弃州诣梁州行在,拜兵部 侍郎。反正,兼知选事。李怀光诛,河东节度及诸军会河中,诏往宣劳节度,使还, 敷奏合旨,拜礼部侍郎。
纾通达,善诙谐,好接后进,厚自奉养,鲜华舆马,以放达蕴藉称。虽为大官, 而佚游佐宴,不尝自忘。尝议享武成王不当视文宣庙,奏云:“准开元十九年敕, 置齐太公庙,以张良配,太常卿及少卿、丞充三献官。又按《开元礼》祝文云‘皇 帝遣某官昭告于齐太公、汉留侯’。至上元年,敕追赠太公为武成王,享祭之典, 一同文宣王,有司因差太尉充献官,兼御署祝板。伏以太公即周之太师,张良即汉 之少傅,圣朝列于祀典,已极褒崇;今屈礼于至尊,施敬于臣佐,理或过当,神何 敢歆。伏以文宣垂教,百代宗师,五常三纲,非其训不明,有国有家,非其制不立, 故孟轲称‘生人已来,一人而已’。由是正素王之位,加先圣之名,乐用宫悬,献 差太尉,尊师崇道,雅合政经。且太公述作止于《六韬》,勋业形于一代,岂宜拟 诸盛德,均其殊礼!其祝文请不进署,‘敢昭告’请改为‘敬祭于’,‘其昭告’ 请改为‘致祭于留侯’,其献官请准旧式,差太常卿已下充。”诏百僚进议。文武 官上言,互有异同。诏曰:“帝德广运,乃武乃文,文化武功,皇王之二柄,祀礼 教敬,国章孔明。自今宜上将军以下充献官,余依纾所奏。”纾又奏诏为《兴元纪 功述》及郊庙乐章,诸所论著甚众。卒于官,年六十二。贞元八年,赠礼部尚书。
邵说,相州安阳人。举进士,为史思明判官,历事思明、朝义,常掌兵事。朝 义之败,说降于军前,郭子仪爱其才,留于幕下。累授长安令、秘书少监,迁吏部 侍郎、太子詹事,以才干称。谈者或以宰相许之,金吾将军裴儆谓谏议大夫柳载曰: “以鄙夫所度,说得祸不久矣。且说与史思明父子定君臣之分,居剧官,掌兵柄, 亡躯犯顺,前后百战,于贼庭掠名家子女以为婢仆者数十人,剽盗宝货,不知纪极。 力屈然后降,朝廷宥以不死。获齿班序,无厚颜,而又遑遑求财,崇饰第宅,附托 贵幸,以求大用,不知愧惧,而有得色,其能久乎!”建中三年,严郢得罪,说与 郢厚善,劝硃泚抗疏申其冤,说为草其奏,上知之,贬说归州刺史,竟卒于贬所。
于邵,字相门,其先家于代,今为京兆万年人。曾祖筠,户部尚书。邵天宝末 进士登科,书判超绝,授崇文馆校书郎。累历使府,入为起居郎,再迁比部郎中, 尚二十考第于吏部,以当称。无何,出为道州刺史,未就道,转巴州。时岁俭,夷 獠数千相聚山泽,围州掠众,邵励州兵以拒之。旬有二日,遣使说喻,盗邀邵面降, 邵儒服出城,盗罗拜而降,围解,节度使李抱玉以闻,超迁梓州,以疾不至,迁兵 部郎中。西川节度使崔宁请留为支度副使。寻拜谏议大夫、知制诰,再迁礼部侍郎、 史馆修撰,为三司使。以撰上尊号册,赐阶三品,当时大诏令,皆出于邵。顷之, 与御史中丞袁高、给事中蒋镇杂理左丞薛邕诏狱。邵以为邕犯在赦前,奏出之,失 旨,贬桂州长史。贞元初,除原王傅,后为太子宾客,与宰相陆贽不睦。八年,出 为杭州刺史,以疾请告,坐贬衢州别驾,移江州别驾,卒年八十一。
邵性孝悌,内行修洁,老而弥笃。初,樊泽常举贤良方正,邵一见之于京师, 曰:“将相之材也。”不十五年,泽为节将。崔元翰年近五十,始举进士,邵异其 文,擢第甲科,且曰:“不十五年,当掌诏令。”竟如其言。独孤授举博学宏词, 吏部考为乙第,在中书覆升甲科,人称其当。有集四十卷。
崔元翰者,博陵人。进士擢第,登博学宏词制科,又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 三举皆升甲第,年已五十余。李汧公镇滑台,辟为从事。后北平王马燧在太原,闻 其名,致礼命之,又为燧府掌书记。入朝为太常博士、礼部员外郎。窦参辅政,用 为知制诰,诏令温雅,合于典谟。然性太刚褊简傲,不能取容于时,每发言论,略 无阿徇,忤执政旨,故掌诰二年,而官不迁。竟罢知制诰,守比部郎中。元翰苦心 文章,时年七十余,好学不倦。既介独耿直,故少交游,唯秉一操,伏膺翰墨。其 对策及奏记、碑志、师法班固、蔡伯喈,而致思精密。为时所摈,终于散位。
于公异者,吴人。登进士第,文章精拔,为时所称。建中末,为李晟招讨府掌 书记。兴元元年,收京城,公异为露布上行在云:“臣已肃清宫禁,祗奏寝园,钟 虡不移,庙貌如故。”德宗览之,泣下不自胜,左右为之呜咽。既而曰:“不知谁 为之?”或对曰:“于公异之词也。”上称善久之。
公异初应进士时,与举人陆贽不协;至是贽为翰林学士,闻上称与,尤不悦。 时议者言之,公异少时不为后母所容,自游宦成名,不归乡里;及贞元中陆贽为宰 相,奏公异无素行,黜之。诏曰:“祠部员外郎于公异,顷以才名,升于省闼。其 少也,为父母之所不容,宜其引慝在躬,孝行不匮,匿名迹于畎亩,候安否于门闾, 俾其亲之过不彰,庶其诚之至必感。安于弃斥,游学远方,忘其温凊之恋,竟至存 亡之隔,为人子者,忍至是乎!宜放归田里,俾自循省。其举公异官尚书左丞卢迈, 宜夺俸两月。”时中书舍人高郢荐监察御史元敦义,及睹公异谴逐,惧为所累,乃 上疏首陈敦义亏于礼教,诏嘉郢之知过,俾敦义罢归。公异竟名位不振,感轲而 卒,人士惜其才,恶贽之褊急焉。
吕渭,字君载,河中人。父延之,越州刺史、浙江东道节度使。渭举进士,累 授婺州永康令、大理评事。浙西观察使李涵辟为支使,再迁殿中侍御史。涵自御史 大夫改太子少傅,渭上言:“涵父名少康,今涵为少傅,恐乖朝典。”由是特授渭 司门员外郎。寻为御史台劾奏:“涵再任少卿,此时都不言;今为少傅,疑以散慢, 乃为不可。”由是贬渭歙州司马,改涵检校工部尚书、兼光禄卿。
渭累授舒州刺史、吏部员外、驾部郎中、知制诏、中书舍人,母忧罢。服阕, 授太子右庶子、礼部侍郎。中书省有柳树,建中末枯死,兴元元年车驾还京后,其 树再荣,人谓之瑞柳。渭试进士,取瑞柳为赋题,上闻而嘉之。渭又结附裴延龄之 子操,举进士,文词非工,渭擢之登第,为正人嗤鄙。因入阁遗失请托文记,遂出 为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湖南都团练观察使,在任三岁,政甚烦碎。贞元十六年 卒,年六十六,赠陕州大都督。子温、恭、俭、让。
温,字化光,贞元末登进士第,与翰林学士韦执谊善。顺宗在东宫,侍书王叔 文劝太子招纳时之英俊以自辅,温与执谊尤为叔文所睠,起家再命拜左拾遗。二十 年冬,副工部侍郎张荐为入吐蕃使,行至凤翔,转侍御史,赐绯袍牙笏。明年,德 宗晏驾,顺宗即位,张荐卒于青海,吐蕃以中国丧祸,留温经年。时王叔文用事, 故与温同游东宫者,皆不次任用,温在蕃中,悲叹久之。元和元年,使还,转户部 员外郎。时柳宗元等九人坐叔文贬逐。唯温以奉使免。
温天才俊拔,文彩赡逸,为时流柳宗元、刘禹锡所称。然性多险诈,好奇近利, 与窦群、羊士谔趣尚相狎。群为韦夏卿所荐,自处士不数年至御史中丞,李吉甫尤 奇待之。三年,吉甫为中官所恶,将出镇扬州,温欲乘其有间倾之。温自司封员外 郎转刑部郎中,窦群请为知杂。吉甫以疾在第,召医人陈登诊视,夜宿于安邑里第。 温伺知之,诘旦,令吏捕登鞫问之,又奏劾吉甫交通术士。宪宗异之,召登面讯, 其事皆虚,乃贬群为湖南观察使,羊士谔资州刺史,温均州刺史。朝议以所责太轻, 群再贬黔南,温贬道州刺史。五年,转衡州,秩满归京,不得意,发疾卒。温文体 富艳,有丘明、班固之风,所著《凌烟阁功臣铭》、《张始兴画赞》、《移博士书》, 颇为文士所赏,有文集十卷。
恭、俭皆至侍御史,让至太子右庶子,皆有美才。自后吉甫再入中书,长庆以 后,李德裕党盛,吕氏诸子无至达官者。
郑云逵,荥阳人。大历初,举进士。性果诞敢言。客游两河,以画干于硃泚, 泚悦,乃表为节度掌书记、检校祠部员外郎,仍以弟滔女妻之。泚将入觐,先令云 逵入奏;及泚至京,以事怒云逵,奏贬莫州参军。滔代泚后,请为判官。滔助田悦 为逆,云逵渝之不从,遂弃妻子驰归长安,帝嘉其来,留于客省,超拜谏议大夫。 奉天之难,云逵奔赴行在,李晟以为行军司马,戎略多以咨之。历秘书少监、给事 中,寻拜大理卿,迁刑部、兵部二侍郎、迁御史中丞,充顺宗山陵桥道置顿使。
云逵初为硃泚判官,常忤同幕蔡庭玉;庭玉白泚,黜为莫州录事参军。滔复奏 为判官,因深构庭玉于滔;滔为泚留后事,有请于泚,庭玉又辄隳之。又有判官硃 体微,亦蒙泚亲信,与庭玉常从容言于泚曰:“滔非长者,不可付以兵权。”滔窃 知之。后滔南讨有功,云逵数激怒之,滔乃抗表论庭玉等离间骨肉;及滔叛,帝乃 召泚以表示之,故归罪于庭玉等以悦滔,滔亦终叛。三年,云逵奏:其弟前太仆丞 方逵,“受性凶悖,不知君亲,众恶备身,训教莫及,结聚凶党,江中劫人。臣亡 父先臣昈杖至一百,终不能毙。张延赏任扬州日,亦曾犯延赏法,决杀复苏。至于 常言,皆呼臣亡父先臣名,亲戚所知,无可教语。昨闻于邠、宁、庆等州干谒节度 及州县乞丐,今见在武功县南,西戎俯近,恐有异谋;若不冒死奏闻,必恐覆臣家 族。”诏令京兆府锢身递送黔州,付李模于僻远州驱使,勿许东西。
云逵元和元年拜右金吾卫大将军,岁中改京兆尹。五年五月卒。
李益,肃宗朝宰相揆之族子。登进士第,长为歌诗。贞元末,与宗人李贺齐名。 每作一篇,为教坊乐人以赂求取。唱为供奉歌词。其《征人歌》、《早行篇》,好 事者画为屏障;“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之句,天下以为歌词。然少 有痴病,而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而有散灰扃户之谭闻于时,故时谓妒痴 为“李益疾”;以是久之不调,而流辈皆居显位。益不得意,北游河朔,幽州刘济 辟为从事,常与济诗而有“不上望京楼”之句。
宪宗雅闻其名,自河北召还,用为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自负才地,多所凌 忽,为众不容,谏官举其幽州诗句,降居散秩。俄复用为秘书监,迁太子宾客、集 贤学士判院事,转右散骑常侍。太和初,以礼部尚书致仕,卒。
李贺,字长吉,宗室郑王之后。父名晋肃,以是不应进士,韩愈为之作《讳辨》, 贺竟不就试。手笔敏捷,尤长于歌篇。其文思体势,如崇岩峭壁,万仞崛起,当时 文士从而效之,无能仿佛者。其乐府词数十篇,至于云韶乐工,无不讽诵。补太常 寺协律郎,卒,时年二十四。
史臣曰:文学之士,代不乏才。永泰、贞元之间,如徐浩、赵涓诸公,可谓一 时之秀也。然太真以畏懦闻,邵说以僭侈失,于公异、吕渭、李益皆有微累,故知 全其德者罕矣。
赞曰:名以才显,才兼德尊。徐、赵、刘、李,厥声远闻。邵、于、吕、郑, 其名久存。半乏全德,愧于后人。
徐浩的字叫季海,是越州人。父亲是徐峤,官当到洛州刺史。徐浩年少时考中了明经科,擅长草书和隶书,因文章和学识被张说看重,调任鲁山县主簿。张说又推荐他任丽正殿校理官,三次升任右拾遗,后还是任校理官。幽州节度使张守王圭把他调到自己手下,改任为监察御史。后因父亲去世服丧离职,守丧期满,被任命为京兆府司录官,后又因母亲去世服丧离职。几年后调任河南道司录官,又担任河阳县令,以治理得好有名。后任太子司议郎,升任金部员外郎,又任宪部郎中。安禄山反叛,他被调出京城任襄阳太守、本郡防御使,赐给他金鱼袋和紫衣。
唐肃宗登基,召他进京城任中书舍人,当时国家政事多,皇帝诏令多由徐浩写成。徐浩写文章博雅敏捷,又擅长写隶书,唐肃宗欣赏他的才能,加官兼任尚书右丞。唐玄宗传位的册命,也是他写的。他为太上皇和皇帝写作文书,受宠很少有人比得上。后被任命为国子祭酒,因罪贬为庐州长史。唐代宗征召任命为中书舍人、集贤殿学士,不久升任工部侍郎、岭南节度观察使、兼任御史大夫,又担任吏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因将小妾的弟弟冒充入选,又托侍郎薛邕注明任命为京兆府尉官,被御史大夫李栖筠弹劾,判罪贬为明州别驾。
唐德宗登基,把他召来任彭王的师傅。建中三年(782),他因病去世,享年八十岁,赠官太子少师。当初,徐浩以文才和高雅出名;到任官广州、掌管吏部,积聚了很多钱财,又宠爱他的妾侯莫陈氏,她常干预政事,被当时的舆论谴责。
李益是唐肃宗朝中宰相李揆同族兄弟的儿子。科举进士及第,擅长写诗。贞元末年,和皇族子弟李贺的名声差不多。每写一首诗,都被宫廷乐师用财物换去,创作成供皇帝听的歌曲。他的诗《征人歌》、《早行篇》,有心人画成画屏;“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的句子,全国人都谱成歌唱。但他小时候有痴呆病,并且喜欢猜疑,防范妻子和妾,太过分了。有撒灰锁门的说法在当时流传,因此当时人称妒忌妻妾和痴呆叫“李益病”;他因为这长期没有升官,而同年进士及第的都当了大官。李益不得志,就到黄河以北去游玩,幽州节度使刘济推荐他任从事,他写给刘济的诗曾经有“不登望京楼”的句子。
唐宪宗听说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河北召回来,任命为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他自恃才能和门第,凌辱得罪了很多人,众人容不得他,谏官检举他在幽州写的诗句,被降职为闲官。不久又任命为秘书监。升任太子宾客、集贤学士判院事,后移任右散骑常侍。大和初年,在礼部尚书任上辞官,后去世了。
李贺,字长吉,是皇族郑王的后代。他父亲叫李晋肃,他因为音讳不去应进士考试,韩愈为这写了《讳辨》,但他终于没去应考。他才思灵敏快速,尤其擅长写诗歌。他的构思风格像高山陡崖,千丈耸立,当时文人追随效法他,没有能近似的。他填写的乐府歌词有几十篇,直到宋代黄门云韶部的乐师,没有不背诵的。他被任命为太常寺协律郎,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
《列传·卷八十八》
○赵憬 韦伦 贾耽 姜公辅
赵憬,字退翁,天水陇西人也。总章中吏部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仁本之曾孙。 祖諠历左司郎中。父道先,洪州录事参军。
憬少好学,志行修洁,不求闻达。宝应中,玄宗、肃宗梓宫未祔,有司议山陵 制度。时西蕃入寇,天下饥馑,憬以褐衣上疏,宜遵俭制,时人称之。后连为州从 事,试江夏尉。累迁监察御史,随牒籓府,历殿中侍御史、太子舍人。居母忧,哀 毁几绝。服除,建中初,擢授水部员外郎。未拜,会湖南观察使李承请为副使、检 校工部郎中,充职。岁余,承卒,遂知留后事。寻授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湖南 观察使,仍赐金紫。居二岁,受代归京师,阖门静居,不与人交。久之,特召对于 别殿。憬多学问,有辞辩,敷奏称旨,上悦,拜给事中。
贞元四年,回纥请结和亲。诏以咸安公主降回纥,命检校右仆射关播充使。憬 以本官兼御史中丞为副。前后使回纥者,多私赍缯絮,蕃中市马回以规利。憬一无 所市,人叹美之。使还,迁尚书左丞,纲辖省务,清勤奉职。窦参为宰相,恶其能, 请出为同州刺史,上不从。
八年四月,窦参罢黜,憬与陆贽并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憬深于理 道,常言:“为政之本,在于选贤能,务节俭,薄赋敛,宽刑罚。”对扬之际,必 以此为言,乃献《审官六议》曰:
臣谬登宰府,四年于兹,恭承德音,未尝不以求贤为切。至于延荐,职在愚臣, 虽当代天之工,且乏知人之鉴;渐积岁月,负于圣明,无补王猷,有妨贤路。况多 疾恙,兼虑阙遗,顷奉表章,备陈肝膈。陛下以臣性拙直,身病可矜,不弃孱微, 尚加委任。自此思省,报效尤难,莫副尧、舜之心,空怀尸素之惧。伏惟陛下法象 应期,圣神广运,云行雨施,皆发自然,训诰典谟,悉经睿览。臣所以不敢援引古 昔,上烦天聪,且以用人之要,愿伸鄙见。复念稽颡丹陛,仰对宸严,謇讷易穷, 遽数难辩,理详则尘渎颇甚,言略则利害未宣。若默以求容,苟而窃位,纵天地之 仁幸免,而中外之责何逃!非陛下用臣之意也。其所欲言者,皆陛下圣虑之内。臣 以顶戴恩造,不知所为,身被风毒,渐觉沉痼,是以勤勤恳恳,切于愚诚也。
臣闻贞观、开元之际,宰辅论事,或多上书,所冀获尽情理。今臣酌前代之损 益,体当时之通变,谨献《审官六议》,伏惟闲宴时赐省览。
其大指,议相,则曰:“宜博采众贤,用为辅弼。今中外知其贤者,伏愿陛下 用之,识其能者任之,求其全材,恐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