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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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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其上皆得驰马来往。又画鹢首怪兽于船首,以惧江神。舟楫之盛,自古未有。濬造船于蜀,其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吾彦取流柿以呈孙皓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建平不下,终不敢渡。皓不从。寻以谣言拜濬为龙骧将军、监梁益诸军事。语在《羊祜传》。

  时朝议咸谏伐吴,濬乃上疏曰:臣数参访吴楚同异,孙皓荒淫凶逆,荆扬贤愚无不嗟怨。且观时运,宜速征伐。若今不伐,天变难预。令皓卒死,更立贤主,文武各得其所,则强敌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又臣年已七十,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也,诚愿陛下无失事机。帝深纳焉。贾充、荀勖陈谏以为不可,唯张华固劝。又杜预表请,帝乃发诏,分命诸方节度。濬于是统兵。先在巴郡之所全育者,皆堪徭役供军,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尔,尔必勉之,无爱死也!

  太康元年正月,濬发自成都,率巴东监军、广武将军唐彬攻吴丹杨,克之,擒其丹杨监盛纪。吴人于江险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距船。先是,羊祜获吴间谍,具知情状。濬乃作大筏数十,亦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筏遇铁锥,锥辄著筏去。又作火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二月庚申,克吴西陵,获其镇南将军留宪、征南将军成据、宜都太守虞忠。壬戌,克荆门、夷道二城,获监军陆晏。乙丑,克乐乡,获水军督陆景。平西将军施洪等来降。乙亥,诏进濬为平东将军、假节、都督益梁诸军事。

  濬自发蜀,兵不血刃,攻无坚城,夏口、武昌,无相支抗。于是顺流鼓棹,径造三山。皓遣游击将军张象率舟军万人御濬,象军望旗而降。皓闻濬军旌旗器甲,属天满江,威势甚盛,莫不破胆。用光禄薛莹、中书令胡冲计,送降文于濬曰:吴郡孙皓叩头死罪。昔汉室失御,九州幅裂,先人因时略有江南,遂阻山河,与魏乖隔。大晋龙兴,德覆四海,暗劣偷安,未喻天命。至于今者,猥烦六军,衡盖露次,还临江渚。举国震惶,假息漏刻,敢缘天朝,含弘光大。谨遣私署太常张夔等奉所佩玺绶,委质请命。壬寅,濬入于石头。皓乃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大夫衰服,士舆榇,率其伪太子瑾、瑾弟鲁王虔等二十一人,造于垒门。濬躬解其缚,受璧焚榇,送于京师。收其图籍,封其府库,军无私焉。帝遣使者犒濬军。

  初,诏书使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秣陵,受王浑节度。预至江陵,谓诸将帅曰:若濬得下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于我。若不能克,则无缘得施节度。濬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籓,便当径取秣陵,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自江入淮,逾于泗汴,溯河而上,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濬大悦,表呈预书。及濬将至秣陵,王浑遣信要令暂过论事,濬举帆直指,报曰:风利,不得泊也。王浑久破皓中军,斩张悌等,顿兵不敢进。而濬乘胜纳降,浑耻而且忿,乃表濬违诏不受节度,诬罪状之。有司遂按濬槛车征,帝弗许,诏让濬曰:伐国事重,宜令有一。前诏使将军受安车将军浑节度,浑思谋深重,案甲以待将军。云何径前,不从浑命,违制昧利,甚失大义。将军功勋,简在朕心,当率由诏书,崇成王法,而于事终恃功肆意,朕将何以令天下?濬上书自理曰:

  臣前被庚戌诏书曰:军人乘胜,猛气盆壮,便当顺流长骛,直造秣陵。臣被诏之日,即便东下。又前被诏书云太尉贾充总统诸方,自镇东大将军伷及浑、濬、彬等皆受充节度,无令臣别受浑节度之文。

  臣自连巴丘,所向风靡,知孙皓穷踧,势无所至。十四日至牛渚,去秣陵二百里,宿设部分,为攻取节度。前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与臣,可暂来过,共有所议,亦不语臣当受节度之意。臣水军风发,乘势造贼城,加宿设部分行有次第,无缘得于长流之中回船过浑,令首尾断绝。须臾之间,皓遣使归命。臣即报浑书,并写皓笺,具以示浑,使速来,当于石头相待。军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备皓越逸。又索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首都亭,无缘共合空围。又兵人定见,不可仓卒,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中诏谓臣忽弃明制,专擅自由。伏读严诏,惊怖悚忄栗,不知躯命当所投厝。岂惟老臣独怀战灼,三军上下咸尽丧气。臣受国恩,任重事大,常恐托付不效,孤负圣朝,故投身死地,转战万里,被蒙宽恕之恩,得从临履之宜。是以凭赖威灵,幸而能济,皆是陛下神策庙算。臣承指授,效鹰犬之用耳,有何勋劳而恃功肆意,宁敢昧利而违圣诏。

  臣以十五日至秣陵,而诏书以十六日起洛阳,其间悬阔,不相赴接,则臣之罪责宜蒙察恕。假令孙皓犹有螳螂举斧之势,而臣轻军单入,有所亏丧,罪之可也。臣所统八万余人,乘胜席卷。皓以众叛亲离,无复羽翼,匹夫独立,不能庇其妻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其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言语噂沓,不可听闻。

  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由有专辄。臣虽愚蠢,以为事君之道,唯当竭节尽忠,奋不顾身,量力受任,临事制宜,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护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不自料,忘其鄙劣,披布丹心,输写肝脑,欲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庶必扫除凶逆,清一宇宙,愿令圣世与唐虞比隆。陛下粗察臣之愚款,而识其欲自效之诚,是以授臣以方牧之任,委臣以征讨之事。虽燕主之信乐毅,汉祖之任萧何,无以加焉。受恩深重,死且不报,而以顽疏,举错失宜。陛下弘恩,财加切让,惶怖怔营,无地自厝,愿陛下明臣赤心而已。

  浑又腾周浚书,云濬军得吴宝物。濬复表曰:

  被壬戌诏书,下安东将所上扬州刺史周浚书,谓臣诸军得孙皓宝物,又谓牙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辄公文上尚书,具列本末。又闻浑案陷上臣。臣受性愚忠,行事举动,信心而前,期于不负神明而已。秣陵之事,皆如前所表,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徒,欲构南箕,成此贝锦,公于圣世,反白为黑。

  夫佞邪害国,自古而然。故无极破楚,宰嚭灭吴,及至石显,倾乱汉朝,皆载在典籍,为世所戒。昔乐毅伐齐,下城七十,而卒被谗间,脱身出奔。乐羊既反,谤书盈箧。况臣顽疏,能免谗慝之口!然所望全其首领者,实赖陛下圣哲钦明,使浸润之谮不得行焉。然臣孤根独立,朝无党援,久弃遐外,人道断绝,而结恨强宗,取怨豪族。以累卵之身,处雷霆之冲;茧栗之质,当豺狼之路,其见吞噬,岂抗脣齿!

  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 臣,则祸在不测。故硃云折槛, 婴逆鳞之怒,庆忌救之,成帝不问。望之、周堪违忤石显,虽阖朝嗟叹,而死不旋踵。此臣之所大怖也。今浑之支党姻族内外,皆根据磐LF,并处世位。闻遣人在洛中,专共交构,盗言孔甘,疑惑观听。夫曾参之不杀人,亦以明矣,然三人传之,其母投杼。今臣之信行,未若曾参之著;而谗构沸腾,非徒三夫之对,外内扇助,为二五之应。夫猛兽当途,麒麟恐惧,况臣脆弱,敢不悚忄栗。

  伪吴君臣,今皆生在,便可验问,以明虚实。前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喜,谓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持走,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以十六日前入皓宫,臣时遣记室吏往视书籍,浚使收缚。若有遗宝,则浚前得,不应移踪后人,欲求苟免也。

  臣前在三山得浚书云:皓散宝货以赐将士,府库略虚。而今复言金银箧笥,动有万计,疑臣军得之。言语反覆,无复本末。臣复与军司张牧、汝南相冯紞等共入观皓宫,乃无席可坐。后日又与牧等共视皓舟船,浑又先臣一日上其船,船上之物,皆浑所知见。臣之案行,皆出其后,若有宝货,浑应得之。

  又臣将军素严,兵人不得妄离部阵间。在秣陵诸军。凡二十万众。 臣军先至,为土地之主。百姓之心,皆归仰臣,臣切敕所领,秋毫不犯。诸有市易,皆有伍任证左,明从券契,有违犯者,凡斩十三人,皆吴人所知也。余军纵横,诈称臣军,而臣军类皆蜀人,幸以此自别耳,岂独浚之将士皆是夷齐,而臣诸军悉聚盗跖耶!时有八百余人,缘石头城劫取布帛。臣牙门将军马潜即收得二十余人,并疏其督将姓名,移以付浚,使得自科结,而寂无反报,疑皆纵遣,绝其端绪也。

  又闻吴人言,前张悌战时,所杀财有二千人,而浑、浚露布言以万计。以吴刚子为主簿,而遣刚至洛,欲令刚增斩级之数。可具问孙皓及其诸臣,则知其定审。若信如所闻,浚等虚诈,尚欺陛下,岂惜于臣!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余谤沓,故其宜耳。

  浑案臣瓶磬小器,蒙国厚恩,频繁擢叙,遂过其任。浑此言最信,内省惭惧。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既无孟侧策马之好,而令济济之朝有谗邪之人,亏穆穆之风,损皇代之美。由臣顽疏,使致于此,拜表流汗,言不识次。

  濬至京都,有司奏,濬表既不列前后所被七诏月日,又赦后违诏不受浑节度,大不敬,付廷尉科罪。诏曰:濬前受诏径造秣陵,后乃下受浑节度。诏书稽留,所下不至,便令与不受诏同责,未为经通。濬不即表上被浑宣诏,此可责也。濬有征伐之劳,不足以一眚掩之。有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曰勿推。拜濬辅国大将军,领步兵校尉。旧校唯五,置此营自濬始也。有司又奏,辅国依比,未为达官,不置司马,不给官骑。诏依征镇给五百大车,增兵五百人为辅国营,给亲骑百人、官骑十人,置司马。封为襄阳县侯,邑万户。封子彝杨乡亭侯,邑千五百户,赐绢万匹,又赐衣一袭、钱三十万及食物。

  濬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豪强所抑,屡为有司所奏,每进见,陈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益州护军范通,濬之外亲也。谓濬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濬曰:何谓也?通曰: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焉!如斯,颜老之不伐,龚遂之雅对,将何以过之。蔺生所以屈廉颇,王浑能无愧乎!濬曰:吾始惧邓艾之事,畏祸及,不得无言,亦不能遣诸胸中,是吾偏也。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博士秦秀、太子洗马孟康、前温令李密等并表讼濬之屈。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加散骑常侍,领后军将军。王浑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见之,其相猜防如此。

  濬平吴之后,以勋高位重,不复素业自居,乃玉食锦服,纵奢侈以自逸。其有辟引,多是蜀人,示不遗故旧也。后又转濬抚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特进,散骑常侍、后军将军如故。太康六年卒,时年八十,谥曰武。葬柏谷山,大营茔域,葬垣周四十五里,面别开一门,松柏茂盛。子矩嗣。

  矩弟暢,散骑郎。暢子粹,太康十年,武帝诏粹尚颍川公主,仕至魏郡太守。

  濬有二孙,过江不见齿录。安西将军恆温镇江陵,表言之曰:臣闻崇德赏功,为政之所先;兴灭继绝,百王之所务。故德参时雍,则奕世承祀;功烈一代,则永锡祚胤。案故抚军王濬历职内外,任兼文武,料敌制胜,明勇独断,义存社稷之利,不顾专辄之罪。荷戈长鹜,席卷万里,僭号之吴,面缚象魏,今皇泽被于九州,玄风洽于区外,襄阳之封,废而莫续;恩宠之号,坠于近嗣。遐迩酸怀,臣窃悼之。濬今有二孙,年出六十,室如悬磬,糊口江滨,四节蒸尝,菜羹不给。昔汉高定业,求乐毅之嗣;世祖旌贤,建葛亮之胤。夫效忠异代,立功异国,尚通天下之善,使不泯弃,况濬建元勋于当年,著喜庆于身后,灵基托根于南垂,皇祚中兴于江左,旧物克彰,神器重耀,岂不由伊人之功力也哉!诚宜加恩,少垂矜悯,追录旧勋,纂锡茅土。则圣朝之恩,宣暢于上,忠臣之志,不坠于地矣。卒不见省。

  唐彬,字儒宗,鲁国邹人也。父台,太山太守。彬有经国大度,而不拘行检。少便弓马,好游猎,身长八尺,走及奔鹿,强力兼人。晚乃敦悦经史,尤明《易经》,随师受业,还家教授,恆数百人。初为郡门下掾,转主簿。刺史王沈集诸参佐,盛论距吴之策,以问九郡吏。彬与谯郡主张恽俱陈吴有可兼之势,沈善其对。又使彬难言吴未可伐者,而辞理皆屈。还迁功曹,举孝廉,州辟主簿,累迁别驾。

  彬忠肃公亮,尽规匡救,不显谏以自彰,又奉使诣相府计事,于时僚佐皆当世英彦,见彬莫不钦悦,称之于文帝,荐为掾属。帝以问其参军孔颢,颢忌其能,良久不答。陈骞在坐,敛板而称曰:彬之为人,胜骞甚远。帝笑曰:但能如卿,固未易得,何论于胜。因辟彬为铠曹属。帝问曰:卿何以致辟?对曰:修业陋巷,观古人之遗迹,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帝顾四坐曰:名不虚行。他日,谓孔颢曰:近见唐彬,卿受蔽贤之责矣。

  初,邓艾之诛也,文帝以艾久在陇右,素得士心,一旦夷灭,恐边情搔动,使彬密察之。彬还,白帝曰:邓艾忌克诡狭,矜能负才,顺从者谓为见事,直言者谓之触迕。虽长史司马,参佐牙门,答对失指,辄见骂辱。处身无礼,大失人心。又好施行事役,数劳众力。陇右甚患苦之,喜闻其祸,不肯为用。今诸军已至,足以镇压内外,愿无以为虑。

  俄除尚书水部郎。泰始初,赐爵关内侯。出补鄴令,彬道德齐礼,期月化成。迁弋阳太守,明设禁防,百姓安之。以母丧去官。益州东接吴寇,监军位缺,朝议用武陵太守杨宗及彬。武帝以问散骑常侍文立,立曰:宗、彬俱不可失。然彬多财欲,而宗好酒,惟陛下裁之。帝曰:财欲可足,酒者难改。遂用彬。寻又诏彬监巴东诸军事,加广武将军。上征吴之策,甚合帝意。

  后与王濬共伐吴,彬屯据冲要,为众军前驱。每设疑兵,应机制胜,陷西陵、乐乡,多所擒获。自巴陵、沔口以东,诸贼所聚,莫不震惧,倒戈肉袒。彬知贼寇已殄,孙皓将降,未至建鄴二百里,称疾迟留,以示不竞。果有先到者争物,后到者争功,于时有识莫不高彬此举。吴平,诏曰:广武将军唐彬受任方隅,东御吴寇,南监蛮越,抚宁疆埸,有绥御之绩。又每慷慨,志在立功。顷者征讨,扶疾奉命,首启戎行,献俘授馘,勋效显著。其以彬为右将军、都督巴东诸军事。征拜翊军校尉,改封上庸县侯,食邑六千户,赐绢六千匹。朝有疑议,每参预焉。

  北虏侵掠北平,以彬为使持节、监幽州诸军事、领护乌丸校尉、右将军。彬既至镇,训卒利兵,广农重稼,震威耀武,宣喻国命,示以恩信。于是鲜卑二部大莫廆、擿何等并遣侍子入贡。兼修学校,诲诱无倦,仁惠广被。遂开拓旧境,却地千里。复秦长城塞,自温城洎于碣石,绵亘山谷且三千里,分军屯守,烽堠相望。由是边境获安,无犬吠之警,自汉魏征镇莫之比焉。鲜卑诸种畏惧,遂杀大莫廆。彬欲讨之,恐列上俟报,虏必逃散,乃发幽冀车牛。参军许祗密奏之。诏遣御史槛车征彬付廷尉,以事直见释。百姓追慕彬功德,生为立碑作颂。

  彬初受学于东海阎德,门徒甚多,独目彬有廊庙才。及彬官成,而德已卒,乃为之立碑。

  元康初,拜使持节、前将军、领西戎校尉、雍州刺史。下教曰:此州名都,士人林薮。处士皇甫申叔、严舒龙、姜茂时、梁子远等,并志节清妙,履行高洁。践境望风,虚心饥渴,思加延致,待以不臣之典。幅巾相见,论道而已,岂以吏职,屈染高规。郡国备礼发遣,以副于邑之望。于是四人皆到,彬敬而待之。元康四年卒官,时年六十,谥曰襄,赐绢二百匹,钱二十万。长子嗣,官至广陵太守。少子岐,征虏司马。

  史臣曰:孙氏负江山之阻隔,恃牛斗之妖氛,奄有水乡,抗衡上国。二王属当戎旅,受律遄征,浑既献捷横江,濬亦克清建鄴。于时讨吴之役,将帅虽多,定吴之功,此焉为最。向使弘范父之不伐,慕阳夏之推功,上禀庙堂,下凭将士。岂非茂勋茂德,善始善终者欤!此而不存,彼焉是务。或矜功负气,或恃势骄陵,竞构南箕,成兹贝锦。遂乃喧黩宸扆,斁乱彝伦,既为戒于功臣,亦致讥于清论,岂不惜哉!王济遂骄父之褊心,乖争子之明义,俊材虽多,亦奚以为也。唐彬畏避交争,属疾迟留,退让之风,贤于浑濬远矣。传云不拘行检,安得长者之行哉!

  赞曰:二王总戎,淮海攸同。浑既害善,濬亦矜功。武子豪桀,夙参朝列。逞欲牛心,纡情马埒。儒宗知退,避名全节。

 

  • 译文

 

  王浑,字玄冲,太原晋阳人。父亲王昶,是魏司空。王浑深沉儒雅有器量。承袭了父亲京陵候的爵位,被征为大将军曹爽的属官。曹爽被诛,依惯例被免官。起用为怀令,参文帝安束军事,逐渐升迁任散骑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咸熙年间任越骑校尉。武帝接受禅让,加封王浑为扬烈将军,迁任徐州刺史。当时遇上灾荒饥馑,王浑开仓赈济,百姓依赖他。泰始初年,增加封邑一千八百户。一段时间后,迁任东中郎将,监淮北诸军事,镇守注昌。屡次陈述治国方略,多被采纳。

  转任征虏将军、监豫州诸军事、假节,兼豫蛆刺史。型更的管辖地与县边境相连,他宣布威信,前后来投降依附的人很多。吴将薛莹、鲁淑的军队号称十万,鲁淑军向弋阳,薛莹军向新皇。当时州兵都放假休息,军队衹有一旅人,王浑用船悄悄渡过进回,出其不意,莹等人没料到置军的到来。王浑打败他们,因有功封王浑的次子王尚为关内侯。迁任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镇守寿春。吴人大规模在皖城屯田,图谋在边境制造祸害。王浑派遣扬州刺史应绰督统进南各军攻破他们,并且攻破了另外的一些军屯,焚烧了吴人积储的谷物一百八十多万斛、稻苗四千多顷、船六百多艘。王运于是在东部边境陈兵,了解地形的险易,逐个地观看敌城,考察攻取的形势。

  等到大规模讨伐吴国,王浑率军队从横江出兵,派遣参军陈慎、都尉张乔攻打寻阳濑乡,又攻击吴牙门将孔忠,都打败了他们,俘获吴将周兴等五人。又派遣殄吴护军李纯占据高望城,讨伐吴将俞恭,打败了他,斩杀俘获很多。吴厉武将军陈代、平虏将军朱明因恐惧而来投降。吴丞相张悌、大将军孙震等人率兵数万向城阳进发,王浑派遣司马孙畴、扬州刺史周浚打败他们,在阵前杀死两员将领,并斩首七千八百人,吴人十分恐惧。

  孙皓的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送官印符节到王浑那裹投降。后来王浚攻破石头,使孙皓投降,威望名声更大。第二天,王浑才渡江,登上建邺宫,摆酒宴聚会。自认为先占据江上,攻破孙皓的中军,按兵不动,招致落在王浚之后。心中很是惭愧忌恨,有不服气的样子,屡次奏报王浚的罪状,当时的人讥讽他。皇帝下诏书说: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安东将军、京陵侯王浑,督率他的军队,进逼秣陵,使得敌人孙皓救死自卫,无法分兵奔赴上游,从而成就了西军的功业。又摧毁大敌,俘获张悌,使得孙皓穷途末路,自缚乞求投降。于是平定秣陵,功勋显赫。增加封邑八干户,进升爵位为公,封他的儿子王澄为亭侯、弟弟王湛为关内侯,赐绢八千匹。转任征束大将军,又镇守寿阳。王浑不崇尚刑法名分,处事决断公正。当时吴人刚刚归附,很是有畏惧之心。王浑安抚外乡人,诚心安慰接纳,座上没有空着的席位,门前没有滞留的宾客。于是江束的人士没有不喜悦依附的。

  征召授官为尚书左仆射,加任散骑常侍。适逢朝臣议论齐王司马攸当去藩国,王浑上书劝谏说:恭敬地接受诏书,效法古代典章,进升齐王司马攸为上公,崇盛对他的礼仪,派司马攸赴藩国。过去周氏建国,大封姬姓,用以屏蔽王室,世世代代效法。至于公旦,是远王的弟弟,掌管王事,辅佐大业,不让他去藩国。说明至亲道义显著,不能远离朝廷的缘故。因此周公得以用圣德光耀佐助幼君,忠诚记载在《金滕》中,光大遵循文王、武仁义圣明的美德。司马攸对于大晋,如同姬旦那种亲近关系。应该赞助皇朝,参与政事,实在是陛下的心腹忠诚的臣下。况且司马攸的为人,高洁诚信,加上是皇室亲族,心存忠贞。如今陛下派司马攸去藩国,给他都督的虚号,而没有调兵执政的实际权力,远离朝廷。不参预朝政。伤害了一母同胞兄弟至亲的体统,损害了兄弟友爱忠诚的道义,恐怕造不是陛下遵循先帝、文明太后对待司马攸平宿的意愿。如果因为司马攸名望大,从国事考虑应当派出的话,如今可用汝南王司马亮代替司马攸。司马亮是宣皇帝的儿子,文皇帝的弟弟,司马佃、司马骏各处一方重任,在朝廷内外都有资望,说到曰后的忧虑,也不算轻。假如让司马攸去了封国,恰好助长了亲疏不一的言论,而损害了君主仁慈的美名。让天下人看到陛下有不崇尚对亲人友善的情操,我私下裹认为陛下那样做不可取。如果认为把朝政交给后妃外戚,则会有王氏权倾汉室的危险,有吕产专权的祸患。如果任用同姓至亲,则有吴、楚等七国叛逆的祸殃。纵观历代,衹要是事关重大,都有可能造成祸害。不能事事怀疑设防,担心将要发生的祸患,衹应当任用正道搜求忠良。如果凭心计猜疑别人,就是亲人也受怀疑,那么没有亲属关系的人又怎么能自保呢!人心怀有恐惧感,不是求得安定的方法,这最是统治国家的人要深深禁忌的。我认为太子太保缺员,应留下司马攸任此职,和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卫将军杨珧一同担任保傅,料理朝政。三人官位同等,足以相互扶持纠正,进一步说有辅佐纳言推广道义的好处,退一步说没有偏重一方相互倾轧的权势。使陛下有厚待亲人的恩典,让司马攸蒙受仁义的恩惠。我与国家命运休戚相关,从道义上要求我有话必说,心中所想到的,不能沉默不言。私下敬慕鲁女爱国的志气,冒昧地陈述自己的看法,触犯了天威。想让陛下每件事都办得完美,希望自己能尽微薄之力。我不说,该谁来说呢。皇帝不采纳。

  太熙初年,迁任司徒。惠帝即位,加授侍中,又在京陵设置士官,如同睢陵那样。等到诛杀杨骏,尊崇旧臣,于是加授王浑军职。王浑因为司徒是文官,主掌国史不统领军队,统率军队则官吏穿红色服装。自认为偶然受到一时的宠幸,权且掌管军队,不符旧典章,于是命令都穿黑衣。议论的人赞美他谦虚而识大体。

  楚王司马璋将要害汝南王司马亮等,公孙宏劝司马璋说:过去宣帝废曹爽,召来太尉蒋济陪乘,用以增加威严气势。大王如今做不寻常的事,应该有老成有名望的人,镇压众人的心。司徒王浑平素有威名,被三军信服,可以请他同乘,使人情有所依赖。司马璋依从了他。王浑声称有病回到宅第,用千余名家兵闭门抗拒司马璋。司马璋不敢逼迫他。不久司马璋因为假传圣旨被杀,王浑于是率兵上任。皇帝曾就元旦朝会时如何向郡国计吏问询方俗一事向王浑咨询,王浑奏报说:陛下圣明,光照远近,开明的诏令冲淡虚静,咨询下及平民,这如同周文王的访求四方,孑乙子的不耻下问。过去三朝元旦朝会前计吏到殿前,侍中读韶书,计吏下跪受韶。我认为诏文相承已久,没有新意,不符合陛下留心四方藩国的本意。可以令中书指名宣读韶书,问四方的异同,人才的状况,风俗的崇尚,农桑的情形,刑狱有无冤屈滥用,地方宫有无侵夺暴虐。那些用心于政治教化兴利除害的人,给他们纸笔,把知道的都写出来。以此表明圣上关心四方,不再因循以往的言辞。而且考察他们作答的文义,来观察计吏的实际才能。此外在先帝时,元旦朝会后在束堂见征镇长史司马、各王国卿、各州的别驾。如今要是不能见,可召至殿前,派侍中慰问,以此审察四方藩国,在形式上也方便。皇帝同意了王浑的奏章。又下诏命王浑录尚书事。王浑在所担任的职务上,一直有名望,等到宫居宰相,声望逐日降低。元康七年去世,时年七十五岁,谧号元。长子王尚死得早,次子王济继嗣。

  王济,字武子。年少时有超人的才能,风姿英俊豪爽,气概超越一时。喜好弓箭骑马,勇力无人能比,善于《易》及《庄》、《老》,文词美好,技艺超人,在当世有名望,与姐夫和崤及裴楷名望相同。娶了常山公主。二十岁,应召离家出任中书郎,为母亲守丧辞官。起用为骁骑将军,逐渐升迁任侍中,与侍中孔恂、王恂、杨济在同一官列,成为当时俊杰。武帝曾在式干殿会见公卿及地方长官,看着二济、二恂对诸位公卿说:我的左右可以说温顺恭谨的恂恂济济一堂!”每次侍君参见,没有不议论人物及各类事情得失的。王迺善于清谈,修饰辞令,讽议顺随,朝臣没有能超过他的,皇帝更加亲近看重他。官升得虽快,议论的人不认为是因为翁婿的缘故,都说是靠才能达到的。然而外表虽然宽宏儒雅,而内心很是嫉妒苛刻,喜欢用言语伤人,周围人因此轻视他。因为他父亲的缘故,经常排挤王浚,当时的议论讥讽他。

  齐王司马攸将去藩国,王济在陈述请求之后,又屡次让公主与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一同入宫,磕头流泪请求皇帝留下司马攸。皇帝生气地对侍中王戎说:兄弟间关系最亲,如今派出齐王,自然是我家裹的事。而甄德、王济接连打发妇人来活活哭死人!”由于抵忤圣旨,降职任国子祭酒,常侍的职位依旧。

  几年后,入宫任侍中。当时王浑任仆射,主事人处理事情有时不恰当,王济生性严厉,依法惩处他。王济平素与堂兄王佑不和,王佑的党羽很是认为王辽太不顾念自己的父亲,于是助长了不同的意见。出任河南尹,还没上任,因鞭打王府辅吏官而获罪被免官,而王佑正受到委任。擅于是被贬斥出朝,王济就把家搬到北芒山下。

  王济生性奢侈,衣食讲究。当时洛京地价很高,王济买地用作骑射的跑道,把钱编在一起铺满跑道,当时的人称之为金沟。王恺因为是皇帝之舅奢侈豪华,有一头牛叫做八百里驳,常装饰牛的蹄角。王济提出用钱一千万和牛做赌注比试射箭。王恺自认为有本事,让王济先射。王济一发射中,于是坐在交椅上,喝叱左右赶快把牛心取来,转眼间来到,一刀割下就走。和崤生性极俭朴,家中有棵好李子树,皇帝索要,也不过给他几十个。王济趁着和崤去值班,带领年轻人到果园,一起吃完,砍了李子树才走。皇帝曾到王济的住宅,奉上的饭食很丰盛,都装在琉璃器皿中。蒸肫子味道很好,皇帝问原因,回答说:用人奶蒸的。皇帝脸色很不好看,没吃完就走了。

  王济很懂马的性情,曾骑着一匹马,马身上披有连干鄣泥,前方有水,马始终不肯渡过去。王渣说:这一定是舍不得鄣泥。让人解下去,马于是渡水。因而杜预说王济有爱马的嗜好。

  皇帝曾经对翅岖说:我想骂王辽然后给他封官进爵,怎么样?”和崤说:王济豪爽,恐怕不能委屈他。皇帝于是召来王济,深深地责备他,然后说:知道惭愧吗?”王济回答说:兄弟间不能相容,我常为陛下感到羞耻。别人能让亲人疏远,我不能让亲人亲近,为此我愧对陛下。皇帝默然不语。

  皇帝曾与王济下棋,而孙皓在旁边,皇帝对逐壁说:为什么喜欢剥人的脸皮?”孙皓说:见到对国君无礼的人就剥了他。王济当时把脚伸到了棋盘下,因而孙皓讥讽王济。

  不久让他由平民身份兼任太仆。四十六岁,死在王运之前,追赠为骠骑将军。等到将要安葬,当时的贤人都来了。孙楚很敬重王济,而来得晚,哭得很悲伤,宾客没有不落泪的。哭完了,对着灵床说:卿常常喜好我学驴叫,我为卿叫一遍。学得形体相似声音逼真,宾客都笑了。遥楚回头看着他们说:你们不死,却让王渣死了!”

  当初,王济娶了公主,公主双目失明,而妒忌心很重,然而始终没生孩子,有妾生的儿子两人。王皇字塞宣,继承了玉运的爵位,官拜给事中。次子王娄,字茎宣,继承公主封为堑旦吆。王渣有两个弟弟,王迢字j塑,王这字茎遝,都善言谈聪明有文采,都历任清高显贵之职。

  王浚字士治,弘农湖地人。家世中有人做过太守。王浚博览古籍,姿容相貌俊美,不注重名声品行,不被乡里人称道。后来改变了节操,开通豁达,很有大志向。曾盖房,大门前留有几十步宽。有人问他为什么留下太多地方,王浚说:我想使门前容下长戟幡旗。众人都笑他,王浚说:陈胜说过,燕雀哪知道鸿鹄的志向。

  州郡征他为河东从事。官吏中不廉洁的人,都听到消息自行离去。刺史燕国人徐邈有个女儿淑贤有才,挑选丈夫尚未出嫁。徐邈盛大地会集下属官吏,让女儿在裹面观看他们。女儿指着王浚告诉母亲,徐邈于是把女儿嫁给他。后来参征南军事,羊祜深深理解厚待他。羊祜兄长的儿子羊暨对羊祜说:王浚做人的志向太过分,奢侈不节制,不能过于信任,应该对他有所限制。羊祜说:王浚有大才,我将要帮他实现愿望,必定可以任用。转任车骑从事中郎,有见识的人说羊祜能推举有良才的人。

  拜任巴郡太守。巴郡与吴国边境相邻,兵士们以劳役为苦,生男孩大多不养活。王浚于是使条令严厉,使徭役宽松,那些生育的人,都让他们休整并免除徭役,这样活下来的有几千人。转任广汉太守,实施恩惠仁政,百姓依赖他。王浚夜间梦到卧室梁上悬着三把刀,一会儿又添了一把刀,王浚惊醒,心中厌恶这个梦。主簿李毅拜了两拜祝贺说:三把刀是州字,又添一把,您恐怕要去益州了吧?”等到贼人张弘杀了益州刺史皇甫晏,果然调王浚任益州刺史。王浚设计谋划,全部诛杀了张弘等人,因为有功被封为关内侯。安抚不同的风俗,用威严信用待人,异族境外,大多前来归顺投降。征召授职为右卫将军,授官大司农。车骑将军羊祜很知道王浚有奇谋,于是暗中上表留王浚,于是又任益州刺史。

  武帝谋划伐吴,下诏令王浚修造舟船。王浚于是建造大船相连的船,一百二十步见方,载两千多人。用木材建城,树起高台,开通向四方的大门,城上都可以骑马往来。又在船头上画上鹚鸟的头及怪兽,用来恫吓江神。舟船的规模之大,自古没有过。王浚在蜀造船,砍削下的木片遮盖了江面向下游漂流。吴建平太守吾彦取来木片呈给孙皓说:晋一定有攻打吴的谋划,应该增加建平的兵力。建平不被攻下,晋军最终不敢渡江。孙皓不听从。不久因谣言授王浚为龙骧将军、监梁益诸军事。事情记载在《羊枯传》。

  当时朝廷的议论都劝阻伐吴,王浚就上书说:我多次查访吴楚的异同,孙皓荒淫凶暴,荆扬的人不论贤愚没有不抱怨的。况且观察时机运数,应该迅速征伐。如果现在不讨伐,天意的变化难以预料。假如孙皓突然死了,更换了贤明的国君,文官武将各自有了合适的位置,那么吴就是强敌了。我造船七年,逐渐会有腐朽败坏的,再说我已七十岁,离死已不远。这三条有一项不顺,就难于圆谋了,诚恳地希望陛下不失时机。皇帝深深接受他的看法。贾充、荀勖陈述劝谏认为不可伐吴,衹有张华坚持劝战。加上杜预上表请求,皇帝于是下韶书,分派命令各方节度。王浚于是统领军队。先前在巴郡那些保全了生育的人,都能够服徭役供给军队,他们的父母告诫他们说:王太守生养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努力,不要舍不得死!”

  太康元年正月,王浚从成都发兵,率领巴东监军、广武将军唐彬攻打吴国的丹杨,攻克了那裹,擒获了丹杨监盛纪。吴人在长江险阻要害的地方,都用铁锁横向截断,又做一丈多长的铁锥,暗中设置在江中,用以迎头阻挡船只。在攻吴以前,羊祜抓获吴间谍,完全了解了情况。王浚于是做了几十个大筏子,也百余步见方,用草扎成人形,披盔甲拿兵器,命令水性好的人乘筏子走在前面,筏子遇上铁锥,铁锥就刺到筏子上漂走了。又做火炬,十余丈长,圆周有几十围大,灌上麻油,置于船前,遇到铁锁,点燃火炬烧它,一会儿功夫,融成液体断绝,于是船没有障碍。二月庚申日,攻克吴西陵,俘获吴镇南将军留宪、征南将军成据、宜都太守虞忠。壬戌曰,攻克荆门、夷道两城,俘获监军陆晏。乙丑Et,攻克乐乡,俘获水军督陆景。平西将军施送等人来投降。乙亥日,韶书进升王浚为平东将军、假节、都督益梁诸军事。

  王浚自从在蜀地发兵,兵器不见血,攻城无顽敌,夏口、武昌,都不相互支持抵抗。于是顺流摇桨,直奔三山。孙皓派遣游击将军张象率水兵万人抵御王浚,张象的军队看到晋军战旗就投降。孙皓听说王浚军旌旗兵器盔甲与天际相连,满江都是,威势很盛,没有不吓破胆的。采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的策略,送投降文书给王浚说:吴郡孙皓叩头死罪。过去汉朝皇室失去统治,九州分裂,先人凭藉天时占据了江南,于是山河被阻,与魏隔离。大晋兴盛,美德布满四海,吴昏昧偷安,不知天命。至于今天,多多烦扰六军,露宿野外,远道来到江中小洲。全国震惊惶恐,苟且偷生片刻,冒昧攀援天朝,宽宏大量。恭谨地派遣私署太常张夔等人奉上我所佩的玉玺绶带,把性命交您发落。壬寅Et,王浚进入石头。孙皓于是备下亡国的礼节,白色的车马,袒露肢体,双手反绑,口衔璧玉手牵羊,大夫穿丧服,官吏用车拉着棺材,率领伪太子孙瑾、孙瑾的弟弟鲁王孙虔等二十一人,来到军垒门前。王浚躬身为他松绑,接受璧玉焚烧棺材,送孙皓等人去京师。接收吴国的地图书籍,封闭了他们的府库,军队没有入侵占。皇帝派使者犒劳王浚的军队。

  起初,韶书令王浚攻下建平,受杜预节制调度,到了秣陵,受王浑节制调度。杜预到了江陵,对众将帅说:如果王浚能攻下建平,就顺流长驱而下,威名已经显著,不宜令他受我节制。如果不能攻克建平,也就没办法施行节度。浚到了西陵,杜预给他书信说:你已经摧毁了吴国西部屏障,就该直接去攻取秣陵,讨伐逃亡了几代的敌寇,把吴人从灾难中解救出来。从长江进入淮河,越过泅水汴水,逆黄河而上,凯旋回都城,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业啊。王浚十分欣喜,上表呈上杜预的书信。

  等到王浚将要到达秣陵,王浑送信邀请命令王浚去暂且商议军事,王浚扬帆直下,报告说:顺风,无法停船。王浑早巳攻破孙皓的中军,斩杀张悌等人,按兵不敢前进。而王浚乘胜受降,王浑感到羞耻而且忿恨,于是上表说王浚违抗诏书不受节制调度,编织罪名上告他。有关官吏于是要依法用槛车征王浚,皇帝不许,下诏责备王浚说:讨伐敌国事关重大,命令应该统一。先前下韶书让将军受安东将军王浑节度,王浑谋略深远,按兵不动等待将军。为什么自行前进,不服从王浑的命令,违背制度昧于利益,很是有失大义。将军的功勋,全记在我心中,应当一切依照诏书,崇大成就王法,如果都仗着有功而任意行事,我将靠什么号令天下?”王浚上书自行陈述道理说:

  我先前接受《庚戌诏书》说:军人乘胜,勇猛的精神更盛,就该顺流推进,直奔拯堕。我接受诏书那天,就开始束进。此外先前韶书又说太尉贾充总管各方,自镇束大将军司马佃及王浑、王浚、唐彬等人都受贾充节制调度,没有命令我另外接受王浑节度的文字。

  我自从到达巴丘,所向披靡,知道孙皓窘迫,已经没有威势。十四日到达牛渚,离秣陵二百里,驻扎安排,为攻取部署。前进到三山,看到王浑的军队在北岸,他送书信给我,说我可以到他那裹短暂停留,有事共同商议,也没说我该受他节制调度的话。我的水军迅猛奋发,乘势奔赴敌城,加上部署行进有次第,无法在浩荡的江水中调转船头到王浑那裹,使得船队首尾断绝。转眼之间,孙皓派遣使者来投降。我当即给王浑覆信,并抄写了孙皓的书信,都交给王浑遇目,让他快来,我将在石头等他。军队在中午到达秣陵,黄昏时就接到王浑下达的该受他节度的符命,想命令我在第二天即十六It统领我全部军队回师包围石头,防备孙皓逃逸。又索取蜀军及镇南各军人名约定见面。我认为孙皓已来都亭伏罪,没必要一同徒劳地包围。再说军人约定见面,不能仓猝,又都不是眼下的急事,无法接受命令。韶书说我忽视抛弃制度,独断专行。拜读严厉的诏书,惊恐战栗,不知命运将会如何。岂衹我一人心怀恐惧,三军上下都丧失了锐气。我享受国家恩典,责任重大,常怕辜负皇上托付,对不起朝廷。因而投身于凶险的战场,转战万里,蒙受宽恕的恩典,得以有见机行事的方便,因而凭藉威灵,侥幸成功,都是陛下神机妙算。我按照指点,效鹰犬之劳罢了,有什么功勋能让我仗着有功而放任自己呢,难道敢昧于利益而违背圣诏吗。

  我十五日到达秣陵,而诏书十六日从洛阳发出,这期间间隔很长,不相连接,那么我的罪责应受到考虑宽恕。假如孙皓仍有螳螂举斧的势头,而我率轻军自行攻入,造成亏损丧亡,责罚我是可以的。我所统领的八万多人,乘胜追击。孙皓已经众叛亲离,不再有帮凶,孤身一人,不能庇护妻儿,雀鼠贪生,苟且求得活命罢了。而江北诸军不知吴国虚实,不早俘获,自是小的失误。我马到成功,更遭人怨恨,并说守候敌人一百天,而让别人得了功劳,议论纷杂,无法入耳。

  按《春秋》的大义,大夫出外,尚且有自主权。我虽然愚蠢,但认为侍奉国君的道义,衹应竭尽节操忠心,奋不顾身,根据能力接受任务,临事制定对策,衹要对国家有利,任凭生死。如果担心招致嫌疑,而躲避罪责,这是作臣的不忠的利益所在,实在不是圣明君主与朝廷的福分。我不自量力,不顾自己的地位低下,披露赤胆忠心,倾吐忠心竭力不惜生命的实情,希望竭尽辅佐大臣的力量,加上忠贞,但愿定能扫除凶敌叛逆,统一安定天下,愿圣世与唐尧虞舜同样昌盛。陛下大致清楚我的老实忠诚,而且知道我本人愿意效力的诚心,因而授予我治理一方的重任,把征讨的大事交付给我。即便是燕主信任乐毅,汉祖信任萧何,也无法超过您对我的信任。受恩深重,用死都难以报答,而我因顽钝疏忽,举措不当。陛下弘恩,仅对我加以责备,惶恐不安,无地自容,但愿陛下明白我的赤胆忠心而已。

  王浑致书周浚,说王濬的军队得到了吴的宝物。王浚又上表说:

  接《壬戌诏书》,下达安东将军所上呈彊业刺史且逡的书信,说我所统领的军队得到了逐蹬的实物,又说牙门将李高放火烧孙壁的伪宫。就写公文上报尚书,把事情的情形都罗列出来。又听说王浑写文书诬陷上告我。我生性愚钝忠厚,一举一动,问心无愧就去做,衹希望不辜负神明就行了。秣陵的事,都如同我先前上表说的那样,然而嫉害正直,大有人在,故意编造,罗织罪名,公然行于圣世,颠倒黑白。

  佞臣奸邪害国,自古就是那样。因而无捶攻破楚,空颤消灭呈,至于亘题,搞lIL7选朝,这些都记载在典籍中,被世人引以为戒。过去銮毅讨伐齐,攻下七十个城池,然而最终被谗言离间,脱身出奔。乐羊得胜回朝后,诽谤他的书信装满了书箱。何况我顽钝疏漏,怎能堵得上说坏话人的嘴!然而我能保全身首的希望所在,全仗着陛下圣明,使渐进的谗言行不通。然而我势孤力单,朝中没有同党声援,长久地被抛在荒远的地方,人事关系断绝,而又舆势力强大的宗派豪门结下了仇怨。以危如累卵的自身,处于雷霆的冲击中;以初生牛犊弱小的身躯,挡在豺狼的道路上,将被吞噬,怎么抵御得了唇齿!

  冒犯了国君,这个罪是可以挽救的,得罪了权贵大臣,那灾祸就难以测度。因此朱云折断囚笼,大大惹怒了成帝,庆忌救他,盛童不再问罪。望之、且垡得罪了互题,虽然满朝叹息,而死亡仍无可避免。这是我深感恐怖的。如今王浑的党羽姻亲内外,都相互勾结,都处于世代相承的官位。听说在洛中派遣了人,专门在一起勾结,谗言很是动听,疑惑人们的视听。曾参不杀人,也是明明白白的了,然而三人传说他杀人,他母亲就吓得扔下了织布梭子而走。如今我的信用品行,不如曾参那么显著;而谗言沸腾,不仅仅是三个人在说,内外煽动,众人响应。猛兽挡路,麒麟恐惧,何况我脆弱,怎能不战栗!

  伪吴的君臣,如今都活着,造就可以验证审问,从而辨明真假。先前伪中郎将孔摅说,去年二月武昌失守,水军将到。孙皓巡视石头回朝,左右人都舞刀大呼说:总该为陛下决一死战。孙皓心中大喜,认为必定能那样,于是就悉数拿出金银实物,去赐给他们。小人无礼,得到就拿着跑了,孙皓恐惧,就打算投降。投降的使者刚离去,左右劫夺财物,掠夺妻妾,放火烧宫。孙皓拼命逃窜,惟恐不能活命,我到了那裹,派参军主事的人去扑灭大火。周浚于十六日前进入孙皓的宫室,我当时派遣记室吏去视察书籍,周浚派人把记室吏拘禁。如果有遣留下的财宝,那么周浚已在先得到,不该留下踪迹给后人,以期苟且免罪。

  我先前在三山收到周浚的书信说:孙皓分发财宝赏赐将士,库房中被掠夺空虚。而如今又说金银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