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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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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及为德彝立传,盛加其罪恶。 敬宗嫁女与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本皇家隶人,敬宗贪财与婚,乃为九陇曲叙门阀, 妄加功绩,并升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同卷。敬宗为子娶尉迟宝琳孙女为妻,多得赂 遗,及作宝琳父敬德传,悉为隐诸过咎。太宗作《威凤赋》以赐长孙无忌,敬宗改 云赐敬德。白州人庞孝泰,蛮酋凡品,率兵从征高丽,贼知其懦,袭破之。敬宗又 纳其宝货,称孝泰频破贼徒,斩获数万。汉将骁健者,唯苏定方与庞孝泰耳,曹继 叔、刘伯英皆出其下。虚美隐恶如此!初,高祖、太宗两朝实录,其敬播所修者, 颇多详直,敬宗又辄以己爱憎曲事删改,论者尤之。然自贞观已来,朝廷所修《五 代史》及《晋书》、《东殿新书》、《西域图志》、《文思博要》、《文馆词林》、 《累璧》、《瑶山玉彩》《姓氏录》、《新礼》,皆总知其事,前后赏赉,不可胜 纪。敬宗好色无度。其长子昂颇有才藻,历位太子舍人。母裴氏早卒。裴侍婢有姿 色,敬宗嬖之,以为继室,假姓虞氏。昂素与通,烝之不绝,敬宗怒黜虞氏,加昂 以不孝,奏请流于岭外。显庆中,表乞昂还,除虔化令,寻卒。咸亨元年,抗表乞 骸骨,诏听致仕,仍加特进,俸禄如旧。三年薨,年八十一。高宗为之举哀,废朝 三日,诏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陪葬昭陵。文集八 十卷。太常将定谥,博士袁思古议曰:“敬宗位以才升,历居清级,然弃长子于荒 徼,嫁少女于夷落。闻《诗》学《礼》,事绝于趋庭;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白 圭斯玷,有累清尘,易名之典,须凭实行。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请谥为‘缪’。” 敬宗孙、太子舍人彦伯不胜其耻,与思古大相忿竞,又称思古与许氏先有嫌隙,请 改谥官。太常博士王福畤议曰:“谥者,饰终之称也,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若使 嫌隙是实,即合据法推绳;如其不亏直道,义不可夺,官不可侵。二三其德,何以 言礼?福畤忝当官守,匪躬之故。若顺风阿意,背直从曲,更是甲令虚设,将谓礼 院无人,何以激扬雅道,顾视同列!请依思古谥议为定。”户部尚书戴至德谓福畤 曰:“高阳公任遇如此,何以定谥为‘缪’?”答曰:“昔晋司空何曾薨,太常博 士秦秀谥为缪丑公。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万钱,所以贬为缪丑。况敬宗忠孝不 逮于曾,饮食男女之累,有逾于何氏,而谥之为‘缪’,无负于许氏矣。”时有诏 令尚书省五品已上重议,礼部尚书袁思敬议称:“按谥法‘既过能改曰恭’,请谥 曰‘恭’。”诏从其议。彦伯,昂之子,起家著作郎。敬宗末年文笔,多令彦伯代 作。又纳婢妾谗言,奏流于岭表,后遇赦得还,除太子舍人。早卒,有集十卷。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也。其祖为梓州射洪县丞,因家于永泰。贞观八年,剑南 道巡察大使李大亮以义府善属文,表荐之。对策擢第,补门下省典仪。黄门侍郎刘 洎、侍书御史马周皆称荐之,寻除监察御史。又敕义府以本官兼侍晋王。及升春宫, 除太子舍人,加崇贤馆直学士,与太子司议郎来济俱以文翰见知,时称来、李。义 府尝献《承华箴》,其辞曰:

  邃初冥昧,元气氤氲。二仪始阐,三才既分。司乾立宰,出《震》为君。化昭 淳朴,道映典坟。功成揖让,事极华、勋。肇兴夏启,降及姬文。咸资继德,永树 高芬。百代沿袭,千龄奉圣。粤若我后,丕承宝命。允穆三阶,爰齐七政。时雍化 洽,风移俗盛。载崇国本,式延家庆。《震》维标德,《离》警体正。寄切宗祧, 事隆监抚。思皇茂则,敬询端辅。业光启、诵,艺优干羽。九载崇儒,三朝问竖, 历选储仪,遗文在斯。望试登俎,高谕乔枝。俯容思顺,非礼无施。前修盛业,来 哲通规。饬躬是蹈,则叡问风驰;立志或爽,则玄猷日亏。无恃尊极,修途难测; 无恃亲贤,失德靡全。勿轻小善,积小而名自闻;勿轻微行,累微而身自正。佞谀 有类,邪巧多方。其萌不绝,其害必彰。监言斯屏,储业攸昌。窃惟令嗣,有殊前 事。虽以贵以贤,而非长非次。皇明眷德,超伦作贰。匪懋声华,莫酬恩异。匪崇 徽烈,莫符天志。勉之又勉,光兹守器。下臣司箴,敢告近侍。

  太子表上其文,优诏赐帛四十匹,又令预撰《晋书》。高宗嗣位,迁中书舍人。 永徽二年,兼修国史,加弘文馆学士。高宗将立武昭仪为皇后,义府尝密申协赞, 寻擢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赐爵广平县男。

  义府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 意者,辄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亦谓之“李猫。”显 庆元年,以本官兼太子右庶子,进爵为侯。有洛州妇人淳于氏,坐奸系于大理,义 府闻其姿色,嘱大理丞毕正义求为别宅妇,特为雪其罪。卿段宝玄疑其故,遽以状 闻,诏令按其事,正义惶惧自缢而死。侍御史王义方廷奏义府犯状,因言其初容貌 为刘洎、马周所幸,由此得进,言词猥亵。帝怒,出义方为莱州司户,而不问义府 奸滥之罪。义府云:“王御史妄相弹奏,得无愧乎?”义方对云:“仲尼为鲁司寇 七日,诛少正卯于两观之下;义方任御史旬有六日,不能去奸邪于双阙之前,实以 为愧。”寻兼太子左庶子。二年,代崔敦礼为中书令,兼检校御史大夫,监修国史、 学士并如故。寻加太子宾客,进封河间郡公。三年,又追赠其父德晟为魏州刺史, 诸子孩抱者并列清官,诏为造甲第,荣宠莫之能比。而义府贪冒无厌,与母、妻及 诸子、女婿卖官鬻狱,其门如市。多引腹心,广树朋党,倾动朝野。初,杜正伦为 中书侍郎,义府时任典仪,至是乃与正伦同为中书令。正伦每以先进自处,不下义 府,而中书侍郎李友益密与正伦共图议义府,更相伺察。义府知而密令人封奏其事。 正伦与义府讼于上前,各有曲直。上以大臣不和,两责之,左贬义府为普州刺史, 正伦为横州刺史,友益配流峰州。四年,复召义府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自余官封如故。龙朔元年,丁母忧去职。二年,起复为司列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 义府寻请改葬其祖父,营墓于永康陵侧。三原令李孝节私课丁夫车牛,为其载土筑 坟,昼夜不息。于是高陵、栎阳、富平、云阳、华原、同官、泾阳等七县,以孝节 之故,惧不得已,悉课丁车赴役。高陵令张敬业恭勤怯懦,不堪其劳,死于作所。 王公已下,争致赠遗,其羽仪、导从、轜輶、器服,并穷极奢侈。又会葬车马祖奠 供帐,自灞桥属于三原,七十里间,相继不绝。武德已来,王公葬送之盛,未始有 也。义府本无藻鉴才,怙武后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序失次,人多怨讟。时殷王 初出阁,又以义府兼王府长史。三年,迁右相,殷王府长史仍知选事并如故。义府 入则谄言自媚,出则肆其奸宄,百僚畏之,无敢言其过者。帝颇知其罪失,从容诫 义府云:“闻卿兒子、女婿皆不谨慎,多作罪过,我亦为卿掩覆,未即公言,卿可 诫勖,勿令如此。”义府勃然变色,腮颈俱起,徐曰:“谁向陛下道此?”上曰: “但我言如是,何须问我所从得耶!”义府睆然,殊不引咎,缓步而去。上亦优容 之。初,五礼仪注,自前代相沿,吉凶毕举。太常博士萧楚材、孔志约以皇室凶礼 为预备凶事,非臣子所宜言之。义府深然之。于是悉删而焚焉。义府既贵之后,又 自言本出赵郡,始与诸李叙昭穆,而无赖之徒苟合,藉其权势,拜伏为兄叔者甚众。 给事中李崇德初亦与同谱叙昭穆,及义府出为普州刺史,遂即除削。义府闻而衔之, 及重为宰相,乃令人诬构其罪,竟下狱自杀。初,贞观中,太宗命吏部尚书高士廉、 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及四方士大夫谙练门阀者修 《氏族志》,勒成百卷,升降去取,时称允当,颁下诸州,藏为永式。义府耻其家 代无名,乃奏改此书,专委礼部郎中孔志约、著作郎杨仁卿、太子洗马史玄道、太 常丞吕才重修。志约等遂立格云:“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于是兵卒以军 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更名为《姓氏录》。由是搢绅士大夫多耻被甄叙,皆号此 书为“勋格”。义府仍奏收天下《氏族志》本焚之。关东魏、齐旧姓,虽皆沦替, 犹相矜尚,自为婚姻。义府为子求婚不得,乃奏陇西李等七家,不得相与为婚。

  阴阳占候人杜元纪为义府望气,云“所居宅有狱气,发积钱二千万乃可厌胜。” 义府信之,聚敛更急切。义府居母服,有制朔望给哭假,义府辄微服与元纪凌晨共 出城东,登古冢候望,哀礼都废。由是人皆言其窥觇灾眚,阴怀异图。义府又遣其 子右司议郎津,召长孙无忌之孙延,谓曰:“相为得一官,数日诏书当出。”居五 日,果授延司津监,乃取延钱七百贯。于是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表言义府罪状, 制下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与侍御详刑对推其事,仍令司空李勣监焉。按皆有实,乃下 制曰:“右相、行殷王府长史、河间郡公李义府,泄禁中之语,鬻宠授之朝恩;交 占候之人,轻朔望之哀礼。蓄邪黩货,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特以任使 多年,未忍便加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可除名长流巂州。其子太子右司议郎 津,专恃权门,罕怀忌惮,奸淫是务,贿赂无厌,交游非所,潜报机密,亦宜明罚, 屏迹荒裔。可除名长流振州。”义府次子率府长史洽、千牛备身洋、子婿少府主簿 柳元贞等,皆凭恃受赃,并除名长流延州。朝野莫不称庆,时人为之语曰:“今日 巨唐年,还诛四凶族。”四凶者,谓洽及柳元贞等四人也。或作《河间道行军元帅 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露布》,榜之通衢。义府先多取人奴婢,及败,一时奔散, 各归其家。《露布》称“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者,谓此也。乾封元年, 大赦,长流人不许还,义府忧愤发疾卒,年五十余。文集三十卷,传于代;又著 《宦游记》二十卷,寻亡失。自义府流放后,朝士常忧惧,恐其复来,及闻其死, 于是始安。

  上元元年,大赦,义府妻子得还洛阳。如意元年,则天以义府与许敬宗、御史 大夫崔义玄、中书舍人王德俭、大理正侯善业、大理丞袁公瑜等六人,在永徽中有 翊赞之功,追赠义府扬州大都督,义玄益州大都督,德俭魏州刺史,公瑜江州刺史。 长安元年,又赐义府子左千牛卫将军湛及敬宗诸子实封各三百户,义玄子司宾卿基、 德俭子殿中监璇实封各二百五十户,善业子太子右庶子知一、公瑜子殿中丞忠臣实 封各二百户。睿宗即位,景云元年,并停义府等六家实封。

  义府少子湛,年六岁时,以父贵授周王文学。神龙初,累迁右散骑常侍,袭封 河间郡公。时凤阁侍郎张柬之将诛张易之兄弟,遂引湛为左羽林将军,令与敬晖等 启请皇太子,备陈将诛易之兄弟意,太子许之。及兵发,湛与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 等诣东宫迎皇太子,拒而不时出,湛进启曰:“逆竖反道乱常,将图不轨,宗社危 败,实在须臾。湛等诸将与南衙执事克期诛翦,伏愿殿下暂至玄武门,以副众望。” 太子曰:“凶竖悖乱,诚合诛夷,然圣躬不豫,虑有惊动。公等且止,以俟后图。” 湛曰:“诸将弃家族,共宰相同心戮力,匡辅社稷,殿下奈何不哀其恳诚而欲陷之 鼎镬?湛等微命,虽不足惜,殿下速出自止遏。”太子乃驰马就路。湛从至玄武门, 斩关而入,率所部兵直至则天所寝长生殿,环绕侍卫。因奏:“臣等奉令诛逆贼易 之、昌宗,恐有漏泄,遂不获预奏,辄陈兵禁掖,是臣等死罪。”则天谓湛曰: “卿亦是诛易之军将耶?我于汝父子恩不少,何至是也!”则天移就上阳宫,因留 湛宿卫。中宗即位,拜右羽林大将军,进封赵国公,加实封通前满五百户。顷之, 复授左散骑常侍,累转左领军卫大将军。开元初卒。崔义玄别有传。

  史臣曰:许高阳武德之际,已为文皇入馆之宾,垂三十年,位不过列曹尹;而 马周、刘洎起羁旅徒步,六七年间,皆登宰执。考其行实,则高阳之文学宏奥,周、 洎无以过之,然而太宗任遇相殊者,良以高阳才优而行薄故也。及属嗣君冲暗,嬖 妾奸邪,阿附豺狼,窥图权轴,人之凶险,一至于斯。仲尼所谓“虽有周公之才, 不足观也。”义府才思精密,所谓“猩猩能言”,鄙哉!

  赞曰:贞观文士,高阳、河间。图形学馆,染翰书山。进身以笔,得位由奸。 为虎傅翼,即又胡颜。

 

•   部分译文

 

  许敬宗,杭州新城人,是隋代礼部侍郎许善心的儿子。他的先祖从高阳南渡,世代在江左为官。敬宗年幼时擅长写文章,被荐举为秀才,朝廷授任敬宗为淮阳郡司法书佐,不久在谒台值班,奏通事舍人事。宇文化及在江都反叛杀君,敬宗的父亲善心被宇文化及杀害,敬宗流落辗转投奔了李密,李密任命敬宗为元帅府记室,与魏征一起掌管文书。武德初年,授官文书委任他为涟州别驾。太宗听到他的名声,把敬宗召补秦王府学士。贞观八年(634),历授著作郎,兼修国史,升迁为中书舍人。贞观十年(636),文德皇后去世,百官披麻戴孝,率更令欧阳询状貌丑陋异常,众官中有人用手指点他,敬宗见到他的样子大笑,被御史揭发,于是降职为洪州都督府司马。接着迁任给事中,兼修撰国史。贞观十七年(643),因为修成《武德、贞观实录》,朝廷封敬宗为高阳县男,赐物八百段,代理检校黄门侍郎。高宗住在东宫,敬宗迁任太子右庶子。贞观十九年(645),太宗亲自出征攻打高丽,皇太子留守定州处理国政,敬宗与高士廉等一起执掌机密的要政。中书令岑文本死在行所,朝廷令敬宗凭借本官的身份检校中书侍郎。太宗在驻跸山下摧毁了辽贼,敬宗站在太宗马前接受圣旨起草诏书,词藻文采非常华丽,深受太宗的赞赏。

  这以前,太子承乾与侯君集、汉王李元昌一起谋图魏王李泰,事情败露,诏令废承乾为庶人,朝中官僚大多被削职,很久都没有按等级次第来进职或奖功。敬宗上表说:“我听说先王小心刑罚,是致力于慎用刑法;先哲宽厚仁慈,义在于宽赦过失。圣人的道理,没有不崇尚这个道理的。我私下看到废除的官僚,五品以上,除去名籍废弃驱逐,很经历了一些年。然而庶人在从前的岁月里,身处在不疑之地,包藏违乱逆反之心,暗地勾结官吏,所参与的奸诈阴谋,多牵连宗族亲属。祸患发生在意料之外,不能防患于开始,宫内官僚,远没有涉及参与。现在却是投鼠忌器,除恶牵连到有关的人,谁说不会有冤屈?焚山毁玉,接近等同于迁怒。俯首重温祖先的制度,旧例有可以赦免的。从前吴国的诸侯大夫爰丝不因为刘氵鼻谋反而受牵连;昌邑中尉王吉因忠直劝谏才得免死罪。譬如栾布,就是因为哭祭彭越而做官;比方田叔,跟随张敖而赴死如归。君主因为凶暴忤逆,使他陷入诛灭绝境;臣子因为贤良,使他蒙受取用提拔。一一地观察从前的朝代,这一类情况特别多;近的有隋,又遵从这个道理。杨勇被废黜,罪过仅仅加给善于花言巧语阿谀奉承的人,李纲的党徒,都不干涉刑法纲纪。古今裁断量度使它折衷,史籍称为美谈。而现在张玄素、令狐德..、赵弘智、裴宣机、肖钧等人,一起磨砺道德情操,在当朝有美好的声望;经义明白清楚品行美好,传播美名于天下。有的因为直言而遭受杖刑,有的因为意见相抵触而被猜疑,现在只因他们同是废太子的僚属,便不加区分地与奸佞之徒一起遭到朝廷法令的处罚,恐怕有伤于王道的弘扬。”因此张玄素等逐渐得到朝廷分级进用。

  贞观二十一年(647),敬宗加封为银青光禄大夫。

  高宗即位后,敬宗代于志宁为礼部尚书。敬宗把女儿嫁给少数民族部族之长冯盎的儿子,收纳了很多金银珠宝,被有司揭发,降任郑州刺史。永徽三年(652),入京任卫尉卿,担任弘文馆学士,兼修国史。永徽六年(655),重新拜为礼部尚书。高宗准备废掉王皇后,而册立武昭仪,敬宗特别赞成这个主张。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等一起直言进谏,触犯了高宗的旨意,敬宗与李义府暗中设计加以陷害,使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一起流放到岭外,直至处死。

  显庆元年(656),敬宗担任太子宾客,不久册授侍中,监修国史。显庆三年(658),晋封为郡公,不久朝廷追赠他父亲许善心为冀州刺史。高宗因在古长安城游览,问侍臣说:“朕看故城旧基,宫室像是与百姓杂居在一起,从秦、汉以来,几代都是这样的吗?”敬宗回答说“:秦代都城咸阳,城郭相连横跨渭水,所以说‘渭水贯穿都城,而像是天河’。到汉惠帝时才筑这个城,那以后苻坚、姚苌、后周都把这里做都城。”皇帝又问“:昆明池是汉武帝什么年间开凿?”敬宗回答说:“武帝派使者与西南少数民族友好交往,而被昆明滇池阻绝,当时想攻打昆明国,因此借镐池的旧泽,凭它通过滇池,用来练习水战,这是汉武帝元狩三年(前120)的事。”高宗因此命令敬宗与弘文馆学士一一考查秦汉以来历代宫室处所,上奏朝廷。当年敬宗又代理李义府任中书令,受朝廷的信任恩遇之厚,在当朝没有人可以相比。

  龙朔二年(662),敬宗依照新的法令改为右相,担任光禄大夫。龙朔三年(663),册封为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并依旧监修国史。乾封初年,由于敬宗年老,不能步行,朝廷特令敬宗与司空李责力每次入朝晋见那天各乘小马进禁门到内省。

  敬宗自从掌管国史,记事曲从迎合、曲直不正。当初,虞世基与敬宗的父亲许善心一起被宇文化及杀害,封德彝当时为内史舍人,完全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因此对人说:“虞世基被诛杀,世南伏地而行请求替兄受死,善心被处死,敬宗手舞足蹈用来求生。”人们以此为话柄,敬宗非常怨恨这件事,到了为德彝立传的时候,大肆强加他的罪恶。敬宗女儿嫁给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其人本来是皇家的奴隶,敬宗贪图财物与他联姻,于是为九陇曲意陈述他的门阀,给他妄加功绩,并把他提升到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同卷。敬宗为儿子娶尉迟宝琳的孙女为妻,得到很多贿赂的财物,到做宝琳的父亲尉迟敬德的传时,完全为他隐去各种过失罪过。太宗做《威凤赋》用来赐给长孙无忌,敬宗做传时却改写是赐给尉迟敬德。白州人庞孝泰,是少数民族部落首领中的平庸之辈,率兵跟随出征高丽,高丽知道他懦弱,袭败了庞孝泰。敬宗又收纳了他的珍贵物品,做传时说他屡次打败贼众,斩杀俘获敌贼数万人,汉将中骁勇强健的,只有苏定方与庞孝泰了,曹继叔、高伯英都在他们之下。虚假美化与隐匿丑恶到了这个程度。起初,高祖、太宗两朝的实录,其中由敬宗所撰写的,很多都是详细、真实的,敬宗又总是以自己的爱憎曲意进行删改,评论群言尤其是这样。然而从贞观以来,朝廷所撰修的《五代史》及《晋书》、《东殿新书》、《西域图志》、《文思博要》、《文馆词林》、《累壁》、《瑶山玉彩》、《姓氏录》、《新礼》,敬宗都总揽其事,前后所得赏赐,多得记也记不清。

  敬宗好色无度。他的长子许昂很有文才,历任太子舍人的职务,许昂的母亲裴氏很早就去世了。裴氏的婢女有姿色,敬宗宠爱她,让她做继室,假姓虞氏。许昂平素与她私通,以下淫上一直通奸。敬宗发怒废黜了虞氏,加给许昂以不孝的罪名,上奏朝廷请求把许昂流放到岭外。显庆年间,上表请求朝廷让许昂回来,任虔化县令,不久就去世了。咸亨元年(670),敬宗上表请求辞官退休,皇帝的诏令听任他退休,依旧担任特进,俸禄照旧。咸亨三年(672),敬宗去世,终年八十一岁。高宗为他举哀,三天停止上朝,诏令文武百官到敬宗的府第去哭丧,册封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准许他陪葬在昭陵。敬宗有文集八十卷。

  太常准备给敬宗定谥号,博士袁思古建议说:“敬宗的地位凭借才能上升,历来处于清的等第,然而他让长子离弃到荒郊远地,把女儿嫁给蛮夷的部落。闻《诗》学《礼》,行事却断绝在子承父教;纳采问名,只闻名于贪污纳贿。白玉就此玷污,有碍于清净无为的境界,为死者立谥的制度,应当依据事实赐予。按照谥法‘名与实不合叫作缪’,请赐敬宗谥号为缪。”敬宗的孙子太子舍人许彦伯受不了这种羞辱,与袁思古产生很大的忿恨争执,又声称思古与许氏家族从前有猜忌仇怨,请求更换谥官。太常博士王福..评论是非说:“谥号,是给死者以尊荣之礼的称号,得失谥号在一朝,荣辱却流传千载。假如谥官与许氏有仇怨是事实,那么应当依据法度推究衡量;如果定谥没有亏损正直之道,道理是不能迫使改变的,他人的职守是不可越犯的,反复无常不专一,用什么来宣说礼法?福..愧居官位,不是自身的缘故。如果顺从气势迎合心意,背弃正直之道,趋向偏邪,更是使朝廷颁发的法令空设,人们将说礼院无人,用什么激励发扬正道,回视同在朝班的同事!请依照思古对谥号的意见来决定。”户部尚书戴至德对福..说“:高阳公受朝廷这样的信任和恩遇,为什么定谥号为缪?”福..回答说“:从前晋朝司空何曾去世,太常博士给他定谥号为缪丑公。何曾既忠心又孝道,仅仅因为日食万钱,所以贬为缪丑。况且敬宗忠孝都不及何曾,食欲性欲上的过失,超过了何氏,而谥他为缪,不负于许氏。”当时朝廷又诏令尚书省五品以上重新评议,礼部尚书杨思敬建议说:“按照谥法‘已经有过失能够改叫作恭,请定谥为恭。”朝廷下诏依从了他的建议。

  许彦伯,是许昂的儿子,始任著作郎。敬宗晚年的文笔,多让彦伯代做。又听信婢妾的谗言,奏请朝廷把彦伯流放到岭外,后遇到赦免回家,任太子舍人,彦伯早逝,有文集十卷。

 

 

《列传·卷三十三》

 

  ○郭孝恪 张俭 苏定方 薛仁贵 程务挺 张士贵 赵道兴

  郭孝恪,许州阳翟人也,少有志节。隋末,率乡曲数百人附于李密,密大悦之, 谓曰:“昔称汝颍多奇士,故非谬也。”令与徐勣守黎阳。后密败,勣令孝恪入朝 送款,封阳翟郡公,拜宋州刺史。令与徐勣经营武牢已东,所得州县,委以选补。 其后,窦建德率众来援王世充,孝恪于青城宫进策于太宗曰:“世充日踧月迫,力 尽计穷,悬首面缚,翘足可待。建德远来助虐,粮运阻绝,此是天丧之时。请固武 牢,屯军汜水,随机应变,则易为克殄。”太宗然其计。及破建德,平世充,太宗 于洛阳置酒高会诸将曰:“郭孝恪谋擒建德之策,王长先龙门下米之功,皆出诸人 之右也。”历迁贝、赵、江、泾四州刺史,所在有能名。入为太府少卿,转左骁卫 将军。贞观十六年,累授金紫光禄大夫,行安西都护、西州刺史。其地高昌旧都, 士流与流配及镇兵杂处,又限以沙碛,与中国隔绝。孝恪推诚抚御,大获其欢心。 初,王师之灭高昌也,制以高昌所虏焉耆生口七百尽还之。焉耆王寻叛归欲谷可汗, 朝贡稀至。令孝恪伺其机便,因表请击之。以孝恪为安西道行军总管,率步骑三千 出银山道以伐焉耆。孝恪夜袭其城,虏其王龙突骑支。太宗大悦,玺书劳之曰: “卿破焉耆,虏其伪王,功立威行,深副所委。但焉耆绝域,地阻天山,恃远凭深, 敢怀叛逆。卿望崇位重,报效情深,远涉沙场,龚行罚罪。取其坚壁,曾不崇朝; 再廓游魂,遂无遗寇。纟面思竭力,必大艰辛。超险成功,深足嘉尚。”俄又以孝 恪为昆丘道副大总管以讨龟兹,破其都城。孝恪自留守之,余军分道别进,龟兹国 相那利率众遁逃。孝恪以城外未宾,乃出营于外,有龟兹人来谓孝恪曰:“那利为 相,人心素归,今亡在野,必思为变。城中之人,颇有异志,公宜备之。”孝恪不 以为虞。那利等果率众万余,阴与城内降胡表里为应。孝恪失于警候,贼将入城鼓 噪,孝恪始觉之,乃率部下千余人入城,与贼合战。城中人复应那利,攻孝恪。孝 恪力战而入,至其王所居,旋复出,战于城门,中流矢而死,孝恪子待诏亦同死于 阵。贼竟退走,将军曹继叔复拔其城。太宗闻之,初责孝恪不加警备,以致颠覆; 后又怜之,为其家举哀。高宗即位,追赠安西都护、阳翟郡公,待诏赠游击将军, 仍赙物三百段。孝恪性奢侈,仆妾器玩,务极鲜华,虽在军中,床帐完具。尝以遗 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社尔,社尔一无所受。太宗闻之曰:“三将优劣之不同也。郭孝 恪今为寇虏所屠,可谓自贻伊咎耳。”次子待封,高宗时,官至左豹韬卫将军。咸 亨中,与薛仁贵率兵讨吐蕃,于大非川战败,减死除名。少子待聘,长安中官至宋 州刺史。

  张俭,雍州新丰人,隋相州刺史、皖城公威之孙也。父植,车骑将军、连城县 公。俭即高祖之从甥也。贞观初,以军功累迁朔州刺史。时颉利可汗自恃强盛,每 有所求,辄遣书称敕。缘边诸州,递相承禀。及俭至,遂拒不受,太宗闻而嘉之。 俭又广营屯田,岁致谷十万斛,边粮益饶。及遭霜旱,劝百姓相赡,遂免饥馁,州 境独安。后检校胜州都督,以母忧去职。俭前在朔州,属李靖平突厥之后,有思结 部落,贫穷离散,俭招慰安集之。其不来者,或居碛北,既亲属分住,私相往还, 俭并不拘责,但存纲纪,羁縻而已。及俭移任,州司谓其将叛,遽以奏闻。朝廷议 发兵进讨,仍起俭为使,就观动静。俭单马推诚,入其部落,召诸首领,布以腹心, 咸匍匐启颡而至,便移就代州。即令检校代州都督。俭遂劝其营田,每年丰熟。虑 其私蓄富实,易生骄侈,表请和籴,拟充贮备,蕃人喜悦。边军大收其利。迁营州 都督,兼护东夷校尉。太宗将征辽东,遣俭率蕃兵先行抄掠。俭军至辽西,为辽水 汛涨,久而未渡,太宗以为畏懦,召还。俭诣洛阳谒见,面陈利害,因说水草好恶, 山川险易,太宗甚悦,仍拜行军总管,兼领诸蕃骑卒,为六军前锋。时有获高丽候 者,称莫离支将至辽东,诏俭率兵自新城路邀击之,莫离支竟不敢出。俭因进兵渡 辽,趋建安城,贼徒大溃,斩首数千级。以功累封皖城郡公,赏赐甚厚。其后,改 东夷校尉为东夷都护,仍以俭为之。永徽初,加金紫光禄大夫。四年,卒于官,年 六十,谥曰密。俭兄大师,累以军功仕至太仆卿、华州刺史、武功县男。俭弟延师, 永徽初,累授左卫大将军,封范阳郡公。延师廉谨周慎,典羽林屯兵前后三十余年, 未尝有过,朝廷以此称之。龙朔三年,卒官,赠荆州都督,谥曰敬,陪葬昭陵。唐 制三品已上,门列棨戟,俭兄弟三院,门皆立戟,时人荣之,号为“三戟张家”。

  苏定方,冀州武邑人也。父邕,大业末,率乡闾数千人为本郡讨贼。定方骁悍 多力,胆气绝伦,年十余岁,随父讨捕,先登陷阵。父卒,郡守又令定方领兵,破 贼首张金称于郡南,手斩金称,又破杨公卿于郡西,追奔二十余里,杀获甚众,乡 党赖之。后仕窦建德,建德将高雅贤甚爱之,养以为子。雅贤俄又为刘黑闼攻陷城 邑,定方每有战功。及黑闼、雅贤死,定方归乡里。贞观初,为匡道府折冲,随李 靖袭突厥颉利于碛口。靖使定方率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去贼一里许,忽然雾 歇,望见其牙帐,驰掩杀数十百人。颉利及隋公主狼狈散走,余众俯伏,靖军既至, 遂悉降之。军还,授左武候中郎将。永徽中,转左卫勋一府中郎将,从左卫大将军 程知节征贺鲁,为前军总管。至鹰娑川,突厥有二万骑来拒,总管苏海政与战,互 有前却。既而突厥别部鼠尼施等又领二万余骑续至。定方正歇马,隔一小岭,去知 节十许里,望见尘起,率五百骑驰往击之,贼众大溃,追奔二十里,杀千五百余人, 获马二千匹,死马及所弃甲仗,绵亘山野,不可胜计。副大总管王文度害其功,谓 知节曰:“虽云破贼,官军亦有死伤,盖决成败法耳,何为此事?自今正可结为方 阵,辎重并纳腹中,四面布队,人马被甲,贼来即战,自保万全。无为轻脱,致有 伤损。”又矫称别奉圣旨,以知节恃勇轻敌,使文度为其节制,遂收军不许深入。 终日跨马被甲结阵,由是马多瘦死,士卒疲劳,无有战志。定方谓知节曰:“本来 讨贼,今乃自守,马饿兵疲,逢贼即败。怯懦如此,何功可立!又公为大将,阃外 之事,不许自专,别遣军副,专其号令,理必不然。须囚絷文度,飞表奏之。”知 节不从。至恆笃城,有胡降附,文度又曰:“比我兵回,彼还作贼,不如尽杀,取 其资财。”定方曰:“如此,自作贼耳,何成伐叛?”文度不从。及分财,唯定方 一无所取。师还,文度坐处死,后得除名。明年,擢定方为行军大总管,又征贺鲁, 以任雅相、回纥婆润为副。自金山之北,指处木昆部落,大破之。其俟斤懒独禄以 众万余帐来降,定方抚之,发其千骑进至突骑施部。贺鲁率胡禄屋阙啜、慑舍提暾 啜、鼠尼施处半啜、处木昆屈律啜、五努失毕兵马,众且十万,来拒官军,定方率 回纥及汉兵万余人击之。贼轻定方兵少,四面围之,定方令步卒据原,攒槊外向, 亲领汉骑阵于北原。贼先击步军,三冲不入,定方乘势击之,贼遂大溃,追奔三十 里,杀人马数万。明日,整兵复进。于是胡禄屋等五努失毕悉众来降,贺鲁独与处 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余五咄六闻贺鲁败,各向南道降于步真,于是西蕃悉定。 唯贺鲁及咥运率其牙内余众而奔,定方追之,复大战于伊丽水上,杀获略尽。贺鲁 及咥运十余骑逼夜亡走,定方遣副将萧嗣业追捕之,至于石国,擒之而还。高宗临 轩,定方戎服操贺鲁以献,列其地为州县,极于西海。定方以功迁左骁卫大将军, 封刑国公,又封子庆节为武邑县公。俄有思结阙俟斤都曼先镇诸胡,拥其所部及疏 勒、硃俱般、葱岭三国复叛,诏定方为安抚大使,率兵讨之。至叶叶水,而贼保马 头川,于是选精卒一万人、马三千匹驰掩袭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诘朝至城西十 里。都曼大惊,率兵拒战于城门之外,贼师败绩,退保马保城,王师进屯其门。入 夜,诸军渐至,四面围之,伐木为攻具,布列城下。都曼自知不免,面缚开门出降。 俘还至东都,高宗御乾阳殿,定方操都曼特勒献之,葱岭以西悉定。以功加食邢州 钜鹿真邑五百户。显庆五年,从幸太原,制授熊津道大总管,率师讨百济。定方自 城山济海,至熊津江口,贼屯兵据江。定方升东岸,乘山而阵,与之大战,扬帆盖 海,相续而至。贼师败绩,死者数千人,自余奔散。遇潮且上,连舳入江,定方于 岸上拥阵,水陆齐进,飞楫鼓噪,直趣真都。去城二十许里,贼倾国来拒,大战破 之,杀虏万余人,追奔入郭。其王义慈及太子隆奔于北境,定方进围其城。义慈次 子泰自立为王,嫡孙文思曰:“王与太子虽并出城,而身见在,叔总兵马,即擅为 王,假令汉兵退,我父子当不全矣。”遂率其左右投城而下,百姓从之,泰不能止。 定方命卒登城建帜,于是泰开门顿颡。其大将祢植又将义慈来降,太子隆并与诸城 主皆同送款。百济悉平,分其地为六州。俘义慈及隆、泰等献于东都。定方前后灭 三国,皆生擒其主。赏赐珍宝,不可胜计,仍拜其子庆节为尚辇奉御,定方俄迁左 武卫大将军。乾封二年卒,年七十六。高宗闻而伤惜,谓侍臣曰:“苏定方于国有 功,例合褒赠,卿等不言,遂使哀荣未及。兴言及此,不觉嗟悼。”遽下诏赠幽州 都督,谥曰庄。

  薛仁贵,绛州龙门人。贞观末,太宗亲征辽东,仁贵谒将军张士贵应募,请从 行。至安地,有郎将刘君昂为贼所围甚急,仁贵往救之,跃马径前,手斩贼将,悬 其头于马鞍,贼皆慑伏,仁贵遂知名。及大军攻安地城,高丽莫离支遣将高延寿、 高惠真率兵二十五万来拒战,依山结营,太宗分命诸将四面击之。仁贵自恃骁勇, 欲立奇功,乃异其服色,著白衣,握戟,腰鞬张弓,大呼先入,所向无前,贼尽披 靡却走。大军乘之,贼乃大溃。太宗遥望见之,遣驰问先锋白衣者为谁,特引见, 赐马两匹、绢四十匹,擢授游击将军、云泉府果毅,仍令北门长上,并赐生口十人。 及军还,太宗谓曰:“朕旧将并老,不堪受阃外之寄,每欲抽擢骁雄,莫如卿者。 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寻迁右领军郎将,依旧北门长上。永徽五年,高宗幸 万年宫,甲夜,山水猥至,冲突玄武门,宿卫者散走。仁贵曰:“安有天子有急, 辄敢惧死?”遂登门桄叫呼,以惊宫内。高宗遽出乘高,俄而水入寝殿,上使谓仁 贵曰:“赖得卿呼,方免沦溺,始知有忠臣也。”于是赐御马一匹。苏定方之讨贺 鲁也,于是仁贵上疏曰:“臣闻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伏。今泥 熟仗素干,不伏贺鲁,为贼所破,虏其妻子。汉兵有于贺鲁诸部落得泥熟等家口, 将充贱者,宜括取送还,仍加赐赉。即是矜其枉破,使百姓知贺鲁是贼,知陛下德 泽广及也。”高宗然其言,使括泥熟家口送还之,于是泥熟等请随军效其死节。显 庆二年,诏仁贵副程名振于辽东经略,破高丽于贵端城,斩首三千级。明年,又与 梁建方、契苾何力于辽东共高丽大将温沙门战于横山,仁贵匹马先入,莫不应弦而 倒。高丽有善射者,于石城下射杀十余人,仁贵单骑直往冲之,其贼弓矢俱失,手 不能举,便生擒之。俄又与辛文陵破契丹于黑山,擒契丹王阿卜固及诸首领赴东都。 以功封河东县男。寻又领兵击九姓突厥于天山,将行,高宗内出甲,令仁贵试之。 上曰:“古之善射,有穿七札者,卿且射五重。”仁贵射而洞之,高宗大惊,更取 坚甲以赐之。时九姓有众十余万,令骁健数十人逆来挑战,仁贵发三矢,射杀三人, 自余一时下马请降。仁贵恐为后患,并坑杀之。更就碛北安抚余众,擒其伪叶护兄 弟三人而还。军中歌曰:“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九姓自此衰弱, 不复更为边患。乾封初,高丽大将泉男生率众内附,高宗遣将军庞同善、高等迎接 之。男生弟男建率国人逆击同善等,诏仁贵统兵为后援。同善等至新城,夜为贼所 袭。仁贵领骁勇赴救,斩首数百级。同善等又进至金山,为贼所败,高丽乘胜而进。 仁贵横击之,贼众大败,斩首五万余级。遂拔其南苏、木底、苍岩等三城,始与男 生相会。高宗手敕劳之曰:“金山大阵,凶党实繁。卿身先士卒,奋不顾命,左冲 右击,所向无前,诸军贾勇,致斯克捷。宜善建功业,全此令名也。”仁贵乘胜领 二千人进攻扶余城,诸将咸言兵少,仁贵曰:“在主将善用耳,不在多也。”遂先 锋而行,贼众来拒,逆击大破之,杀获万余人,遂拔扶余城。扶余川四十余城,乘 风震慑,一时送款。仁贵便并海略地,与李勣大会军于平壤城。高丽既降,诏仁贵 率兵二万人与刘仁轨于平壤留守,仍授右威卫大将军,封平阳郡公,兼检校安东都 护。移理新城,抚恤孤老;有干能者,随才任使;忠孝节义,咸加旌表。高丽士众 莫不欣然慕化。

  咸亨元年,吐蕃入寇,又以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率将军阿史那道真、郭 待封等以击之。待封尝为鄯城镇守,耻在仁贵之下,多违节度。军至大非川,将发 赴乌海,仁贵谓待封曰:“乌海险远,车行艰涩,若引辎重,将失事机,破贼即回, 又烦转运。彼多瘴气,无宜久留。大非岭上足堪置栅,可留二万人作两栅,辎重等 并留栅内,吾等轻锐倍道,掩其未整,即扑灭之矣。”仁贵遂率先行,至河口遇贼, 击破之,斩获略尽,收其牛羊万余头,回至乌海城,以待后援。待封遂不从仁贵之 命,领辎重继进。比至乌海,吐蕃二十余万悉众来救,邀击,待封败走趋山,军粮 及辎重并为贼所掠。仁贵遂退军屯于大非川。吐蕃又益众四十余万来拒战,官军大 败,仁贵遂与吐蕃大将论钦陵约和。仁贵叹曰:“今年岁在康午,军行逆岁,邓艾 所以死于蜀,吾知所以败也。”仁贵坐除名。寻而高丽众相率复叛,诏起仁贵为鸡 林道总管以经略之。上元中,坐事徙象州,会赦归。高宗思其功,开耀元年,复召 见,谓曰:“往九成宫遭水,无卿已为鱼矣。卿又北伐九姓,东击高丽,汉北、辽 东咸遵声教者,并卿之力也。卿虽有过,岂可相忘?有人云卿乌海城下自不击贼, 致使失利,朕所恨者,唯此事耳。今西边不静,瓜、沙路绝,卿岂可高枕乡邑,不 为朕指挥耶?”于是起授瓜州长史,寻拜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州都督,又率兵击 突厥元珍等于云州,斩首万余级,获生口二万余人、驼马牛羊三万余头。贼闻仁贵 复起为将,素惮其名,皆奔散,不敢当之。其年,仁贵病卒,年七十,赠左骁卫将 军,官造灵舆,并家口给传还乡。子讷,别有传。

  程务挺,洺州平恩人也。父名振,大业末,仕窦建德为普乐令,甚有能名,诸 贼不敢犯其境。寻弃建德归国,高祖遥授永年令,仍令率兵经略河北。名振夜袭鄴 县,俘其男女千余人以归。去鄴八十里,阅妇人有乳汁者九十余人,悉放遣之。鄴 人感其仁恕,为之设斋,以报其恩。及建德败,始之任。俄而刘黑闼陷洺州,名振 复与刺史陈君宾自拔归朝。母潘、妻李,在路为贼所掠,没于黑闼。名振又从太宗 讨黑闼,时黑闼于冀、贝、沧、瀛等州水陆运粮,以拒官军,名振率千余人邀击之, 尽毁其舟车。黑闼闻之大怒,遂杀名振母、妻。及黑闼平,名振请手斩黑闼,以其 首祭母。名振以功拜营州都督府长史,封东郡公,赐物二千段、黄金三百两。累转 洺州刺史。太宗将征辽东,召名振问以经略之事,名振初对失旨;太宗动色诘之, 名振酬对逾辩,太宗意解,谓左右曰:“房玄龄常在我前,每见别嗔余人,犹颜色 无主。名振生平不见我,向来责让,而词理纵横,亦奇士也。”即日拜右骁卫将军, 授平壤道行军总管。前后攻沙卑城,破独山阵,皆以少击众,称为名将。永徽六年, 累除营州都督,兼东夷都护。又率兵破高丽于贵端水,焚其新城,杀获甚众。后历 晋、蒲二州刺史。龙朔二年卒,赠右卫大将军,谥曰烈。

  务挺少随父征讨,以勇力闻,迁右领军卫中郎将。永隆中,突厥史伏念反叛, 定襄道行军总管李文暕、曹怀舜、窦义昭等相次战败。又诏礼部尚书裴行俭率兵讨 之,务挺为副将,仍检校丰州都督。时伏念屯于金牙山,务挺与副总管唐玄表引兵 先逼之。伏念惧不能支,遂间道降于行俭,许伏念以不死。中书令裴炎以伏念惧务 挺等兵势而降,非行俭之功,伏念遂伏诛。务挺以功迁右卫将军,封平原郡公。永 淳二年,绥州城平县人白铁余率部落稽之党据县城反,伪称尊号,署百官,又进寇 绥息,杀掠人吏,焚烧村落,诏务挺与夏州都督王方翼讨之。务挺进攻其城,拔之, 生擒白铁余,尽平其余党。又以功拜左骁卫大将军、检校左羽林军。嗣圣初,与右 领军大将军、检校右羽林军张虔勖同受则天密旨,帅兵入殿庭,废中宗为庐陵王, 立豫王为皇帝。则天临朝,累受赏赐,特拜其子齐之为尚乘奉御。务挺泣请回授其 弟,则天嘉之,下制褒美,乃拜其弟原州司马务忠为太子洗马。又明年,以务挺为 左武卫大将军、单于道安抚大使,督军以御突厥。务挺善于绥御,威信大行,偏裨 已下,无不尽力;突厥甚惮之,相率遁走,不敢近边。及裴炎下狱,务挺密表申理 之,由是忤旨。务挺素与唐之奇、杜求仁友善,或构言务挺与裴炎、徐敬业皆潜相 应接。则天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就军斩之,籍没其家。突厥闻务挺死,所在宴乐相 庆,仍为务挺立祠,每出师攻战,即祈祷焉。

  贞观、永徽间,军将又有张士贵、赵道兴,状迹可录。

  张士贵者,虢州卢氏人也。本名忽峍,善骑射,膂力过人。大业末,聚众为盗, 攻剽城邑,远近患之,号为“忽峍贼”。高祖降书招怀之,士贵以所统送款,拜右 光禄大夫。累有战功,赐爵新野县公。从平东都,授虢州刺史。高祖谓之曰:“欲 卿衣锦昼游耳。”寻入为右武候将军。贞观七年,破反獠而还,太宗劳之曰:“闻 公亲当矢石,为士卒先,虽古名将,何以加也!朕尝闻以身报国者,不顾性命,但 闻其语,未闻其实,于公见之矣。”后累迁左领军大将军,改封虢国公。显庆初卒, 赠荆州都督,陪葬昭陵。

  赵道兴者,甘州酒泉人。隋右武候大将军才之子也。道兴,贞观初历迁左武候 中郎将,明闲宿卫,号为称职。太宗尝谓之曰:“卿父为隋武候将军,甚有当官之 誉。卿今克传弓冶,可谓不坠家声。”因授右武候将军,赐爵天水县子。其父时廨 宇,仍旧不改,时人以为荣。道兴尝自指其事曰:“此是赵才将军,还使赵才 将军兒坐。”为朝野所笑,传为口实。仪凤中,累迁左金吾卫大将军。文明年,以 老病致仕于家。子晈,亦为金吾将军,凡三代执金吾,为时所称。

  史臣曰:孝恪机钤果毅,协草昧之际;树勋建策,有杰世之风。然而务奢为恆, 既未尽善,举众失律,不其惑与!张公经略,有天然才度,务穑劝分,董和成绩, 惜哉中寿,其才未尽。刑国公神略翕张,雄谋戡定,辅平屯难,始终成业。疏封陟 位,未暢茂典,盖阙如也。仁贵骁悍壮勇,为一时之杰,至忠大略,勃然有立。噫, 待封不协,以败全略。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上加明命,竟致立功,知 臣者君,信哉!务挺勇力骁果,固有父风,英概辅时,克继洪烈。然而苟预废立, 竟陷谗构。古之言曰:“恶之来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是之谓乎!士 贵、道兴,逢时立效,得尽义勇,以观厥成;而继父风概,三代执金,不亦美乎!

  赞曰:五将雄雄,俱立边功。张、苏二族,功名始终。郭、薛、务挺,徼功奋 命。垂则穷边,兵无常胜。

 

《列传·卷三十四》

 

  ○刘仁轨 郝处俊 裴行俭 子光庭

  刘仁轨,汴州尉氏人也。少恭谨好学,遇隋末丧乱,不遑专习,每行坐所在, 辄书空地,由是博涉文史。武德初,河南道大使、管国公任瑰将上表论事,仁轨见 其起草,因为改定数字。瑰甚异之,遂赤牒补息州参军。稍除陈仓尉。部人有折冲 都尉鲁宁者,恃其高班,豪纵无礼,历政莫能禁止。仁轨特加诫喻,期不可再犯, 宁又暴横尤甚,竟杖杀之。州司以闻,太宗怒曰:“是何县尉,辄杀吾折冲!”遽 追入,与语,奇其刚正,擢授栎阳丞。贞观十四年,太宗将幸同州校猎,属收获未 毕,仁轨上表谏曰:“臣闻屋漏在上,知之者在下;愚夫之计,择之者圣人。是以 周王询于刍荛,殷后谋于板筑,故得享国弥久,传祚无疆,功宣清庙,庆流后叶。 伏惟陛下天性仁爱,躬亲节俭,朝夕克念,百姓为心,一物失所,纳隍轸虑。臣伏 闻大驾欲幸同州教习,臣伏知四时搜狩,前王恆典,事有沿革,未必因循。今年甘 雨应时,秋稼极盛,玄黄亘野,十分才收一二;尽力刈获,月半犹未讫功;贫家无 力,禾下始拟种麦。直据寻常科唤,田家已有所妨。今既供承猎事,兼之修理桥道, 纵大简略,动费一二万工,百姓收敛,实为狼狈。臣愿陛下少留万乘之恩,垂听一 介之言,退近旬日,收刈总了,则人尽暇豫,家得康宁。舆轮徐动,公私交泰。” 太宗特降玺书劳曰:“卿职任虽卑,竭诚奉国,所陈之事,朕甚嘉之。”寻拜新安 令,累迁给事中。

  显庆四年,出为青州刺史。五年,高宗征辽,令仁轨监统水军,以后期坐免, 特令以白衣随军自效。时苏定方既平百济,留郎将刘仁愿于百济府城镇守,又以左 卫中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安抚其余众。文度济海病卒。百济为僧道琛、旧将福 信率众复叛,立故王子扶余丰为王,引兵围仁愿于府城。诏仁轨检校带方州刺史, 代文度统众,便道发新罗兵合势以救仁愿。转斗而前,仁轨军容整肃,所向皆下。 道琛等乃释仁愿之围,退保任存城。寻而福信杀道琛,并其兵马,招诱亡叛,其势 益张。仁轨乃与仁愿合军休息。时苏定方奉诏伐高丽,进围平壤,不克而还。高宗 敕书与仁轨曰:“平壤军回,一城不可独固,宜拔就新罗,共其屯守。若金法敏藉 卿等留镇,宜且停彼;若其不须,即宜泛海还也。”将士咸欲西归,仁轨曰:“ 《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便国家、专之可也。况在沧海之外,密 迩豺狼者哉!且人臣进思尽忠,有死无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主上欲吞灭高丽, 先诛百济,留兵镇守,制其心腹。虽妖孽充斥,而备预甚严,宜砺戈秣马,击其不 意。彼既无备,何攻不克?战而有胜,士卒自安。然后分兵据险,开张形势,飞表 闻上,更请兵船。朝廷知其有成,必当出师命将,声援才接,凶逆自歼。非直不弃 成功,实亦永清海外。今平壤之军既回,熊津又拔,则百济余烬,不日更兴,高丽 逋薮,何时可灭?且今以一城之地,居贼中心,如其失脚,即为亡虏。拔入新罗, 又是坐客,脱不如意,悔不可追。况福信凶暴,残虐过甚,余丰猜惑,外合内离, 鸱张共处,势必相害。唯宜坚守观变,乘便取之,不可动也。”众从之。时扶余丰 及福信等以真岘城临江高险,又当冲要,加兵守之。仁轨引新罗之兵,乘夜薄城。 四面攀草而上,比明而入据其城,遂通新罗运粮之路。俄而余丰袭杀福信,又遣使 往高丽及倭国请兵,以拒官军。诏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率兵浮海以为之援。仁师既与 仁轨等相合,兵士大振。于是诸将会议,或曰:“加林城水陆之冲,请先击之。” 仁轨曰:“加林险固,急攻则伤损战士,固守则用日持久,不如先攻周留城。周留, 贼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恶务本,须拔其源。若克周留,则诸城自下。”于是仁师、 仁愿及新罗王金法敏帅陆军以进。仁轨乃别率杜爽、扶余隆率水军及粮船,自熊津 江往白江,会陆军同趣周留城。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 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余丰脱身而走,获其宝剑。伪王子扶余忠胜、忠 志等,率士女及倭众并耽罗国使,一时并降。百济诸城,皆复归顺。贼帅迟受信据 任存城不降。

  先是,百济首领沙吒相如、黑齿常之自苏定方军回后,鸠集亡散,各据险以应 福信,至是率其众降。仁轨谕以恩信,令自领子弟以取任存城,又欲分兵助之。孙 仁师曰:“相如等兽心难信,若授以甲仗,是资寇兵也。”仁轨曰:“吾观相如、 常之皆忠勇有谋,感恩之士,从我则成,背我必灭,因机立效,在于兹日,不须疑 也。”于是给其粮仗,分兵随之,遂拔任存城。迟受信弃其妻子走投高丽,于是百 济之余烬悉平。孙仁师与刘仁愿振旅而还,诏留仁轨勒兵镇守。初,百济经福信之 乱,合境凋残,僵尸相属。仁轨始令收敛骸骨,瘗埋吊祭之。修录户口,署置官长, 开通途路,整理村落,建立桥梁,补葺堤堰,修复陂塘,劝课耕种,赈贷贫乏,存 问孤老。颁宗庙忌讳,立皇家社稷。百济余众,各安其业。于是渐营屯田,积粮抚 士,以经略高丽。仁愿既至京师,上谓曰:“卿在海东,前后奏请,皆合事宜,而 雅有文理。卿本武将,何得然也?”对曰:“刘仁轨之词,非臣所及也。”上深叹 赏之,因超加仁轨六阶,正授带方州刺史,并赐京城宅一区,厚赉其妻子,遣使降 玺书劳勉之。仁轨又上表曰:

  臣蒙陛下曲垂天奖,弃瑕录用,授之刺举,又加连率。材轻职重,忧责更深, 常思报效,冀酬万一,智力浅短,淹滞无成。久在海外,每从征役,军旅之事,实 有所闻。具状封奏,伏愿详察。臣看见在兵募,手脚沉重者多,勇健奋发者少,兼 有老弱,衣服单寒,唯望西归,无心展效。臣问:“往在海西,见百姓人人投募, 争欲征行,乃有不用官物,请自办衣粮,投名义征。何因今日募兵,如此伫弱?” 皆报臣云:“今日官府,与往日不同,人心又别。贞观、永徽年中,东西征役,身 死王事者,并蒙敕使吊祭,追赠官职,亦有回亡者官爵与其子弟。从显庆五年以后, 征役身死,更不借问。往前渡辽海者,即得一转勋官;从显庆五年以后,频经渡海, 不被记录。州县发遣兵募,人身少壮、家有钱财、参逐官府者,东西藏避,并即得 脱;无钱参逐者,虽是老弱,推背即来。显庆五年,破百济勋,及向平壤苦战勋, 当时军将号令,并言与高官重赏,百方购募,无种不道。洎到西岸,唯闻枷锁推禁, 夺赐破勋,州县追呼,求住不得,公私困弊,不可言尽。发海西之日,已有自害逃 走,非独海外始逃。又为征役,蒙授勋级,将为荣宠,频年征役,唯取勋官,牵挽 辛苦,与白丁无别。百姓不愿征行,特由于此。”陛下再兴兵马,平定百济,留兵 镇守,经略高丽。百姓有如此议论,若为成就功业?臣闻琴瑟不调,改而更张,布 政施化,随时取适。自非重赏明罚,何以成功?臣又问:“见在兵募,旧留镇五年, 尚得支济;尔等始经一年,何因如此单露?”并报臣道:“发家来日,唯遣作一年 装束,自从离家,已经二年。在朝阳甕津,又遣来去运粮,涉海遭风,多有漂失。” 臣勘责见在兵募,衣裳单露,不堪度冬者,给大军还日所留衣裳,且得一冬充事。 来年秋后,更无准拟。陛下若欲殄灭高丽,不可弃百济土地。余丰在北,余勇在南, 百济、高丽,旧相党援,倭人虽远,亦相影响,若无兵马,还成一国。既须镇压, 又置屯田,事藉兵士,同心同德。兵士既有此议,不可胶柱因循,须还其渡海官勋 及平百济向平壤功效。除此之外,更相褒赏,明敕慰劳,以起兵募之心。若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