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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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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夺之。敦大怒曰:王处仲不来江湖,当有武昌地不,而人云是我地邪!凯惧,不敢言。舒曰:公听舒一言。敦曰:平子以卿病狂,故掐鼻灸眉头,旧疢复发邪!舒曰:古之狂也直,周昌、汲黯、硃云不狂也。昔尧立诽谤之木,舜置敢谏之鼓,然后事无枉纵。公为胜尧、舜邪?乃逆折舒,使不得言。何与古人相远!敦曰:卿欲何言?舒曰:缪坦可谓小人,疑误视听,夺人私地,以强陵弱。晏子称:君曰其可,臣献其否,以成其可。是以舒等不敢不言。敦即使还地,众咸壮之。敦重舒公亮,给赐转丰,数诣其家。表为梁州刺史。病卒。

  乐广,字彦辅,南阳淯阳人也。父方,参魏征西将军夏侯玄军事。广时年八岁,玄常见广在路,因呼与语,还谓方曰:向见广神姿郎彻,当为名士。卿家虽贫,可令专学,必能兴卿门户也。方早卒。广孤贫,侨居山阳,寒素为业,人无知者。性冲约,有远识,寡嗜欲,与物无竞。尤善谈论,每以约言析理,以厌人之心,其所不知,默如也。裴楷尝引广共谈,自夕申旦,雅相钦挹,叹曰:我所不如也。王戎为荆州刺史,闻广为夏侯玄所尝,乃举为秀才。楷又荐广于贾充,遂辟太尉掾,转太子舍人。尚书令卫瓘,朝之耆旧,逮与魏正始中诸名士谈论,见广而奇之,曰:自昔诸贤既没,常恐微言将绝,而今乃复闻斯言于君矣。命诸子造焉,曰:此人之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睹青天也。王衍自言:与人语甚简至,及见广,便觉己之烦。其为识者所叹美如此。

  出补元城令,迁中书侍郎,转太子中庶子,累迁侍中、河南尹。广善清言而不长于笔,将让尹,请潘岳为表。岳曰:当得君意。广乃作二百句语,述己之志。岳因取次比,便成名笔。时人咸云:若广不假岳之笔,岳不取广之旨,无以成斯美也。

  尝有亲客,久阔不复来,广问其故,答曰:前在坐,蒙赐酒,方欲饮,见杯中有蛇,意甚恶之,既饮而疾。于时河南听事壁上有角,漆画作蛇,广意杯中蛇即角影也。复置酒于前处,谓客曰:酒中复有所见不?答曰:所见如初。广乃告其所以,客豁然意解,沈疴顿愈。卫玠总角时,尝问广梦,广云是想。玠曰:神形所不接而梦,岂是想邪!广曰:因也。玠思之经月不得,遂以成疾。广闻故,命驾为剖析之,玠病即愈。广叹曰:此贤胸中当必无膏肓之疾!

  广所在为政,无当时功誉,然每去职,遗爱为人所思。凡所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而自见矣。人有过,先尽弘恕,然后善恶自彰矣。广与王衍俱宅心事外,名重于时。故天下言风流者,谓王、乐为称首焉。

  少与弘农杨准相善。准之二子曰乔曰髦,皆知名于世。准使先诣裴頠,頠性弘方,爱乔有高韵。谓准曰:乔当及卿,髦少减也。又使诣广,广性清淳,爱髦有神检。谓准曰:乔自及卿,然髦亦清出。准笑曰:我二兒之优劣,乃裴、乐之优劣也。论者以为乔虽有高韵,而神检不足,乐为得之矣。

  是时王澄、胡毋辅之等,皆亦任放为达,或至裸体者。广闻而笑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其居才爱物,动有理中,皆此类也。值世道多虞,朝章紊乱,清己中立,任诚保素而已。时人莫有见其际焉。

  先是河南官舍多妖怪,前尹多不敢处正寝,广居之不疑。尝外户自闭,左右皆惊,广独自若。顾见墙有孔,使人掘墙,得狸而杀之,其怪亦绝。

  愍怀太子之废也,诏故臣不得辞送,众官不胜愤叹,皆冒禁拜辞。司隶校尉满奋敕河南中部收缚拜者送狱,广即便解遣。众人代广危惧。孙琰说贾谧曰:前以太子罪恶,有斯废黜,其臣不惧严诏,冒罪而送。今若系之,是彰太子之善,不如释去。谧然其言,广故得不坐。

  迁吏部尚书左仆射,后东安王繇当为仆射,转广为右仆射,领吏部,代王戎为尚书令,始戎荐广,而终践其位,时人美之。

  成都王颖,广之婿也,及与长沙王乂遘难,而广既处朝望,群小谗谤之。乂以问广,广神色不变,徐答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乂犹以为疑,广竟以忧卒。荀籓闻广之不免也,为之流涕。三子:凯、肇、谟。

  凯字弘绪,大司马齐王掾,参骠骑军事。肇字弘茂,太傅东海王掾。洛阳陷,兄弟相携南渡江。谟字弘范,征虏将军、吴郡内史。

  史臣曰:汉相清静,见机于旷务;周史清虚,不嫌于尸禄。岂台揆之任,有异于常班者欤!濬冲善发谈端,夷甫仰希方外,登槐庭之显列,顾漆圆而高视。彼既凭虚,朝章已乱。戎则取容于世,旁委货财;衍则自保其身,宁论宗稷?及三方构乱,六戎藉手,犬羊之侣,锋镝如云。夷甫区区焉,佞彼凶渠,以求容贷,颓墙之陨,犹有礼也。平子肆情傲物,对镜难堪,终失厥生,自贻伊败。且夫衣服表容,珪璋范德,声移宫羽,采照山华,布武有章,立言成训。澄之箕踞,不已甚矣。若乃解衵登枝,裸形扪鹊,以此为达,谓之高致,轻薄是效,风流讵及。道睽将圣,事乖跰指,操情独往,自夭其生者焉。昔晏婴哭庄公之尸,乐令解愍怀之客,岂闻伯夷之风欤,懦夫能立志者也。

  赞曰:晋家求士,乃构仙台,陵云切汉,山叟知材。濬冲居鼎,谈优务劣。夷甫两顾,退求三穴。神乱当年,忠乖曩列。平子陵侮,多于用拙。乐令披云,高天澄彻。

 

  • 译文

 

  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人。父亲山曜是宛句令。山涛早年丧父,家境贫困,年少时有器量,独特不群。喜好《庄子》《老子》,常隐身不显其才能。与嵇康、吕安有交情,后来遇到阮籍,建立了竹林之交而为竹林七贤,有了不必开口彼此就心领神会的默契。嵇康后来获罪,临刑前,对儿子嵇绍说:有巨源在,你就不是孤儿。山涛四十岁,初任郡主簿、功曹、上计掾。被推举为孝廉,州裹召他任部河南从事。与石鉴住在一起,山涛夜裹起来推醒石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睡呀!你知道太傅称病是什么用意吗?”石鉴说:宰相三次不上朝,就下诏书让他回家,你担什么心呢!”山涛说:唉石先生在战乱中会没有危险吗!”扔下符信就离去了。不到两年,果然有了曹爽之变,于是隐身不再参与世事。

  舆宣穆后是中表亲,因此见到景帝。景帝说:吕望想做官吗?”命令司隶推举他为秀才,任郎中。转任骠骑将军王昶从事中郎。很久后,官拜赵国相。升任尚书吏部郎。文帝给山涛书信说:你办事清廉高明,文雅的品行超出世人。考虑到你各种用品缺乏,今天送上钱二十万、谷物二百斛。魏帝曾赐给景帝春服,景帝转赐给山涛。又因为母亲年老,一并赐给他藜杖一把。  晚年与尚书和逌交往,又和钟会、裴秀诚恳亲密相待。由于他俩居高官争权力,山涛心平气和处在他们当中,各得其所,而都没有遗憾。升任大将军从事中郎。钟盒在蜀作乱,而塞童将西征。当时魏氏诸位王公都在邺,文帝对山涛说:西边的事我自行解决,后方的事就全委托你了。以本官代理行军司马,给亲兵五百人,镇守邺。

  咸熙初年,被封为新沓子。转任相国左长史,统管别营。当时皇帝因为山涛在乡间有名望,命太子参拜他。皇帝以齐王司马攸继嗣景帝,又一向器重司马攸,曾问裴秀说:大将军创建大业未能如愿,我仅继承了他身后的事罢了。因而立司马攸,将归功于兄长,可否?”裴昼认为不行,又以此事询问山涛。山涛回答说:废长立少,违礼不祥。国家的安危,常由此而起。太子人选于是确定。太子亲自拜谢山涛。武帝接受惮让后,让山涛为守大鸿胪,护送陈留王去鄴。泰始初年,加授奉车都尉,进爵新沓迫。

  羊祜执政,当时的人想排挤墓垂,山涛严正地维护他。因此违背了权臣的心意,出京任冀州刺史,加宁远将军。冀州风俗鄙薄,不相互推荐。山边甄别选拔隐士及受屈者,搜求访问贤才,表扬征召三十多人,都在当时出了名。人们开始崇尚贤能,风俗有了改变。转任北中郎将,督邺城防守事。入朝任侍中,改任尚书。因母亲年老辞职,韶书说:你虽然把心思用在孝敬上,但职务有上下之分,早晚又医药不断,应当割舍亲情,使一心为公之风兴盛。山涛一心请求辞职,数十次上表,很长时间才被接受。授为议郎,皇帝因为山边清廉俭朴难以供养,特地给他每天供给的凭证,加赐床帐席褥。礼节俸禄又高又重,当时没人能比。

  后来任太常卿,因为有病不赴任。母亲去世,回到家乡。玺萤年过六十岁,服丧超过礼制,背土成坟,亲手种下松柏。韶书说:舆我共同完成教化的,是统治众人的官职。如今风俗衰败,人心动荡,应该申明好恶,怎能用退让来压抑自己。山太常虽然还在服丧,人情难于违背,但如今事多,岂能顺遂他的心愿呢!任命山迈为吏部尚书。山涛以丧事疾病为由推辞,上表言辞恳切。遇元皇后去世,才乘车回到洛阳。由于韶令的逼迫,自己才就职。先后选用官吏,遍及朝廷内外,而都任用有才之人。

  咸宁初年,转任太子少傅,加散骑常侍;任尚书仆射,加侍中,兼管吏部。以年老有病为由坚决推辞,上表陈述病情。上表几十次,很久不赴任,被左丞白褒奏劾。皇帝说:山涛说自己有病,是我没听从他罢了。让山涛安坐执掌官吏铨选就是了,何必在乎上下呢不要问罪。山涛自己心中不安,上表谢罪说:古代的王道,讲究的是正直。陛下不能因为一个老臣而加以偏私,我又有什么心情屡次面对曰月呢。请求按照上表所说的,以申明典章法制。皇帝再次下诏说:白褒弹劾你很是荒谬,我之所以不立即推究他,是因为不愿意让不吉利的事张扬罢了。你的心胸,怎能介意此事!应该赴任,让奏章不再出现。山涛坚决退让,乘着为堂弟媳妇发丧,就回到外宅。诏书说:山仆射近日暂时出行,接着因为稍有病痛没能回来,这不是我对待贤臣的心意。派遣丞掾奉韶宣读旨意,如果是体力没有康复的话,就用车接他回官舍。山涛推辞不掉,开始就任理政。

  山涛再次任铨选官吏的职务十多年,每一官缺员,就拟定几个人,诏书有了意向,然后公开奏报,顺着皇帝的心意决定用人的先后。因此皇帝所任用的人,有的不是首先被举荐的人,众人心中不清楚,认为山涛选人轻重任意。有人到皇帝那裹说他的坏话,因此皇帝下手韶告诫山涛说:用人惟才,不遣漏疏远贫贱之人,天下就太平了。而山涛仍然那样做,一年之后大家的埋怨才平息。山涛奏请甄别选拔的奏章,各自立了题目,当时称《山公启事》。

  山涛在朝做官任要职,晚年遇上后党专权,不想任用杨氏,山涛多次劝谏,皇帝虽然明白却不能改。后来因为年老体衰病重,上疏告退说:我年近八十岁,每天在保命,如果稍有精力,我岂会在这圣明的时代不出力。被年老所迫,不再任职。如今四海休养生息,天下思慕教化,使他们清静,百姓自然归于正道。衹要崇尚风俗教化来敦促他们而已,陛下还有什么事可做。我耳聋眼花,不能自励。君臣父子,没必要掩饰,因此陈述我的想法,乞求听从我的请求。于是脱下官服,上交印绶。诏书说:天下事多,加上呈厘刚被平定,百事草创,应当共同尽心推行教化。你不记以往而因小病请求退职,难道是我所期待的我尚且在等待贤臣,不能百事不管,你怎能不委屈自己而效力呢应当推崇至公,不要再上表请求告退。山涛苦苦上表请求退休,诏书又不许。尚书令堑堕上奏:山涛因为小病,长期不就职。皇上频频下手韶,仍不听从。臣认为这是没有节操,违背了一心为公之义。如果真是病重,也不宜身居高位。可以免去山涛的官职。下韶书给蛮堕说:山涛德行一向为朝廷所重,而常深切地退让,十分恳切。因此接连有诏书,务必改变他的想法,来辅佐朝廷。主事的人既不弄清韶书旨意,反而深加诋毁,损害了崇敬贤人的风气,从而加重了我没有美德的名声,怎么向远近示范呢!”山涛不得已,又上任理事。

  太康初年,升任右仆射,加光禄大夫,侍中、掌管铨选的职位依旧。山涛因为年老有病坚决推辞,皇帝下手韶说:你以道德成为世人的楷模,况且从先帝起就欣赏你远大的志向。我将仰仗你来使风俗清明,为什么想远离朝政,而仅使自己的志向高洁呢我至诚之心情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为什么还要推辞呢。应当及时奋发,满足期望。你不收回推辞之心,我不能安卧。山涛又上表坚决推辞,不允许。

  吴平定后,皇帝下诏书停止军役,以示天下太平,州郡全部撤去军队,大郡设置一百名武吏,小郡五十人。皇帝曾在宣武场讲武,山涛当时有病,下韶书让他乘轿子跟从。于是与卢钦议论用兵之道,认为不该撤去州郡的武备,他的言论很精当。当时都认为山辽不学彊膑、呈垄,而暗中与他们相合。皇帝称赞他说:这是天下名言。然而不被采纳。丞窒之后,屡次发生战乱,盗贼突起,郡国都因为没有武备而不能抵御,天下由此大乱,正如山涛所说的那样。

  后来任司徒,量盏又坚决推让。诏书说:你德高望重,是朝中有名望的元老,因此授予你宰相的高位,而过于退让,以至于反复多次,确实令人难过。你应该始终效力于朝政,辅佐我。山涛又上表说:我为本朝服务三十多年,最终没能对发扬教化做出丝毫贡献。陛下无限地偏向我,授我三司的职位。我听说德薄官高,能力小担重任,上有不能胜任而败坏国事的凶险,下会给家族带来灾祸。愿陛下赐我几代之恩,乞求让我告老还乡。诏书说:你辅助朝政,安定皇室,匡佐的功勋,是我所依赖的。司徒这个职位,实际上掌管国家教化,因此敬授予你,来满足大家的期望。怎能用退让来压抑贬损自己呢!”下令不再让他上奏章后,派人在山涛病榻上加授印章绶带。山涛说:快死了的人,怎么能玷污官府呢!”带病乘车回家。在太康四年去世,时年七十九岁。下韶赐他高贵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钱五十万、布百匹,作丧事之用,下策书迫赠他为司徒,赐蜜印紫绶,侍中貂蝉,新沓伯蜜印青朱绶,用太牢祭祀,谧号康。将要下葬,赐钱四十万、布百匹。左长史范晷等人对皇上说:山涛的旧宅第有十间房,子孙住不下。皇帝为之建造房屋。

  起初,山涛是平民,家中贫困,对妻子韩氐说:忍耐饥寒,我以后将做三公,不知道你能否当公夫人!”荣华富贵以后,忠诚谨慎俭约,虽然爵位如同诸侯,然而没有纳妾。俸禄赏赐,散发给了亲朋故旧。

  起初,陈郡人袁毅曾任鬲令,贪污而且贿赂公卿,以此求得虚名,也送给山涛一百斤丝,山涛不愿异于时人,接受了丝而收藏在阁楼上。后来袁毅的事败露,被押入槛车交付廷尉,凡是接受贿赂的人,都受到追究。山涛便取出丝交给官吏,多年的尘埃堆积,印封都没开启。

  山涛喝酒喝到八斗方醉,皇帝想试试他,准备了八斗酒让他喝,而暗中又增添他的酒,山涛喝到自己的极量就不再喝了。有五个儿子:山该、山淳、山允、山谟、山简。

  山该字伯伦,继承父亲的爵位,官作到并州刺史、太子左率,追赠长水校尉。山该的儿子山璋字彦祖,任翊军校尉。次子山世回,任吏部郎、散骑常侍。山淳字子玄,不做官,山允字叔真,任奉车都尉,两人都有驼背之疾,个子也很矮,然而聪明过人。武帝听说后想见他们,山涛不敢拒绝,去问山允。山允自认为驼背个子矮,不肯去。山涛认为他们胜过自己,于是上表说:我两个儿子体弱多病,不与人来往,不敢接受诏命。山谟字季长,聪慧有才智,官作到司空掾。

  山简字季伦。性情温文尔雅,有父亲的风度,年龄二十多岁,山涛不了解他。山简叹息说:我快三十岁了,而不被家父了解!”后来与谯国人嵇绍、沛郡人刘谟、弘农人杨准都有名望。起初任太子舍人,多次升官任太子庶子、黄门郎,出任青州刺史。召入朝为侍中,不久,转任尚书。历任镇军将军、荆州刺史,兼南蛮校尉,未赴任,又任尚书。光熙初年,转任吏部尚书。永嘉初年,出任雍州刺史、镇西将军。召入朝任尚书左仆射,兼管吏部。

  山简想让朝廷大臣各自推举自己所了解的人,以此广求人才。上疏说:我认为自古以来的兴衰,在于用人;得到了适当的人才,就能治理好国家。《尚书》说知人善任,帝王所难。唐虞的兴盛,是有好的辅佐大臣;周室的兴隆,是因为人才济济。秦汉以来,教化逐渐衰败。到了后汉,女主临朝,尊贵的官位,出自左右幸臣,这是乱的开始。因此郭泰、许劭一类人,在民间发表高论;陈蕃、李固一类人,在朝廷坚守忠节。这样君臣的名节,古今遗留下来的典章,得以流传。从初千年开始,到建安末年。三十年中,百姓流散,死亡逃散贻尽,这是战乱到了极点。世祖武皇帝顺应天命人心,接受魏的禅让,泰始初年,日理万机,辅佐大臣,都能奉行职事。当时黄门侍郎王恂、庾纯开始在太极束堂听政,评议尚书奏报,一般是议论刑法,不议论选举。我认为这是不先弄清难事,而弄清容易的事。陛下刚开始治理天下,人心欲竭尽忠诚,每当在听政的日子裹,命令公卿大臣先议论选举,各自说出自己所见到的后辈英才、乡邑中的出众者、有才能可以任用的人,把名字都奏报上来,主事的人根据缺员情况优先叙用。这是授人官职,舆众人共同决定的办法。朝廷依从了他。

  永嘉三年,出任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假节,镇守襄阳。那时四方作乱,天下分裂,君威不振,朝廷内外忧惧。山简终年悠闲自得,沉迷于饮酒。习氏,是荆地的豪族,有优美的园林水池,山简每逢出外娱乐游玩,大多去池上,设酒喝醉,命名水池为高阳池。当时有儿歌唱道:山公何处去,去了高阳池。天黑躺倒归,大醉无所知。有时能骑马,倒戴白头巾。举鞭问葛疆:可比并州儿?”,葛疆的家在并州,是山简喜爱的将领。

  不久加督宁、益军事。当时刘聪入侵,京师受到威胁。山简派遣督护王万率领军队去解救,屯兵涅阳,被宛城敌人王如打败,于是护城自守。洛阳陷落,山简又被敌人严嶷逼迫,于是迁到夏口。招纳流亡的人,江汉人归附。当时华轶在江州作乱,有人劝山简讨伐他。山简说:与彦夏是老朋友,我为他惆怅。山简怎能讨伐朋友,为自己捞取功劳呢!”他的敦厚就是这样。当时乐府艺人避难,大多跑到沔漠,宴会时,手下人有的劝说奏乐。山简说:国家颠覆,不能匡正救难,是晋的罪人,怎能作乐!”由此流泪感叹,在座的人都感到羞愧。死时六十岁,追赠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儿子山遐。

  山遐字彦林,任余姚令。当时江左刚奠定基业,法律禁令宽松,豪族大多隐藏人户,作为私家的奴仆。山遐用严峻的法律约束他们,到县襄八十天,查出被隐藏人户一万多。县裹人虞喜因为该判弃尸于市的罪,山遐想要对虞喜绳之以法。众豪强没有不对山遐咬牙切齿的,对管事的人说,因为虞喜有高尚的节操,不应受屈辱。又因为业遐擅自建造县官署,便罗织罪名陷害他。山遐给会稽内史何充去信说:请求留下我一百天,彻底消灭逃犯,然后离任伏罪,就没有遗憾了。何充申述道理,未成功。山遐终于坐罪免官。后任东阳太守,为政严厉。康帝下韶书说:东陨近来全是囚犯,经常是犯有重罪。难道郡裹罪人多,不用刑罚,就不能自守!”山遐坦然对待,郡内整肃。死在官任上。

  史臣曰:如果说做官能廉洁,是想要开天下的风气;事奉亲人能有始有终,将会劝勉天下风俗,要不是山公做到两全其美,又有谁能做到呢!自从东京战乱,官吏逃亡,西园有三公的钱财,蒲陶有一州之任,贪婪横行,官署便又人满为患。时间推移到三代,世代经历九王,拜官谢爵于私庭,成为风俗。如果遗留下的风气稍有消灭,在道理上或许值得一说。掌握考核选举的权力,群情自会抑制;沟通鱼水关系,专权就会被怀疑。矫正先前的过失,是为了以后,封赐不给贤臣,能言善辩者受恩,世上称道《山公启事》的,难道说的就是如此!像卢子家那样的前代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戎,字濬冲,琅邪临沂人。祖父王雄,是幽业刺史。父亲王浑,是凉州刺史、贞陵亭侯。王戎年幼聪明,神采飞扬。看太阳眼睛不花,裴揩发现后看着他说:王戎眼有光芒,像山崖下的电光。六七岁时,在宣武场看戏,猛兽在栅栏中吼声震地,众人都吓跑了,王戎一人站在那裹不动,神色镇定。魏明帝在合上见到而称奇。又曾舆一群儿童在路旁玩耍,见到李子树上有很多果实,大家争着去摘,惟独王戎不去。有人间他原因,王戎说:树在路边而长满果实,必定是苦李。摘到后果然是苦的。

  阮与浑是朋友。王戎十五岁时,跟随父亲王浑在郎舍。王戎比阮籍年轻二十岁,而阮籍与他结交。阮籍每次去王浑处,一会儿就走,去看王戎,很久才出来。阮籍对王浑说:浚冲清洁高尚,非你可比,与你说话,不如与阿戎交谈。等到王浑死在凉州,旧交之官吏赠送几百万钱,王戎推辞不接受,因此名声远扬。身材矮小,直率不重威仪,善于出题清谈,能得清谈要领。朝中贤臣曾在上巳日游宴于洛,有人问王济说:昨天出游有什么言谈?”王济说:张华善于谈《史记》《漠书》;裴顿论从前的言行,娓娓动听;王戎谈论子房、季札,超脱玄妙。王戎就是如此被有识之士赏识。

  王戎曾与医箠饮酒,当时童丛刺史塑幽字公茔在座,阮籍因为酒少,不给刘昶斟酒,刘昶没有遣憾的样子。王戎感到奇怪,有一天问阮籍说:他是怎么样的人?”回答说:胜过公荣的人,不能不和他一起饮酒;如果不如公荣,就不敢不一同饮酒;惟独公荣可以不和他一同饮酒。王为常与垦趱作竹林之游,王戎曾后到。医签说:俗人又来败坏我的兴致。王戎笑着说:你的兴致也太容易败坏了!”

  钟会讨伐蜀,路过时与王戎告别,间有何计策。王戎说:道家有这样的话,做而不居功,。建功不难,保住功业就难了。等到钟会失败,议论的人认为这是有见解的言论。

  继承父亲的爵位,被征用为相国掾,历任吏部黄门郎、散骑常侍、河东太守、荆州刺史,犯了派人修园宅的罪,应免去官职,韶书命令按赎罪论处。改任豫州刺史,加建威将军,接受诏令伐吴。王戎派参军罗尚、刘乔任前锋,进攻武昌,吴将杨雍、孙述、江夏太守刘朗各自率军队到王戎那裹投降。王戎督统大军到了临江,吴牙门将孟泰率蕲春、邾两县投降。吴被平定,进爵为安丰县侯,增加食邑六千户,赐绢六千匹。

  王戎渡过江,安抚新归附的人,恩威并举。星光禄勋互伟正直,不被遝壁所容,称病回家。王戎嘉奖他的节操,上表举荐他。诏书任互伟为议郎,让他终身享有二千石的俸禄。荆地人心悦归服。召王戎为侍中。南郡太守刘肇用五十端筒中细布贿赂王戎,被司隶纠劾,由于知道但没接受,所以没有论罪,然而议论的人指责他。皇帝对朝臣说:王戎的行为,难道是怀有私心贪得吗?而是不愿做异于他人的事罢了!”皇帝虽然以这样的话解释,然而被清廉的人所鄙视,王戎由此损害了名声。

  王戎任职虽然没有特殊才能,但治理有方。后来升任光禄勋、吏部尚书,因母亲丧事离职。生陆极孝,不拘于礼法,喝酒吃肉,或看人下棋,然而容貌憔悴,拄着木杖才能站起。裴顿去吊唁,对人说:如果悲痛伤及人身,浚冲免不了受到居丧而灭性的批评。当时和崤也在为父亲服丧,用礼法约束自己,吃饭限量,但哀伤没有超过王戎。皇帝对刘毅说:和崤哀伤超过礼制,让人为他担忧。刘毅说:和崤虽然睡草席吃稀饭,但不过是生孝。至于王戎,那是所谓的死孝,陛下该先为王戎担忧。王戎先前有呕吐的疾病,居丧呕吐更重。皇帝派医生为他治病,并赐给他药物,又断了宾客。

  杨骏执政,任王戎为太子太傅。杨骏被诛以后,束安公司马繇一人决定赏赐刑罚,威势震慑朝廷内外。王戎告诫司马繇说:大事之后,应作长远考虑。司马繇不听从,果然获罪。王戎转任中书令,加光禄大夫,给亲信五十人。升任尚书左仆射,兼管吏部。

  王戎开始推行甲午制时,凡选举官吏先去治理百姓,然后授职任用。司隶傅咸上奏指责王戎,说:《尚书》说三年考察政绩,三次考察决定贤愚升降。如今朝廷内外的官吏,在职不满一年而王戎就奏请他们回朝,既没确定他们的优劣,而且送旧官迎新官,新旧道路相望,由此而产生奸巧欺诈,伤农害政。王戎不依尧舜的典章,却驱动浮华,伤风败俗,不仅没有益处,反而大有损害。应该免去王戎的官职,以敦厚风俗。王戎与贾、郭是姻亲,终于没有获罪。不久转任司徒。因为统治将要崩溃,于是苟且谄媚以取皇上欢心,愍怀太子被废,始终没有一句话匡正劝谏。

  裴缜,是王戎的女婿,裴顿被杀,王戎坐罪被免官。齐王司马同起义,孙秀在城内囚禁了王戎,赵王司马伦的儿子想任王戎马军司。博士王繇说:浚冲谲诈多端,怎么肯为年轻人效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惠帝返回宫中。任命王戎为尚书令。此后河间王司马颐派人到成都王司马颖那裹游说,将要讨伐齐王司马冈。讨伐文书到了,司马网对王戎说:孙秀作乱,天子被幽禁。我纠集义兵,扫除首恶,臣子的节操,显现于神明。二王听信谗言,造成大难,我该依赖忠臣良谋,来调和矛盾。请你用心为我筹划此事。王戎说:公首先举义,匡正安定大业,立国以来,从未有遇。然而论功行赏,没有遍及有功劳的人,朝廷内外失望,人有二心。如今二王带兵百万,势不可挡,如果以王的身份回家,不会失去以往的爵位。交出权力崇尚谦让,这是求安定的办法。司马同的谋臣葛旗发怒说:汉魏以来,王公回家,难道有能保住妻子儿女的吗!发这种议论的人可以杀掉。于是百官恐惧,王戎装作药性发作掉入厕所,因而未遭杀害。

  王戎因为晋室正处于战乱,羡慕蘧伯玉的为人,顺随形势屈伸,没有忠正的节操。自从主管选举,从未任用过门第卑微的平民,也没有贬退遇徒有虚名的官吏,而是顺随时局而浮沉,在官吏内迁转举荐而已。不久任司徒,虽然官位极高,但把政事交给同僚。有时骑着小马,从便门出游,见到他的人不知道他是三公。原来的下属多作了大官,在道路上相遇王戎就避开。生性喜好谋利,广收八方的园田及水力磨坊,遍及天下。积聚钱物,贪得无厌,往往拿着筹码,昼夜算计,总觉不够。而又吝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天下人说他是病入膏盲。女儿嫁给裴顿,向王戎借钱几万,很久未还。女儿后来回家,王戎脸色不好看,女儿急忙还了钱,逭才有了笑脸。侄儿将结婚,王戎送他一件单衣,婚事办完又要了回来。家中有好李子,常拿出去卖,恐怕别人得到种子,总是钻坏果核。因此在世上受到嘲笑。

  以后跟从皇帝北伐,王室军队在荡阴打了败仗,王戎又去了邺,随皇帝回洛阳。皇帝西迁时,王戎出奔到郏。在危难时期,亲自作战,谈笑自如,从未有惧怕的样子。时常召集亲朋宾客,终日欢娱。永兴二年,在郏县去世,时年七十二岁,谧号元。

  王戎善于鉴别人才,曾把山涛看作是没有雕琢的玉没有分剖的金,人们都敬重他的宝贵,但不知怎样形容他的才能;王衍神韵姿容高雅纯洁,像瑶林琼树,自然是世俗以外的人物。说裴颁不善于发挥自己的长处,而荀勖善于弥补自己的短处,陈道宁挺拔如长竿。同族弟弟王敦有名望,王戎厌恶他。王敦每次等着见王戎,王戎就推托有病不见。王敦后来果然叛逆作乱。王戎的鉴别力和先见之明就像这样。曾经路过黄公酒炉,回头对后面车上的客人说:我过去与嵇叔夜、阮嗣宗在这襄畅饮,竹林之游我也曾参加。自从嵇、阮故去,我就被时事束缚。今天看这一切虽近在眼前,但却好像远隔山河!”当初,孙秀任琅邪郡吏,让乡大夫评议。王戎的堂弟王衍打算不答应,王戎劝他给孙秀品评。孙秀得志后,朝中官员与他有宿怨的都被杀害,而王戎、王衍却从孙秀那裹得到好处。

  儿子王万,有好名声。年少而肥胖,王戎让他吃糠而他肥胖得更厉害。十九岁死。有庶子王兴,王戎瞧不起他。让堂弟阳平太守王情的儿子继嗣。

  王衍字夷甫,神情明净秀美,安详高雅。童年时曾拜访山涛,山涛感叹了很久,王衍走了,山涛目送他说:什么老妇人,生了这么个儿子!耽误天下百姓的,未必不是这个人。父亲王义,是干北将军,常有公事,派人列出,不定时上报。王衍十四岁,当时在京师,去仆射羊枯那裹,申述事情,言辞很是清楚明辩。羊祜名声德行很重,而王衍年纪虽小却没有委屈于人下的样子,众人都感到惊异。杨骏想把女儿嫁给他,王衍以此为耻,便装疯免去此事。武帝听说他的名声,问王戎说:夷甫在当世可以与谁相比?”王戎说:没见到可以和他相比的人,应从古人中寻求。

  泰始八年,下韶让推举有奇才可以安定边境的人,王街起初喜好谈论纵横之说,因此尚书卢敛推举他作辽塞太守。不赴任,于是不谈论世事,惟作诗清谈而已。曾因为宴饮相聚,惹怒了族人,举起木盘扔到他脸上。王衍起初不说话,叫上王遵同车离去。然而心中不平,在车中拿起镜子照自己,对王导说:你看我的目光却在牛背上。父亲死在北平,丧事送赠很多,亲友向他借贷,就施舍给他们。几年之间,家产耗尽,到洛城西田园居住。后来任太子舍人,升任尚书郎。出京补任元城令,终日清谈,然而县中政务也得到处理。召入任中庶子、黄门侍郎。

  魏正始年间,何晏、王弼等人开始论述《老》《庄》,立论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为本。所谓无,通晓万物之理而成功,无处不存在。阴阳靠它变化产生,万物靠它成形,贤人靠它成就德行,不贤的人靠它免难保身。因此无的作用,没有爵位而宝贵。王衍很重视逭一言论。而裴题认为不对,著述理论批判,王衍对待批判若无其事。王堑既有高才美貌,而又聪明如神,常自比王贡。再加上名声极高,在当时极有影响。善于谈玄,把《老》《庄》作为话题。常常手拿玉柄拂麈,与手同色。义理有觉得不合适的地方,立刻更改,世上号称口中雌黄。朝廷内外异口同声,说他是一世龙门。连续出任显赫官职,后来做官的人,没有不仰慕效法的。选举上朝,都以他为首。高傲虚浮怪诞,于是成了风俗。王衍曾死了幼子,山个去吊唁。玉堑悲伤不能自持,山个说:怀抱的幼儿,何至于如此悲伤!” 王衍说:圣人忘情,最下者不及于情。而情之所钟,正在我这类人。山简佩服他的话,更为悲痛。  王衍的妻子郭氏,是贾后的亲戚,凭内宫的势力,刚愎贪暴,聚敛不知满足,喜好干预人事,王衍忧虑却不能禁止。当时有同乡人幽州刺史李阳,是京师的大侠,郭氏一向怕他。王衍对郭氏说:不但是我说你不对,李阳也说不对。郭氏为此稍加收敛。王衍憎恶郭氏的贪婪卑劣,因此从不提钱。郭氏想试试他,令婢女用钱绕床,使王衍无法走动。王衍早晨起来见到钱,对婢女说:拿这些东西下去!”他的心意就是这样。

  后来历任北军中候、中领军、尚书令。女儿是愍怀太子的妃子,太子受买后诬陷,王衍怕惹来灾祸,自己上表请求离婚。贾后被废后,有关官吏弹劾王衍,说:王衍给司徒梁王司马肜写信,转呈皇太子给妃子及王衍的亲笔信,陈述被诬陷的情况。司马肜等读了信,内容恳切真诚。王衍身居大臣之位,应根据义理自律。太子被诬陷获罪,王衍不能以死固守善道,却要求离婚。得到太子的亲笔信,隐藏不拿出来。在于苟且免难,没有忠诚节操。应加以重罚,以激励人臣的节操。可以终身禁锢。听从。

  王衍一向轻视趟王司马伦的为人。司马伦篡位后,王衍装疯砍杀奴婢来免难。司马伦被诛后,王衍官拜河南尹,转任尚书,又任中书令。当时齐王司马同有恢复皇室的功劳,因而专权自任,公卿都对他行拜礼,惟独王衍对他行拱手礼。因病辞去官职。成都王司马颖任命王衍为中军师,多次升官任尚书仆射,兼管吏部,后来官拜尚书令、司空、司徒。王衍虽然官居三公要位,不把治国当作大事,而想着自我保全。劝东海王司马越说:中原已经乱了,应当依赖地方长官,应该选文武兼备的人任用为地方长官。便用弟王澄任荆州刺史,族弟王敦任青州刺史。对王澄、王敦说:荆州有江汉的险要,青州有靠海的险阻,你二人在外,而我留在这裹,足以算作狡兔三窟。有识之士鄙视王衍。

  石勒、王弥进犯京师,任命王衍为都督征讨诸军事、持节、假黄锁来迎击敌人。王衍派前将军萱武、左卫将军工基等迎击敌军,打退他们,缴获他们的辎重。升任太尉,尚书令的职位依旧。封他为武陵侯,推辞不接受封爵。当时洛阳危急,多数人想迁都来避难,而惟独王衍卖掉车牛来安定众人的心。  司马越在讨伐苟晞时,王衍以太尉的身份出任太傅军司。司马越去世,众人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因为盗匪四处兴起,害怕而不敢担当。推辞说:我年少时没有做官的欲望,随着选补官吏,到了今天的官位。如今的事,怎么能用不具备才能的人来充任呢。不久全军被石勒打败,石勒呼唤王公,和他相见,向王衍询问晋旧事。王衍为他陈述失败的缘由,说计谋不是他出的。石勒很喜欢王衍,跟他谈了一整天。王衍自称不参与国事,想求得自身免难,于是劝石勒称帝。石勒发怒说:你远近闻名,身居重任,年轻时入朝为官,直到头发变白,怎能说是不参与国事呢!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状。叫左右的人扶他出去。石勒对他的同党孔苌说:我走遍天下,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该不该留他一命呢?”孔苌说:他是晋的三公,必定不会为我们尽力,又有什么可用的呢!”石勒说:但不能对他使用刀杀。派人在夜裹推倒墙壁把他压死。王衍临死时,回头对人说:!我虽不如古人,假如不崇尚虚浮,一心匡救天下,还可以不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时年五十六岁。

  王衍俊秀有好名声,追求玄奥幽远,未曾谈利。王敦过江,常称赞他说:夷甫处在众人中,好像珠玉在瓦石中间。顾恺之作画赞,也称赞王衍巍巍清高,屹立于万丈山崖。他就是这样被人崇尚。

  儿子王玄,字眉子,年少时追求旷达,也有出众的才能,和卫阶有同样的名声。荀藩任用他为陈留太守,屯守在尉氏。王玄是名家,有豪气,荒乱时期,不依附于人情,将要投奔祖逖时,被强盗杀害。

  王澄字平子。幼年机敏聪慧,虽然不能说话,但看见别人的举动,就知道他的意思。王衍的妻子郭氏生性贪婪,想让婢女在路上担粪。王澄当时十四岁,劝告郭氏说不能那样做。郭氏大怒,对王澄说:过去夫人临终前,把你嘱托给我,而不是把我嘱托给你。于是拉住他的衣襟,要用棍子打他。王澄挣脱,跳窗逃跑。

  王衍在世上名气大,当时的人把他比作辨别人的品行的镜子。王衍尤其看重王澄及王敦、庾敖,曾为天下人品评说:阿平第一,子嵩第二,处仲第三。王澄曾对王衍说:兄长外形似道家,而神采气概超人。王衍说:的确不如你洒脱温和。王澄因此名声显赫。有经过王澄品评的人,王衍不再发表看法,就说已经经过平子了

  年少即历任显要官位,逐步升官为成都王司马颖的从事中郎。司马颖的宠臣孟玖诬告而杀害陆机兄弟,天下人愤恨。王澄揭发孟玖的隐情,劝司马颖杀掉孟玖,司马颖于是杀了孟玖,官吏百姓都叫好。等到司马颖失败,束海王司马越请他任司空长史。因为迎奉皇帝的功勋,封为南乡侯。转任建威将军、雍州刺史,不就职。当时王敦、谢馄、庾故、阮脩都是王衍的好友,号称四友,而也和王澄游乐,又有光逸、胡毋辅之等人也参与其中。饮酒放浪,极尽欢娱。

  惠帝末年,王衍对司马越说任命王澄为荆州刺史、持节、都督,兼南蛮校尉,王敦任青州刺史。王衍于是向王敦间治政之法,王敦说:应临事制定对策,不能事先论定。王澄的言辞锋芒毕露,计谋出奇,在座的人都叹服。王澄将去赴任,满朝的人为他送行。王澄看到树上的鹊巢,就脱衣上树,逗弄幼鸟,神情悠然,旁若无人。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而内心却仗义而想有所作为,这样处世,难得寿终正寝。王澄沉默不答。

  王澄到达任所以后,日夜放纵饮酒,不料理政务,即便是军情要事,也不放在心上。提拔贫寒的顺阳人郭舒,任命他为别驾,把州事交给他。当时京城危急,王澄率领众军,将奔赴国难,而一阵风吹断了节柱。正赶上王如进攻襄阳,王澄的先锋到达宜城,派人到山简处,被王如的同伙严嶷抓到。严嶷假装派人从襄阳来问他:襄阳攻下了吗?”回答说:昨天清晨攻破城池,已获山简。于是故意放松对王澄的使节的看管,让他得以逃跑。王澄听说襄阳陷落,以为是真的,解散军众返回。过后又以不能救助襄阳为耻,以粮食运送不及时为由,把罪名加在长史蒋俊身上并杀了他,终究不能前进。巴蜀流亡在荆湘的人,与当地人结怨争斗,杀了县令,屯聚在乐乡。王澄派成都内史王机讨伐他们。贼请求投降,王澄假意答应,然后在宠洲偷袭他们,用他们的妻儿作赏,把八千多人沉入江中。于是在益梁流亡的四五万家一时间都反,推选杜殁为首领,南破零桂,东掠武昌,在巴陵打败王机。王澄还不担忧,而与王机日夜畅饮,投壶游戏,几十局后才一同作罢。杀富人李才,把他的家产拿来赐给郭舒。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不采纳。于是上下离心,内外抱怨反叛。王澄的威望受损,却还傲慢自得。后来出兵攻打杜殁,驻屯作塘。山简的参军王冲在豫州叛变,自称豫州刺史。王澄恐惧,派杜蕤守江陵。王澄转移到孱陵,不久跑到沓中。郭舒劝谏说:你到州裹,虽然没有特别的政绩,但未失民心。如果向西接收华容举义之军,足以捉住那个小丑,为什么自暴自弃。王澄不听。

  当初,王澄命令武陵几个郡一同讨伐杜殁,天门太守扈瓖在益阳。武陵内史武察被郡中的夷人杀害,扈瓖率孤军收兵。王澄发怒,让杜曾代替扈瓖。夷人袁遂,是扈瓖以前的属吏,以为扈瓖报仇为名,举兵驱逐杜曾,自称平晋将军。王澄派司马母丘邈讨伐他,被袁遂打败。接着元帝征召王澄任军谘祭酒,于是赴任。

  当时王敦就职于江州,镇守豫章,王澄去拜访王敦。王澄素有名望,名气在王敦之上,官吏百姓没有不倾慕他的。再加上他勇气超人,王敦一向怕他,王澄仍像过去那样侮辱王敦。王敦更加忿怒,请王澄留宿,暗中想杀他。而王澄身边有二十人,拿着铁马鞭守卫,王澄常握着玉枕来自我防卫,因此王敦未能下手。后来王敦赏赐王澄的手下人喝酒,都醉了,又借玉枕观看。下床对王澄说:为什么跟杜搜通信?”王澄说:事情可以澄清。王敦要进去,王澄手拉王敦的衣服,以至于拉断了衣带。王澄登上房梁,骂王敦说:这样做,灾祸就要到了。王敦命令武士路戎捉住王澄杀掉,时年四十四岁,用车拉着尸体送回家。刘琨听说了王澄的死讯,叹息说:王澄是自找的。平定王敦后,王澄的旧官吏佐着作郎桓稚上表议论王澄,请求加赠谧号。诏书恢复王澄本来的官位,谧号宪。长子王詹,死得早。次子王徽,任右军司马。

  郭舒字稚行。年幼时请求他母亲拜师求学,一年多后回来,学到了些知识。同乡人少府范昼、同族人亘宣医太守垫基,都称赞整堑长大后将成为俊杰,成为国家的梁柱。开始任领军校尉,犯了擅自放走司马彪之罪,交廷尉治罪,世人多认为郭舒仗义。刺史夏侯含任用他为西曹,转任主簿。夏侯含因事犯罪,郭舒捆绑自己舄夏侯含申辩,事情得到解释。刺史宗岱任命他为治中,因母亲去世离职。刘弘掌管荆州,召他为治中。刘坠死,垫堑率领将士推举玺区的儿子玺隧为首领,讨伐叛逆者郭勘,消灭了他,保全了一州。

  王澄知道整蟹的名声,召他为别驾。王澄整天痛饮,不把政务放在心上,郭舒常恳切地劝告他。等到天下大乱,又劝王澄加强修养,树立威望,保全州境。王澄认为乱从京都引起,不是一个州能匡正抵御的,虽不能听从郭舒,但看重他的忠诚。荆州本地士人宗厂曾因为饮酒得罪了王还,王澄发怒,命令左右棒打塞毖。轻登神色严厉地对左右说:刺史喝得太多了,你们这些人怎敢妄动!”王澄发怒说:别驾太狂了,胡说我醉了!”于是让人掐他的鼻子,烫他的眉头,郭堑跪而忍受。王澄的怒气渐消,而塞毖终于免于祸患。

  王澄失败逃奔时,任命郭舒兼管南郡。王澄又想让郭舒向东撤,郭舒说:我万里而治,不能匡正乱世,使得刺史逃奔,我不忍心渡江。于是留守沌日,在湖泽中采集稆以自给。乡下人偷吃了塑筮的牛,事情被发觉,偷牛人来谢罪。塑舒说:你饥饿,所以吃牛,剩下的肉可以一起吃。世人因此佩服郭舒的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