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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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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他与他的堂兄弟同居四十多年,财产不分彼此。他很能识才知人,凡是他品评的人,后来都如他所评论的。景云三年(712)五月,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五岁。

  朱敬则曾经搜集魏、晋以来群臣成败之事,著述了《十代兴亡论》。又以前代文士所论的废五等封爵的文章,又据秦之得失,认为还可折衷,又写了五等论来评封爵之事。当时的贤者认为他的意见很对。

  朱敬则任宰相时,每以用人为先。桂州蛮叛,他荐裴怀古;凤阁舍人缺,他荐魏知古;右史缺,他荐张思敬,武则天认为他知人识才。

  睿宗即位,曾对侍臣说:“神龙年以来,李多祚、王同皎恢复原官,韦月将、燕钦融都有褒赠,不晓得现在还有什么人还含有冤曲的。”吏部尚书高幽求回答说“:原郑州刺史朱敬则,过去在武则天时任正谏大夫,主持政事,忠贞义烈,为天下人所推崇。神龙年时,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诬陷,贬授卢州刺史。长安年中,他曾对我说:‘相王一定会承运受命,我们应当尽节侍奉。’到韦庶人篡权干扰朝政,臣于是见危赴难,希望有今天的振兴,虽然是武则天造成,也与朱敬则先开启我的思想分不开。现在陛下龙兴宝位,凶党就戮,但朱敬则还含冤九泉。未蒙昭雪。”睿宗同意刘幽求的话,追赠朱敬则秘书监,谥号为元。

  杨再思,郑州原武人,少年时参加明经科考试中举,授玄武县尉。他被派遣到京师出差,住在客舍。小偷偷窃他的包袱,刚好被杨再思碰见,小偷当面认罪,杨再思对他说:“足下肯定是贫困之极,才有此行。你快点离开不要做声,小心被他人捉住。留下公文,余财全部送给你。”小偷打发走后,他也不讲这件事,借钱返回。后升任天官员外郎,先后任左右肃政台御史大夫。延载初年(694),任鸾台侍郎,代理宰相。证圣初年(695),调任凤阁侍郎,依旧代理宰相,兼任太子右庶子。不久,迁任内史,从弘农县男晋封至郑国公。

  杨再思在朝廷任职经历了三主,管理政事十余年,从来没有推举人助人发展的事。他为人巧佞邪媚,能体会主上的细微心意,皇上心中不想的,他一定抨击毁坏,皇上心中所希望的,他一定称扬赞誉。但是他待人恭、处事慎,谨小慎微从未违忤他人。有人问杨再思“:您名高位重,为什么卑躬曲膝如此呢?”再思答道“:世路艰难,直者受祸。如果我不这样,何以全其身?”长安末年(704),昌宗已被法司拘留受审,司刑少卿判决解除昌宗的职务。昌宗不久又上表申冤,武则天本意想申理宗昌的案件,在大廷之上问宰相道“:昌宗对国家有功没有?”杨再思回答道:“昌宗过去因合炼神丹,陛下服用很有效,这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了的功劳。”武则天听了很合心意,恢复了昌宗的官职。世人看重桓彦范,看贱杨再思。当时左补阙戴令言做两脚野狐赋来讥讽他。他知道了很是恼火,贬戴令言到长社去做县令,朝中官员更加嗤笑他。杨再思做御史大夫时,张易之之兄司礼少卿张同休曾上奏请公卿大夫到司礼寺参加宴会,参加的人皆尽醉极欢。张同休戏弄杨再思说“:杨内史面似高丽人。”杨再思欣然,并剪纸贴在巾上,披着紫袍,跳起高丽舞来,摇头摆手,举动合着节拍,满座嗤笑。还有一次,张易之的弟弟张昌宗以姿貌讨得武则天的宠爱,杨再思又奉承说:“别人说六郎(张昌宗)面似莲花,我看是莲花似六郎,哪里是六郎似莲花!”他倾巧取媚达到如此的地步。

  长安四年(704),杨再思以他原有官职又检校京兆府长史,又迁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中宗即位,拜户部尚书,兼中书令,后转任侍中,以太子属官封郑国公,赐实封三百户。又册令顺天皇后使,赐五色绸缎五百段。当时武三思将诬杀王同皎,杨再思与吏部尚书李峤、刑部尚书韦巨源一同受旨审理此案。竟然不能发现王同皎所受之冤屈,致使王同皎处死。众人都认为此案有冤。杨再思不久又任中书令、堆积吏部尚书。景龙三年(709),迁任尚书左仆射,加光禄大夫。就在同一年,杨再思去世。赠特进之职和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谥号恭。

  李怀远,邢州柏仁人。幼年就成了孤儿,虽贫穷,但好学不倦,善做文。有同族人想要他附于有地位的人家,以求发展,李怀远竟拒绝,随后叹道“:凭靠他人势力,高士不为;借庇护求官,怎么能是我的志向呢?”没过多久,他应四科考试中举,任司礼少卿,后外调任邢州刺史,因为是他的家乡,所以坚决辞谢不就,又改授冀州刺史。不久,又曾先后任扬州、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后又任同州刺史。李怀远在任期间以清廉简朴受到世人称扬。后入宫任太子左庶子,兼太子宾客,后迁任右散骑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间(701),升任鸾台侍郎,代理宰相职务。一年多,加银青光禄大夫之荣誉职,拜任秋官尚书、兼检校太子左庶子,赐爵平乡县男。长安四年(704),年老辞职,免去秋官尚书,任太子左庶子,不久又授太子宾客职务。神龙初年(705),他任左散骑常侍、兵部尚书、代宰相,加金紫光禄大夫,晋封赵郡公,赐实封三百户。不久,因病请求告老回乡,中宗将到京师,又令他以原来的官职任东都留守。

  李怀远虽然久居高位,但仍然崇尚简朴率直,他的园林住宅,没有改建。他常常骑着一匹行走缓慢的马,左仆射豆卢钦望对他说:“公荣贵如此,何不买骏马乘坐?”他答道:“这匹马稳,可以免去惊蹶,不想另外再买。”闻者没有谁不感叹赞美他的朴素的。神龙二年八月(706),李怀远去世。中宗特别赐给他锦被来充当安葬用,并且停一日上朝,还亲自写吊文来祭奠,赠侍中,谥号为成。

  李怀远有子李景伯,在景龙中任给事中,又迁任谏议大夫。中宗曾宴请侍臣和朝集使,酒正浓时,令每个人做《回波辞》。大家多写的阿谀逢迎之辞,和自己要求得好职位。轮到李景伯,他道:“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三爵,喧窃恐非议。”中宗很不高兴,中书令萧至忠称赞他说:“这才是真正的谏官。”景云中,迁任右散骑常侍,不久以年老多病退休。开元年中,去世。有子李彭年。

  李彭年有吏才,工于剖析事理,为世人称赞。开元年中曾任考功员外郎,知举,后又迁任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侍郎。天宝初年(742),又任吏部侍郎,他与右相李林甫相好。李彭年慕与山东名门大姓结亲,提高名望。主管铨选举官事务七年,后因贪污被御史中丞宋浑弹劾长期流放岭南临贺郡。过了几个月,宋浑和他的弟弟宋恕也因贪污下狱,后宋浑流放岭南高要郡,宋恕流放南康郡,天宝十二年(753),起用李彭年任济阳太守,又迁任冯翊太守,后入朝任中书舍人、给事中、吏部侍郎。十五年,玄宗到四川,西京被攻陷,李彭年被俘,胁迫授了伪官职,他忧愤忽忽不得志,与韦斌差不多的时间先后去世。到收复两京,追赠李彭年为礼部尚书。

  豆卢钦望,是京兆万年人。曾祖父豆卢通是隋相州刺史,封为南陈郡公。祖父豆卢宽,是隋文帝的外甥。隋大业末年(629),任梁泉令。到唐高祖平定关中,豆卢宽与郡守萧王禹率领豪绅大族奔赴京师,由此他被任命为殿中监,并招其子豆卢怀让为尚春公主的驸马。唐高祖以豆卢宽的曾祖父豆卢苌魏在太和年中(北魏,500)例称单姓,从此改为卢氏。贞观年间,历任礼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封芮国公。永徽元年(650)去世。赠特进荣誉职、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号定。又恢复原姓豆卢。豆卢钦望的父亲豆卢仁业,唐高宗时为左卫将军。

  豆卢钦望,在武则天时累任司宾卿。长寿二年(693),代宗楚客任内史。当时李昭德也是内史,专权用事,豆卢钦望与宰相韦巨源、陆元方、苏味道、杜景俭等都委曲顺从。证圣元年(695),李昭德犯错贬职任涪陵尉,武则天因豆卢钦望等人不能坚守正道,再加上司刑少卿皇甫文备上奏说豆卢钦望附会李昭德,蒙上附下,于是贬他为赵州刺史,韦巨源从右丞相降为..州刺史,陆元方从秋官侍郎降为绥州刺史,苏味道从凤阁侍郎降为集州刺史。那年,豆卢钦望又入朝为司礼卿,升任秋官尚书,封芮国公。后出京任河北道宣劳使。不久,庐陵王又恢复皇太子,任豆卢钦望为皇太子宫尹。圣历二年(699),他任命为文昌右相,代宰相职务,不久又授太子宾客,免去宰相职务。

  中宗即位,以豆卢钦望为宫僚旧臣,拜任尚书左仆射,管军国重事,兼检校安国相王府长史,兼中书令,主管兵部事务,监修国史。豆卢钦望两朝任宰相,前后十多年,张易之兄弟和武三思父子专权骄纵,谋图叛乱,豆卢钦望自己能独善其身,不能对不轨行为有所匡正,因此被当世人们讥笑。神龙二年(706),任开府仪同三司,为文散官第一等。景龙三年五月,上表请归乡养老,未批准。同年十一月去世。享年八十余岁。追赠司空、并州大都督,谥号元。赐东园秘器,陪葬乾陵。

 

 

《列传·卷四十一》

 

  ○桓彦范 敬晖 崔玄暐 张柬之 袁恕己

  桓彦范,润州曲阿人也。祖法嗣,雍王府谘议参军、弘文馆学士。彦范慷慨俊 爽,少以门廕调补右翊卫。圣历初,累除司卫寺主簿。纳言狄仁杰特相礼异,尝谓 曰:“足下才识如是,必能自致远大。”寻擢授监察御史。

  长安三年,历迁御史中丞。四年,转司刑少卿。时司仆卿张昌宗坐遣术人李弘 泰占己有天分,御史中丞宋璟请收付制狱,穷理其罪,则天不许。彦范上疏曰:

  昌宗无德无才,谬承恩宠,自宜粉骨碎肌,以答殊造,岂得苞藏祸心,有此占 相?陛下以簪履恩久,不忍加刑;昌宗以逆乱罪多,自招其咎。此是皇天降怒,非 唯陛下故诛。违天不祥,乞陛下裁择。原其本奏,以防事败。事败即言奏讫,不败 则候时为逆。此乃奸臣诡计,疑惑圣心,今果遂其所谋,陛下何忍不察?若昌宗无 此占相,奏后不合更与弘泰往还,尚令修福,复拟禳厄,此则期于必遂,元无悔心。 纵虽奏闻,情实难恕,此而可舍,谁其可刑?况经两度事彰,天恩并垂舍宥,昌宗 自为得计,人亦以为应运,即不劳兵甲,天下皆从,万方讥之,以为陛下纵成其乱 也。君在,臣图天分,是为逆臣,不诛,社稷亡矣。伏请付鸾台凤阁三司考竟其罪。

  疏奏不报。时又内史李峤等奏称:“往属革命之时,人多逆节,鞫讯决断,刑 狱至严,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丘勣、来俊臣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 彦范又奏请自文明元年以后得罪人,除扬、豫、博三州及诸谋逆魁首,一切赦之。 表疏前后十奏,辞旨激切,至是方见允纳。彦范凡所奏议,若逢人主诘责,则辞色 无惧,争之愈厉。又尝谓所亲曰:“今既躬为大理,人命所悬,必不能顺旨诡辞, 以求苟免。”

  是岁冬,则天不豫。张易之与弟昌宗入阁侍疾,潜图逆乱。凤阁侍郎张柬之与 桓彦范及中台右丞敬晖等建策将诛之。柬之遽引彦范及晖并为左右羽林将军,委以 禁兵,共图其事。时皇太子每于北门起居,彦范与晖因得谒见,密陈其计,太子从 之。神龙元年正月,彦范与敬晖及左羽林将军李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杨元琰、 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及千骑五百余人讨易之、昌宗于宫中,令李湛、 李多祚就东宫迎皇太子。兵至玄武门,彦范等奉太子斩关而入,兵士大噪。时则天 在迎仙宫之集仙殿。斩易之、昌宗于廓下,并就第斩其兄汴州刺史昌期、司礼少卿 同休,并枭首于天津桥南。士庶见者,莫不欢叫相贺,或脔割其肉,一夕都尽。明 日,太子即位,彦范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纳言,赐勋上柱国,封谯郡公,赐实 封五百户。又改为侍中,从新令也。

  彦范尝表论时政数条,其大略曰:“昔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后妃 者人伦之本,理乱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兴,任、姒归而姬宗盛。桀奔南巢, 祸阶妹喜,鲁桓灭国,惑以齐媛。伏见陛下每临朝听政,皇后必施帷幔坐于殿上, 预闻政事。臣愚历选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者,莫不破国亡身,倾 辀继路。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由是古 人譬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预于 国政也。伏愿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在念。宜令 皇后无往正殿干预外朝,专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固,鼎命惟永。”

  又曰:“臣闻京师喧喧,道路籍籍,皆云胡僧慧范矫托佛教,诡惑后妃,故得 出入禁闱,挠乱时政。陛下又轻骑微行,数幸其室,上下媟黩,有亏尊严。臣抑尝 闻兴化致理,必由进善;康国宁人,莫大弃恶。故孔子曰:‘执左道以乱政者杀, 假鬼神以危人者杀。’今慧范之罪,不殊于此也。若不急诛,必生变乱。除恶务本, 去邪勿疑,实愿天聪,早加裁贬。”疏奏不纳。时有墨敕授方术人郑普思秘书监, 叶净能国子祭酒,彦范苦言其不可。帝曰:“既要用之,无容便止。”彦范又对曰: “陛下自龙飞宝位,遽下制云:‘军国政化,皆依贞观故事。’昔贞观中尝以魏徵、 虞世南、颜师古为秘书监,孔颖达为国子祭酒。至如普思等是方伎庸流,岂足以比 踪前烈?臣恐物议谓陛下官不择才,滥以天秩加于私爱。惟陛下少加慎择。”帝竟 不纳。

  时韦皇后既干朝政,德静郡王武三思又居中用事,以则天为彦范等所废,常深 愤怨,又虑彦范等渐除武氏,乃先事图之。皇后韦氏既雅为帝所信宠,言无不从, 三思又私通于韦氏,乃日夕谗毁彦范等。帝竟用三思计,进封彦范为扶阳郡王、敬 晖为平阳郡五、张柬之为汉阳郡五、崔玄暐为博陵郡王、袁恕己为南阳郡王,并加 特进,令罢知政事。彦范仍赐姓韦氏,令与皇后同属籍,仍赐杂彩、锦绣、金银、 鞍马等。虽外示优崇,而实夺其权也。易州刺史赵履温者,即彦范之妻兄也。彦范 诛易之后,奏言先与履温共谋其事,于是召拜司农少卿。履温德之,乃以二婢遗彦 范。及彦范罢知政事,履温又协夺其婢,大为时论所讥。寻出为洺州刺史,转濠州 刺史。

  二年,光禄卿、驸马都尉王同皎以武三思与韦氏奸通,潜谋诛之。事泄,为三 思诬构,言同皎将废皇后韦氏,彦范等通知其情。乃贬彦范为泷州司马、敬晖崖州 司马、袁恕己窦州司马、崔玄暐白州司马、张柬之新州司马,并仍令长任,勋封并 削。彦范仍复其本姓桓氏。

  是岁秋,武三思又阴令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中宗闻之怒, 命御史大夫李承嘉推求其人。承嘉希三思旨,奏言:“彦范与敬晖、张柬之、袁恕 己、崔玄暐等教人密为此榜。虽托废后为名,实有危君之计,请加族灭。”制依承 嘉所奏。大理丞李朝隐执奏云:“敬晖等既未经鞫问,不可即肆诛夷。请差御史按 罪,待至,准法处分。”大理卿裴谈奏云:“敬晖等只合据敕断罪,不可别俟推鞫, 请并处斩籍没。”中宗纳其议,仍以彦范等五人尝赐铁券,许以不死,乃长流彦范 于瀼州,敬晖于崖州,张柬之于泷州,袁恕己于环州,崔玄暐于古州,并终身禁锢, 子弟年十六已上者亦配流岭外。擢授承嘉金紫光禄大夫,进封襄武郡公。韦氏又特 赐承嘉彩物五百段、端锦被一张。擢拜裴谈为刑部尚书,左贬李朝隐为闻喜令。三 思俄又讽节愍太子抗表请夷彦范等三族。中宗以既有前命,不依其请。三思犹虑彦 范等重被进用,又纳中书舍人崔湜之计,特令湜姨兄嘉州司马周利贞摄右台侍御史, 就岭外并矫制杀之。彦范赴流所,行至贵州,利贞遇之于途,乃令左右执缚,曳于 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时年五十四。

  睿宗即位,延和元年,并追复其官爵,仍特还其子孙实封二百户。玄宗即位, 开元六年,诏曰:“皇舆肇建必有辅佐之臣;天步多艰,爰仗经纶之业。故侍中、 谯国公桓彦范,侍中、平阳郡公敬晖,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汉阳郡公张柬之,特进、 博陵郡公崔玄暐,中书令、南阳郡公袁恕己等,并德惟神降,材与运生,道协台岳, 名书讠千纬。寅亮帝载,勤劳王家,参复禹之元谋,奉升唐之景命。虽殂谢既久, 而勋烈益彰,抚彝鼎以念功,想旂常而增感。缅遵故实,用表徽懿,俾列在清庙, 登于明堂,克申从祀之仪,式茂畴庸之典。并可配享中宗孝和皇帝庙庭,其子北咸 加收擢。”建中元年,重赠司徒。

  敬晖,绛州太平人也。弱冠举明经。圣历初,累除卫州刺史。时河北新有突厥 之寇,方秋而而修城不辍,晖下车谓曰:“金汤非粟而不守,岂有弃收获而缮城郭 哉?”悉令罢散,由是人吏咸歌咏之。再迁夏官侍郎,出为泰州刺史。大足元年, 迁洛州长史。天后幸长安,令晖知副留守事。在职以清干著闻;玺书劳勉,赐物百 段。长安三年,拜中台右丞,加银青光禄大夫。

  神龙元年,转右羽林将军。以诛张易之、昌宗功,加金紫光禄大夫,擢拜侍中, 赐爵平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寻进封齐国公。天后崩,遗制加实封通前满七百户。 晖等以唐室中兴,武氏诸王咸宜降爵,上章论奏,于是诸武降为公。武三思益怒, 乃讽帝阳尊晖等为郡王,罢知政事。仍赐铁券,恕十死,朔望趋朝。

  初,晖与彦范等诛张易之兄弟也,洛州长史薛季昶谓晖曰:“二凶虽除,产、 禄犹在。请因兵势诛武三思之属,匡正王室,以安天下。”晖与张柬之屡陈不可, 乃止。季昶叹曰:“吾不知死所矣。”翌日,三思因韦后之助,潜入宫中,内行相 事,反易国政,为天下所患,时议以此归咎于晖。晖等既失政柄,受制于三思,晖 每推床嗟惋,或弹指出血。柬之叹曰:“主上畴昔为英王时,素称勇烈,吾留诸武, 冀自诛锄耳。今事势已去,知复何道。”

  三思既深愤惋,以许州司功参军郑愔素被晖等废黜,因令上表陈其罪状。中宗 诏曰:“则天大圣皇后,往以忧劳不豫,凶竖弄权。晖等因兴甲兵,铲除妖孽,朕 录其劳效,备极宠劳。自谓勋高一时,遂欲权倾四海,擅作威福,轻侮国章,悖道 弃义,莫斯之甚。然收其薄效,犹为隐忍,锡其郡王之重,优以特进之荣。不谓溪 壑之志,殊难盈满,既失大权,多怀怨望。乃与王同皎窥觇内禁,潜相谋结,更欲 权兵绛阙,图废椒宫,险迹丑辞,惊视骇听。属以帝图伊始,务静狴牢,所以久为 含容,未能暴诸遐迩。自同皎伏法,衅迹弥彰,倘若无其发明,何以惩兹悖乱?迹 其巨逆,合置严诛。缘其昔立微功,所以特从宽宥,咸宜贬降,出佐遐籓。晖可崖 州司马,柬之可新州司马,恕己可窦州司马,玄暐可白州司马,并员外置。”晖到 崖州,竟为周利贞所杀。睿宗即位,追复五王官爵,赠晖秦州都督,谥曰肃愍。建 中初,重赠太尉。曾孙元膺,开成三年,自试太子通事舍人为河南县丞。

  崔玄暐,博陵安平人也。父行谨,为胡苏令。本名晔,以字下体有则天祖讳, 乃改为玄暐。少有学行,深为叔父秘书监行功所器重。龙朔中,举明经,累补库部 员外郎。其母卢氏尝诫之曰:“吾见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驭云:‘兒子从宦者,有人 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吾常重此 言,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中仕宦者,多将钱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悦,竟不问此 物从何而来。必是禄俸余资,诚亦善事。如其非理所得,此与盗贼何别?纵无大咎, 独不内愧于心?孟母不受鱼鲊之馈,盖为此也。汝今坐食禄俸,荣幸已多,若其不 能忠清,何以戴天履地?孔子云:‘虽日杀三性之养,犹为不孝。’又曰:‘父母 惟其疾之忧。’持宜修身洁已,勿累吾此意也。”玄暐遵奉母氏教诫,以清谨见称。 寻授天宫郎中,迁凤阁舍人。

  长安元年,超拜天官侍郎。每介然自守,都绝请谒,颇为执政者所忌。转文昌 左丞。经月余,则天谓曰:“自卿改职以来,选司大有罪过。或闻令史乃设斋自庆, 此欲盛为贪恶耳。今要卿复旧任。”又除天官侍郎,赐杂彩七十段。三年,拜鸾台 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四年,迁凤阁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 仍依旧知政事。先是,来俊臣、周兴等诬陷良善,冀图爵赏,因缘籍没者数百家。 玄暐固陈其枉状,则天乃感悟,咸从雪免。

  则天季年,宋璟劾奏张昌宗谋为不轨,玄暐亦屡有谠言,则天乃令法司正断其 罪。玄暐弟升时为司刑少卿,又请置以大辟。其兄弟守正如此。是时,则天不豫, 宰相不得召见者累月。及疾少间,玄暐奏言:“皇太子、相王仁QD明孝友,足可亲 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不令异姓出入。”则天曰:“深领卿厚意。”寻以预诛张 易之功,擢拜中书令,封博陵郡公。中宗将授方术人郑普思为秘书监,玄暐切谏, 竟不纳。寻进爵为王,赐实封四百户,检校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知都督事。其后 被累贬,授白州司马,在道病卒。建中初,赠太子太师。

  玄暐与弟升甚相友爱。诸子弟孤贫者,多躬自抚养教授,颇为当时所称。升, 官至尚书左丞。玄暐少时颇属诗赋,晚年以为非己所长,乃不复构思,唯笃志经籍, 述作为事。所撰《行己要范》十卷、《友义传》十卷、《义士传》十五卷、训注 《文馆辞林策》二十卷,并行于代。子璩,颇以文学知名,官历中书舍人、礼部侍 郎。璩子涣,自有传。曾孙郢,开成三年,自商州防御判官兼殿中侍御史,入为监 察御史。

  张柬之,字孟将,襄州襄阳人也。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尤好《三礼》,国 子祭酒令狐德棻甚重之。进士擢第,累补青城丞。永昌元年,以贤良征试,同时策 者千余人,柬之独为当时第一,擢拜监察御史。

  圣历初,累迁凤阁舍人。时弘文馆直学士王元感著论云:“三年之丧,合三十 六月。”柬之著论驳之曰:

  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谨案《春秋》:“鲁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 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左传》曰“礼也。”杜预注 云:“僖公丧终此年十一月,纳币在十二月。士婚礼,纳采纳徵,皆有玄纁束帛, 诸侯则谓之纳币。盖公为太子,已行婚礼。”故《传》称礼也。《公羊传》曰: “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丧娶。在三年之外何以讥?三年之内不图婚。”何休注 云:“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冬未满二十五月,纳采、问名、纳吉,皆在三年之内, 故讥。”何休以公十二月薨,至此冬十二月才二十四月,非二十五月,是未三年而 图婚也。按《经》书“十二月乙巳公薨”,杜预以《长历》推乙巳是十一月十二日, 非十二月,书十二月,是《经》误。“文公元年四月,葬我君僖公”,《传》曰, 缓也。诸侯五月而葬,若是十二月薨,即是五月,不得言缓。明知是十一月薨,故 注僖公丧终此年,至十二月而满二十五月,故丘明《传》曰,礼也。据此推步,杜 之考校,岂公羊之所能逮,况丘明亲受《经》于仲尼乎?且二《传》何、杜所争, 唯争一月,不争一年。其二十五月除丧,由来无别。此则《春秋》三年之丧,二十 五月之明验也。

  《尚书伊训》云:“成汤既没,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于先王, 奉嗣王祗见厥祖。”孔安国注云:“汤以元年十一月崩。”据此,则二年十一月小 祥,三年十一月大祥。故《太甲》中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 王归于亳。”是十一月大祥,讫十二月朔日,加王冕服吉而归亳也。是孔言“汤元 年十一月”之明验。《顾命》云:“四月哉生魄,王不怿”,是四月十六日也。 “翌日乙丑,王崩”,是十七日也。“丁卯,命作册度”,是十九日也。“越七日 癸酉,伯相命士须材”,是四月二十五日也。则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中间有十 月,康王方始见庙。则知汤崩在十一月,淹停至殓讫,方始十二月,祗见其祖。 《顾命》见庙讫,诸侯出庙门俟,《伊训》言“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在’,则崩 及见庙,殷、周之礼并同。此周因于殷礼,损益可知也。不得元年以前,别有一年。 此《尚书》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礼记三年问》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而 服以是断之者,岂不送死有已,复生有节?”又《丧服四制》云:“变而从宜,故 大祥鼓素琴,告人以终。”又《间传》云:“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有 醯酱。中月而禫,食酒肉。”又《丧服小记》云:“再期之丧,三年也。期之丧, 二年也。九月七月之丧,三时也。五月之丧,二时也。三月之丧,一时也。”此 《礼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仪礼士虞礼》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 礼周公所制,则《仪礼》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此四验者,并礼经正文,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吾子岂得以《礼记》戴圣 所修,辄欲排毁?汉初高堂生传《礼》,既未周备,宣帝时少传后苍因淹中孔壁所 得五十六篇著《曲台记以授弟子戴德、戴圣、庆溥三人,合以正经及孙卿所述,并 相符会。列于学官,年代已久。今无端构造异论,既无依据,深可叹息。其二十五 月,先儒考校,唯郑康成注《仪礼》“中月而禫”,以“中月间一月,自死至禫凡 二十七月”。又解禫云:“言澹澹然平安之意也。今皆二十七月复常,从郑议也。 逾月入禫,禫既复常,则二十五月为免丧矣。二十五月、二十七月,其议本同。

  窃以子之于父母丧也,有终身之痛,创巨者日久,痛深者愈迟,岂徒岁月而已 乎?故练而慨然者,盖悲慕之怀未尽,而踊擗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盖哀伤之痛 已除,而孤邈之念更起。此皆情之所致,岂外饰哉。故《记》曰:三年之丧,义同 过隙,先王立其中制,以成文理。是以祥则缟带素纰,禫则无所不佩。今吾子将徇 情弃礼,实为乖僻。夫弃缞麻之服,袭锦縠之衣,行道之人,皆不忍也,直为节之 以礼,无可奈何。故由也不能过制为姊服,鲤也不能过期哭其母。夫岂不怀,惧名 教逼己也。若孔、郑、何、杜之徒,并命代挺生,范模来裔,宫墙积仞,未易可窥。 但钻仰不休,当渐入胜境,讵劳终年矻矻,虚肆莠言?请所有掎扌适先儒,愿且以 时消息。

  时人以柬之所驳,颇合于礼典。

  是岁,突厥默啜表言有女请和亲,则天盛意许之,欲令淮阳郡王延秀娶之。柬 之奏曰:“自古无天子求娶夷狄女以配中国王者。”表入,颇忤其旨。神功初,出 为合州刺史,寻转蜀州刺史。旧例,每岁差兵募五百人往姚州镇守,路越山险,死 者甚多。柬之表论其弊曰:

  臣窃按姚州者,古哀牢之旧国。绝域荒外,山高水深,自生人以来,洎于后汉, 不与中国交通。前汉唐蒙开夜郎滇筰,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请内属,汉置 永昌郡以统理之,乃收其盐布毯罽之税,以利中土。其国西通大秦,南通交趾,奇 珍异宝,进贡岁时不阙。刘备据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备死,诸葛亮五月渡泸, 收其金银盐布以益军储,使张伯岐选其劲卒搜兵以增武备。故《蜀志》称自亮南征 之后,国以富饶,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则前代置郡,其利颇深。今盐布之税不供, 珍奇之贡不入,戈戟之用不实于戎行,宝货之资不输于大国,而空竭府库,驱率平 人,受役蛮夷,肝脑涂地,臣窃为国家惜之。

  昔汉以得利既多,历博南山,涉兰仓水,更置博南、哀牢二县。蜀人愁怨,行 者作歌曰:“历博南,越兰津,渡兰苍,为他人。”盖讥汉贪珍奇盐布之利,而为 蛮夷之所驱役也。汉获其利,人且怨歌。今减耗国储,费用日广,而使陛下之赤子 身膏野草,骸骨不归,老母幼子,哀号望祭于千里之外。于国家无丝发之利,在百 姓受终身之酷。臣窃为国家痛之。

  往者,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统领,不置汉官,亦不留兵镇守。人问其 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汉杂居,猜嫌必起;留兵运粮,为患更 重;忽若反叛,劳费更多。但粗设纪纲,自然安定。臣窃以亮之此策,妙得羁縻蛮 夷之术。

  今姚府所置之官,既无安边静寇之心,又无葛亮且纵且擒之伎。唯知诡谋狡算, 恣情割剥,贪叨劫掠,积以为常。扇动酋渠,遗成朋党,折支谄笑,取媚蛮夷,拜 跪趋伏,无复惭耻。提挈子弟,啸引凶愚,聚会蒲博,一掷累万。剑南逋逃,中原 亡命,有二千余户,见散在彼州,专以掠夺为业。姚州本龙朔中武陵县主簿石子仁 奏置之,后长史李孝让、辛文协并为群蛮所杀。前朝遣郎将赵武贵讨击,贵及蜀兵 应时破败,噍类无遗。又使将军李义总等往征,郎将刘惠基在阵战死,其州乃废。 臣窃以诸葛亮称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验。至垂拱四年,蛮郎将王善宝、昆州 刺史爨乾福又请置州,奏言所有课税,自出姚府管内,更不劳扰蜀中。及置州后, 录事参军李棱为蛮所杀。延载中,司马成琛奏请于泸南置镇七所,遣蜀兵防守,自 此蜀中骚扰,于今不息。

  且姚府总管五十七州,巨猾游客,不可胜数。国家设官分职,本以化俗妨奸, 无耻无厌,狼籍至此。今不问夷夏,负罪并深,见道路劫杀,不能禁止,恐一旦惊 扰,为祸转大。伏乞省罢姚州,使隶巂府,岁时朝觐,同之蕃国。泸南诸镇,亦皆 悉废,于泸北置关,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许交通往来。增巂府兵选,择清良宰牧 以统理之。臣愚将为稳便。

  疏奏,则天不纳。

  后累拜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长安中,召为司刑少卿,迁秋官侍郎。时夏官尚书 姚崇为灵武军使,将行,则天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崇对曰:“张柬之沉厚有谋, 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则天登时召见,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未几,迁凤阁侍郎,仍知政事。及诛张易之兄弟,柬之首谋其事。中宗即位,以功 擢拜天官尚书、凤阁鸾台三品,封汉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未几,迁中书令,监 修国史。月余,进封汉阳郡王,加授特进,令罢知政事。

  其年秋,柬之表请归襄州养疾。许之,仍特授襄州刺史,又拜其子漪为著作郎, 令随父之任。上亲赋诗祖道,又令群公饯送于定鼎门外。柬之至襄州,有乡亲旧交 抵罪者,必深文致法,无所纵舍。其子漪恃以立功,每见诸少长,不以礼接,时议 以为不能易荆楚之剽性焉。寻为武三思所构,贬授新州司马。柬之至新州,愤恚而 卒,年八十余,景云元年,制曰:“褒德纪功,事华典册;饰终追远,理光名教。 故吏部尚书张柬之翼戴兴运,谟明帝道,经纶謇谔,风范犹存。往属回邪,构成衅 咎,无辜放逐,沦没荒遐。言念勋贤,良深轸悼,宜加宠赠,式贲幽泉。可赠中书 令,封汉阳郡公。”建中初,又赠司徒。玄孙璟,开成二年,自宜城尉迁寿安尉。

  袁恕己,沧州东光人也。长安中,历迁司刑少卿,兼知相王府司马事。敬晖等 将诛张易之兄弟,恕己预其谋议,又从相王统率南衙兵仗,以备非常。及事定,加 银青光禄大夫,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封南阳郡公,食实封五百户。将作 少匠杨务廉素以工巧见用,中兴初,恕己恐其更启游娱侈靡之端,言于中宗曰: “务廉致位九卿,积有岁年,苦言嘉谋,无足可纪。每宫室营构,必务其侈,若不 斥之,何以广昭圣德?”由是左授务廉陵州刺史。恕己俄擢拜中书令,仍加特进, 封南阳郡王,罢知政事。则天崩,遗制加实封满七百户。后与敬晖等累遭贬黜,流 于环州。寻为周利贞所逼,饮野葛汁数升,恕己常服黄金,饵毒发,愤闷,以手掘 地,取土而食,爪甲殆尽,竟不死,乃击杀之。建中初,赠太子太傅。曾孙德文, 举进士,开成三年,授秘书省校书郎。

  史臣曰:昔夫差入越,勾践保于会稽,不听子胥之言,而有甬东之叹。此五王 除凶返正,得计成功。当是时,彦范、敬晖握兵全势,三思、攸暨其党半歼,若从 季昶之言,宁有利贞之祸?盖以心怀不忍,遽失后图,黜削流移,理固然也。且芟 蔓而不能拔本,建谋而尚欠防微,死即无辜,祸由自掇。失断召乱也,不亦宜哉!

  赞曰:嗟彼五王,忠于有唐。知火在木,谓其无伤。祸发既克,势摧靡当。何 事不敏,周身之防。

 

  • 部分译文

 

  敬晖,绛州太平人。二十岁,参加明经科考试而中举。圣历初年(698),敬晖任卫州刺史。当时河北出现突厥的强盗,到了秋收季节还修城不止。敬晖到任就对大家说“:固若金汤的城墙并不是粮食,哪里有放弃收获而修城郭的?”下令停止修城放老百姓回乡收获,由此吏人都歌颂他。后升任夏官侍郎,又出任泰州刺史。大足元年(701),调任洛州刺史。武则天去长安,令敬晖任副留守,在职以清廉能干著闻,得到皇上加奖,赐五彩绸百段。长安三年(703),拜中台右丞,加银青光禄大夫。

  神龙元年(705),调任羽林将军。因为诛张易之、张昌宗有功,加金紫光禄大夫的荣誉职衔,拜侍中,赐爵平阳郡公,食邑实封五百户。不久晋封齐国公。武则天去世,遗旨加实封满七百户。敬晖等上章论奏,唐室中兴,武姓诸王都应降爵,于是均由王降为公。武三思更加恼怒,于是怂恿中宗明尊敬晖等为郡王,实免除宰相之职。并赐铁券,恕十死,只初一、十五上朝。

  当初,敬晖与桓彦范等诛张易之兄弟,洛州长史薛季昶对敬晖说:“二凶虽除,产和禄二人还存在,应趁兵势诛武三思之辈,匡正王室,以安天下。”敬晖与张柬之屡次言其不可,故其事不行。薛季昶叹道:“我们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后,武三思偷偷进宫与韦氏勾结,实际上行使宰相职事,改变国政,造成天下的大患,当时人们议论把责任归咎于敬晖。敬晖等既已失去权柄,受制于武三思,敬晖悔不当初,常拍床嗟叹,有时弹指出血。张柬之叹道:“主上过去为英王时,一向勇烈,我们留下武三思之辈,本想自能诛除。今大势已去,明白了又有何办法呢?”

  武三思也深恨敬晖等,挑拨曾被敬晖废黜的许州司功参军的郑忄音上表陈述敬晖的罪状。中宗下诏:“则天大圣皇后,过去因为忧劳身体不好,致使凶狠小人弄权。敬晖等兴甲兵,铲除妖孽,朕记得他们的功劳,很是尊重,而敬晖自谓功高一时,就想权倾四海,擅作威福,轻视践踏国章,背道弃义,没有谁比他更厉害的。然而朕看在他们的功绩上,赐他郡王之重爵,以特进的荣誉奖赐。不料欲海难填,既失大权,多怀怨恨。于是与王同皎暗中窥探内禁,互相勾结,更想掌兵权再次颠覆朝政。朕看到帝业刚创,力求少用刑狱,所以久为容忍,未能把他的行为暴露于公众。自从王同皎伏法,分裂朝廷的阴谋更加暴露,倘若再行姑息,又怎么能惩罚背叛。按其反叛之罪,本应严诛,但念昔日功劳,还加宽宥,给予降职,贬到外州,敬晖可任崖州司马。..”敬晖到崖州,竟被周利贞所杀。睿宗即位,追复官爵,赠敬晖泰州都督,谥号肃愍。

  崔玄暐,博陵安平人。父崔行谨,曾为胡苏县令。崔玄暐,本名晔,因字的下体华为武则天祖父的名,于是改为玄暐。少年时代学习就很好,为叔父秘书监崔行功所器重。龙朔年中(662),参加明经科考试中举,任库部员外郎,他的母亲卢氏曾训诫他说“:我见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驭说‘:儿子做了官,有人来说再不会贫穷了,这的确是喜事;但听到他钱财充足,轻裘马肥,这又是担忧的事。’我很重视这句话,认为这是很实在的看法。近来看见亲表中做官的,多将钱物来交给父母,父母只知喜,竟不问此物从何而来。如果定是俸禄中所用之剩余,这也确实是大好事;如果是非理所得,这与盗贼又有什么区别呢?纵容子女这样,这就是大错,难道不有愧于心吗?孟母不受赠送的鲜鱼,大概就是为的这一点吧!你现在食俸禄,荣幸已多,如果不能忠正清廉,怎么好意思立足于天地?孔子说:‘虽每天杀三牲养父母,仍然不能算孝。’又说‘:父母担忧的是子女的毛病。’这些话特别提醒人要修身洁己,不要辜负了我的这番心意。”崔玄暐遵奉母亲的教导,做官以清谨见称。不久,崔玄暐授天官郎中,又升迁观阁舍人。

  长安元年(701),越级升天官侍郎,他每处事严正不移,严于律己,杜绝来拜见拉关系的人,很为执政者所忌恨。又调任文昌左丞。经过一个多月,武则天说“:自卿改职以来,选司大有罪过。有的人接受令史之职就设斋自庆,这是欲望太盛成为贪婪。卿今要恢复旧职。”崔玄暐又任天官侍郎,并赏赐绸七十段。长安三年(703),崔玄暐拜鸾台侍郎,代理宰相,兼太子左庶子。长安四年(704),迁任凤阁侍郎,加荣誉职银青光禄大夫,继续主持政事。在此之前,来俊臣、周兴等诬陷善良人,达到自己升官封爵的目的,被诬陷而造成没收家中所有人财的达数百家。崔玄暐坚持陈述他们的冤屈,武则天才感悟,才得到赦免。

  武则天末年,宋王景检举张昌宗谋图不轨,崔玄暐也多次直言,武则天才令法司审理他们的罪行。崔玄暐的弟弟崔升当时任司刑少卿,又请求判他们的重罪。他们俩兄弟均如此坚守正道。这时,武则天患病,宰相经常累月得不到召见。等到病好,崔玄暐又奏道“: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完全可以亲侍汤药,宫禁很重要,愿不要让异姓出入。”武则天说:“深领卿的厚意。”不久,因参与诛张易之兄弟有功,升任中书令,封博陵郡公。中宗欲授方术之士郑普思为秘书监,崔玄暐恳切地提反对意见,但未被采纳。不久,晋爵为王,赐实封四百户,检校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管正都督事务。其后,多次被贬,授白州司马,在赴任途中死去。建中初年(780),赠太子太师。

  崔玄暐与其弟崔升很是友爱,诸子弟孤贫的,大多亲自抚育教养,当时很为人赞扬。崔升,官至尚书左丞。崔玄暐少年时善于诗赋,晚年认为这不是自己专长,就不再写诗赋,一心一意读经籍,著述自己的看法,所撰写的书有《行己要范》十卷,《友义传》十卷,《义士传》十五卷,训注《文馆辞策》二十卷。

 

 

《列传·卷四十二》

 

  ○魏元忠 韦安石 子陟 斌 斌子况 从父兄子抗 从祖兄子巨源 赵彦昭附 萧至忠 宗楚客 纪处讷附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也。本名真宰,以避则天母号改焉。初,为太学生,志气 倜傥,不以举荐为意,累年不调。时有左史盩厔人江融撰《九州设险图》,备载古 今用兵成败之事,元忠就传其术。仪凤中,吐蕃频犯塞,元忠赴洛阳上封事,言命 将用兵之工拙,曰:

  臣闻理天下之柄,二事焉,文与武也。然则文武之道,虽有二门,至于制胜御 人,其归一揆。方今王略遐宣,皇威远振,建礼乐而陶士庶,训军旅而慑生灵。然 论武者以弓马为先,而不稽之以权略;谈文者以篇章为首,而不问之以经纶。而奔 竞相因,遂成浮俗。臣尝读魏、晋史,每鄙何晏、王衍终日谈空。近观齐、梁书, 才士亦复不少,并何益于理乱哉?从此而言,则陆士衡著《辨亡论》,而不救河桥 之败,养由基射能穿札,而不止鄢陵之奔,断可知矣。昔赵岐撰御寇之论,山涛陈 用兵之本,皆坐运帷幄,暗合孙、吴。宣尼称“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则 何平叔、王夷甫岂得同日而言载!

  臣闻才生于代,代实须才,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生代。故物有不求,未有 无物之岁;士有不用,未有无士之时。夫有志之士,在富贵之与贫贱,皆思立于功 名,冀传芳于竹帛。故班超投笔而叹,祖逖击楫而誓,此皆有其才而申其用矣。且 知己难逢,英哲罕遇,士之怀琬琰以就埃尘,抱栋梁而困沟壑者,则悠悠之流,直 睹此士之贫贱,安知此士之方略哉。故汉拜韩信,举军惊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 嗟乎,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至于此也!

  亦有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展其志略,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则贫贱 之士焉足道哉!汉文帝时,魏尚、李广并身任边将,位为郡守。文帝不知魏尚之贤 而囚之,不知李广之才而不能用之。常叹李广恨生不逢时,令当高祖日,万户侯岂 足道哉。夫以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匈奴畏之,号为“飞将”,尔时胡骑凭凌,足 伸其用。文帝不能大任,反叹其生不逢时。近不知魏尚、李广之贤,而乃远想廉颇、 李牧。故冯唐曰,虽有颇、牧而不能用,近之矣。从此言之,疏斥贾谊,复何怪哉。 此则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晋羊祜献计平吴,贾充、荀勖沮其策,祜叹 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缘荀、贾不同,竟不大举。此则位处立功之际, 而不得展其志略。而布衣韦带之人,怀一奇,抱一策,上书阙下,朝进而望夕召, 何可得哉。

  臣请历访内外文武职事五品已上,得不有智计如羊祜、武艺如李广,在用与不 用之间,不得骋其才略。伏愿降宽大之诏,使各言其志。无令汲黯直气,卧死于淮 阳。仲舒大才,位屈于诸候相。

  又曰:

  臣闻帝王之道,务崇经略。经略之术,必仗英奇。自国家良将,可得言矣。李 靖破突厥,侯君集灭高昌,苏定方开西域,李勣平辽东,虽奉国威灵,亦其才力所 致。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能否”。由此观之,安边 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也。故赵充国征先零,冯子明讨南羌,皆计不空施,机不虚 发,则良将立功之验也。然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系。若任得其才,则摧凶 而扼暴。苟非其任,则败国而殄人。北齐段孝玄云:“持大兵者,如擎盘水。倾在 俯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从此而言,周亚夫坚壁以挫吴、楚,司马懿闭 营而困葛亮,俱为上策。此皆不战而却敌,全军以制胜。是知大将临戎,以智为本。 汉高之英雄大度,尚曰“吾宁斗智”;魏武之纲神冠绝,犹依法孙、吴。假有项籍 之气,袁绍之基,而皆泯智任情,终以破灭,何况复出其下哉!

  且上智下愚,明暗异等,多算少谋,众寡殊科。故魏用柏直以拒汉,韩信轻为 竖子;燕任慕容评以抗秦,王猛谓之奴才。即柏直、慕容评智勇俱亡者也。夫中材 之人,素无智略,一旦居元帅之任,而意气轩昂,自谓当其锋者无不摧碎,岂知戎 昭果毅、敦《诗》说《礼》之事乎!故李信求以二十万众独举鄢郢,其后果辱秦军; 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登时见折季布,皆其事也。

  当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等本非干略见知, 虽竭力尽诚,亦不免于倾败,若之何使当阃外之任哉?后汉马贤讨西羌,皇甫规陈 其必败;宋文帝使王玄谟收复河南,沈庆之悬知不克。谢玄以书生之姿,拒苻坚天 下之众,郗超明其必胜;桓温提数万之兵,万里而袭成都,刘真长期于决取。虽时 有今古,人事皆可推之,取验大体,观其锐志与识略耳。明者隋分而察,成败之形, 昭然自露。京房有言,“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则昔贤之与今哲,意况何殊。 当事机之际也。皆随时而立功,岂复取贤于往代,待才于未来也?即论知与不知, 用与不用。夫建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起;言其所能,不言所藉。若陈汤、吕蒙、 马隆、孟观,并出自贫贱,勋济甚高,未闻其家代为将帅。董仲舒曰:“为政之用, 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弦而更张之,乃可鼓也。”故阴阳不和,擢士为相;蛮 夷不龚,拔卒为将,即更张之义也。以四海之广,亿兆之众,其中岂无卓越奇绝之 士?臣恐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又曰:

  臣闻赏者礼之基,罚者刑之本。故礼崇谋夫竭其能,赏厚义士轻其死,刑正君 子勖其心,罚重小人惩其过。然则赏罚者,军国之纲纪,政教之药石。纲纪举而众 务自理,药石行而文武用命。彼吐蕃蚁结蜂聚,本非勍敌,薛仁贵、郭待封受阃外 之寄,奉命专征,不能激励熊罴,乘机扫扑。败军之后,又不能转祸为福,因事立 功,遂乃弃甲丧师,脱身而走。幸逢宽政,罪止削除,国家纲漏吞舟,何以过此。 天皇迟念旧恩,收其后效,当今朝廷所少,岂此一二人乎?且赏不劝谓之止善,罚 不惩谓之纵恶。仁贵自宣力海东,功无尺寸,坐玩金帛,渎货无厌,今又不诛,纵 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直以刑赏一亏, 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

  古人云:“国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化。”今罚不能行,赏亦难信,故人间 议者皆言,“近日征行,虚有赏格而无其事。”良由中才之人不识大体,恐赏赐勋 庸,倾竭仓库,留意锥刀,将此益国。徇目前之近利,忘经久之远图,所谓错之毫 厘,失之千里者也。且黔首虽微,不可欺以得志,瞻望恩泽,必因事而生心。既有 所因,须应之以实,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比者师出无功,未必不由于此。 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故商君移木以表信,曹 公割发以明法,岂礼也哉,有由然也。自苏定方定辽东,李勣破平壤,赏绝不行, 勋仍淹滞,数年纷纭,真伪相杂,纵加沙汰,未至澄清。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师, 伪勋所由,主司之过。其则不远,近在尚书省中,不闻斩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 下知闻,天皇何能照远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万国共尊,文昌政本,四方是则, 轨物宣风,理乱攸在。臣是以披露不已,冒死尽言。

  且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识不稽古,请以近事言之。贞观年中,万 年县尉司马玄景舞文饰智,以邀乾没,太宗审其奸诈,弃之都市。及征高丽也,总 管张君乂击贼不进,斩之旗下。臣以伪勋之罪,多于玄景;仁贵等败,重于君乂。 向使早诛薛仁贵、郭待封,则自余诸将,岂敢失利于后哉?韩子云:“慈父多败子, 严家无格虏。”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公孙弘有言:“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 俭。”臣恐天皇病之于不广大,过在于慈父,斯亦日月之一蚀也。又今之将吏,率 多贪暴,所务唯狗马,所求唯财物,无赵奢、吴起散金养士之风,纵使行军,悉是 此属。臣恐吐蕃之平,未可旦夕望也。

  帝甚叹异之,授秘书省正字,令直中书省,仗内供奉。寻除监察御史。

  文明年,迁殿中侍御史。其年,徐敬业据扬州作乱,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督 军讨之,则天诏元忠监其军事。孝逸至临淮,而偏将雷仁智为敬业先锋所败,敬业 又攻陷润州,回兵以拒孝逸。孝逸惧其锋,按甲不敢进。元忠谓孝逸曰:“朝廷以 公王室懿亲,故委以阃外之事,天下安危,实资一决。且海内承平日久,忽闻狂狡, 莫不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留而不进,则解远近之望,万一朝廷更命他将代 公,其将何辞以逃逗挠之罪?幸速进兵以立大效,不然,则祸难至矣。”孝逸然其 言,乃部勒士卒以图进讨。

  时敬业屯于下阿溪,敬业弟敬猷率偏师以逼淮阴。元忠请先击敬猷,诸将咸曰: “不如先攻敬业,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