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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121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度,朕用他用得好啊。群臣都像世南这样,天下还愁有什么不能治理。”

  贞观八年(634),陇右山崩,大蛇多次出现,山东及江淮多次遭大水。太宗以这事问世南,世南回答说:“春秋时梁山崩,晋侯召伯宗问这件事,伯宗回答说‘:国家主宰山川,所以山崩川竭,君王因此不奏乐,穿素服,乘坐没有花纹的车、撤去音乐、出宫住宿、太祝陈献币帛用来祭祀神灵。’梁山,属晋国主宰,晋侯听从了伯宗的话,所以没有受到危害。汉文帝元年(前179),齐、楚一带二十九座山同一天崩裂,洪水大肆泛滥,汉文帝命令郡国不要来进贡,对天下广施恩惠,远近欢乐和谐,也没有成灾。后汉灵帝时,青蛇出现在御座上。晋惠帝时,大蛇长三百步,出现在齐地,经过市区进入朝廷。蛇应当在草野之中,但它进入市区朝廷,所以可以认为是怪异的。如今蛇在山泽出现,深山大泽自然有龙蛇,也不足为怪。再说山东多雨,虽然合乎常规,然而阴雨连绵过久,恐怕有冤狱,应当审断关押的囚犯,或许可以符合天意。况且妖邪不能制服道德,只有遵循道德可以削减突发的事故。”太宗认为他说得对,因此派使者救济饥民,审理官司辨断冤案,多有赦免宽恕。

  后来有一颗彗星出现于虚、危宿之间,经过氏宿,一百多天才消失。太宗对群臣说:“天上出现彗星,是什么妖邪呢?”世南说:“过去齐景公时有彗星出现,景公问晏婴,晏婴回答说‘:凿池沼怕它不深,兴建台榭怕它不高,施用刑罚怕刑罚不重,因此天上出现彗星来警诫您。’景公害怕而遵循道德,过了十六天彗星消失了。我听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果不遵循道德义理,即使获得麟凤,终究是于事无补,但政事没有过失,即使有灾星,也于时无损。希望陛下不要因功高而自以为了不起,不要因太平久了而骄傲松懈,始终如一,即使出现彗星,也不足为它忧虑。”太宗神情严肃地对他说:“我治理国家,确实没有齐景公那样的过失。但我才二十岁就发动义兵,二十四岁平定天下,不到三十岁就居于帝位,自认为夏、商、周以来,治理乱世的君主,没有人达到这样的。再拿薛举的骁勇,宋金刚的凶猛,窦建德横跨河北,王世充占据洛阳来说,在那个时候,够得上是劲敌,都被我擒获。到遭逢家难,又决定安定社稷,于是登上帝位,降服北方的异族,我颇有些自傲的意向,以此轻视天下之士,这是我的罪过。上天出现变故,确实是为这吗?秦始皇平定六国,隋炀帝富达四海,骄奢淫逸,一个早上就灭亡了,我又怎么能够自骄呢?想到这里,不觉由此警惕震惊。”四月,康国献来狮子,太宗诏令世南为之做赋,在东观编撰,文字多无记载。

  后来高祖去世,太宗诏令高祖的坟墓依照汉长陵的先例,务必要隆重丰厚,安葬期限已经迫近,建筑工程繁劳艰难。世南上密封的奏章规劝说:

  “我听说古代圣明的帝王所以薄葬的,并不是不想要高贵光耀、准备珍宝物器来厚葬自己的亲人。可是认真想一想,高坟厚垅,珍物齐备,这恰恰会成为亲人的累赘,而不是孝。因此深思远虑,安于菲薄,是为长久万代考虑,割舍人之常情而决定的。从前汉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非常优厚,工程费用很多。谏议大夫刘向上书,他的话深刻恳切,都合乎事理,上书大致是说:‘孝文帝在霸陵,凄怆悲怀,看着群臣说:“啊!以北山做棺椁,把麻絮斩断排列涂漆在它的间隙里,难道还可以动它吗?”张释之走上前说:“假若墓中有可贪欲的东西,即使用铜铁铸塞南山也有缝隙,假若墓中没有可贪欲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椁,又有什么愁的呢!”死去的人没有终极,然而国家有废兴,释之所说的话是为长久打算。孝文帝领悟了其中的意思,于是对汉成帝施行薄葬。’再说汉朝的制度,君主在位,把天下的赋税分为三份,拿一份纳入帝王的坟墓。武帝经历的年代长久,等到入葬时,陵墓中不能再容纳物品,霍光不识大体,奢侈过度。那以后到更始战败,赤眉贼入长安,毁坏汉武帝陵墓茂陵,掠取宝物,还拿不完。无故搜刮百姓,被强盗取用,是很没有意义的。魏文帝在首阳东建寿陵,做关于丧葬的文告,文告大致是说‘:过去丧葬在寿陵,依山造成墓的形体,没有封树,没有建寝殿园邑,造棺椁足以藏遗骨,做衣服足以裹朽肉。我营造这不食之地,想使更易朝代之后,不知道它的位置,不藏金银铜铁,一律用瓦器。从古到今,没有不亡的国家,没有不掘的坟墓,以至于烧取玉匣金缕,骸骨一起烧尽,还不痛心吗?如果违背诏令妄有改变,我在地下被斩戮尸体,死了一次再死一次,不忠不孝,使鬼魂知道,将不赐福给你。这作为永久的制度,藏在宗庙中。’魏文帝的这个制度,可以说是通达事理啊。

  “假如陛下的德行只是如同秦汉的君主,臣就闭口而已,不敢有什么话说。我恭敬地看到陛下圣德高远,尧、舜还有所不及,却屈身与秦汉的君主一样奢霍无度,舍弃尧、舜、殷、周的节俭,这是我所尤其发愁的。现在建造丘垅像这个样子,它里面即使不藏珍宝也是无益的。万代之后,只要看见高坟大墓,人们难道认为里面没有金玉吗?我的愚虑,认为汉文帝的霸陵,既然依着山势,即使不起坟,也自然高显。现在所卜测的墓址,地势接近平坦,不能不修起来,应当依照《白虎通》所列举的周代法制,造三仞高的坟,建筑坟墓的制度,事事减少,墓建成之日,刻石碑立在陵墓旁,明确陵墓大小高低的标准,随葬器物,都用瓦木,合乎礼节仪式,一律不准用金银铜铁。让万代子孙,一起都遵守奉行,一起全部藏在宗庙里,难道不好吗?况且臣下除去丧服为三十六天,已经依照霸陵的制度,现在修坟垅,又依照长陵为标准,恐怕不适宜。我恭敬地愿陛下深览古今,为长久考虑。臣的赤子之心,只愿万岁之后,神道长安,陛下的孝名,传扬天下没有尽头而已。”

  书奏没有得到回答,世南又上奏疏说“:汉家即位之初,就营造陵墓,近的十多年,远的五十年,才开始建成,现在用几个月的时间而建造几十年规模的陵墓,这对于人力也已经劳乏了。再说汉家大郡五十万户,眼前的人数不及过去,而工程却与它相等,这是导致我疑虑的原因。”当时公卿又上奏请求太宗遵守遗诏,务必要节俭,因此太宗把这事交付主管的人详议,于是殡葬制度很有减省。

  太宗后来颇好狩猎,世南上疏规劝说“:我听说秋天打猎,冬天打猎,这是通常的制度;射鹰放禽,都有从前的告诫。我想,陛下用处理政事的余暇,依自然的规律去杀伐,准备亲自抛弃朝中用的障扇,亲自驾驭虎皮装饰的车,捣尽猛兽的窟穴,取尽山林水泽间的良材。削平凶残剪除暴虐,以此保卫百姓,收集皮革拢取羽毛,用来充当武器,举旗颁赐出猎所得,遵照前古的仪式。然而黄屋之尊,金舆之贵,是八方所敬慕的德行,万国关联的中心,先使道路清净再出行,还要提防倾覆之祸,这样看重谨慎、防微杜渐,是为了社稷。因此马卿直言规劝在前,张昭争论变色在后,臣确实低微卑贱,怎敢忘这个道理?况且所射死的鸟兽已经很多了,颁赐所获的猎物,皇恩也广大啊。愿陛下按时停止出猎,姑且掩藏长戟,不拒绝草野小民的请求,俯纳细小的水流,赤身徒手搏斗的人,任他们在自己身边,就会成为遗留后世君王的典范,永光万代。”其中犯颜直谏的话,多是这一类。太宗因此更加亲近、礼待世南。太宗曾经称赞世南有五绝: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学,四曰文辞,五曰书翰。

  贞观十二年(638),世南又上表请求辞官归居,太宗格外开恩应许他,仍授银青光禄大夫、弘文馆学士,禄赐、防门合并同京官职事。不久世南去世,时年八十一岁。太宗在别室为他举哀,哭得非常悲恸。赐给棺木,让他陪葬在昭陵,赠礼部尚书,赐谥号文懿。下手令给魏王泰说“:虞世南对于我,像是一个人,纠正帝王的过失,没有一天有片刻的忘记,确实是当代名臣,人伦的准则,我有小的过失,世南必定犯颜直谏。现在他已亡故,石渠、东观之中,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悲痛、惋惜怎么可以说啊!”不久,太宗为他做一篇,追述往古兴亡之道,接着感叹说:“钟子期死,伯牙不再鼓琴。朕的这篇诗,将拿给谁看呢?”于是命令起居郎褚遂良拿诗到世南的灵帐边读完后焚烧,希望世南的神灵知道感悟。几年后,太宗夜里梦见世南,像平时活着一样。第二天,太宗下令说:“礼部尚书、永兴文懿公虞世南,德行淳朴完备,文章是辞赋的宗师,早晚尽心,志在忠益。忽然去世,转眼过了几年。昨因夜梦,忽见其人,并且进谏直言,有如平生之日。追怀他留下的美德,很增悲叹,应当供给冥钱,申明朕的思旧之情,可在他家设五百僧斋,并为他造天尊像一座。”又命令在凌烟阁上画虞世南的肖像。世南有文集三十卷,太宗令褚亮为集做序。

  世南的儿子虞昶,官至工部侍郎。

  李百药字重规,定州安平人,是隋朝内史令、安平公李德林的儿子。因生来体弱多病,祖母赵氏因此给他取名百药。百药七岁懂得做文章。

  父亲的朋友齐中书舍人陆父、马元熙曾到李德林家中聚宴,读徐陵的文章,说“:收获完了成周的粟子,将要收获琅笽的稻谷。”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事。百药当时侍立在旁边,走上前说:“在传上说‘禹阝人藉稻’,杜预注解说‘禹阝国在琅笽开阳’。”陆父等人感到非常惊奇。

  开皇初年(581),百药被授封为东宫通事舍人,调任太子舍人,兼东宫学士。有的人嫉妒他的才能而毁谤他,百药就托病辞去官职离开了东宫。开皇十九年(599),进入仁寿宫,隋文帝命百药承袭父爵。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很赏识他的才华,被推荐为礼部员外郎,皇太子杨勇又重新召他为东宫学士。诏令他修订《五礼》,制定刑律法令,撰《阴阳书》。尚书省的奏议文表,大多是百药所撰写的。当时隋炀帝出镇扬州府,曾经征召过百药,百药托病不应他的征召,隋炀帝大怒,到他即位,就把李百药贬为桂州司马。那以后,废州设郡,百药因此就解职还乡了。

  大业五年(609),李百药被授为鲁郡临泗府步兵校尉。大业九年(613),担任防守会稽的职务。不久被授为建安郡丞,赴任途中走到乌程县,适逢江都发动叛乱,被卷入沈法兴部下,暂任一个小官。恰好遇到沈法兴被李子通打败,李子通又令李百药为中书侍郎、国子祭酒。到杜伏威攻灭李子通,又任用李百药为行台考功郎中。有人暗地诬陷百药,杜伏威把他囚禁起来了,百药撰写了《省躬赋》用来表达自己的情怀,杜伏威也知道他没有罪,就令他复职。

  杜伏威已经占据了江南,唐高祖派使者招抚他,百药劝杜伏威进京接受招抚,伏威答应了,派他的行台仆射辅公礻石与百药留守,就到京师长安去。等到渡江到丹阳,心中狐疑而中途后悔,准备加害百药,于是送石灰酒给百药饮,百药因此大泄而旧病都由此而去掉了。伏威知道百药没死,于是写信给辅公礻石命令他杀死百药,依靠杜伏威养子王雄诞的保护才得幸免。辅公礻石起兵反唐,又任百药吏部侍郎。有人在唐高祖面前诬陷百药,说百药开始劝杜伏威降唐,又与辅公礻石一起反唐。唐高祖非常震怒。到辅公礻石被平定,查得杜伏威令辅公礻石害百药的书信,唐高祖怒意稍息,于是将百药发配流放到泾州。

  唐太宗看重李百药的才名,贞观元年(627),李百药被太宗召回长安拜为中书舍人,赐爵安平县男。受诏修定《五礼》和刑律法令,编撰《北齐书》。贞观二年(628),任命百药为礼部侍郎。

  朝廷议论准备分封诸侯,百药上《封建论》说:

  “臣听说治理国家保佑人民,是君王永恒的职责;尊敬君主使朝廷安定,是人情的根本道义。考虑治国安邦的规划,用来弘扬永世的基业,是万古不变的规矩,尽管有各种各样的谋虑,但都是为同一个目的。然而天命历数有长短的差别,帝王之邦、大夫之家有治和乱的不同,纵观典籍上的记载,论述这些是够详尽的了。都说周朝超过了它的历数,秦朝没有达到应有的期限,存亡的道理,在于周朝采用封国制,秦朝推行郡县制。周朝从夏朝、商朝的长久得到借鉴,遵循黄帝、唐尧建国的榜样,使诸侯如磐石拱城,朝廷从根本上得到巩固,虽然国政荒废,由于枝与干互相扶持,所以使得叛逆现象没有发生,宗庙祭祀没有断绝。秦朝背离了师法古人的训戒,抛弃了先王的法则,跨越华山恃仗险要,废除王侯设置郡守,子弟没有尺土的封地,百姓缺乏共同平安的忧患,所以一人在大泽乡发出反秦号召,秦朝的七庙就被毁断绝了祭祀。

  “臣认为自古皇帝君王,坐位天下,没有不是受命于上天,扬名于皇帝注册的,建国遇到兴王的气数,遭难接着开启圣明的时代。虽然魏武帝出身于宦官养子之家,汉高祖出身于押运役徒的小吏,不是他们有称帝的非分想法,就是想推也推不掉啊。假如狱讼不归,精华已完,即使像尧帝一样光照四方,像舜帝一样上齐日月五星,不是诚心让位,就是想守也守不住啊。凭着唐尧、虞舜的圣德,尚且不能使他们的后人昌盛。从这可以看出帝位长短,肯定在于天时,国政的盛衰,与人的活动有关。昌盛的周朝占卜可传三十代、可传七百年,虽然相率沦丧到极点,而文王武王传下的帝位依然存在,这说明长久的国运,已是在极早之前就事先确定了。以至于周昭王南巡不返,周平王躲避犬戎东迁,国家危机如线,国都附近不得安宁,这是衰败的过程,牵连到分封诸侯。残暴的秦朝国运短暂,多次遭到厄运。受命于天的秦始皇,德行比不上夏禹、商汤;继承皇位的秦二世,才干比不上禹的儿子启、武王的儿子诵。假使李斯、王倌等人大大开拓了四方的领土;将闾、子婴等人都建立起千乘之国,难道就能阻挡君主的突然兴起,改变帝王的本来命运吗?

  “然而得失成败,各有原因。而记载评述的人,多守常规,在感情上没有不忘记古今的差异,在道理上不明白治世乱世的风气厚薄不同,欲在百王的末世,实行夏商周的治国办法。天下王畿以外的地方,都封给诸侯;天子与诸侯的领土之间,都是卿大夫的封邑。这是用上古结绳记事的一套在虞、夏朝代推行,用上古穿不同颜色服装为刑的法规来治理汉、魏,法纪与政纲已经紊乱,确实可以知道。刻舟求剑,没有见过能达到目的的;胶柱鼓瑟,只会增加更多的迷惑。只知道有人想图谋帝位,会害怕霸王的军队;国家将亡,再没有周围诸侯的援救。不明白秦二世在望夷被杀,没有超过后羿、寒浞的灾难;高贵乡公曹髦被司马昭所杀,难道与申国、缯国的灭亡有什么不同。是君主自己洞察昏乱,转危为安,根本不是守宰公侯等人,能造成兴亡。况且数世以后,王室渐渐衰弱,分封时当作屏障的诸侯,转化成仇敌。大夫之家习俗不同,诸侯之国政事各异,强的欺凌弱的,人多的侵犯人少的,这里那里都是战场,战事日益增多。狐骀的一场战争,使妇女都梳上守丧的发髻,回师崤山的军队,连一只车轮也没回营。这只是略微举个例子,其余的事数也数不清。陆士衡才小心地说‘:继承王位的人放弃一统天下,凶狠的诸侯占有自己领地,天下安乐,以治待乱。’这种说法是多么的荒谬啊!而设置官吏分清职责,任用贤人能人,对依法办事的人才,委派他们承担治理的任务,分赴郡县,哪个朝代缺乏这样的人才。结果使得大地呈现丰收,上天赐降吉祥,百姓称官为父母,政事清明得如同神在治理。曹元首还得意地说‘:与人共享欢乐的人,别人一定会以他的忧患为自己的忧患;与人同享安乐的人,别人一定会拯救他的危难。’哪里能容忍分封为诸侯,才与君王同安共危;任命为州县的长官,就不与君王同忧共乐呢?这种说法多么错误啊!

  “分封诸侯建立国家,凭借门第的资历,忘掉了先辈创业的艰难,轻视自然造化的高贵,没有不世世代代更加淫糜残暴、骄矜奢侈的。从建造离宫别馆,高耸入云,到有时肆意地使用刑罚,有时邀请其他诸侯共同淫乐。陈灵公君臣间互相违背礼仪,都遭到徵舒的侮辱;卫宣公父子陷于禽兽之行,宣公之子寿、朔终遭杀害。还说为自己谋求治世,难道就是像这样的吗?内外的群官,由朝廷选任,从世族与平民中挑选,明镜般地考察他们,任职多年而有劳绩就提升官阶,考核政绩明确职务的升降。盼求进取事情迫切,经受磨难感情深切,有的甚至当官的收入不进私人腰包,妻和子不到官府中来。能颁布条律的刺史,吃饭不生火;朝廷任命的地方大臣,穿衣打补钉。南阳的太守,破布裹在身上当衣裳;莱芜的县长,盛饭的瓦甑上积满了灰尘。说他们做官就是为了贪图利益,完全说错了。总而言之,爵位不是世代相传,启用圣能的路才宽广;国家没有稳定的君主,笼络百姓的感情不牢固。这个道理不论智士愚人都能懂得,哪里会迷惑呢?至于像灭国杀君,违犯常规纲纪,春秋时期二百年来,几乎没有安宁的年头。次睢的诸侯相同,就用曾阝子祭祀睢水之神;鲁国的道路平坦,常举行诸侯间淫乱的衣裳之会。就是西汉哀帝、平帝之际,东汉桓帝、灵帝之时,下属的官吏淫乱残暴,也不会到这种程度。为政的道理,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皇帝您掌握纲纪统治天下,承受天命启迪圣智。拯救亿万百姓于水火之中,扫荡妖气在环宇之内。创建基业传于后世,功德可与天地相匹配。发号施令,都是极万物之妙的言辞。帝心最为明察,总是怀念古时,准备恢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和分封诸侯的旧制,以亲族为诸侯建立众多的邦国。我个人认为汉、魏以来,分封诸侯带来的祸害没有消去,尧、舜已去,绝对公正的道路已经改变。况且晋氏失去控制后,天下分崩离析;北魏乘机立国,汉族与夷人杂居在一起。加上关河阻拦,江南远隔,学文的人学合纵连横的本领,习武的人都是比武打仗的心事,尽是狡猾奸诈的阶梯,更加助长轻薄的风气。隋文帝在位,凭借外戚的势力。驾驭群臣,靠的是无比的猜忌和权术;坐着时世就向前推移,不是战胜敌人的功绩。在位超过二十四年,百姓没有见到德政。到了隋炀帝即位,世道更为凶乱,身边的各种人才,一时丧失将尽,纵使上天派来神明英武的人,来削平暴乱,战事不能停息,劳碌得不到休养。

  “自陛下谨遵父命,继承帝位,心情深切盼望天下大治,综合考察前代君王。虽最高的道德没有具体的标志,但言辞图象所记载的,大略描述了它的轮廓,您实在差不多达到了至德的程度。深深地爱下敬上,劳碌而不厌倦,这是大舜的孝行。向宦官询问父母的健康,亲自品尝皇帝的饮食,这是文王的德行。每当刑部议罪,尚书上奏案件,大案小案必定察明,冤枉之处一概纠正,废除断去脚趾的刑罚,更改死刑,仁义之心见人遭祸有所不忍,在暗中和明处都体现出来,这像大禹见了罪人而哭泣。对于严厉的直谏,虚心接受采纳,对粗陋迟钝人的意见不轻视,对于割草打柴人的意见不抛弃,这是尧帝征求意见的作风。奖励儒学,鼓励学子,已经选拔精通经术的人为高官,还将提升大儒至卿相,这是圣人善于诱导的行为。群臣因皇宫中闷热潮湿,陛下睡觉吃饭都不舒服,请求陛下迁到高爽明亮的地方,建造一座小阁。由于爱惜家人的财产,最终拒绝了群臣的请求。不躲避温热的侵袭,在低矮简陋的宫室安居。去年灾荒欠收,天下闹起饥荒,战乱刚刚过去,粮仓没有积储。圣上心怀怜悯,尽力给予赈救。使得没有一个人流离失所。尚且吃野菜,废音乐,谈话满脸悲伤,容貌日见瘦弱。周公旦为不通的语言辗转相译而高兴,夏禹为边远民族秩序井然而自豪。陛下每当四夷诚心归附,万里之内尽依明主,还进也反省退也反省,聚精会神地思考,生怕白白地劳累国中,来使远方服事,不希求流传万古的英名,来完成一时的实迹。心里悬挂着忧劳,行迹断绝了游乐,每天早晨上朝,处理事务从不感到疲倦。智慧遍及万物,大道利于天下。退朝以后,召进名臣,讨论是非,肝胆相照,一谈到政事,再没有不同意见。才到太阳偏西,诏命有才学的人,赐给清闲,围绕典籍高谈阔论,穿插作文咏诗及玄妙的谈论,到二更时分还不知疲倦,半夜还不去就寝。这四种做法,独自超过了以往,这实在是有百姓以来,一人而已。弘扬这种风俗教化,向四方显示,确实可以在一月之间,包罗天地。然而淳厚质朴之风还受到阻碍,虚浮欺诈之风还未改变,这是由于积习长久,难以一下更新。请陛下等到用朴质代替雕饰,用朴实代替文采,搁置刑罚的教化一施行,登泰山行封禅之礼已经结束,然后再拟定治理土地的规章,讨论高山大河的封赏,时间也不算晚啊!《易经》说道:‘天地的变化,都是随着时间而消长,更何况是人事的变化呢?’这话说得真美啊。”

  太宗最终接受了他的意见。

  贞观四年(630),授予他太子右庶子的官职。贞观五年(631),与左庶子于志宁、中允孔颖达、舍人陆敦信在弘教殿陪伴太子、讲论经书。当时太子学习五典三坟很用心,然而闲散下来,过度地游戏玩乐。李百药做《赞道赋》来劝告太子,然而太子最终还是因不醒悟而被废去。贞观十年(636),因他完成了《北齐书》的撰写,加封散骑常侍,履行太子左庶子的职责,赐给他绢绸四百段。不久授予他宗正卿。贞观十一年(637),因他完成了《五礼》的撰写及“律令”的修定,晋升为子爵。过了几年,李百药因年老坚决请求辞官退休,太宗同意了。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6)去世,年八十四岁,死后封号为康。

  李百药是名臣的后代,继承了父辈的才德品行,四海名流,没有不推崇景仰他的。文辞深沉,尤其擅长五言诗,就是砍柴童子放牛娃,也会诵读他的诗。性情喜欢扶植年轻人,提携鼓励从不厌倦。所得的俸禄,大多散发给亲族。又保持天性超过了一般的人,早年办父母丧事回到家乡,赤着脚穿着单衣,行数千里,守孝多年,容貌憔悴,被当时人所称赞。等到辞官告老,欣然自得其乐。挖水池筑假山,著文饮酒,谈论鉴赏,来抒发平生的志向,有文集三十卷。

 

 

《列传·卷二十三》

 

  ○薛收 兄子元敬 收子元超 从子稷

  姚思廉 颜师古 弟相时

  令 狐德棻 邓世隆 顾胤 李延寿 李仁实等附

  孔颖达 司马才章 王恭马嘉 运等附

  薛收,字伯褒,蒲州汾阴人,隋内史侍郎道衡子也。事继从父孺以孝闻。年十 二,解属文。以父在隋非命,乃洁志不仕。大业末,郡举秀才,固辞不应。义旗起, 遁于首阳山,将协义举。蒲州通守尧君素潜知收谋,乃遣人迎收所生母王氏置城内, 收乃还城。后君素将应王世充,收遂逾城归国。秦府记室房玄龄荐之于太宗,即日 召见,问以经略,收辩对纵横,皆合旨要。授秦府主簿,判陕东道大行台金部郎中。 时太宗专任征伐,檄书露布,多出于收。言辞敏速,还同宿构,马上即成,曾无点 窜。太宗讨王世充也,窦建德率兵来拒,诸将皆以为宜且退军,以观贼形势。收独 建策曰:“世充据有东都,府库填积,其兵皆是江淮精锐,所患者在于乏食,是以 为我所持,求战不可。建德亲总军旅,来拒我师,亦当尽彼骁雄,期于奋决。若纵 其至此,两寇相连,转河北之粮以相资给,则伊、洛之间战斗不已。今宜分兵守营, 深其沟防,即世充欲战,慎勿出兵。大王亲率猛锐,先据成皋之险,训兵坐甲,以 待其至。彼以疲弊之师,当我堂堂之势,一战必克。建德即破,世充自下矣。不过 两旬,二国之君,可面缚麾下。若退兵自守,计之下也。”太宗纳之,卒擒建德。 东都平,太宗入观隋氏宫室,嗟后主罄人力以逞奢侈。收进曰:“窃闻峻宇雕墙, 殷辛以灭;土阶茅栋,唐尧以昌。秦帝增阿房之饰,汉后罢露台之费,故汉祚延而 秦祸速,自古如此。后主曾不能察,以万乘之尊,困一夫之手,使土崩瓦解,取讥 后代,以奢虐所致也。”太宗悦其对。及军还,授天策府记室参军。太宗初授天策 上将、尚书令,命收与世南并作第一让表,竟用收者。太宗曾侍高祖游后园中,获 白鱼,命收为献表,收援笔立就,不复停思,时人推其二表赡而速。从平刘黑闼, 封汾阴县男。武德六年,以本官兼文学馆学士,与房玄龄、杜如晦特蒙殊礼,受心 腹之寄。又尝上书谏猎,太宗手诏曰:“览读所陈,实悟心胆,今日成我,卿之力 也。明珠兼乘,岂比来言,当以诫心,书何能尽!今赐卿黄金四十铤,以酬雅意。” 七年,寝疾,太宗遣使临问,相望于道。寻命舆疾诣府,太宗亲以衣袂抚收,论叙 生平,潸然流涕。寻卒,年三十三。太宗亲自临哭。哀恸左右。与收从父兄子元敬 书曰:“吾与卿叔共事,或军旅多务,或文咏从容。何尝不驱驰经略,款曲襟抱? 比虽疾苦,日冀痊除,何期一朝,忽成万古!追寻痛惋,弥用伤怀。且闻其兒子幼 小,家徒壁立,未知何处安置?宜加安抚,以慰吾怀。”因使人吊祭,赠物三百段。 及后,遍图学士等形像。太宗叹曰:“薛收遂成故人,恨不早图其像。”及登极, 顾谓房玄龄曰:“薛收若在,朕当以中书令处之。”又尝梦收如平生,又敕有司特 赐其家粟帛。贞观七年,赠定州刺史。永徽六年,又赠太常卿,陪葬昭陵。文集十 卷。

  元敬,隋选部侍郎迈子也。有文学,少与收及收族兄德音齐名,时人谓之“河 东三凤”。收为长雏,德音为鸑鷟,元敬以年最小为鹓雏。武德中,元敬为秘书郎, 太宗召为天策府参军,兼直记室。收与元敬俱为文学馆学士。时房、杜等处心腹之 寄,深相友托,元敬畏于权势,竟不之狎,如晦常云:“小记室不可得而亲,不可 得而疏。”太宗入东宫,除太子舍人。时军国之务,总于东宫,元敬专掌文翰,号 为称职。寻卒。

  收子元超。元超早孤,九岁袭爵汾阴男。及长,好学,善属文。太宗甚重之, 令尚巢剌王女和静县主,累授太子舍人,预撰《晋书》。高宗即位,擢拜给事中, 时年二十六。数上书陈君臣政体及时事得失,高宗皆嘉纳之。俄转中书舍人,加弘 文馆学士,兼修国史。中书省有一盘石,初,道衡为内史侍郎,尝踞而草制,元超 每见此石,未尝不泫然流涕。永徽五年,丁母忧解。明年,起授黄门侍郎,兼检校 太子左庶子。元超既擅文辞,兼好引寒俊,尝表荐任希古、高智周、郭正一、王义 方、孟利贞等十余人,由是时论称美。后以疾出为饶州刺史。三年,拜东台侍郎。 右相李义府以罪配流巂州,旧制,流人禁乘马,元超奏请给之,坐贬为简州刺史。 岁余,西台侍郎上官仪伏诛,又坐与文章款密,配流巂州。上元初,遇赦还,拜正 谏大夫。三年,迁中书侍郎,寻同中书门下三品。时高宗幸温泉校猎,诸蕃酋长亦 持弓矢而从。元超以为既非族类,深可为虞,上疏切谏,帝纳焉。时元超特承恩遇, 常召入与诸王同预私宴。又重其文学政理之才,曾谓元超曰:“长得卿在中书,固 不藉多人也。”永隆二年,拜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高宗幸东都,太子于京师监 国,因留元超以侍太子。帝临行谓元超曰:“朕之留卿,如去一臂。但吾子未闲庶 务,关西之事,悉以委卿。所寄既深,不得默尔。”于是元超表荐郑祖玄、邓玄挺、 崔融为崇文馆学士。又数上疏谏太子,高宗知而称善,遣使慰谕,赐物百段。弘道 元年,以疾乞骸,加金紫光禄大夫,听致仕。其年冬卒,年六十二。赠光禄大夫、 秦州都督,陪葬乾陵。文集四十卷。子曜,亦以文学知名,圣历中,修《三教珠英》, 官至正谏大夫。元超从子稷。

  稷举进士,累转中书舍人。时从祖兄曜为正谏大夫,与稷俱以辞学知名,同在 两省,为时所称。景龙末,为谏议大夫、昭文馆学士。好古博雅,尤工隶书。自贞 观、永徽之际,虞世南、褚遂良时人宗其书迹,自后罕能继者。稷外祖魏徵家富图 籍,多有虞、褚旧迹,稷锐精模仿,笔态遒丽,当时无及之者。又善画,博探古迹。 睿宗在籓,留意于小学,稷于是特见招引,俄又令其子伯阳尚仙源公主。及践祚, 累拜中书侍郎,与苏颋等对掌制诰。俄与中书侍郎崔日用参知政事。睿宗以钟绍京 为中书令,稷劝令礼让,因入言于帝曰:“绍京素无才望,出自胥吏,虽有功勋, 未闻令德。一朝超居元宰,师长百僚,臣恐清浊同贯,失于圣朝具瞻之美。”帝然 其言,因绍京表让,遂转为户部尚书。稷又于帝前面折崔日用,递相短长,由是罢 知政事,迁左散骑常侍,历工部、礼部二尚书。以翊赞睿宗功封晋国公,赐实封三 百户,除太子少保。睿宗常召稷入宫中参决庶政,恩遇莫与为比。及窦怀贞伏诛, 稷以知其谋,赐死于万年县狱中。子伯阳,以尚公主拜右千牛卫将军、驸马都尉, 亦以功封安邑郡公,别食实封四百户。及父死,特免坐,左迁晋州员外别驾。寻而 配徙岭表,在道自杀。伯阳子谈,开元十六年,尚常山公主,拜驸马都尉、光禄员 外卿,旬日暴卒。

  姚思廉,字简之,雍州万年人。父察,陈吏部尚书;入隋,历太子内舍人、秘 书丞、北绛公,学兼儒史,见重于三代。陈亡,察自吴兴始迁关中。思廉少受汉史 于其父,能尽传家业,勤学寡欲,未尝言及家人产业。在陈为扬州主簿,入隋为汉 王府参军,丁父忧解职。初,察在陈尝修梁、陈二史,未就,临终令思廉续成其志。 丁继母忧,庐于墓侧,毁瘠加人。服阕,补河间郡司法书佐。思廉上表陈父遗言, 有诏许其续成《梁》、《陈史》。炀帝又令与起居舍人崔祖浚修《区宇图志》。后 为代王侑侍读。会义师克京城,侑府僚奔骇,唯思廉侍王,不离其侧。兵将升殿, 思廉厉声谓曰:“唐公举义,本匡王室,卿等不宜无礼于王。”众服其言,于是布 列阶下。高祖闻而义之,许其扶侑至顺阳阁下,泣拜而去。观者咸叹曰:“忠烈之 士也。仁者有勇,此之谓乎!”高祖受禅,授秦王文学。后太宗征徐圆朗,思廉时 在洛阳,太宗尝从容言及隋亡之事,慨然叹曰:“姚思廉不惧兵刃,以明大节,求 诸古人,亦何以加也!”因寄物三百段以遗之,书曰:“想节义之风,故有斯赠。” 寻引为文学馆学士。太宗入春宫,迁太子洗马。贞观初,迁著作郎、弘文馆学士。 写其形像,列于《十八学士图》,令文学褚亮为之赞,曰:“志苦精勤,纪言实录。 临危殉义,余风励俗。”三年,又受诏与秘书监魏徵同撰梁、陈二史。思廉又采谢 炅等诸家梁史续成父书,并推究陈事,删益博综顾野王所修旧史,撰成《梁书》五 十卷、《陈书》三十卷。魏徵虽裁其总论,其编次笔削,皆思廉之功也,赐彩绢五 百段,加通直散骑常侍。思廉以籓邸之旧,深被礼遇,政有得失,常遣密奏之,思 廉亦直言无隐。太宗将幸九成宫,思廉谏曰:“离宫游幸,秦皇、汉武之事,固非 尧、舜、禹、汤之所为也。”言甚切至。太宗谕曰:“朕有气疾,热便顿剧,固非 情好游赏也。”因赐帛五十匹。九年,拜散骑常侍,赐爵丰城县男。十一年卒。太 宗深悼惜之,废朝一日,赠太常卿,谥曰康,赐葬地于昭陵。子处平,官至通事舍 人。处平子璹、珽,别有传。

  颜籀,字师古,雍州万年人,齐黄门侍郎之推孙也。其先本居琅邪,世仕江左。 及之推,历事周、齐,齐灭,始居关中。父思鲁,以学艺称,武德初为秦王府记室 参军。师古少传家业,博览群书,尤精诂训,善属文。隋仁寿中,为尚书左丞李纲 所荐,授安养尉。尚书左仆射杨素见师古年弱貌羸,因谓曰:“安养剧县,何以克 当?”师古曰:“割鸡焉用牛刀。”素奇其对。到官果以干理闻。时薛道衡为襄州 总管,与高祖有旧,又悦其才,有所缀文,尝使其掎摭疵病,甚亲昵之。寻坐事免, 归长安,十年不得调,家贫,以教授为业。

  及起义,师古至长春宫谒见,授朝散大夫。从平京城,拜敦煌公府文学,转起 居舍人,再迁中书舍人,专掌机密。于时军国多务,凡有制诰,皆成其手。师古达 于政理,册奏之工,时无及者。太宗践祚,擢拜中书侍郎,封琅邪县男。以母忧去 职。服阕,复为中书侍郎。岁余,坐事免。太宗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讹谬,令师 古于秘书省考定《五经》,师古多所厘正,既成,奏之。太宗复遣诸儒重加详议, 于时诸儒传习已久,皆共非之。师古辄引晋、宋已来古今本,随言晓答,援据详明, 皆出其意表,诸儒莫不叹服。于是兼通直郎、散骑常侍,颁其所定之书于天下,令 学者习焉。贞观七年,拜秘书少监,专典刊正。所有奇书难字,众所共惑者,随疑 剖析,曲尽其源。是时多引后进之士为雠校,师古抑素流,先贵势,虽富商大贾亦 引进之,物论称其纳贿,由是出为郴州刺史。未行,太宗惜其才,谓之曰“卿之学 识,良有可称,但事亲居官,未为清论所许。今之此授,卿自取之。朕以卿曩日任 使,不忍遐弃,宜深自诫励也。”于是复以为秘书少监。师古既负其才,又早见驱 策,累被任用,及频有罪谴,意甚丧沮。自是阖门守静,杜绝宾客,放志园亭,葛 巾野服。然搜求古迹及古器,耽好不已。俄又奉诏与博士等撰定《五礼》,十一年, 《礼》成,进爵为子。时承乾在东宫,命师古注班固《汉书》,解释详明,深为学 者所重。承乾表上之,太宗令编之秘阁,赐师古物二百段、良马一匹。十五年,太 宗下诏,将有事于泰山,所司与公卿并诸儒博士详定仪注。太常卿韦挺、礼部侍郎 令狐德棻为封禅使,参考其仪,时论者竞起异端。师古奏曰:“臣撰定《封禅仪注 书》在十一年春,于时诸儒参详,以为适中。”于是诏公卿定其可否,多从师古之 说,然而事竟不行。师古俄迁秘书监、弘文馆学士。十九年,从驾东巡,道病卒, 年六十五,谥曰戴。有集六十卷。其所注《汉书》及《急就章》,大行于世。永徽 三年,师古子扬庭为符玺郎,又表上师古所撰《匡谬正俗》八卷。高宗下诏付秘书 阁,仍赐扬庭帛五十匹。

  师古弟相时,亦有学业。武德中,与房玄龄等为秦府学士。贞观中,累迁谏议 大夫,拾遗补阙,有诤臣之风。寻转礼部侍郎。相时羸瘠多疾病,太宗常使赐以医 药。性仁友,及师古卒,不胜哀慕而卒。师古叔父游秦,武德初累迁廉州刺史,封 临沂县男。时刘黑闼初平,人多以强暴寡礼,风俗未安,游秦抚恤境内,敬让大行。 邑里歌曰:“廉州颜有道,性行同庄、老。爱人如赤子,不杀非时草。”高祖玺书 劳勉之。俄拜郓州刺史,卒于官。撰《汉书决疑》十二卷,为学者所称,后师古注 《汉书》,亦多取其义耳。

  令狐德棻,宜州华原人,隋鸿胪少卿熙之子也。先居燉煌,代为河西右族。德 棻博涉文史,早知名。大业末,为药城长,以世乱不就职。及义旗建,淮安王神通 据太平宫,自称总管,以德棻为记室参军。高祖入关,引直大丞相府记室。武德元 年,转起居舍人,甚见亲待。五年,迁秘书丞,与侍中陈叔达等受诏撰《艺文类聚》。 高祖问德棻曰:“比者,丈夫冠、妇人髻,竞为高大,何也?”对曰:“在人之身, 冠为上饰,所以古人方诸君上。昔东晋之末,君弱臣强,江左士女,皆衣小而裳大。 及宋武正位之后,君德尊严,衣服之制,俄亦变改。此即近事之征。”高祖然之。 时承丧乱之余,经籍亡逸,德棻奏请购募遗书。重加钱帛,增置楷书,令缮写。数 年间,群书略备。德棻尝从容言于高祖曰:“窃见近代已来,多无正史,梁、陈及 齐,犹有文籍。至周、隋遭大业离乱,多有遗阙。当今耳目犹接,尚有可凭,如更 十数年后,恐事迹湮没。陛上既受禅于隋,复承周氏历数,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 时。如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如臣愚见,并请修之。”高祖然其奏,下诏曰:

  司典序言,史官记事,考论得失,究尽变通。所以裁成义类,惩恶劝善,多识 前古,贻鉴将来。伏羲以降,周、秦斯及,两汉传绪,三国受命,迄于晋、宋,载 籍备焉。自有魏南徙,乘机抚运,周、隋禅代,历世相仍。梁氏称邦,跨据淮海; 齐迁龟鼎,陈建皇宗,莫不自命正朔,绵历岁祀,各殊徽号,删定礼仪。至于发迹 开基,受终告代,嘉谋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绩,无乏于时。然而简牍未编,纪 传咸阙,炎凉已积,谣俗迁讹。余烈遗风,倏焉将坠。朕握图驭宇,长世字人,方 立典谟,永垂宪则。顾彼湮落,用深轸悼,有怀撰次,实资良直。中书令萧瑀、给 事中王敬业、著作郎殷闻礼可修魏史,侍中陈叔达、秘书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俭 可修周史,兼中书令封德彝、中书舍人颜师古可修隋史,大理卿崔善为、中书舍人 孔绍安、太子洗马萧德言可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孙、前秘书丞 魏徵可修齐史,秘书监窦璡、给事中欧阳询、秦王文学姚思廉可修陈史。务加详核, 博采旧闻,义在不刊,书法无隐。

  瑀等受诏,历数年,竟不能就而罢。贞观三年,太宗复敕修撰,乃令德棻与秘 书郎岑文本修周史,中书舍人李百药修齐史,著作郎姚思廉修梁、陈史,秘书监魏 徵修隋史,与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总监诸代史。众议以魏史既有魏收、魏彦二家,已 为详备,遂不复修。德棻又奏引殿中侍御史崔仁师佐修周史,德棻仍总知类会梁、 陈、齐、隋诸史。武德已来创修撰之源,自德棻始也。六年,累迁礼部侍郎,兼修 国史,赐爵彭阳男。十年,以修周史赐绢四百匹。十一年,修《新礼》成,进爵为 子。又以撰《氏族志》成,赐帛二百匹。十五年,转太子右庶子。承乾败,随例除 名。十八年,起为雅州刺史,以公事免。寻有诏改撰《晋书》,房玄龄奏德棻令预 修撰,当时同修一十八人,并推德棻为首,其体制多取决焉。书成,除秘书少监。

  永徽元年,又受诏撰定律令,复为礼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监修国史及《五 代史志》。寻迁太常卿,兼弘文馆学士。时高宗初嗣位,留心政道,尝召宰臣及弘 文馆学士于中华殿而问曰:“何者为王道;霸道?又孰为先后?”德棻对曰:“王 道任德,霸道任刑。自三王已上,皆行王道;唯秦任霸术,汉则杂而行之;魏、晋 已下,王、霸俱失。如欲用之,王道为最,而行之为难。”高宗曰:“今之所行, 何政为要?”德棻对曰:“古者为政,清其心,简其事,以此为本。当今天下无虞, 年谷丰稔,薄赋敛,少征役,此乃合于古道。为政之要道,莫过于此。”高宗曰: “政道莫尚于无为也。”又问曰:“禹、汤何以兴?桀、纣何以亡?”德棻对曰: “《传》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二主惑于 妹喜、妲己,诛戮谏者,造砲烙之刑,是其所以亡也。”高宗甚悦,既罢,各赐以 缯彩。四年,迁国子祭酒,以修贞观十三年以后实录功,赐物四百段,兼授崇贤馆 学士。寻又撰《高宗实录》三十卷,进爵为公。龙朔二年,表请致仕,许之,仍加 金紫光禄大夫。乾封元年,卒于家,年八十四,谥曰宪。德棻暮年尤勤于著述,国 家凡有修撰,无不参预。

  自武德已后,有邓世隆、顾胤、李延寿、李仁实前后修撰国史,颇为当时所称。

  邓世隆者,相州人也。大业末,王世充兄子太,守河阳,引世隆为宾客,大见 亲遇。及太宗攻洛阳,遣书谕太,世隆为复书,言辞不逊。洛阳平后,世隆惧罪, 变姓名,自号隐玄先生,窜于白鹿山。贞观初,征授国子主簿,与崔仁师、慕容善 行、刘顗、庾安礼、敬播等俱为修史学士。世隆负宿罪,犹不自安。太宗闻之,遣 房玄龄谕之曰:“尔为王太作书,诚合重罪,但各为其主,于朕岂有恶哉?朕今为 天子,何能追责匹夫之过?尔宜坦然,勿怀危惧也。”擢授著作佐郎,历卫尉丞。 初,太宗以武功定海内,栉风沐雨,不暇于诗书。暨于嗣业,进引忠良,锐精思政。 数年之后,道致隆平,遂于听览之暇,留情文史。叙事言怀,时有构属,天才宏丽, 兴托玄远。贞观十三年,世隆上疏请编录御集,太宗竟不许之。世隆又采隋代旧事, 撰为《东都记》三十卷。迁著作郎。寻卒。

  顾胤者,苏州吴人也。祖越,陈给事黄门侍郎。父览,隋秘书学士。胤,永徽 中历迁起居郎,兼修国史。撰《太宗实录》二十卷成,以功加朝散大夫,授弘文馆 学士。以撰武德、贞观两朝国史八十卷成,加朝请大夫,封余杭县男,赐帛五百段。 龙朔三年,迁司文郎中。寻卒。胤又撰《汉书古今集》二十卷,行于代。子琮,长 安中为天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李延寿者,本陇西著姓,世居相州。贞观中,累补太子典膳丞、崇贤馆学士, 尝受诏与著作佐郎敬播同修《五代史志》,又预撰《晋书》,寻转御史台主簿,兼 直国史。延寿尝撰《太宗政典》三十卷表上之。历迁符玺郎,兼修国史,寻卒。调 露中,高宗尝观其所撰《政典》,叹美久之,令藏于秘阁,赐其家帛五十段。延寿 又尝删补宋、齐、梁、陈及魏、齐、周、隋等八代史,谓之《南北史》,凡一百八 十卷,颇行于代。

  李仁实,魏州顿丘人。官至左史。尝著《格论》三卷、《通历》八卷、《戎州 记》,并行于时。

  孔颖达,字仲达,冀州衡水人也。祖硕,后魏南台丞。父安,齐青州法曹参军。 颖达八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及长,尤明《左氏传》、《郑氏尚书》、《王氏易》、 《毛诗》、《礼记》,兼善算历,解属文。同郡刘焯名重海内,颖达造其门。焯初 不之礼,颖达请质疑滞,多出其意表,焯改容敬之。颖达固辞归,焯固留不可。还 家,以教授为务。隋大业初,举明经高第,授河内郡博士。时炀帝征诸郡儒官集于 东都,令国子秘书学士与之论难,颖达为最。时颖达少年,而先辈宿儒耻为之屈, 潜遣刺客图之。礼部尚书杨玄感舍之于家,由是获免。补太学助教。属隋乱,避地 于武牢。太宗平王世充,引为秦府文学馆学士。武德九年,擢授国子博士。贞观初, 封曲阜县男,转给事中。时太宗初即位,留心庶政,颖达数进忠言,益见亲待。太 宗尝问曰:“《论语》云:‘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何 谓也?”颖达对曰:“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