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晋书》79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充议论认为:根据礼,诸侯不能按对祖先的礼去祭天子,公子不能按对父亲的礼去祭先君,都说的是奉承皇统祭祀祖先,不是说不能恢复父祖关系。司马攸应服三年丧事,自然是按照做臣的礼制。有关官吏上奏说:如果依照贾充的议论,服儿子的丧服,行臣的礼制,以前是没有的。应该按照王恂的表章,司马攸的丧服按诸侯的惯例。皇帝依从了买充的奏议。

  伐吴的战役,诏书任命买充为使持节、假黄铁、大都督,总统六军,给羽葆、鼓吹、缇幢、兵士一万人、骑兵二千,设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增加参军、骑司马各十人,帐下司马二十人,大车、官骑各三十人。贾充担心不能建立大功,上表陈述:西部有昆夷的祸患,北部有幽并的战争,天下纷劳扰乱,粮食收成不好,起兵讨伐,恐怕不是时候。再说我年老了不能承担这一重任。诏书说:你不去,我就亲自去。贾充不得已,这才接受节铁,统率中军,为各军节制调度,以冠军将军杨济为副手,向南到襄阳驻扎。吴国江陵几个太守都投降了,贾充就改在项驻扎。

  王浚攻克武昌时,买充派使者上表说:吴国不能完全平定,现在正值夏天,江淮低下潮湿,疾病瘟疫必定流行,应该召回诸军,为日后伐吴做准备。即便是腰斩张华,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谢罪。张华参与了平定吴国的策谋,因而买充这么说。中书监荀勖上奏,说应按贾充的表章办。皇帝不听。杜预听说贾充有奏章,急忙上表力争,说平定吴就在这两天。使者到了辗辕时,孙皓已经投降了。吴国被平定,收兵。皇帝派侍中程咸犒劳,赐买充帛八千匹,增加封邑八千户;分封侄孙贾畅新城亭侯,贾盖安阳亭侯;弟阳里亭侯贾混、侄孙关内侯买众增加封邑。

  贾充本来没有南伐的谋略,全力劝谏又不被采用。等到军队出征并且平定了吴国,十分惭愧恐惧,商议要请罪。皇帝听说贾充要入宫,就先到束堂等他。免去他节钹、僚佐,仍旧假鼓吹、麾幢。买充和群臣献上报告事成的礼,请有关官吏准备这件事。皇帝谦让不许。

  等到病重,上交印绶让位。皇帝派侍臣宣旨探问病情,殿中太医送上汤药,赏赐床帐钱帛,皇室的人包括皇太子都亲自去问候起居。太康三年四月去世,时年六十六岁。皇帝为他悲恸,派使持节、太常奉策追赠他为太宰,加授衮冕的服饰、绿縯绶、御剑,赐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大鸿胪监护丧事,假节铁、前后部羽葆、鼓吹、缇麾,大路、銮路、辊鲸车、帐下司马大车,椎斧文衣武士、轻车甲士。葬礼依照霍光及安平献王先例,给墓地一顷。与石苞等人因为辅佐帝王的功勋而附祭在皇室宗庙,谧号是武。追赠买充的儿子黎民为鲁殇公。

  贾充的妻子广城君郭槐,生性妒忌。当初,黎民三岁,奶妈在门前抱着他。黎民看到买充进来,高兴地笑了,贾充过去抚摸他。郭槐看见了,说买充舆奶妈有私情,于是把奶妈鞭打致死。黎民怀念奶妈,生病死了。后来郭槐又生下个男孩,过周岁,又被奶妈抱着,买充用手摸孩子的头。郭氏怀疑奶妈,又杀掉了,儿子也因思念奶妈而死。买充于是没有后代继嗣。

  等到贾充死后,郭槐就让外孙韩谧做黎民的儿子,继承买充。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劝谏郭搜说:根据礼制,正宗没有后代,用旁宗支系的儿子作后代,没有让异姓作后代的条文。不要让先公怀抱美德于地下,却使得好史官记载他的过失,那岂不令人痛心。郭槐不听从。韩咸等人上书请求改立继承人,事情被压下来没上报。堑搂于是上表陈述立堕箠是翼室的遗愿。皇帝就下韶说:太宰、鲁公贾充,崇大德行建立功勋,勤劳辅佐天命,辞世而去,每每让我悼念。再说继嗣者死得早,后人还没确立。古代诸国没有后嗣,用始封者的旁支来继承,而近代改为取消封国。至于周朝的公旦,汉代的萧何,或者预先确定嫡长子,或给元妃封爵,都是尊重显示他们的功勋,不同于常例。太宰平素选取外孙韩谧作长子黎民的后代。我私下裹考虑,外孙骨肉关系极亲近,推究恩情,合于人心。让韩谧作鲁公的世孙,来继承他的封国。假如不是功勋与太宰相同,始封没有后代与太宰一样,所选取的后人必定是自己的意愿选出的,可能不如太宰,都不能比照此例。等到让礼官议定贾充的谧号,博士秦秀提议谧号叫荒,皇帝不采纳。博士段畅迎合皇上旨意,建议谧号叫武,皇帝逭才答应。从贾充死到下葬,助丧的赏赐达两千万。惠帝即位,买后专权,加赐贾充宗庙备有六佾的乐队,母亲郭氏为宜城君。等到郭氏死后,谧号是宣,特意加用特殊的礼仪。当时人们讥讽此事,但没有敢说话的人。

  当初,贾充的前妻李氏贤淑美丽有好品行,生了两个女儿贾褒、买裕,买褒别名叫荃,裕别名叫浚。李氏的父亲李丰被诛,李氏获罪被流放。贾充后娶城阳太守郭配的女儿,也就是广城君。武帝登上皇位,李氏因为大赦得以回来,皇帝特地下韶让买充设置左右夫人,买充的母亲也让亘童去迎接奎旦回来。垫搀发怒,挽起袖子敷落贾充说:刊改修订法律条令,完成辅佐天命的功业,也有我一份。李氏哪能与我并列!”贾充于是回答诏命,以谦让为托辞,说不敢享有两位夫人的盛礼,其实是怕郭氏。而买荃做了齐王司马攸的妃子,想让买充打发走郭氏而迎回她母亲。当时沛国刘含的母亲,以及皇帝之舅羽林监王卢的前妻,都是旦丘俊的孙女。这样的事例多了,向礼官质询,都不能决断。虽然不遣送走后妻,一般都分居两处私下往来。贾充自认为宰相是天下行为的准则,于是为李氏在永年里修建房屋而不来往。买荃、买浚常常号哭请求贾充,亘查终究不去。适逢贾直该去镇守阖右,公卿设帐祭路神,贾荃、买浚怕买充就此离去,于是排出帐幔来到座中,叩头流血,向买充及众官吏陈述母亲应该回家的道理。众人因为买荃是王妃,都惊起走散。买充很是惭愧惊愕,派黄门将她扶走。后来整搂的女儿做了皇太子妃,皇帝这才下诏断定如同李氏这一类情况的都不能重返家中,后来贾荃愤恨而死。

  起初,郭槐想去看望李氏,买充说:她有才气,你去还不如不去。等到女儿做了妃子,郭槐遣才威仪盛大地出行。进门以后,李氏出来迎接,郭槐不自觉地腿发软,于是拜了两拜。从此以后,每逢买充出行,郭槐就派人寻找他,怕他去探望李氏。起初,贾充的母亲柳见古今看重节操义气,竟然不知道贾充与成济的事,认为成济不忠,屡次追着骂他。侍者们听到,没有不偷偷笑的。等到将要去世,买充问她还想说什么,翅说:我让你去迎接奎圭遍你尚且不肯,还问别的事!”于是不说话。等到贾充死后,李氏的两个女儿想让母亲拊葬,买后不答应。等到买后被废,李氏才得以合葬。李氏作《女训》流行于世。

  贾谧字长深。母亲买午,是贾充的小女儿。父亲韩寿,字德真,是南阳堵阳人,魏司徒韩暨的曾孙。相貌美举止好,买充征他为司空掾。每逢贾充宴飨宾客幕僚,他小女儿就在宫门窥视,见到韩寿而喜欢他。间她的左右是否认识此人,有一个婢女说出了韩寿的姓氏和字,说是以前的主人。女儿十分思慕,白天晚上都心神不定。婢女去韩寿家,说出了买午的心意,并说这个女子艳丽过人,端庄无比。韩寿听说后动了心,于是让婢女为他转达自己的殷勤。婢女把话传给贾午,贾午于是暗中以身相许,丰厚地赠物结交,让堕画晚上去她住处。堕画强劲敏捷过人,翻墙而入,家中没人知道,衹有贾充察觉到小女儿愉悦畅快舆平常不同。当时西域有人进贡奇香,一旦接触人身过月香味不消退,皇帝把香看得很贵重,祇赐给了买充和大司马陈骞。买午暗中偷出来送给韩寿,买充的幕僚与韩寿宴饮相处,闻到那种香气,到买充那裹称赞。由此贾充心中知道女儿与韩寿私通,然而他家门户严紧,不知经画从哪儿得以进去。于是夜晚佯装受惊,藉日有盗贼,就派人巡视院墙来观察变动。左右人报告说:没有别的异常,衹有东北角似乎有狐狸走动。贾充于是拷问小女儿的奴婢,都把实情说了。贾充隐瞒了此事,于是把小女儿嫁给了韩寿。韩寿官做到散骑常侍、河南尹。元康初年死,追赠骠骑将军。

  买谧好学,有才气思路。他既是贾充的后嗣,继承了佐命重臣的传代,又有贾后的专宠放纵,贾谧的权力超过国君,以至于拘囚黄门侍郎,他作威作福就是这样。凭着骄宠,奢侈过度,房屋高大超越礼法,器用服饰珍贵华丽,歌僮舞女,都挑选了当时最好的。开门请客,海内人物聚集,显贵的游士豪门的亲属以及追逐名利的人,没有不极尽礼节事奉他的。有人写文章赞美贾谧,用他和买谊相比。渤海石崇欧阳建、荣阳潘岳、吴国陆机陆云、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清河崔基、沛国刘瓖、汝南和郁周恢、安平牵秀、颖川陈畛、太原郭彰、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刘琨都依附于买谧,号称二十四友,其他人不得介入其间。

  历任散骑常侍、后军将军。广城君死,离职。服丧还没完,起用他为秘书监,掌管国史。在这以前,朝廷议论修晋史的上限,中书监荀勖认为应从魏正始起年,著作郎王瓒想把嘉平以下的朝臣都收入晋史,当时究竟依照谁的意见还没有决断。惠帝即位,又让朝臣议论此事。买谧上奏议,请求以泰始年为上限。于是把此事下交三府,司徒王戎、司空张华、领军将军王衍、侍中乐广、黄门侍郎嵇绍、国子博士谢衡都同意买谧的奏议。骑都尉济北侯荀唆、侍中荀藩、黄门侍郎华混认为应用正始年为起点。博士荀熙、刁协认为应从嘉干起年。买谧重申王戎、张华的议论,此事于是施行。

  不久转任侍中,依旧兼任秘书监。页进当时跟从皇帝去宣武观围猎,婉言劝尚书在聚会时召唤买箠接受任命,告诫左右不要使别人知道,于是众人疑心贾箠有二心。页箠因为地位亲贵,多次进入束宫,与愍怀太子一同游乐相处,没有屈己恭敬的心。常与太子下棋争道,成都王司马颖在座,神情严肃地说:皇太子是国家的储君,贾谧怎能无礼!”贾谧害怕,对皇后说了此事,于是把司马颖外放任平北将军,镇守邺。

  到做常侍时,在束宫讲学,太子有不高兴的意思,买谧感到担忧。而他家屡次出现怪异的事,风把他的朝服吹到天上几百丈高,掉到中丞台,还有蛇跑到他的被子中,夜晚暴雷击中他的房屋,柱子陷入地下,压坏了床帐,贾谧更是恐惧。等到迁任侍中,专管宫禁内部,于是与皇后合谋,诬陷太子。等到赵王司马伦废了皇后,用诏书召买谧到殿前,将要杀了他。跑到西边钟下,大喊:皇后救我!”于是就在钟下杀了他。韩寿的小弟韩蔚有才能名望,与韩寿兄巩令韩保、弟散骑侍郎韩预、吴王友韩鉴、买谧的母亲买午都被杀。

  当初,贾充讨伐吴国时,曾经在项城屯兵,军中忽然找不到买充在哪裹。贾充帐下都督周勤当时在白天打盹,梦见一百多人逮捕了贾充,带入一条路。周勤受惊醒来,听说买充丢了,就出去寻找,忽然看到梦中的那条路,于是前去寻求。果然看到买充走到一处府宅,侍卫很多。宅主面朝南坐着,声音面容很是严厉,对贾充说:将要搞乱我家事的,必定是你与荀勖,既迷惑我儿子,又扰乱我孙子。其间让任恺废黜你而你不离去,又让庾纯责骂你而你不改悔。如今吴国将要平定,你又要上表斩张华。你的愚昧,都是这一类。如果不改悔慎行,将早晚加罪。贾充于是叩头流血。宅主说:你所以能活到现在而且名号器用如此,是因为有守卫我府宅的功勋。最终将让你的后嗣死于钟虚之间,大女儿死于金酒之中,小女儿受困于枯木之下。荀勖也该如此,然而他先前的德行稍厚,因而在你之后,几代以后,封国的继承人也将废置。话说完,命令亘查离去。买宜忽然得以回营,面容憔悴,神志不清,过了一天才恢复。到后来,买谧死于钟下,亘后喝金酒而死,买午被大杖拷打致死,都如同所说的那样。

  赵王司马伦失败时,朝廷追述亘童的功勋,商议为他立后嗣。想让贾充的侄孙散骑侍郎贾众作后嗣,贾众装疯白兔。让贾众的儿子贾秃作买充的后人,封为鲁公,又病死了。永兴年问,立贾充的侄曾孙买湛为鲁公,作为贾充的后嗣,遭动乱而死,封国被取消。泰始年间,人们为贾充等人作歌认说:贾、裴、王,扰乱纪纲。王、裴、贾,成就天下。说的是他们葬送了魏而成就了晋。

  贾充的弟弟买混字宫奇,性情忠厚自守法度,没有特殊才能。太康年间,任宗正卿。历任镇军将军,兼城门校尉,加任侍中,被封为永平侯。死后,追赠中军大将军、仪同三司。

  贾充的侄儿贾彝、贾遵都有鉴别判断力,都任黄门郎。买遵的弟弟贾模最知名。

  贾模字思范,年少时有志向。读了不少典籍,而且深沉善于谋划,坚定不可动摇。很是被买充信任喜爱,每逢有事都和他筹划。贾充年老病重,总是担忧自己的谧号与传记,买模说:是与非日久自然分明,不会被遮掩的。

  接受征召离家出任邵陵令,然后历任二宫尚书吏部郎,因为公事被免官,又起用为车骑司马。参预诛杀杨骏,被封为平阳乡侯,封邑千户。等到楚王司马璋假传诏令害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罐,诏书派贾模统率中骝二百人去救他们。

  那时贾后已干预朝政,想委任亲信同党,任命买模为散骑常侍,两天后就提拔为侍中。贾模于是尽心匡正辅佐,推举张华、裴颠同心辅佐朝政。几年之中,朝廷内外安宁平静,这是贾模的功劳。于是加授他为光禄大夫。然而贾模暗中执掌权势,外表却显得远离权势,每逢有启奏贾后的事,入宫则急忙索取,或假称有病来回避。对于平素有嫌隙怨恨的人,经常从中陷害,朝廷人士很怕他。加上贪脏冒领聚敛,财富可以和王公相比。但贾后性情强暴,贾模经常尽力为她陈说祸福,买后不能听从,反而说买模诋毁自己。于是委托信任的心情日见淡薄,而说坏话挑拨的人就有机可乘。买蝗不得志,忧愤成疾。死,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谧号是盛。儿子亘游字童膻继嗣,历任太子侍讲、员外散骑侍郎。

  郭彰字叔武,太原人,是买后的堂舅。与买充一向相互亲善,买充的妻子对待郭彰如同一母所生。历任散骑常侍、尚书、卫将军,被封为冠军县侯。等到买后专权,郭彰参预权势,人心归附,宾客盈门。世人称为贾郭,说的是贾谧及郭彰。死,谧号是烈。

  杨骏字文长,是弘农华阴人。年轻时以王官身份任高陆令、骁骑、镇军二府司马。后来以皇后之父的身份破格承担重职,从镇军将军迁升为车骑将军,被封为临晋侯。有见识的人议论说:封建诸侯,是为了作王室的屏障。后妃,是负责准备祭品,弘扬宫内教化的。皇后的父亲一开始就被封为临晋侯,这是动乱的兆头。尚书褚碧、郭奕都上表说杨骏气量小,不能担负国家重任。武帝不听。皇帝自从太康以后,天下安定,不再留心国事,衹是沉湎于酒色,开始宠幸皇后的亲属,请托说情公开行事。而杨骏及杨珧、杨济权势压倒天下,当时的人有三杨的说法。

  等到皇帝病重,没有遣命之托,辅佐天命的功臣,都已经死了,朝廷大臣惶恐疑惑,不知如何才好。而杨骏完全排斥开众公卿,自己守在皇帝左右,趁机就改换公卿,树立自己的心腹。正赶上皇帝病稍好转,见到所用的人不合适,于是严肃地对杨骏说:怎能遣么随便呢!”于是诏令中书,让汝南王司马亮与杨骏共同辅佐王室。杨骏恐怕失去权势宠幸,从中书那裹借诏书看,得到后就藏匿了起来。中书监华废害怕,亲自去索取韶书,杨骏始终不肯给他。两夜之间,皇上病情加重,皇后于是奏请让杨骏辅政,皇帝点头答应了。于是叫来中书监华虏、中书令何劭,宣称皇帝旨意让他们作遣诏,说:过去伊尹、姜望辅佐朝政,功勋永垂不朽;周勃、霍光受命,名声在以往的朝代最大。侍中、车骑将军、行太子太保,兼前将军杨骏,有美德才能,判断识别力清晰深远,辅翼束宫,忠诚恭敬之心显著,应该把他的职位端正为三公,拟同宰相。任命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兼前将军的职位依旧。设置参军六人、步兵三千人、骑兵千人,搬到前卫将军杨珧原来的府第。如果住在殿中应有侍卫,派左右卫三部司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马十人给杨骏,让他们可以持兵仗出入。诏书写成,皇后当着华广、何劭把诏书呈交皇帝,皇帝亲自看了没有说话。这之后两天皇帝去世,杨骏于是身负皇帝重托,居于太极殿。皇帝的灵柩将要出殡,六宫出门辞行,而杨骏不下宫殿,用武士百人自卫。不恭敬的迹象,从这时开始了。

  惠帝即位,进升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铁,总领朝政,百官归他一人管。担心左右离间自己,于是让他外甥段广、张劭担任近侍的职务。凡有韶书命令,皇帝看完,入呈太后,然后才发出。杨骏知道贾后性情难于控制,很是惧怕她。又广泛培植亲信党羽,都率领禁兵。于是宗室抱怨,天下愤愤不平。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都有出众的才能,多次劝他不要再如此,杨骏不能采纳,因而把他们废置在家而不用。杨骏不明古义,行动违反旧典章。武帝死还没过一年就改元,议论的人都认为违背了《春秋》过一年再记载即位的古义。朝廷对先前的失误感到痛惜,让史官遮掩此事,因而第二年正月又改了年号。

  杨骏自知平素没有好名声,怕不能和周围的人和睦相处,于是依照魏明帝即位时的先例,大行封官赏赐,想以此取悦众人。从政严厉琐碎,刚愎自用,不能和洽众心。冯翊太守孙楚平素舆杨骏深交,劝他说:公以外戚身份,位居伊尹、霍光那样的要位,把握大权,辅佐弱主,应当认真想想古人极端恭敬极端诚信谦顺的道义。在周朝则是周公、召公做宰相,在汉朝则靠朱虚、东牟,没有外姓专权而最终能成功的。如今宗室亲近权重,藩王正强大,而您不和他们共同参预国事,内怀猜测妒忌,外树亲信私党,用不了多久祸患就到了。杨骏不能听从。弘训少府蒯钦,是杨骏姑母的儿子,两人年少时就亲昵,正直信实不遮掩,屡次以严正的话冒犯杨骏,杨珧、杨济都为他寒心。蒯钦说:杨文长虽然昏庸,还知道人没罪不能乱杀,他必定疏远我。我能被疏远排斥在外,可以不和他一同死。不这样,宗族倾覆,还能有多久呢!”

  殿中中郎孟观、李肇,平素不被杨骏以礼相待,暗中编造杨骏要图谋国家大权。贾后想要干预政务,而因为怕杨骏没能如愿,又不愿以妇道事奉皇太后。黄门董猛,从皇帝做太子时就任寺人监,在束宫侍奉买后。买后暗中与董猛互通消息,谋划废置太后。董猛于是与李肇、孟观相互勾结依赖。贾后又命令李肇通报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让他纠集军队讨伐杨骏。司马亮说:杨骏凶狠残暴,死亡就在眼前,不足以忧虑。奎肇通报楚王司马璋,司马璋答应了他,于是请求入朝。杨骏一向怕司马璋,先前就想召他回朝,以防他制造变故,于是就听任他入朝。

  等到司马璋来了,盂观、李肇就奏请皇帝,连夜作韶书,内外戒严,派使者奉诏书废置杨骏,以侯爵身份回家。束安公司马繇率领殿中四百人跟在使者后面去讨伐杨骏。段广跪在地上对皇帝说:杨骏受先帝恩宠,尽心辅政。况且没有儿子,岂有反叛的道理?愿陛下仔细考虑。皇帝不回答。

  当时杨骏住在曹爽过去的府宅,在兵器库的南侧,听说宫内有变,召集众官商议。太傅主簿塞面劝扰坠说:如今宫内有变,其意图是可以预知的,必定是宦官内臣为贾后设立计谋,不利于公。应该火烧云龙门来示威,索求制造事端人的头,打开万春门,引来东宫及外营兵马,公自己拥持护卫着皇太子,入宫捉拿奸人。宫内震惊恐惧,必定杀了奸人送来,这样可以免于灾难。扰壁一向怯懦,不能决断,就说:魏明帝建造了这样大的工程,怎样烧呢!”侍中傅祗连夜告诉扰坠,请他与亘困一同进云龙门观察事态形势。堡抵藉机对群僚说宫中不宜没人,然后站起揖别,于是众人都跑散了。

  很快宫裹出兵,火烧杨骏的府宅,又命令弓箭手在阁楼上从高处向杨骏府射箭,杨骏的兵士都出不来。杨骏逃到马厩,被戟杀死。孟观等人受贾后密令,诛杀杨骏的亲族同党,都夷灭三族,死了几千人。又命令李肇焚烧杨骏家私人藏书,贾后不愿让武帝遣命手诏被外界知道。杨骏被杀后,没人敢收尸,祇有太傅舍人巴西阎纂收殓埋葬了他。

  当初,杨骏征召高士孙登,赠他布被。孙登在门前截断布被,大声喊:砍砍刺刺。十天后声称有病装死,等到事发,他的话果然应验。永熙年间,温县有个人如同疯子,写书说: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然流行,还是戟把自己伤。等到杨骏居于内府,用戟作为防卫兵器。

  永宁初年,韶书说:舅氏丧失道义,宗族陨落,甥舅之情,很令人感伤。命薪亭侯杨超为奉朝请、骑都尉,以此抚慰我像《蓼莪》诗中表达出的那种情思。

  杨珧字文琚,历任尚书令、卫将军。一向有名望,受到武帝宠幸,当时的名气在杨骏之上。因为兄长地位尊贵显赫,知道权力宠幸不能长久拥有,自己乞求辞职,前后几次恳切至诚,始终得不到允许。当初,聘娶皇后,杨珧上表说:考察古今历代,一个家族出两个皇后,未曾有得以保全的,反而遭受倾覆宗族的灾祸。请求把此表收藏于宗庙,如果如同我所说的,得以免我灾祸。依从了他。右军督赵休上书说:王莽家出五公,兄弟相替代。如今杨氏三公,都居高位,而上天屡次显现出变故,我私下裹为陛下担忧此事。因此杨珧更加恐惧,坚决要求辞退官位,皇帝依从了他,赐钱一百万、绢五千匹。

  杨珧起初以谦让著称,晚年才纠合朋党,陷害齐王司马攸使他出京。中护军羊诱舆北军中候成粲谋划想趁着见杨珧时亲手杀掉他。杨珧得知后声称有病不出门,暗示有关官吏上书弹劾羊璘,使他转任太仆。从此整个朝廷没人敢抗拒他,而平素对他的美誉也全没有了。杨珧临刑时喊冤,说:事情都在石匣子裹,可以去问张华。当时都说应该为他申明理由,以符合钟毓事件的先例。然而亘旦亲族对待扰家人如同仇敌,催促行刑的人于是就杀了他,当时的人没有不为此而感叹的。

  杨济字文通,历任镇南、征北将军,迁任太子太傅。杨济有才气技艺,曾经跟从武帝在北芒下围猎,和侍中王济都穿布裤夹衣,骑马拿着角弓在车驾前。猛兽突然迹出来,武帝命令王济射杀,结果应声而倒。一会又迹出一只,杨济接受命令又射杀了它,六军大声欢呼叫好。皇帝重视武官,多根据名望向贵戚授职,杨济因为武艺号称称职。和兄长杨珧深深担心自满,于是与外甥奎逊等人恳切劝谏。握坠贬斥王佐出京任太守,建立皇储,都是杨济的谋略。

  当初,杨骏顾忌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催促他去藩国。杨济与李斌屡次劝谏阻止他,杨骏于是疏远了杨济。杨济对傅咸说:如果我兄长征调大司马入京,对他谦退避让,家门可以免于难。如不那样,定会祸及家族。傅咸说:衹要征大司马回京,共同弘大公正,就可以确立太平,没必要避让。大臣不能专权,难道仅限于外戚吗?如今宗室内部疏远,要靠外戚的亲近才得以安宁,外戚有危难,要倚仗宗室尊贵作为后援,这就是所谓唇齿相依,计谋中的上策。杨挤更加害怕而去问互塞说:人心现在怎么想?”互塞说:你兄长执政,疏远排斥宗室,应该与四方共同掌管朝政。杨济说:见到我兄长,可以提及此话。石崇见到杨骏,说了此话,杨骏不采纳。

  后来和几位兄弟都被害。灾难发生的那天晚上,东宫召见杨济。杨济对裴楷说:我该去哪裹呢?”蜚护说:你身为保傅,应当去束宫。扰遭喜好施舍,长期主管军队,跟从他的四百多人都是塞地壮士,衹要射箭就能命中,都要救杨济。垄睦已经入宫,众人没有不叹息遗憾的。

  史臣曰:贾充凭着谄媚奉承的浅薄品质,舞文弄墨的平庸才能,有幸赶上昌盛的时代,力不能胜任而占据高位。抽出兵戈犯上作乱,连猜忌畏惧的心思都没有;交付他军权伐吴,竟有知难而退的请求,不仅是魏的叛逆,也是晋的罪人啊!然而他享尽宠幸光耀,身兼文武要职,活着担负宰相的重任,死后有柑祭于皇室的殊荣,可以说是没有美德而享有厚禄,灾祸将要殃及了。至于他的子孙,那是乞丐一类的人,继承了恶习的根本,放纵奸邪的凶德。煽动那多谋的妇人,追求那种家天下的局面,即便是被诛灭,怎能说就算是开脱罪责了呢!过去魏的破灭,贾充实在是尽了辛劳,晋的分崩,买后也尽了气力,可以说是你以这种方式起家,必以这种方式终结,这话真是不假啊!杨骏凭藉外戚身份受宠幸,于是担负栋梁重任,恭敬尚且还怕来不及,反而骄奢淫佚,难道能免于灾难吗?趟括的母亲因明智而保全自身,钟会的兄长因有言在先而获得赦免,文琚见识与先人相同,而受到的惩罚却与先人两样,可悲啊!

  赞曰:公间谄佞,心思违背正道。遇上好时机,于是登上显赫地位。乞丐继承世系,祸害家族扰乱政治。平庸的文长,就身居要职。不胜任而占据高位,最终灭亡。杨珧虽事先觉悟,也遭祸殃。

 

 

《列传·第十一章》

 

  魏舒,字阳元,任城樊人也。少孤,为外家宁氏所养。宁氏起宅,相宅者云:当出贵甥。外祖母以魏氏甥小而慧,意谓应之。舒曰:当为外氏成此宅相。久乃别居。身长八尺二寸,姿望秀伟,饮酒石余,而迟钝质朴,不为乡亲所重。从叔父吏部郎衡,有名当世,亦不之知,使守水碓,每叹曰:舒堪数百户长,我愿毕矣!舒亦不以介意。不修常人之节,不为皎历之事,每欲容才长物,终不显人之短。性好骑射,著韦衣。入山泽,以渔猎为事。唯太原王乂谓舒曰:卿终当为台辅,然今未能令妻子免饥寒,吾当助卿营之。常振其匮乏,舒受而不辞。舒尝诣野王,主人妻夜产,俄而闻车马之声,相问曰:男也,女也?曰:男,书之,十五以兵死。复问:寝者为谁?曰:魏公舒。后十五载,诣主人,问所生兒何在,曰:因条桑为斧伤而死。舒自知当为公矣。

  年四十余,郡上计掾察孝廉。宗党以舒无学业,劝令不就,可以为高耳。舒曰:若试而不中,其负在我,安可虚窃不就之高以为己荣乎!于是自课。百日习一经,因而对策升第。除渑池长,迁浚仪令,入为尚书郎。时欲沙汰郎官。非其才者罢之。舒曰:吾即其人也。襆被而出。同僚素无清论者咸有愧色,谈者称之。

  累迁后将军钟毓长史,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而已。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毓初不知其善射。舒容范闲雅,发无不中,举坐愕然。莫有敌者。毓叹而谢曰:吾之不足以尽卿才,有如此射矣,岂一事哉!转相国参军,封剧阳子。府朝碎务,未尝见是非;至于废兴大事,众人莫能断者,舒徐为筹之,多出众议之表。文帝深器重之,每朝会坐罢,目送之曰:魏舒堂堂,人之领袖也。迁宜阳、荥阳二郡太守,甚有声称。征拜散骑常侍。出为冀州刺史,在州三年,以简惠称。入为侍中。武帝以舒清素,特赐绢百匹。迁尚书,以公事当免官,诏以赎论。舒三娶妻皆亡,是岁自表乞假还本郡葬妻,诏赐葬地一顷,钱五十万。

  太康初,拜右仆射。舒与卫瓘、山涛、张华等以六合混一,宜用古典封禅东岳,前后累陈其事,帝谦让不许。以舒为左仆射,领吏部。舒上言:今选六宫,聘以玉帛,而旧使御府丞奉聘,宣成嘉礼,贽重使轻。以为拜三夫人宜使卿,九嫔使五官中郎将,美人、良人使谒者,于典制为弘。有诏详之,众议异同,遂寝。加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及山涛薨,以舒领司徒,有顷即真。舒有威重德望,禄赐散之九族,家无余财。陈留周震累为诸府所辟,辟书既下,公辄丧亡,佥号震为杀公掾,莫有辟者。舒乃命之,而竟无患,识者以此称其达命。以年老,每称疾逊位。中复暂起,署兗州中正,寻又称疾。尚书左丞郤诜与舒书曰:公久疾小差,视事是也,唯上所念。何竟起讫还卧,曲身回法,甚失具瞻之望。公少立巍巍,一旦弃之,可不惜哉!舒称疾如初。后以灾异逊位,帝不听。后因正旦朝罢还第,表送章绶。帝手诏敦勉。而舒执意弥固,乃下诏曰:司徒、剧阳子舒,体道弘粹,思量经远,忠肃居正,在公尽规。入管铨衡,官人允叙;出赞衮职,敷弘五教。惠训播流,德声茂著,可谓朝之俊乂者也。而屡执冲让,辞旨恳诚,申览反覆,省用怃然。盖成人之美,先典所与,难违至情。今听其所执,以剧阳子就第,位同三司,禄赐如前。几杖不朝,赐钱百万,床帐簟褥自副。以舍人四人为剧阳子舍人,置官骑十人。使光禄勋奉策,主者详案典礼,令皆如旧制。于是赐安车驷马,门施行马。舒为事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时论以为晋兴以来,三公能辞荣善终者,未之有也。司空卫瓘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太熙元年薨,时年八十二。帝甚伤悼,赗赙优厚,谥曰康。

  子混,字延广,清惠有才行,为太子舍人。年二十七,先舒卒,朝野咸为舒悲惜。舒每哀恸,退而叹曰:吾不及庄生远矣,岂以无益自损乎!于是终服不复哭。诏曰:舒惟一子,薄命短折。舒告老之年,处穷独之苦,每念怛然,为之嗟悼。思所以散愁养气,可更增滋味品物。仍给赐阳燧四望繐窗户皁轮车牛一乘,庶出入观望,或足散忧也。以庶孙融嗣。又早卒,从孙晃嗣。

  李憙,字季和,上党铜鞮人也。父牷,汉大鸿胪。憙少有高行,博学研精,与北海管宁以贤良征,不行。累辟三府,不就。宣帝复辟憙为太傅属,固辞疾,郡县扶舆上道,时憙母疾笃,乃窃逾泫氏城而徒还,遂遭母丧,论者嘉其志节。后为并州别驾,时骁骑将军秦朗过并州,州将毕轨敬焉。令乘车至阁。憙固谏以为不可,轨不得已从之。

  景帝辅政,命憙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憙到,引见,谓憙曰:昔先公辟君而君不应,今孤命君而君至,何也?对曰:先君以礼见待,憙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憙畏法而至。帝甚重之。转司马,寻拜右长史。从讨毌丘俭还,迁御史中丞。当官正色,不惮强御,百僚震肃焉。荐乐安孙璞,亦以道德显,时人称为知人。寻迁大司马,以公事免。

  司马伷为宁北将军,镇鄴,以憙为军司。顷之,除凉州刺史,加扬威将军、假节,领护羌校尉,绥御华夷,甚有声绩。羌虏犯塞,憙因其隙会,不及启闻,辄以便宜出军深入,遂大克获,以功重免谴,时人比之汉朝冯、甘焉。于是请还,许之。居家月余,拜冀州刺史,累迁司隶校尉。及魏帝告禅于晋,憙以本官行司徒事,副太尉郑冲奉策。泰始初,封祁侯。

  憙上言: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故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三更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谥。诏曰:法者,天下取正,不避亲贵,然后行耳,吾岂将枉纵其间哉!然案此事皆是友所作,侵剥百姓,以缪惑朝士。奸吏乃敢作此,其考竟友以惩邪佞。涛等不贰其过者,皆勿有所问。《易》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今憙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者矣。光武有云: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岂其然乎!其申敕群僚,各慎所司,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憙为二代司隶,朝野称之。以公事免。

  其年,皇太子立,以憙为太子太傅。自魏明帝以后,久旷东宫,制度废阙,官司不具,詹事、左右率、庶子、中舍人诸官并未置,唯置卫率令典兵,二傅并摄众事。憙在位累年,训道尽规。迁尚书仆射,拜特进、光禄大夫,以年老逊位。诏曰:光禄大夫、特进李憙,杖德居义,当升台司。毗亮朕躬,而以年尊致仕。虽优游无为,可以颐神,而虚心之望,能不怃然!其因光禄之号,改假金紫,置官骑十人,赐钱五十万,禄赐班礼,一如三司,门施行马。

  初,憙为仆射时,凉州虏寇边,憙唱义遣军讨之。朝士谓出兵不易,虏未足为患,竟不从之。后虏果大纵逸,凉州覆没,朝廷深悔焉。以憙清素贫俭,赐绢百匹。及齐王攸出镇,憙上疏谏争,辞甚恳切。憙自历仕,虽清非异众,而家无储积,亲旧故人乃至分衣共食,未尝私以王官。及卒,追赠太保,谥曰成。子赞嗣。

  少子俭,字仲约,历左积弩将军、屯骑校尉。俭子弘字世彦,少有清节,永嘉末,历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刘寔,字子真,平原高唐人也。汉济北惠王寿之后也,父广,斥丘令。寔少贫苦,卖牛衣以自给。然好学,手约绳,口诵书,博通古今。清身洁己,行无瑕玷。郡察孝廉,州举秀才,皆不行。以计吏入洛,调为河南尹丞,迁尚书郎、廷尉正。后历吏部郎,参文帝相国军事,封循阳子。

  钟会、邓艾之伐蜀也,有客问寔曰:二将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笑而不答,竟如其言。寔之先见,皆此类也。

  以世多进趣,廉逊道阙,乃著《崇让论》以矫之。其辞曰:

  古之圣王之化天下,所以贵让者,欲以出贤才,息争竞也。夫人情莫不欲已之贤也,故劝令让贤以自明贤也,岂假让不贤哉!故让道兴,贤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举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择众官所让最多者而用之,审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让于上,草庐之人咸皆化之,推贤让能之风从此生矣。为一国所让,则一国士也;天下所共推,则天下士也。推让之风行,则贤与不肖灼然殊矣。此道之行,在上者无所用其心,因成清议,随之而已。故曰,荡荡乎尧之为君,莫之能名。言天下自安矣,不见尧所以化之,故不能名也。又曰,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无为而化者其舜也欤。贤人相让于朝,大才之人恆在大官,小人不争于野,天下无事矣。以贤才化无事,至道兴矣。已仰其成,复何与焉!故可以歌《南风》之诗,弹五弦之琴也。成此功者非有他,崇让之所致耳。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则不难也。

  在朝之人不务相让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来,登进辟命之士,及在职之吏,临见受叙,虽自辞不能,终莫肯让有胜己者。夫推让之风息,争竞之心生。孔子曰,上兴让则下不争,明让不兴下必争也。推让之道兴,则贤能之人日见推举;争竞之心生,则贤能之人日见谤毁。夫争者之欲自先,甚恶能者之先,不能无毁也。故孔墨不能免世之谤己,况不及孔墨者乎!议者佥然言,世少高名之才,朝廷不有大才之人可以为大官者。山泽人小官吏亦复云,朝廷之士虽有大官名德,皆不及往时人也。余以为此二言皆失之矣。非时独乏贤也,时不贵让。一人有先众之誉,毁必随之,名不得成使之然也。虽令稷契复存,亦不复能全其名矣。能否混杂,优劣不分,士无素定之价,官职有缺,主选之吏不知所用,但案官次而举之。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势家之子,则必为有势者之所念也。非能独贤,因其先用之资,而复迁之无已。迁之无已,不胜其任之病发矣。观在官之人,政绩无闻,自非势家之子,率多因资次而进也。

  向令天下贵让,士必由于见让而后名成,名成而官乃得用之。诸名行不立之人,在官无政绩之称,让之者必矣,官无因得而用之也。所以见用不息者,由让道废,因资用人之有失久矣。故自汉魏以来,时开大举,令众官各举所知,唯才所任,不限阶次,如此者甚数矣。其所举必有当者,不闻时有擢用,不知何谁最贤故也。所举必有不当,而罪不加,不知何谁最不肖也。所以不可得知,由当时之人莫肯相推,贤愚之名不别,令其如此。举者知在上者察不能审,故敢漫举而进之。或举所贤,因及所念,一顿而至,人数猥多,各言所举者贤,加之高状,相似如一,难得而分矣。参错相乱,真伪同贯,更复由此而甚。虽举者不能尽忠之罪,亦由上开听察之路滥,令其尔也。昔齐王好听竽声,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后听之,廪以数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因请为王吹竽,虚食数人之俸。嗣王觉而改之,难彰先王之过。乃下令曰:吾之好闻竽声有甚于先王,欲一一列而听之。先生于此逃矣。推贤之风不立,滥举之法不改,则南郭先生之徒盈于朝矣。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驰走有势之门日多矣。虽国有典刑,弗能禁矣。

  夫让道不兴之弊,非徒贤人在下位,不得时进也,国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将以渐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为颜氏之子不贰过耳,明非圣人皆有过。宠贵之地欲之者多矣,恶贤能者塞其路,其过而毁之者亦多矣。夫谤毁之生,非徒空设,必因人之微过而甚之者也。毁谤之言数闻,在上者虽欲弗纳,不能不杖所闻,因事之来而微察之也,无以,其验至矣。得其验,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纵之,王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而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贤才不进,贵臣日疏,此有国者之深忧也。《诗》曰:受禄不让,至于已斯亡。不让之人忧亡不暇,而望其益国朝,不亦难乎!

  窃以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时在官之人,虽杂有凡猥之才,其中贤明者亦多矣,岂可谓皆不知让贤为贵邪!直以其时皆不让,习以成俗,故遂不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闻,名之谢章,所由来尚矣。原谢章之本意,欲进贤能以谢国恩也。昔舜以禹为司空,禹拜稽首,让于稷契及咎繇。使益为虞官,让于硃虎、熊、罴。使伯夷典三礼,让于夔龙。唐虞之时,众官初除,莫不皆让也。谢章之义,盖取于此。《书》记之者,欲以永世作则。季世所用,不贤不能让贤,虚谢见用之恩而已。相承不变,习俗之失也。

  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让贤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让徒费简纸者,皆绝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贤能而让之矣,让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择三司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一公缺,三公已豫选之矣。且主选之吏,不必任公而选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选一公为详也。四征缺,择四征所让最多而用之,此为一征缺,四征已豫选之矣,必详于停缺而令主者选四征也。尚书缺,择尚书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八尚书共选一尚书,详于临缺令主者选八尚书也。郡守缺,择众郡所让最多者而用之,详于任主者令选百郡守也。

  夫以众官百郡之让,与主者共相比,不可同岁而论也。虽复令三府参举官,本不委以举选之任,各不能以根其心也。其所用心者裁之不二三,但令主者案官次而举之,不用精也。贤愚皆让,百姓耳目尽为国耳目。夫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知,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毁誉交错,优劣不分,难得而让也。时让则贤智显出,能否之美历历相次,不可得而乱也。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已者,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趣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咸知进身求通,非修之于己则无由矣。游外求者,于此相随而归矣。浮声虚论,不禁而自息矣。人人无所用其心,任众人之议,而天下自化矣。不言之化行,巍巍之美于此著矣。让可以致此,岂可不务之哉!

  《春秋传》曰:范宣子之让,其下皆让。栾黡虽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上世之化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力农以事其上,上下有礼,谗慝远黜,由不争也。及其乱也,国家之弊,恆必由之。笃论了了如此。在朝君子典选大官,能不以人废言,举而行之,各以让贤举能为先务,则群才猥出,能否殊别,盖世之功,莫大于此。

  泰始初,进爵为伯,累迁少府。咸宁中为太常。转尚书。杜预之伐吴也,寔以本官行镇南军司。

  初,寔妻卢氏生子跻而卒,华氏将以女妻之。寔弟智谏曰:华家类贪,必破门户。辞之不得,竟婚华氏而生子夏。寔竟坐夏受赂,免官。顷之为大司农,又以夏罪免。

  寔每还州里,乡人载酒肉以候之。寔难逆其意,辄共啖而返其余。或谓寔曰:君行高一世,而诸子不能遵。何不旦夕切磋,使知过而自改邪!寔曰:吾之所行,是所闻见,不相祖习,岂复教诲之所得乎!世以寔言为当。

  后起为国子祭酒、散骑常侍。愍怀太子初封广陵王,高选师友,以寔为师。元康初,进爵为侯,累迁太子太保,加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冀州都督。九年,策拜司空,迁太保,转太傅。太安初,寔以老病逊位,赐安车驷马、钱百万,以侯就第。及长沙成都之相攻也,寔为军人所掠,潜归乡里。

  惠帝崩,寔赴山陵。怀帝即位,复授太尉。寔自陈年老,固辞,不许。左丞刘坦上言曰:夫堂高级远,主尊相贵。是以古之哲王莫不师其元臣,崇养老之教,训示四海,使少长有礼。七十致仕,亦所以优异旧德,厉廉高之风。太尉寔体清素之操,执不渝之洁,悬车告老,二十余年,浩然之志,老而弥笃。可谓国之硕老,邦之宗模。臣闻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寔年逾九十,命在日制,遂自扶舆,冒险而至,展哀山陵,致敬阙庭,大臣之节备矣。圣诏殷勤,必使寔正位上台,光饪鼎实,断章敦喻,经涉二年。而寔频上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