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旧唐书》147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郭,逐水草以 为生,若不袭其不虞,便恐鸟惊鱼散,一失机会,安可倾其巢穴耶!”乃自选骁兵 千余骑,直入突沦川,袭破吐谷浑牙帐,斩首数千级,获驼马牛羊二十余万头,浑 主脱身以免,俘其妻子而还。有诏劳于大斗拔谷。万均乃排毁何力,自称己功。何 力不胜愤怒,拔刀而起,欲杀万均,诸将劝止之。太宗闻而责问其故,何力言万均 败恧之事,太宗怒,将解其官回授,何力固让曰:“以臣之故而解万均,恐诸蕃闻 之,以为陛下厚蕃轻汉,转相诬告,驰竞必多。又夷狄无知,或谓汉臣皆如此辈, 固非安宁之术也。”太宗乃止。寻令北门宿卫,检校屯营事,敕尚临洮县主。

  十四年,为葱山道副大总管,讨平高昌。时何力母姑臧夫人、母弟贺兰州都督 沙门并在凉府。十六年,诏许何力观省其母,兼抚巡部落。时薛延陀强盛,契苾部 落皆愿从之。何力至,闻而大惊曰:“主上于汝有厚恩,任我又重,何忍而图叛逆!” 诸首领皆曰:“可敦及都督已去,何故不行?”何力曰:“我弟沙门孝而能养,我 以身许国,终不能去也。”于是众共执何力至延陀所,置于可汗牙前。何力箕踞而 坐,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又 割左耳以明志不夺也。可汗怒,欲杀之,为其妻所抑而止。初,太宗闻何力之延陀, 明非其本意。或曰:“人心各乐其土,何力今入延陀,犹鱼之得水也。”太宗曰: “不然,此人心如铁石,必不背我。”会有使自延陀至,具言其状,太守泣谓群臣 曰:“契苾何力竟如何?”遽遣兵部侍郎崔敦礼持节入延陀,许降公主,求何力。 由是还,拜右骁卫大将军。太宗既许公主于延陀,行有日矣,何力抗表固言不可。 太宗曰:“吾闻天子无戏言,既已许之,安可废?”何力曰:“然。臣本请延缓其 事,不谓总停。臣闻六礼之内,婿合亲迎,宜告延陀亲来迎妇,纵不敢至京邑,即 当使诣灵州。畏汉必不敢来,论亲未可有成日。既忧闷,臣又携离,不盈一年,自 相猜忌。延陀志性狠戾,若死,必两子相争,坐而制之,必然之理。”太宗从之。 延陀恐有诈,竟不至灵州。自后常悒悒不得志,一年而死,两子果争权,各立为主。

  太宗征辽东,以何力为前军总管,军次白崖城,为贼所围,被矛中腰,疮重疾 甚,太宗自为傅药。及拔贼城,敕求伤之者高突勃,付何力自杀之。何力奏言: “犬马犹为其主,况于人乎?彼为其主,况致命冒白刃而刺臣,是其义勇士也。本 不相识,岂是冤仇?”遂舍之。二十二年,为昆丘道总管,击龟兹,获其王诃梨布 失毕及诸首领等。太宗崩,何力欲杀身以殉,高宗谕而止之。

  永徽二年,处月、处密叛,以何力为弓月道大总管,讨平之,擒其渠帅处密时 健俟斤、合支贺等以归。显庆二年,迁左骁卫大将军,累封郕国公,兼检校鸿胪卿。 龙朔元年,又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九月,次于鸭绿水,其地即高丽之险阻,莫离 支男生以精兵数万守之,众莫能济。何力始至,会层冰大合,趣即渡兵,鼓噪而进, 贼遂大溃,追奔数十里,斩首三万级,余众尽降,男生仅以身免。会有诏班师,乃 还。其年,九姓叛,以何力为铁勒道安抚大使。乃简精骑五百驰入九姓中,贼大惊, 何力乃谓曰:“国家知汝被诖误,遂有翻动,使我舍汝等过,皆可自新。罪在酋渠, 得之则已。”诸姓大喜,共擒伪叶护及设、特勤等同恶二百余人以归,何力数其罪 而诛之。乾封元年,又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高丽有众十五万,屯于 辽水,又引靺鞨数万据南苏城。何力奋击,皆大破之。斩首万余级,乘胜而进,凡 拔七城。乃回军会英国公李勣于鸭绿水,共攻辱夷、大行二城,破之。勣顿军于鸭 绿栅,何力引蕃汉兵五十万先临平壤。勣仍继至,共拔平壤城,执男建,虏其王还。 授镇军大将军,行左卫大将军,徙封凉国公,仍检校右羽林军。仪凤二年卒,赠辅 国大将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曰烈。

  有三子:明、光、贞。明,左鹰扬卫大将军,兼贺兰都督,袭爵凉国公。光, 则天时右豹韬卫将军,为酷吏所杀。贞,司膳少卿。

  黑齿常之,百济西部人。长七尺余,骁勇有谋略。初在本蕃,仕为达率兼郡将, 犹中国之刺史也。显庆五年,苏定方讨平百济,常之率所部随例送降款。时定方絷 左王及太子隆等,仍纵兵劫掠,丁壮者多被戮。常之恐惧,遂与左右十余人遁归本 部,鸠集亡逸,共保任存山,筑栅以自固,旬日而归附者三万余人。定方遣兵攻之, 常之领敢死之士拒战,官军败绩,遂复本国二百余城,定方不能讨而还。龙朔三年, 高宗遣使招谕之,常之尽率其众降。累转左领军员外将军。

  仪凤中,吐蕃犯边,常之从李敬玄击之。刘审礼之没贼,敬玄欲抽军,却阻泥 沟,而计无所出。常之夜率敢死之兵五百人进掩贼营,吐蕃首领跋地设弃军宵遁, 敬玄因此得还。高宗叹其才略,擢授左武卫将军,兼检校左羽林军,赐金五百两、 绢五百匹,仍充河源军副使。时吐蕃赞婆及素和贵等贼徒三万余屯于良非川。常之 率精骑三千夜袭贼营,杀获二千级,获羊马数万,赞婆等单骑而遁。擢常之为大使, 又赏物四百匹。常之以河源军正当贼冲,欲加兵镇守,恐有运转之费,遂远置烽戍 七十余所,度开营田五千余顷,岁收百余万石。开耀中,赞婆等屯于青海,常之率 精兵一万骑袭破之,烧其粮贮而还。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惮之,不敢复为边患。 嗣圣元年,迁左武卫大将军,仍检校左羽林军。垂拱二年,突厥犯边,命常之率兵 拒之。蹑至两井,忽逢贼三千余众,常之见贼徒争下马著甲,遂领二百余骑,身当 先锋直冲,贼遂弃甲而散。俄顷,贼众大至。及日将暮,常之令伐木,营中燃火如 烽燧,时东南忽有大风起,贼疑有救兵相应,遂狼狈夜遁。以功进封燕国公。三年, 突厥入寇朔州,常之又充大总管,以李多祚、王九言为副。追蹑至黄花堆,大破之, 追奔四十余里,贼散走碛北。时有中郎将爨宝璧表请穷追余贼,制常之与宝璧会, 遥为声援。宝璧以为破贼在朝夕,贪功先行,竟不与常之谋议,遂全军而没。寻为 周兴等诬构,云与右鹰扬将军赵怀节等谋反系狱,遂自缢而死。

  常之尝有所乘马为兵士所损,副使牛师奖等请鞭之。常之曰:“岂可以损私马 而决官兵乎!”竟赦之。前后所得赏赐金帛等,皆分给将士;及死,时甚惜之。

  李多祚,代为靺鞨酋长。多祚骁勇善射,意气感激。少以军功历位右羽林军大 将军,前后掌禁兵,北门宿卫二十余年。

  神龙初,张柬之将诛张易之兄弟,引多祚将筹其事,谓曰:“将军在北门几年?” 曰:“三十年矣。”柬之曰:“将军击钟鼎食,金章紫绶,贵宠当代,位极武臣, 岂非大帝之恩乎?”曰:“然。”又曰:“将军既感大帝殊泽,能有报乎?大帝之 子见在东宫,逆竖张易之兄弟擅权,朝夕危逼。宗社之重,于将军,诚能报恩,正 属今日。”多祚曰:“苟缘王室,惟相公所使,终不顾妻子性命。”因即引天地神 祗为要誓,词气感动,义形于色。遂与柬之等定谋诛易之兄弟,以功进封辽阳郡王, 食实封八百户,仍拜其子承训为卫尉少卿。其年,将有事于太庙,特令多祚与安国 相王登辇夹侍。监察御史王觌上疏谏曰:“窃惟祔庙之礼,在于尊祖奉先;肃事之 仪,岂厌惟亲与德。伏见恩敕令安国相王与李多祚参乘,且多祚夷人,有功于国, 适可加之宠爵,岂宜逼奉至尊,侍帝弟而连衡,与吾君而共辇?诚恐万方之人,不 允所望。昔文帝引赵谈参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 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于是斥而下之。多祚虽无赵谈之累, 亦非卿相之重,不自循省,无闻固让,岂国乏良辅,更无其人。史官所书,将示于 后。何袁盎之强谏,独微臣之不及。惟陛下详择焉。”上谓觌曰:“多祚虽是夷人, 缘其有功,委以心腹,特令侍辇,卿勿复言也。”

  节愍太子之杀武三思也,多祚与羽林大将军李千里等率兵以从。太子令多祚先 至玄武楼下,冀上问以杀三思之意,遂按兵不战。时有宫闱令杨思勖于楼上侍帝, 请拒其先锋。多祚子婿羽林中郎将野呼利为先军总管,思勖挺刃斩之,兵众大沮。 多祚俄为左右所杀,并杀其二子,籍没其家。睿宗即位,下制曰:“以忠报国,典 册所称;感义捐躯,名节斯在。故右羽林大将军、上柱国、辽阳郡王李多祚,三韩 贵种,百战余雄。席宠禁营,乃心王室,仗兹诚信,翻陷诛夷。赖彼神明,重清奸 慝,永言徽烈,深合褒崇。宜追殁后之荣,以复生前之命。可还旧官,仍宥其妻子。”

  李嗣业,京兆高陵人也。身长七尺,壮勇绝伦。天宝初,随募至安西,频经战 斗,于时诸军初用陌刀,咸推嗣业为能。每为队头,所向必陷。节度使马灵察知其 勇健,每出师,令嗣业与焉。累迁至中郎将。

  天宝七载,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奉诏总军,专征勃律,选嗣业与郎将田珍为 左右陌刀将。于时吐蕃聚十万众于娑勒城,据山因水,堑断崖谷,编木为城。仙芝 夜引军渡信图河,奄至城下。仙芝谓嗣业与田珍曰:“不午时须破此贼。”嗣业引 步军持长刀上,山头抛櫑蔽空而下,嗣业独引一旗于绝险处先登,诸将因之齐上。 贼不虞汉军暴至,遂大溃,填溪谷,投水溺死,仅十八九。遂长驱至勃律城擒勃律 王、吐蕃公主,斩藤桥,以兵三千人戍。于是拂林、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归国家, 款塞朝献,嗣业之功也。由此拜右威卫将军。十载,又从平石国,及破九国胡并背 叛突骑施,以跳荡加特进,兼本官。初,仙芝绐石国王约为和好,乃将兵袭破之, 杀其老弱,虏其丁壮,取金宝瑟瑟驼马等,国人号哭,因掠石国王东,献之于阙下。 其子逃难奔走,告于诸胡国。群胡忿之,与大食连谋,将欲攻四镇。仙芝惧,领兵 二万深入胡地,与大食战,仙芝大败。会夜,两军解,仙芝众为大食所杀,存者不 过数千。事窘,嗣业白仙芝曰:“将军深入胡地,后绝救兵。今大食战胜,诸胡知, 必乘胜而并力事汉。若全军没,嗣业与将军俱为贼所虏,则何人归报主?不如驰守 白石岭,早图奔逸之计。”仙芝曰:“尔,战将也。吾欲收合余烬,明日复战,期 一胜耳。”嗣业曰:“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势危若此,不可胶柱。”固请行,乃 从之。路隘,人马鱼贯而奔。会跋汗那兵众先奔,人及驼马塞路,不克过。嗣业持 大棒前驱击之,人马应手俱毙。胡等遁,路开,仙芝获免。仙芝表其功,加骠骑左 金吾大将军。

  及禄山反,两京陷,上在灵武,诏嗣业赴行在。嗣业自安西统众万里,威令肃 然,所过郡县,秋毫不犯。至凤翔谒见,上曰:“今日得卿,胜数万众,事之济否, 实在卿也。”遂与郭子仪、仆固怀恩等常犄角为先锋将。嗣业每持大棒冲击,贼众 披靡,所向无敌。

  禄山之乱,两京未复,肃宗在凤翔。至德二年九月,嗣业从广平王收复京城, 与贼大战于香积寺北,西拒沣水,东临大川,十里间军容不断。嗣业时为镇西、北 庭支度行营节度使,为前军,朔方右行营节度使郭子仪为中军,关内行营节度王思 礼为后军。戈铤鼓鞞,震曜山野,距贼军数里,列长阵而待之。贼将李归仁初以锐 师数来挑战,我师攒矢而逐之,贼军大至,逼我追骑,突入我营,我师嚣乱。嗣业 谓郭子仪曰:“今日之事,若不以身啖寇,决战于阵,万死而冀其一生。不然,则 我军无孑遗矣。”嗣业乃脱衣徒搏,执长刀立于阵前大呼,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杀十数人,阵容方驻。前军之士尽执长刀而出,如墙而进。嗣业先登奋命,所向摧 靡。是时,贼先伏兵于营东,侦者知之,元帅广平王分回纥锐卒,令击其伏兵,贼 将大败。嗣业出贼营之背,与回纥合势,表里夹攻,自午及酉,斩首六万级,填沟 壑而死者十二三。贼帅张通儒、安守忠、李归仁等收合残卒,东走保陕郡。庆绪又 命严庄率众数万,赴陕助通儒辈以拒官军。广平王、郭子仪、王思礼等大军营于陕 西。嗣业与子仪遇贼于新店,与之力战,数合,我师初胜而后败,嗣业逐急应接。 回纥从南山望见官军败,曳白旗而下,径抵贼背,穿贼阵,贼阵西北角先陷。嗣业 又率精骑前击,表里齐进,贼众大败,走河北。子仪遂收东都。嗣业以功加开府仪 同三司、卫尉卿,封虢国公,食实封二百户。

  乾元二年,诸将同围相州。是时筑堤引漳水灌城,经月余,城不拔。是时,军 无统帅,诸将自图全,人无斗志。贼每出战,嗣业被坚冲突,履锋冒刃,为流矢所 中。数日,疮欲愈,卧于帐中,忽闻金鼓之声,因而大叫,疮中血出数升注地而卒。 上闻之震悼,嗟惜久之,诏曰:“临难忘身,为臣之大节;念功加赠,经国之常典。 故卫尉卿、兼怀州刺史、充北庭行营节度使、虢国公李嗣业,植操沉厚,秉心忠烈, 怀干时之勇略,有戡难之远谋。久仕边陲,备经任使。自凶渠构乱,中夏不宁,持 感激之诚,总骁果之众,亲当矢石,频立勋庸。壮节可嘉,将谋于百胜;忠诚未遂, 空恨于九原。言念其功,良深悯悼。死于王事,礼有可加,宜赠裂土之封,用广饰 终之义。可赠武威郡王。其赙赠及缘葬事,所司倍于常式,仍令官给灵舆,递还所 在。以其子佐国袭其官爵,食实封二百户。”

  白孝德,安西胡人也,骁悍有胆力。乾元中,事李光弼为偏裨。史思明攻河阳, 使骁将刘龙仙率铁骑五千临城挑战。龙仙捷勇自恃,举右足加马鬣上,嫚骂光弼。 光弼登城望,顾诸将曰:“孰可取者?”仆固怀恩请行,光弼曰:“此非大将所为。” 历选其次,左右曰:“白孝德可。”光弼乃招孝德前,问曰:“可乎?”曰:“可。” 光弼问:“所要几何兵?”孝德曰:“可独往耳。”光弼壮之。终问所欲,对曰: “愿选五十骑于军门为继,兼请大军鼓噪以增气势,他无所用。”光弼抚其背以遣 之。孝德挟二矛,策马截流而渡。半济,怀恩贺曰:“克矣。”光弼曰:“未及, 何知其克?”怀恩曰:“观其揽辔便辟,可万全者。”龙仙见其独来,甚易之,足 不降鬣。稍近,将动,孝德摇手示之,若使其不动,龙仙不之测,乃止。孝德呼曰: “侍中使余致辞,非他也。”龙仙去十步与之言,亵骂如初。孝德息马伺便,因 真目曰:“贼识我乎?”龙仙曰:“谁耶?”曰:“我,国之大将白孝德也。”龙 仙曰:“是何猪狗!”孝德发声寔啖,持矛跃马而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 龙仙矢不暇发,环走堤上。孝德追及,斩首,携之而归,贼徒大骇。其后,累战功 至安西北庭行营节度、鄜坊邠宁节度使,历检校刑部尚书,封昌化郡王。以家难去 职,服阕复旧官。

  大历十四年九月,转太子少傅,寻卒,时年六十六,赠太子太保。

  史臣曰:历代武臣,壮勇出众者有诸,节行励俗者鲜矣,矧蛮夷之人乎!如冯 盎智勇守节,社{人小}廉慎知足,苏尼失恩惠,史忠清谨。凡用兵破吐蕃、谷浑, 勇也;心如铁石,忠也;不解万均官,恕也;阻延陀之亲,智也;舍高突勃之死, 识也。立大功,居显位,夙夜匪懈者,何力有焉。常之以私马恕官兵,与将士均赏 赐,古之名将,无以加焉。多祚忘身许国,孝德壮勇立功,皆三军之杰也,岂九夷 之陋哉!嗣业力赞中兴,终殁王事,未可伦而拟也。

  赞曰:君子之居,九夷无陋。壮哉嗣业,孰出其右!

 

 

《列传·卷六十》

 

  ○李光弼 王思礼 邓景山 辛云京

  李光弼,营州柳城人。其先,契丹之酋长。父楷洛,开元初,左羽林将军同正、 朔方节度副使,封蓟国公,以骁果闻。光弼幼持节行,善骑射,能读班氏《汉书》。 少从戎,严毅有大略,起家左卫郎。丁父忧,终丧不入妻室。

  天宝初,累迁左清道率兼安北都护府、朔方都虞候。五载,河西节度王忠嗣补 为兵马使,充赤水军使。忠嗣遇之甚厚,常云:“光弼必居我位。”边上称为名将。 八载,充节度副使,封蓟郡公。十一载,拜单于副使都护。十三载,朔方节度安思 顺奏为副使、知留后事。思顺爱其材,欲妻之,光弼称疾辞官。陇右节度哥舒翰闻 而奏之,得还京师。禄山之乱,封常清、高仙芝战败,斩于潼关。又以哥舒翰率师 拒贼。寻命郭子仪为朔方节度,收兵河西。玄宗眷求良将,委以河北、河东之事, 以问子仪,子仪荐光弼堪当阃寄。十五载正月,以光弼为云中太守,摄御史大夫, 充河东节度副使、知节度事。二月,转魏郡太守、河北道采访使,以朔方兵五千会 郭子仪军,东下井陉,收常山郡。贼将史思明以卒数万来援常山,追击破之,进收 藁城等十余县,南攻赵郡。三月八日,光弼兼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拔赵郡。自 禄山反,常山为战场,死人蔽野,光弼酹其尸而哭之,为贼幽闭者出之,誓平寇难, 以慰其心。六月,与贼将蔡希德、史思明、尹子奇战于常山郡之嘉山,大破贼党, 斩首万计,生擒四千。思明露发跣足,奔于博陵。河北归顺者十余郡。

  光弼以范阳禄山之巢穴,将先断之,使将绝根本。会哥舒翰潼关失守,玄宗幸 蜀,人心惊骇。肃宗理兵于灵武,遣中使刘智达追光弼、子仪赴行在,授光弼户部 尚书,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景城、河间之卒五千赴太原。 时节度王承业军政不修,诏御史崔众交兵于河东。众侮易承业,或裹甲持枪,突入 承业事玩谑之。光弼闻之素不平。至是,交众兵于光弼。众以麾下来,光弼出迎, 旌旗相接而不避。光弼怒其无礼,又不即次兵,令收系之。顷中使至,除众御史中 丞,怀其敕问众所在。光弼曰:“众有罪,系之矣!”中使以敕示光弼,光弼曰: “今只斩侍御史;若宣制命,即斩中丞;若拜宰相,亦斩宰相。”中使惧,遂寝之 而还。翌日,以兵仗围众,至碑堂下斩之,威震三军。命其亲属吊之。

  二年,贼将史思明、蔡希德、高秀岩、牛廷玠等四伪帅率众十余万来攻太原。 光弼经河北苦战,精兵尽赴朔方,麾下皆乌合之众,不满万人。思明谓诸将曰: “光弼之兵寡弱,可屈指而取太原,鼓行而西,图河陇、朔方,无后顾矣!”光弼 所部将士闻之皆惧,议欲修城以待之,光弼曰:“城周四十里,贼垂至,今兴功役, 是未见敌而自疲矣。”乃躬率士卒百姓外城掘壕以自固。作堑数十万,众莫知所用。 及贼攻城于外,光弼即令增垒于内,环辄补之。贼城外诟詈戏侮者,光弼令穿地道, 一夕而擒之,自此贼将行皆视地,不敢逼城。强弩发石以击之,贼骁将劲卒死者十 二三。城中长幼咸伏其勤智,懦兵增气而皆欲出战。史思明揣知之,先归,留蔡希 德等攻之。月余,我怒而寇怠,光弼率敢死之士出击,大破之,斩首七万余级,军 资器械一皆委弃。贼始至及遁,五十余日,光弼设小幕,宿于城东南隅,有急即应, 行过府门,未尝回顾。贼退三日,决军事毕,始归府第。转检校司徒,收清夷、横 野等军,擒贼将李弘义以归。诏曰:“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户部尚书、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鸿胪卿、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副大使、蓟 国公光弼,全德挺生,英才间出,干城御侮,坐甲安边。可守司空、兼兵部尚书、 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魏国公,食实封八百户。”

  乾元元年,与关内节度使王思礼入朝,敕朝官四品已上出城迎谒。迁侍中,改 封郑国公。二年七月,制曰:“元帅之任,实属于师贞;左军之先,谅资于邦杰。 自非道申启沃,学富韬钤,则何以翊分阃而专征,膺凿门而受律。求诸将相,允得 其人。司空、兼侍中、郑国公光弼,器识弘远,志怀沉毅,蕴孙、吴之略,有文武 之材。往属艰难,备彰忠勇,协风云而经始,保宗社于阽危。由是出备长城,入扶 大厦,茂功悬于日月,嘉绩被于岩廊。属残寇犹虞,总戎有命,用择惟贤之佐,式 弘建亲之典。必能缉宁邦国,协赞天人,誓于丹浦之师,剿彼绿林之盗。载明朝奖, 爰籍旧勋。宜副出车之命,仍践分麾之宠。为天下兵马元帅赵王系之副,知节度行 营事。”八月,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河北节度支度营田经略等使,余如故。与九 节度兵围安庆绪于相州,拔有日矣。史思明自范阳来救,属绝粮道,光弼身先士卒, 苦战胜之。属大风晦冥,诸将引众而退,所在剽掠,唯光弼所部不散。东京留守崔 圆、河南尹苏震南奔襄阳,郭于仪率众屯于谷水。史思明因杀安庆绪,即伪位,纵 兵河南。加光弼太尉、兼中书令,代郭子仪为朔方节度、兵马副元帅,以东师委之。 左厢兵马使张用济承子仪之宽,惧光弼之令,与诸将颇有异议,欲逗留其众。光弼 以数千骑出次汜水县,用济单骑迎谒,即斩于辕门。诸将慑伏,都兵马使仆固怀恩 先期而至。

  初,光弼次汴州,闻思明悉众且至,谓许叔冀曰:“大夫能守此城浃旬,我必 将兵来救。”叔冀曰:“诺。”光弼还东京,思明至汴,叔冀与战不利,遂与董秦、 梁浦、刘从谏率众降思明。贼势甚炽,遣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将兵徇江淮,谓 之曰:“收得其地,每人贡两船玉帛。”思明乘胜而西。光弼整众徐行,至洛,谓 留守韦陟曰:“贼乘鄴下之胜,再犯王畿,按甲以挫其锋,不利速战。洛城非御备 之所,公计若何?”陟曰:“加兵陕州,退守潼关,据险以待之,足挫其锐矣!” 光弼曰:“此盖兵家常势,非用奇之策也。夫两军相寇,贵进尺寸之间耳。今委五 百里而不顾,是张贼势也。若移军河阳,北阻泽潞、三城以抗,胜则擒之,败则自 守,表里相应,使贼不敢西侵,此则猿臂之势也。夫辨朝廷之礼,光弼不如公;论 军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无以应。判官韦损曰:“东京帝宅,侍中何不守之?” 光弼曰:“若守洛城,汜水、崿岭皆须人守,子为兵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 留守及河南尹并留司官、坊市居人,出城避寇,空其城,率军士运油铁诸物,以为 战守之备。时史思明已至偃师,光弼悉军赴河阳。贼已至洛城,光弼军方至石桥。 日暮,令秉炬徐行,与贼相随,而不敢来犯。乙夜,入河阳三城。排阅守备,号令 严明,与士卒同甘苦,咸誓力战。贼惮光弼威略,顿兵白马寺,南不出百里,西不 敢犯宫阙,于河阳南筑月城,掘壕以拒光弼。十月,贼攻城。于中氵单城西大破逆 党五千余众,斩首千余级,生擒五百余人,溺死者大半。

  初,光弼谓李抱玉曰:“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若何?” 光弼曰:“过期而救不至,任弃也。”抱玉禀命,勒兵守南城,将陷,抱玉绐贼曰: “吾粮尽,明日当降。”贼众大喜,敛军以俟之。抱玉复得缮完设备,明日,坚壁 请战。贼怒见欺,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里夹击,杀伤甚众,贼帅周挚领军而退。 光弼自将于中氵单城,城外置栅,栅外大掘堑,阔二丈,深亦如之。周挚舍南城, 并力攻中氵单。光弼命荔非元礼出劲卒于羊马城以拒贼。光弼于城东北角树小红旗, 下望贼军。贼恃众直逼其城,以车二乘载木鹅、蒙冲、斗楼、橦车随其后,督兵填 城下堑,三面各八道过其兵,又当堑开栅,各置一门。光弼遥望贼逼城,使人语荔 非元礼曰:“中丞看贼填堑开栅过兵,居然不顾,何也?”元礼报曰:“太尉拟守 乎,拟战乎?”光弼曰:“战。”元礼曰:“若战,贼为我填堑,复何嫌也!”光 弼曰:“吾智不及公,公其勉之!”元礼俟栅开,率其勇敢出战,一逼贼军,退走 数百步。元礼料敌阵坚,虽出处驰突,不足破贼,收军稍退,以怠其寇而攻之。光 弼望见收军,大怒,使人唤元礼,欲按军令。元礼曰:“战正忙,唤作何物?”良 久,令军中鼓噪出栅门,徒搏齐进,贼大溃。

  周挚复整军押北城而下,将攻之。光弼遽率众入北城,登城望曰:“彼虽众, 乱而嚣,不足惧也。当为公等日午而破之。”命出将战。及期,不决,谓诸将曰: “向来战,何处最坚而难犯?”或曰:“西北角。”遽命郝玉曰:“尔往击之。” 玉曰:“玉,步卒也,请骑军五百翼之。”光弼与之三百。又问:“何处最坚?” 曰:“东南隅。”即命论惟贞以所部往击之。对曰:“贞,蕃将也,不知步战,请 铁骑三百。”与之百。光弼又出赐马四十匹分给,且令之曰:“尔等望吾旗而战, 若麾旗缓,任尔观望便宜;吾旗连麾三至地,则万众齐入,生死以之,少退者斩无 舍。”玉策马赴贼,有一人将援枪刺贼,洞马腹,连刺数人;一人逢贼,不战而退。 光弼召不战者斩,赏援枪者绢五百疋。须臾,郝玉奔归。光弼望之,惊曰:“郝玉 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玉头来。玉见使者曰:“马中箭,非敢败也。”使者驰 报,光弼令换马遣之。玉换马复入,决死而前。光弼连麾,三军望旗俱进,声动天 地,一鼓而贼大溃,斩万余级,生擒八千余人,军资器械粮储数万计,临阵擒其大 将徐璜玉、李秦授、周挚。其大将安太清走保怀州。思明不知挚等败,尚攻南城。 光弼悉驱俘囚临河以示之,杀数十人以威之,余众惧,投河赴南岸,光弼皆斩之。 初,光弼将战,谓左右曰:“战,危事,胜负系之。光弼位为三公,不可死于贼手, 苟事之不捷,继之以死。”及是击贼,常纳短刀于靴中,有决死之志,城上面西拜 舞,三军感动。贼既败走,光弼收怀州,思明来救,迎击于沁水之上,又败之。城 将安太清极力拒守,月余不下。光弼令仆固怀恩、郝玉由地道而入,得其军号,乃 登陴大呼,我师同登,城遂拔。生擒安太清、周挚、杨希文等,送于阙下,即日怀 州平。以功进爵临淮郡王,累加实封至一千五百户。

  观军容使鱼朝恩屡言贼可灭之状,朝旨令光弼速收东都。光弼屡表:“贼锋尚 锐,请候时而动,不可轻进。”仆固怀恩又害光弼之功,潜附朝恩,言贼可灭。由 是中使督战,光弼不获已,进军列阵于北邙山下。贼悉精锐来战,光弼败绩,军资 器械并为贼所有。时李抱玉亦弃河阳,光弼渡河保闻喜。朝旨以怀恩异同致败,优 诏征之。光弼自河中入朝,抗表请罪,诏释之。光弼恳让太尉,遂加开府仪同三司、 侍中、河南尹、行营节度使;俄复拜太尉,充河南、淮南、山南东道、荆南等副元 帅,侍中如故,出镇临淮。史朝义乘邙山之胜,寇申、光等十三州,自领精骑围李 岑于宋州。将士皆惧,请南保扬州,光弼径赴徐州以镇之,遣田神功击败之。浙东 贼首袁晁攻剽郡县,浙东大乱。光弼分兵除讨,克定江左,人心乃安。

  初,光弼将止临淮,在道舁疾而行。监军使以袁晁方扰江淮,光弼兵少,请保 润州以避其锋。光弼曰:“朝廷寄安危于我,今贼虽强,未测吾众寡,若出其不意, 当自退矣。”遂径往泗州。光弼未至河南也,田神功平刘展后,逗留于扬府,尚衡、 殷仲卿相攻于兗、郓、来瑱旅拒于襄阳,朝廷患之。及光弼轻骑至徐州,史朝义退 走,田神功遽归河南,尚衡、殷仲卿、来瑱皆惧其威名,相继赴阙。宝应元年,进 封临淮王,赐铁券,图形凌烟阁。

  广德初,吐蕃入寇京畿,代宗诏征天下兵。光弼与程元振不协,迁延不至。十 月,西戎犯京师,代宗幸陕。朝廷方倚光弼为援,恐成嫌疑,数诏问其母。吐蕃退, 乃除光弼东都留守,以察其去就。光弼伺知之,辞以久待敕不至,且归徐州,欲收 江淮租赋以自给。代宗还京,二年正月,遣中使往宣慰。光弼母在河中,密诏子仪 舆归京师。其弟光进,与李辅国同掌禁兵,委以心膂。至是,以光进为太子太保、 兼御史大夫、凉国公、渭北节度使,上遇之益厚。

  光弼御军严肃,天下服其威名,每申号令,诸将不敢仰视。及惧朝恩之害,不 敢入朝,田神功等皆不禀命,因愧耻成疾,遣衙将孙珍奉遗表自陈。广德二年七月, 薨于徐州,时年五十七。辍朝三日,赠太保,谥曰武穆。光弼既疾亟,将吏问以后 事,曰:“吾久在军中,不得就养,既为不孝子,夫复何言!”因取已封绢布各三 千疋、钱三千贯文分给将士。部下护丧柩还京师。代宗遣中官开府鱼朝恩吊问其母 于私第,又命京兆尹第五琦监护丧事。十一月,葬于三原,诏宰臣百官祖送于延平 门外。母李氏,有须数十茎,长五六寸,以子贵,封韩国太夫人,二子皆节制一品。 光弼十年间三入朝,与弟光进在京师,虽与光弼异母,性亦孝悌,双旌在门,鼎味 就养,甲第并开,往来追欢,极一时之荣。

  王思礼,营州城傍高丽人也。父虔威,为朔方军将,以习战闻。思礼少习戎旅, 随节度使王忠嗣至河西,与哥舒翰对为押衙。及翰为陇右节度使,思礼与中郎周泌 为翰押衙,以拔石堡城功,除右金吾卫将军,充关西兵马使,兼河源军使。十一载, 加云麾将军。十二载,翰征九曲,思礼后期,欲引斩之,续使命释之。思礼徐言曰: “斩则斩,却唤何物?”诸将皆壮之。十三年,吐蕃苏毗王款塞,诏翰至磨环川应 接之。思礼坠马损脚,翰谓中使李大宜曰:“思礼既损脚,更欲何之?”

  十四载六月,加金城太守。禄山反,哥舒翰为元帅,奏思礼加开府仪同三司, 兼太常卿同正员,充元帅府马军都将,每事独与思礼决之。十五载二月,思礼白翰 谋杀安思顺父元贞,于纸隔上密语翰,请抗表诛杨国忠,翰不应。复请以三十骑劫 之,横驮来潼关杀之,翰曰:“此乃翰反,何预禄山事。”六月,潼关失守,思礼 西赴行在,至安化郡。思礼与吕崇贲、李承光并引于纛下,责以不能坚守,并从军 令。或救之可收后效,遂斩承光而释思礼、崇贲,与房琯为副使。便桥之战又不利, 除为关内节度使。寻遣守武功。贼将安守忠及李归仁、安泰清来战,思礼以其众退 守扶风。贼兵分至大和关,去凤翔五十里。王师大骇,凤翔戒严,中官及朝官皆出 其孥,上使左右巡御史虞候书其名,乃止。遂命司徒郭子仪以朔方之众击之而退。 至德二年九月,思礼从元帅广平王收西京,既破贼,思礼领兵先入景清宫。又从子 仪战陕城、曲沃、新店,贼军继败,收东京。思礼又于绛郡破贼六千余众,器械山 积,牛马万计。迁户部尚书、霍国公,食实封三百户。乾元二年,与子仪等九节度 围安庆绪于相州。思礼领关内及潞府行营步卒三万、马军八千,大军溃,唯思礼与 李光弼两军独全。及光弼镇河阳,制以思礼为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 御史大夫,贮军粮百万,器械精锐。寻加守司空。自武德已来,三公不居宰辅,唯 思礼而已。

  上元二年四月,以疾薨,辍朝一日,赠太尉,谥曰武烈,命鸿胪卿监护丧事。 思礼长于支计,短于用兵,然立法严整,士卒不敢犯,时议称之。

  邓景山,曹州人也。文吏见称。天宝中,自大理评事至监察御史。至德初,擢 拜青齐节度使,迁扬州长史、淮南节度。为政简肃,闻于朝廷。居职四年,会刘展 作乱,引平卢副大使田神功兵马讨贼。神功至扬州,大掠居人资产,鞭笞发掘略尽, 商胡大食、波斯等商旅死者数千人。

  上元二年十月,追入朝,拜尚书左丞。太原尹、北京留守王思礼军储丰实,其 外又别积米万石,奏请割其半送京师。属思礼薨,以管崇嗣代之,委任左右,失于 宽缓,数月之间,费散殆尽,唯存陈烂万余石。上闻之,即日召景山代崇嗣。及至 太原,以镇抚纪纲为己任,检覆军吏隐没者,众惧。有一偏将抵罪当死,诸将各请 赎其罪,景山不许;其弟请以身代其兄,又不许;弟请纳马一匹以赎兄罪,景山许 其减死。众咸怒,谓景山曰:“我等人命轻如一马乎?”军众愤怒,遂杀景山。上 以景山统驭失所,不复验其罪,遣使谕之。军中因请以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 京为节度使,从之。

  辛云京者,河西之大族也。代掌戎旅,兄弟数人,并以将帅知名。云京有胆略, 志气刚决,不畏强御,每在戎行,以擒生斩馘为务。累建勋劳,官至北京都知兵马 使、代州刺史。邓景山统驭失所,为军士所杀,请云京为节度使,因授兼太原尹, 以北门委之。云京质性沉毅,部下有犯令者,不贷丝毫,其赏功效亦如之,故三军 整肃。回纥恃旧勋,每入汉界,必肆狼贪。至太原,云京以戎狄之道待之,虏畏云 京,不敢惕息。数年间,太原大理,无烽警之虞。累加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

  大历三年八月庚午薨,上追悼发哀,为之流涕,册赠太尉,辍朝三日,谥曰忠 献。后宰臣子仪、元载等见上,言及云京,泫然久之。十一月葬,命中使吊祭。时 宰相及诸道节度使祭者凡七十余幄。

  史臣曰:凡言将者,以孙、吴、韩、白为首。如光弼至性居丧,人子之情显矣; 雄才出将,军旅之政肃然。以奇用兵,以少败众,将今比古,询事考言,彼四子者, 或有惭德。邙山之败,阃外之权不专;徐州之留,郡侧之人伺隙。失律之尤虽免, 匪躬之义或亏,令名不全,良可惜也。然阃外之事,君侧之人,得不慎诸?思礼法 令严整,储廪丰盈,节制之才,固不易得。景山始以文吏,或有虚名。仗钺扬州, 召匪人而劫掠士庶;分茅并部,持小法而全昧机权。贵马贱人,众怒身死,宜哉! 云京赏善惩恶,静乱安边,功著军中,宠加身后,不亦美欤!

  赞曰:光弼雄名,思礼刑清。始致乱者邓景山,何以救之辛云京。

 

  • 部分译文

 

  王思礼,为营州城傍高丽人。父亲虔威,为朔方军将领,以通晓兵法而闻名。王思礼年少时学习军事,跟随节度使王忠嗣到河西,与哥舒翰同为押衙。等到哥舒翰升为陇右节度使,王思礼与中郎周泌作为哥舒翰的押衙,由于攻取石堡城有功,提为右金吾卫将军,充任关西兵马使,兼任河源军使。十一年(752),又升云麾将军。十二年(753),哥舒翰想征战九曲,王思礼延误时间,哥舒翰想要杀他,续使命令放他。王思礼慢慢地说:“斩就斩,却叫什么?”诸将领都为他喝彩。十三年(754),吐蕃苏毗王来到边塞,皇上诏令哥舒翰到磨环川接应他。王思礼从马上坠下伤脚,哥舒翰对中使李大宜说:“王思礼已经伤了脚,想到哪里去呢?”

  十四年(755)六月,王思礼加任金城太守。安禄山反叛,哥舒翰为元帅,奏请王思礼升为开府仪同三司,兼任太常卿同正员,充当元帅府马军都将,每件事单独与王思礼商议决定。十五年(756)二月,王思礼告诉哥舒翰想谋杀安思顺的父亲元贞,在纸上用密语告诉翰,请他抗表诛杀杨国忠,翰不答应。又请用三十个骑兵劫持,将其带到潼关杀死,翰说:“这样做就是我谋反了,就是要参预到安禄山的事件中去。”六月,潼关失守,王思礼西行,到达安化郡。王思礼与吕崇贲、李承光一起引到军中大旗下,被责问不能坚守防地,一并处以军法。有人建议赦免他可以取得以后战事效果,于是杀了李承光而释放了王思礼、吕崇贲,思礼、崇贲与房..同为副使。在便桥的战斗又处不利,王思礼拜为关内节度使,不久被派遣驻守武功。

  贼将安守忠及李归红、安泰清来战,王思礼顾及敌方势众而退守扶风,贼军分兵到大和关,距凤翔关五十里。朝廷军队非常害怕,在凤翔关重兵把守,中官及朝廷官员都派出自己的儿子出战,皇上派遣左右巡御史虞侯将他的名字写上,这类事情方得到制止。又命令司徒郭子仪率领朔方的军队击退了贼兵。

  至德二年(757)九月,王思礼跟随元帅广平王收复西京,贼兵已破,王思礼带领军队率先进入景清宫,又跟随郭子仪赴陕城、曲沃、新店作战,连连击败贼军,收复东京。王思礼又在绛郡击败贼军六千多人,缴获的器械堆积如山,牛马万计。于是升为户部尚书、霍国公,实封三百户。乾元二年(759),思礼与子仪等九位节度在相州包围安庆绪。思礼统领关内和潞府的行营步兵三万人、骑兵八千人,大军溃败,惟独思礼和李光弼两支人马齐全。到了光弼镇守河阳,皇帝诏令思礼为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御史大夫,存贮军粮百万,器械精锐。授予司空。自武德(618)以来,身为三公而不居相位,只有思礼一人而已。

  上元二年(761)四月,思礼患病去世,朝廷辍朝一天,授予太尉,谥号武烈,命令鸿胪卿负责办理丧事。思礼擅长谋略,不擅用兵,然而立法严整,士卒不敢违反,为当时人们所称道。

  邓景山,曹州人。以文吏见称。天宝年中(742),邓景山从大理评事任至监察御史。至德初年(756),被提升为青齐节度使,转为扬州长史,淮南节度。邓景山执政严谨干练,在朝廷闻名。任职四年,逢刘展作乱,招引平庐副大使田神功带兵马讨伐敌贼。田神功到达扬州,大肆掠夺百姓的物资财产,鞭笞发掘殆尽,商胡大食、波斯等地商人死去的达数千人。

  上元二年(761)十月,邓景山进入朝廷,授予尚书左丞。太原尹、北京留守王思礼军中储藏丰实,其外又储备粮食万石,上奏请分割一部分送给京师。王思礼去世,让管崇嗣代替他。管崇嗣委任左右,为政失于宽松,数日之间,积蓄花费殆尽,只留存陈烂粮食万余石。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当日诏令邓景山代替管崇嗣。邓景山到达太原,以整顿纲纪为己任,追查军吏中隐没财产者,众人畏惧。有一偏将抵赖罪过应当处以死刑,诸位将领都请求赎其罪过,邓景山不允许;偏将的弟弟请求自己代替哥哥去死,又不允许;弟弟请邓景山收纳一匹马用以抵消哥哥的罪行,邓景山准许偏将免去死罪。众人都很愤怒,对邓景山说:“我等人的命轻如一马吗?”军中众人愤怒,于是杀了邓景山。皇上认为邓景山领导失策,不再追究杀他的人的罪行,派使者抚谕士卒。军中人士于是奏请让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为节度,皇上同意了。

 

《列传·卷六十一》

 

  ○崔光远 房琯 子孺复 从子式

  张镐 高适 暢璀

  崔光远,滑州灵昌人也。本博陵旧族。祖敬嗣,好樗蒱饮酒。则天初,为房州 刺史。中宗为庐陵王,安置在州,官吏多无礼度,敬嗣独以亲贤待之,供给丰赡, 中宗深德之。及登位,有益州长史崔敬嗣,既同姓名,每进拟官,皆御笔超拜之者 数四。后引与语,始知误宠。访敬嗣已卒,乃遣中书令韦安石授其子汪官。汪嗜酒 不堪职任,且授洛州司功,又改五品。

  光远即汪之子,虽无学术,颇有祖风,勇决任气,身长六尺余,目睛白黑分明。 少历仕州县。开元末为蜀州唐安令,与杨国忠以博徒相得,累迁至左赞善大夫。天 宝十一载,京兆尹鲜于仲通举光远为长安令。十四载,迁京兆少尹。其载,使吐蕃 吊祭。十五载五月,使回。十余日,潼关失守,玄宗幸蜀,诏留光远为京兆尹、兼 御史中丞,充西京留守采访使。驾发,百姓乱入宫禁,取左藏大盈库物,既而焚之, 自旦及午,火势渐盛,亦有乘驴上紫宸、兴庆殿者。光远与中官将军边令诚号令百 姓救火,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杀十数人方定。使其息东见禄山,禄山大悦,伪 敕复本官。先是禄山已令张休摄京兆尹十余日,既得光远归款,召休归洛。八月, 同罗背禄山,以厩马二千出至浐水。孙孝哲、安神威从而召之,不得,神威惧而忧 死,府县官吏惊走,狱囚皆空。光远以为贼且逃矣,命所由守神威孝哲宅。孝哲以 光远之状报禄山。光远闭府门,斩为盗曳落河二人,遂与长安令苏震等同出。至开 远门,使人前谓门官曰:“尹巡诸门。”门官具器仗以迎,至则皆斩之。领府县官 十余人,于京西号令百姓,赴召者百余人,夜过咸阳,遂达灵武。上喜之,擢拜御 史大夫,兼京兆尹,仍使光远于渭北召集人吏之归顺者。尝有贼剽掠泾阳县界,于 僧寺中椎牛酾酒,连夜酣饮,去光远营四十里。光远侦知之,率马步二千乙夜趋其 所。贼徒多醉,光远领百余骑持满扼其要,分命骁勇持陌刀呼而斩之,杀贼徒二千 余人,虏马千疋,俘其渠酋一人。贼中以光远勇劲,常避其锋。及扈从还京,论功 行赏,制曰:“持节京畿采访、计会、招召、宣慰、处置等使崔光远,毁家成国, 致命前茅。可特进,行礼部尚书,封鄴国公,食实封三百户。”

  乾元元年,兼御史大夫。五月,为河南节度使。八月,代张镐为汴州刺史,兼 本州防御使。十二月,代萧华为魏州刺史,充魏州节度使。初,司徒郭子仪与贼战 于汲郡,光远率汴师千人渡河援之。及代萧华入魏州,使将军李处崟拒贼,贼大至, 连战不利,子仪怒不救,处崟遂败,奔还。贼逐处崟至城下,反问之曰:“处崟召 我来,何为不出?”光远乃腰斩处崟。处崟善战有勇,众皆倚之,及死,人用危惧。 魏州城自禄山反,袁知泰、能元皓等皆缮完之,甚为坚峻。光远不能守,遂夜溃围 而出,度河而还。肃宗不之罪,除太子少保。

  襄州将士康楚元、张嘉延率众为乱,陷荆、襄、澧、朗等州,以光远兼御史大 夫,持节荆襄招讨,仍充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三年,除凤翔尹,充本府及秦陇 观察使。先是,岐、陇吏人郭愔等为土贼,掠州县,为五堡,光远使判官、监察御 史严侁召而降之。光远在官好蒱酒,晚年不亲戎事。上元元年冬,愔等潜连党项及 奴束刂、突厥败韦伦于秦、陇,杀监军使,击黄戍。肃宗追还,以李鼎代之。二年, 兼成都尹,充剑南节度营田观察处置使,仍兼御史大夫。及段子璋反,东川节度使 李奂败走,投光远,率将花惊定等讨平之。将士肆其剽劫,妇女有金银臂钏,兵士 皆断其腕以取之,乱杀数千人,光远不能禁。肃宗遣监军官使按其罪,光远忧恚成 疾,上元二年十月卒。

  房琯,河南人,天后朝正议大夫、平章事融之子也。琯少好学,风仪沉整,以 门廕补弘文生。性好隐遁,与东平吕向于陆浑伊阳山中读书为事,凡十余岁。开元 十二年,玄宗将封岱岳,琯撰《封禅书》一篇及笺启以献。中书令张说奇其才,奏 授秘书省校书郎,调补同州冯翊尉。无几去官,应堪任县令举,授虢州卢氏令,政 多惠爱,人称美之。二十二年,拜监察御史。其年坐鞫狱不当,贬睦州司户。历慈 溪、宋城、济源县令,所在为政,多兴利除害,缮理廨宇,颇著能名。天宝元年, 拜主客员外郎。三年,迁试主客郎中。五年正月,擢试给事中,赐爵漳南县男。时 玄宗企慕古道,数游幸近甸,乃分新丰县置会昌县于骊山下,寻改会昌为昭应县, 又改温泉宫为华清宫,于宫所立百司廨舍。以琯雅有巧思,令充使缮理。事未毕, 坐与李适之、韦坚等善,贬宜春太守。历琅邪、鄴郡、扶风三太守,所至多有遗爱。 十四年,征拜左庶子,迁宪部侍郎。

  十五年六月,玄宗苍黄幸蜀,大臣陈希烈、张倚等衔于失恩,不时赴难。琯结 张均、张垍兄弟与韦述等行至城南十数里山寺,均、垍同行,皆以家在城中,逗留 不进,琯独驰蜀路。七月,至普安郡谒见,玄宗大悦,即日拜文部尚书、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赐紫金鱼袋。从幸成都,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与一子官。其年八月,与 左相韦见素、门下侍郎崔涣等奉使灵武,册立肃宗。至顺化郡谒见,陈上皇传付之 旨,因言时事,词情慷慨,肃宗为之改容。时潼关败将王思礼、吕崇贲、李承光等 引于纛下,将斩之,琯从容救谏,独斩承光而已。肃宗以琯素有重名,倾意待之, 琯亦自负其才,以天下为己任。时行在机务,多决之于琯,凡有大事,诸将无敢预 言。寻抗疏自请将兵以诛寇孽,收复京都,肃宗望其成功,许之。诏加持节、招讨 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乃与子仪、光弼等计会进兵。琯请自选参佐, 乃以御中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 诰贾至、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给事中刘秩为参谋。既行,又令兵部尚书王思礼 副之。琯分为三军:遣杨希文将南军,自宜寿入;刘悊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 将北军,自奉天入。琯自将中军,为前锋。十月庚子,师次便桥。辛丑,二军先遇 贼于咸阳县之陈涛斜,接战,官军败绩。时琯用春秋车战之法,以车二千乘,马步 夹之。既战,贼顺风扬尘鼓噪,牛皆震骇,因缚刍纵火焚之,人畜挠败,为所伤杀 者四万余人,存者数千而已。癸卯,琯又率南军即战,复败,希文、刘悊并降于贼。 琯等奔赴行在,肉袒请罪,上并宥之。

  琯好宾客,喜谈论,用兵素非所长,而天子采其虚声,冀成实效。琯既自无庙 胜,又以虚名择将吏,以至于败。琯之出师,戎务一委于李揖、刘秩,秩等亦儒家 子,未尝习军旅之事。琯临戎谓人曰:“逆党曳落河虽多,岂能当我刘秩等?”及 与贼对垒,琯欲持重以伺之,为中使邢延恩等督战,苍黄失据,遂及于败。上犹待 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图进取。

  会北海太守贺兰进明自河南至,诏授南海太守,摄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使。 中谢,肃宗谓之曰:“朕处分房琯与卿正大夫,何为摄也?”进明对曰:“琯与臣 有隙。”上以为然。进明因奏曰:“陛下知晋朝何以至乱?”上曰:“卿有说乎?” 进明曰:“晋朝以好尚虚名,任王夷甫为宰相,祖习浮华,故至于败。今陛下方兴 复社稷,当委用实才,而琯性疏阔,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陛下待琯至厚,以臣 观之,琯终不为陛下用。”上问其故,进明曰:“琯昨于南朝为圣皇制置天下,乃 以永王为江南节度,颍王为剑南节度,盛王为淮南节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 命诸王分守重镇’。且太子出为抚军,入曰监国,琯乃以枝庶悉领大籓,皇储反居 边鄙,此虽于圣皇似忠,于陛下非忠也。琯立此意,以为圣皇诸子,但一人得天下, 即不失恩宠。又各树其私党刘秩、李揖、刘汇、邓景山、窦绍之徒,以副戎权。推 此而言,琯岂肯尽诚于陛下乎?臣欲正衙弹劾,不敢不先闻奏。”上由是恶琯,诏 以进明为河南节度、兼御史大夫。

  崔圆本蜀中拜相,肃宗幸扶风,始来朝谒。琯意以为圆才到,当即免相,故待 圆礼薄。圆厚结李辅国,到后数日,颇承恩渥,亦憾于琯。琯又多称病,不时朝谒, 于政事简惰。时议以两京陷贼,车驾出次外郊,天下人心惴恐。当主忧臣辱之际, 此时琯为宰相,略无匪懈之意,但与庶子刘秩、谏议李揖、何忌等高谈虚论,说释 氏因果、老子虚无而已。此外,则听董庭兰弹琴,大招集琴客筵宴。朝官往往因庭 兰以见琯,自是亦大招纳货贿,奸赃颇甚。颜真卿时为大夫,弹何忌不孝,琯既党 何忌,遽托以酒醉入朝,贬为西平郡司马。宪司又奏弹董庭兰招纳货贿,琯入朝自 诉,上叱出之,因归私第,不敢预人事。谏议大夫张镐上疏,言琯大臣,门客受赃, 不宜见累。二年五月,贬为太子少师,仍以镐代琯为宰相。其年十一月,从肃宗还 京师。十二月,大赦,策勋行赏,加琯金紫光禄大夫,进封清河郡公。琯既在散位, 朝臣多以为言,琯亦常自言有文武之用,合当国家驱策,冀蒙任遇。又招纳宾客, 朝夕盈门,游其门者,又将琯言议暴扬于朝。琯又多称疾,上颇不悦。乾元元年六 月,诏曰:

  崇党近名,实为害政之本;黜华去薄,方启至公之路。房琯素表文学,夙推名 器,由是累阶清贵,致位台衡。而率情自任,怙气恃权。虚浮简傲者进为同人,温 让谨令者捐于异路。所以辅佐之际,谋猷匪弘。顷者时属艰难,擢居将相,朕永怀 反席,冀有成功。而丧我师徒,既亏制胜之任;升其亲友,悉彰浮诞之迹。曾未逾 时,遽从败绩。自合首明军令,以谢师旅,犹尚矜其万死,擢以三孤。

  或云缘其切直,遂见斥退。朕示以堂案,令观所以,咸知乖舛,旷于政事。诚 宜效兹忠恳,以奉国家,而乃多称疾疹,莫申朝谒。郤犨为政,曾不疾其迂回;亚 夫事君,翻有怀于郁怏。又与前国子祭酒刘秩、前京兆少尹严武等潜为交结,轻肆 言谈,有朋党不公之名,违臣子奉上之体。何以仪刑王国,训导储闱?但以尝践台 司,未忍致之于理。况秩、武遽更相尚,同务虚求,不议典章,何成沮劝?宜从贬 秩,俾守外籓。琯可邠州刺史,秩可阆州刺史,武可巴州刺史,散官、封如故;并 即驰驿赴任,庶各增修。朕自临御寰区,荐延多士,常思聿求贤哲,共致雍熙。深 嫉比周之徒,虚伪成俗。今兹所谴,实属其辜。犹以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