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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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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封束光侯、假节。不久,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石苞因而入朝。该返回任所时,向高贵乡公告辞,留他说了一整天话。出来后,对文帝说:他不是个恒久之主。几天后就发生了成济杀高贵乡公的事。此后升为征束大将军,不久改为骠骑将军。

  文帝去世,贾充、荀勖商议葬礼未能决定。石苞当时奔丧,痛哭说:有了这样的基业,难道还要以人臣告终吗!”葬礼这才定下来。此后常常与陈骞用气数已尽,天命有所选择的话婉言劝说魏帝。等到禅让君位,石苞出了力。武帝登皇位,升他为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用羽葆的车盖及鼓吹一部。

  自从诸葛诞被打败,石苞就镇守淮南,兵强马壮,边境多事,石苞既对各种事情尽力,又以威严恩德使人信服。淮北监军王琛轻视石苞出身卑贱,又听到童谣说:宫中大马成了驴,大石压着不能舒。于是秘密上表说石苞舆吴人勾结。先前算命的人说东南方有大军要来。王琛的表章到了宫中,武帝很是怀疑。正赶上荆州刺史胡烈上表说吴人打算大规模入侵,石苞也听说吴人将侵入,于是筑壁垒阻拦水用以防守。武帝听说此事,对羊祜说:吴人每次入侵,常是东西相呼应,没理由从一方出兵,难道石苞果真有心反叛吗?”羊枯竭力解释,而武帝还是怀疑石苞。适逢互蔓的儿子互卖任尚书郎,皇上召见,一整天不到。武帝认为必定是反叛,打算讨伐石苞而不声张。便下诏书说石苞对敌人缺乏估计,筑垒阻水,辛劳打扰百姓,免去他的官职。派遣太尉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他回京,以防备紧急情况。又命令镇东将军、琅邪王司马佃从下理向画画会师。互苞用属官还锂的计谋,不带军队,步行出来,住在都亭等待责罚。武帝听说后,消除了疑心。石苞到了朝廷,令他以公的身份返回宅第。石苞自认为没有功劳感到羞耻而没有抱怨的意思。

  当时鄴奚官督皇巨皇上书为石苞辩解。皇帝下韶书说:前大司马石苞忠诚公允清廉正直,才干能治理世事,办事的功绩,所经历之处都可以记载。宜于掌管教化,来佐助朝政。任命石苞为司徒。官吏上奏:石苞先前有过失,承担不了这个重任。以公的身份离职回家,对他已经是厚待了,不宜提拔任用。下韶说:吴人力量薄弱,终究难有作为。因此在战场上,仅打算完善守备,使敌人不能入侵而已。由于石苞计划不同,对敌人过分担心,所以征他回京重新授职。过去噩噩在迩中受挫,而最终辅佐了汉朝,怎么能因为一点过失而掩盖大的美德呢!”于是石苞就任。

  石苞上奏:州郡的农桑没有赏罚的制度,应派遣下属官吏巡视,都应当根据各地土壤和适宜种植的作物,确定政绩最好与最差的,然后决定官吏升降。诏书说:农业养殖,是为政的根本,治国的大事。虽然想安定局面推行教化,但不先富裕进而教育百姓,是行不通的。然而至今天下多战争,军队国家需求大,加上征伐之后。常有水旱灾害,仓库不充实,百姓无积蓄。古代种植收获,是由司徒掌管。如今虽主管教化,然而治理国家确立政务,衹能依据当时的急需,因而迪卢时代,农宫最为重要。如今司徒处在这个职位上,一心忠于朝廷,有毁家救国自强不息的志向。派司徒督察州郡农耕,将把事交给他办成,朕垂衣拱手仰望成功。如果应派人巡枧,增置属官十人,听任他选取官吏中有农事经验的人。石苞在职位上被称为忠诚勤奋,皇帝常把重任交给他。

  泰始八年去世。皇帝在朝堂上致哀,赐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一百匹。下葬时,用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武士、大车,都按魏司空陈泰的旧例,皇帝送丧到束掖门外。策封谧号武。咸宁初年,诏告石苞等人一并享受王的丧制,存铭附祭。

  石苞事先写好了《终制》说:延陵薄葬,壬迂认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认为他不忠,这是古代彰明的教义。从现在开始死亡的人,都以应时的衣服入殓,不能穿两套。也不能把珠玉贝米等纳入死者口中,做俗人做的事。也不能设床帐祭器。棺材入土后,填土满坑,一概不能起坟种树。过去杨王孙以裸葬矫正时弊,他儿子按父命执行,君子不讥讽,更何况对于符合礼仪典章的人呢厂儿子们都遵从遣命,又拒绝亲戚及过去的下属设祭。石苞有六个儿子:石越、石乔、石统、石浚、石俊、石崇。石统继承爵位。

  石统字弘绪,历任射声校尉、大鸿胪。儿子石顺,任尚书郎。

  石越字弘伦,死得早。

  石乔字弘祖,历任尚书郎、散骑侍郎。武帝既然召不来石乔,怀疑石苞反叛。等到石苞到了,武帝面有愧色,对他说:你儿子几乎毁了你的家门。石苞于是废置了他,终身不让他做官。又因为有污浊行为,流放顿丘,和弟弟石崇一同被害。两个儿子石超、石熙逃走免于被害。成都王司马颖起兵时,任命石超为折冲将军,讨伐孙秀,因有功被封侯。又任振武将军,征讨荆州贼寇争屋。司马颖与垦沙王司马义互相攻打,石超常任前锋,升为中护军。陈畛等挟持惠帝北伐,石超回师邺。司马颖派石超在荡阴抵御皇帝,皇帝军队打了败仗,石超逼迫皇帝临幸邺宫。正值王浚在邺攻打司马颖,司马颖任命石超为右将军抵御王浚,惨败而归。跟从皇帝去洛阳,西迁长安。河间王司马腮任命石超兼北中郎将,派他和司马颖共同抵御东海王司马越。石超在荣阳招兵,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都受石超统率,作为豫州刺史刘乔的后援。范阳王司马城迎击杀了石超,而石熙得以逃脱免死。永嘉年问,任太傅司马越参军。

  石浚字景伦,清廉俭朴有明识,敬爱人物。官至黄门侍郎,是当时的名士,死得早。

  石俊字彦伦,年少时就有名气,评论他的人说他是优秀人才。官至阳平太守,死得早。

  石崇字季伦,生在青州,因此小名叫齐奴。年少时聪敏,勇而有谋。石苞临终,分财物给几个儿子,惟独不给石崇。石崇的母亲为石崇说话,石苞说:这个儿子虽小,后自己能得到。二十几岁,为修武令,有能干的名声。入朝为散骑郎,升为城阳太守。讨伐吴国有功,封为安阳乡侯。在郡中虽然有职务,但好学不倦,以有病要求解职。不久,授黄门郎。

  兄石统得罪扶风王司马骏,官吏禀承旨意劾奏石统,将要加以重罚,后来又被原谅。因为石崇不去宫中谢恩,官吏想重新给石统治罪。石崇自己上表说:我兄石统凭仗先父的恩典,早早受到优厚的待遇,居官清白,在位尽力勤劳。我揣度皇帝的心,对这是有所觉察的。最近被扶风王司马骏横加诬蠛诽谤,司隶中丞等人玩弄笔墨加重上奏,弹劾的奏章援引法律罗织罪名,遮掩皇帝的视听。我兄弟二人诚惶诚恐,忧心如焚。司马骏是皇亲国戚地位尊重,权势显赫。内外的官吏,听到风声就能禀承他的旨意。衹要有所厌恶,比扔个鸡蛋还容易。自从石统受冤屈遭弹劾以来,我们兄弟一点为自己申辩的话也不敢说。保持沉默,静等刑书。古人说顺人心意就富贵,逆人心意就倒霉,,这话一点不假啊,今天我相信了。因此虽然有关官吏公正,却不能不用法律冤枉人,虽然遭冤枉受诽谤,却不能不认输。幸亏陛下耳听八方,明察秋毫,存念先父的功勋美德,体察我们勤勉的忠心。亲下手诏,申述处理,罪名得以澄清昭雪。我们粉身碎骨,不足以报恩。我就在这个月十四日,和兄石统、石浚等到公车门拜表谢恩。自以为到了上奏的H子,皇帝很快可以听到。这个月二十Et,忽然接到兰台禁止符,说是石统被赦免,是不同寻常的恩典,而我竟然安居在家,不曾表示谢意,再次遭弹劾,讥笑羞辱毫无道理可言。我刚听到这些话时,惶恐不安,静下来一想,根本不奇怪。有尊贵权势驱使,有什么事不能做,期望执法公正,是不可能的。我以不出众的才能,屡次肩负重任,不能拉车劈柴,来报答万一。一个月之中,弹劾的奏章频频加在我们身上,曲舆直,我不再计较。所惭愧的是不能奉承亲属,自己陷入窘境。不巴结权贵,实在愧对王孙 《随巢子》说明君的品德,先体察情,后体察事。所想到的都符合圣德,我等待责罚,没有可以多说的了。由于这个上表,事情解决。逐渐升迁任散骑常侍、侍中。

  武帝因为石崇是功臣的儿子,有才干,很器重他。元康初年,杨骏辅佐朝政,大肆封赏,多树党羽。石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同拟定意见,上奏惠帝说:陛下圣德光照四方,皇灵开启福祚,作束宫太子,二十多年,道德教化宣扬传播,万国归顺。如今继承了宏大的基业,这是上天所授。至于颁发赏赐爵位,比泰始革命开始时优厚。这是第一点不安。吴会僭越叛逆,几乎有一百年,边境被他们损害,朝廷为此忙得不能按时吃饭。先帝以独断的聪慧,奋起神武的谋略,扫荡消灭流窜之敌,就如摧枯拉朽。然而谋臣猛将还是有尽心竭力的功劳。如今恩泽的封赏,比对有减吴之功的封赐优厚。这是第二点不安。上天的眷顾佑助,确实在大晋,大晋的兴旺,不知有多少代。如今开创制度,应当传到后代。如果尊卑没有差别,有爵必封,那么几代以后,无人不是公侯。这是第三点不安。我们冒昧陈述所闻。我们认为泰始年之初,到平定吴国论定功绩,制度公文,全都存留着。纵使不能遵循古代的典章,也应当依据近世旧章。文书上奏,不被采纳。外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石崇在南方时,得到小鸩鸟,送给了后军将军工恺。当时的制度,鸩鸟不许过匡辽,被司隶校尉堕巫弹劾,皇帝下诏原谅了他,把鸩乌烧死在都城大街上。

  石崇聪颖有才气,然而任意行侠行为不检点。在回丛,劫掠速来的使者及客商,得到的财富不可计数。被征为大司农,因征召公文未到就擅离职守而免官。不久,授太仆,外任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守工邳。石崇有另外的住宅在河阳的金谷,又名梓泽,全都城的人给他送行,在此设帐饮酒。到了任所,舆徐州刺史高诞因饮酒相争互相侮辱,被军司奏报,免去官职。又任卫尉,和潘岳谄媚买箠。买进对他亲善,号称二十四友。广城君每次出行,石崇下车到路左,向着车尘下拜,他就是如此卑下奉承。

  财产极多,房屋华丽。妻妾数以百计,都穿绫罗,戴金玉,乐器用当时最好的,饭食吃遍山珍海味。与皇室亲族王恺、羊诱那类人以奢华相攀比。王恺用糖膏洗锅,互塞用蜡当柴火。王恺用紫丝布做了四十里长的屏幕,石崇用锦做五十里屏幕与之匹敌。互崖用椒涂屋,王恺用红色风化石。互塞、王恺就是这样斗富。武帝常资助王恺,曾经赐给他珊瑚树,高二尺左右,枝干参差,世上少见。王恺拿给互塞看,亘塞随手用铁如意敲击,应声破碎。王恺既觉得惋惜,又认为互塞嫉妒自己的宝物,声色俱厉。石崇说:不值得太遗憾,今天就赔你。便命令左右把家中珊瑚树都取来,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株,条干不俗,光彩映,像王恺那样的有很多。王恺若有所失.

  石崇为客人做豆粥,吩咐下去立刻就熟。每年冬天,用韭蒋做酱菜。曾与王恺出游,争先进入盗堡城,互塞的牛快得像飞禽,王恺绝对追不上。玉恺常以这三件事为遗憾,于是秘密贿赂石塞手下人问他原因。答覆他说:豆极难煮烂。预先做成熟末,客人来,祇须煮白粥再把熟豆末放下去就是了。韭蒋奎是捣韭菜根再掺上麦苗。牛跑得慢,衹是因为驭手驱赶不当反而限制了它,可以听任它狂奔就快了。于是全部依从了他的话,争得了体面。石崇后来知道了原因,杀了告密人。

  曾与王敦进入太学,见到颜回、原宪的像,边看边叹息说:如果和他们一起登上孑L子堂,与别人何必有差距。王敦说:不知其他人说什么,子贡离卿较近。石崇表情严肃地说:士应当身与名望都显赫,何至于穷到用破瓮当窗户呢!”他的观念大致如此。

  刘舆兄弟年轻时被王恺嫉妒,王恺召他们留宿,想趁机活埋他们。石崇一向舆刘舆等友善,听说将出事,连夜驱车到王恺那儿,问刘家兄弟在哪儿,王恺仓促来不及隐藏。石崇直接走进后房找出他们,同乘一辆车离去。对他俩说:年轻人怎么能随便在别人家留宿!”刘舆十分感激他。

  贾谧被诛杀,石崇因为是同党被免官。当时赵王司马伦专权,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与司马伦有矛盾。石崇有个妓女叫绿珠,容貌美丽,善吹笛子。孙秀派人索求她。石崇当时在金谷的别墅,正登上凉台,面对清水,妇人侍奉在旁边。使者来要人。石崇把他几十个婢妾全部叫出去给使者看,各个都飘散着香气,穿着绫罗。石崇说:随便挑。使者说:君侯的婢妾漂亮是漂亮,然而我所接受的命令点名要绿珠,不知哪个是?”石崇勃然大怒说:绿珠是我爱的人,你得不到。使者说:君侯博古通今,远近都能明察,望您三思。石崇说:不行。使者出去又返回来,石崇始终不答应。孙秀大怒,便劝司马伦杀石崇、欧阳建。石崇、欧阳建也暗中知道了孙秀的计划,于是与黄门郎潘岳暗中劝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同来圃谋司马伦、孙秀。孙秀察觉,便诈称皇帝诏书逮捕了石崇、潘岳、欧阳建等。石崇正在楼上宴饮,甲士到了门口。石崇对绿珠说:我今天是为你获罪。绿珠哭着说:我该在你面前以死相报。于是自己跳到楼下而死。石崇说:我不过是流放到交、广罢了。等车把他拉到东市,石崇才叹气说:那奴才看上了我的家财。捉他的人答道:知道财富可以招致祸害,为什么不早散发了它?”石崇无话对答。石崇的母亲兄长妻子儿女不论大小都被杀害,死了十五人。石崇当时五十二岁。

  当初,石崇家米饭倒在地上,经过一夜都变成田螺,当时的人认为是家族灭绝的征兆。官吏查阅簿籍,石崇有水力碾米设施三十多处,奴仆八百多人,以及其他珍宝财物田宅与此相当。

  惠帝重新登上皇位,下诏以卿的礼仪葬石崇。封石崇的侄孙石演为乐陵公。

  石苞的曾孙石朴字玄真,为人恭谨厚道,没有其他的才能,死于胡地。石勒因为和石朴同姓,都是黄河以北的人,把石朴视为宗室,于是特加优待宠幸,官至司徒。

  欧阳建字坚石,世代为冀州一带的豪门。文雅有才思,辞藻华美,在北方州郡有名望。当时的人评价他说:在渤海地区赫赫有名的,是欧阳坚石。征召到公府,历任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很受当时人们的称誉。等到他遭到祸患,没有不哀悼怜惜他的。时年三十多岁。临终作诗,诗文很是悲哀凄楚。

  孙铄字巨邺,河内怀地人。年轻时乐于为县吏,太守吴奋把他转为主簿。孙铄从低贱的地位走上仕途,当时的官僚大姓还不愿和他坐在一起。吴奋大怒,便推荐他任司隶都官从事。司隶校尉刘讷很赏识他。当时吴奋又推荐孙铄给大司马石苞,石苞征召他为属官。孙铄将去接受任命,行至许昌,正赶上朝廷已秘密派遣轻装部队去袭击石苞。当时汝阴王镇守许昌,孙铄前去拜见他。汝阴王以前认识孙铄,以乡亲情面私下告诉孙铄说:不要卷入灾祸。孙铄离开后,就急奔寿春,为石苞谋划,石苞幸赖他而得以免祸。升为尚书郎,在职时辩驳他人奏议十多件,被当时所称道。

  史臣曰:如果论及为皇帝的老师,那郑冲是当之无愧;孝是道德的根本,王祥所以算得上仁;何曾对亲人和善而且推及到亲人的族人。夏禹俭朴,殷商有所增加减少。祭祀服用,各有等级章法,诸侯不总是用牛,士不总是用猪。制止奢侈,关系到治国。利用时机制定制度,没有不遵循的。石崇博学多闻,性情乖戾很少改悔,超过各个豪门显示财富,比拟公侯而争胜。春天菜地豆叶,可以在冰冻的早晨得到;锦制的屏障蜿蜒,连接到山川之外。撞钟舞女,流连忘返,至于在金谷遇难,宴饮之处将要坠毁,正所谓处在高树下的蝉,不知道螳螂在后袭击啊。

  赞曰:郑冲禀性质朴,王祥晚年为官。各种品行融合,一同走上天指引的路。何曾、石苞操行不同,生活奇特。皇帝作风奢华,石崇一心追赶。骄矜奢侈没有尽头,资产造成祸害。邦国分裂自身毁灭,欢乐与悲哀相伴随。

 

 

《列传·第四章》

 

  羊祜 杜预(杜锡)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世吏二千石,至祜九世,并以清德闻。祖续,仕汉南阳太守。父衟,上党太守。祜,蔡邕外孙,景献皇后同产弟。祜年十二丧父,孝思过礼,事叔父耽甚谨。尝游汶水之滨,遇父老谓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既而去,莫知所在。及长,博学能属文,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善谈论。郡将夏侯威异之,以兄霸之子妻之。举上计吏,州四辟从事、秀才,五府交命,皆不就。太原郭奕见之曰:此今日之颜子也。与王沈俱被曹爽辟。沈劝就征,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及爽败,沈以故吏免,因谓祜曰:常识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其先识不伐如此。

  夏侯霸之降蜀也,姻亲多告绝,祜独安其室,恩礼有加焉。寻遭母忧,长兄发又卒,毁慕寝顿十余年,以道素自居,恂恂若儒者。

  文帝为大将军,辟祜,未就,公车征拜中书侍郎,俄迁给事中、黄门郎。时高贵乡公好属文,在位者多献诗赋,汝南和逌以忤意见斥,祜在其间,不得而亲疏,有识尚焉。陈留王立,赐爵关中侯,邑百户。以少帝不愿为侍臣,求出补吏,徙秘书监。及五等建,封钜平子,邑六百户。钟会有宠而忌,祜亦惮之。及会诛,拜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勖共掌机密。迁中领军,悉统宿卫,入直殿中,执兵之耍,事兼内外。

  武帝受禅,以佐命之勋,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郡公,邑三千户。固让封不受,乃进本爵为侯,置郎中令,备九官之职,加夫人印绶。泰始初,诏曰:夫总齐机衡,允厘六职,朝政之本也。祜执德清劭,忠亮纯茂,经纬文武,謇謇正直,虽处腹心之任,而不总枢机之重,非垂拱无为委任责成之意也。其以祜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给本营兵。时王佑、贾充、裴秀皆前朝名望,祜每让,不处其右。

  帝将有灭吴之志,以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散骑常侍、卫将军如故。祜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时长吏丧官,后人恶之,多毁坏旧府,祜以死生有命,非由居室,书下征镇,普加禁断。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每为边害,祜患之,竟以诡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诏罢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将,以所统诸军在汉东江夏者皆以益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閤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人,而颇以畋渔废政。尝欲夜出,军司徐胤执棨当营门曰:将军都督万里,安可轻脱!将军之安危,亦国家之安危也。胤今日若死,此门乃开耳。祜改容谢之,此后稀出矣。

  后加车骑将军,开府如三司之仪。祜上表固让曰:臣伏闻恩诏,拔臣使同台司。臣自出身以来,适十数年,受任外内,每极显重之任。常以智力不可顿进,恩宠不可久谬,夙夜战悚,以荣为忧。臣闻古人之言,德未为人所服而受高爵,则使才臣不进;功未为人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臣不劝。今臣身托外戚,事连运会,诫在过宠,不患见遗。而猥降发中之诏,加非次之荣。臣有何功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身辱高位,倾覆寻至,愿守先人弊庐,岂可得哉!违命诚忤天威,曲从即复若此。盖闻古人申于见知,大臣之节,不可则止。臣虽小人,敢缘所蒙,念存斯义。今天下自服化以来,方渐八年,虽侧席求贤,不遗幽贱,然臣不尔推有德,达有功,使圣听知胜臣者多,未达者不少。假令有遗德于版筑之下,有隐才于屠钓之间,而朝议用臣不以为非,臣处之不以为愧,所失岂不大哉!臣忝窃虽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极宠,等宰辅之高位也。且臣虽所见者狭,据今光禄大夫李憙执节高亮,在公正色;光禄大夫鲁芝洁身寡欲,和而不同;光禄大夫李胤清亮简素,立身在朝,皆服事华发,以礼终始。虽历位外内之宠,不异寒贱之家,而犹未蒙此选,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守节,无苟进之志。今道路行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还屯。不尔留连,必于外虞有阙。匹夫之志,有不可夺。不听。

  及还镇,吴西陵督步阐举城来降。吴将陆抗攻之甚急,诏祜迎阐。祜率兵五万出江陵,遣荆州刺史杨肇攻抗,不克,阐竟为抗所擒。有司奏:祜所统八万余人,贼众不过三万。祜顿兵江陵,使贼备得设。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悬,军人挫衄。背违诏命,无大臣节。可免官,以侯就第。竟坐贬为平南将军,而免杨肇为庶人。

  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耍,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前后降者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兒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详、邵顗等来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

  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抗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羊祜岂鸩人者!时谈以为华元、子反复见于今日。抗每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孙皓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祜贞悫无私,疾恶邪佞,旬勖、冯紞之徒甚忌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俊辨,祜不然之,衍拂衣而起。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步阐之役,祜以军法将斩王戎,故戎、衍并憾之,每言论多毁祜。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咸宁初,除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得专辟召。初,祜以伐吴必藉上流之势。又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当思应其名者耳。会益州刺史王浚征为大司农,祜知其可任,浚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浚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为顺流之计。

  祜缮甲训卒,广为戎备。至是上疏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勋,成无为之化也。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谓侯之时耳。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谕。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得济,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籓篱之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至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往时;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兗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吴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籓篱自持,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孙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

  会秦凉屡败,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而议者多不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

  其后,诏以泰山之南武阳、牟、南城、梁父、平阳五县为南城郡,封祜为南城侯,置相,与郡公同。祜让曰:昔张良请受留万户,汉祖不夺其志。臣受钜平于先帝,敢辱重爵,以速官谤!固执不拜,帝许之。祜每被登进,常守冲退,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是以名德远播,朝野具瞻,搢绅佥议,当居台辅。帝方有兼并之志,仗祜以东南之任,故寝之。祜历职二朝,任典枢要,政事损益,皆谘访焉,势利之求,无所关与。其嘉谋谠议,皆焚其草,故世莫闻。凡所进达,人皆不知所由。或谓祜慎密太过者,祜曰:是何言欤!夫入则造膝,出则诡辞,君臣不密之诫,吾惟惧其不及。不能举贤取异,岂得不愧知人之难哉!且拜爵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取。

  祜女夫尝劝祜有所营置,令有归戴者,可不美乎?祜默然不应,退告诸子曰:此可谓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臣树私则背公,是大惑也。汝宜识吾此意。尝与从弟琇书曰:既定边事,当角巾东路,归故里,为容棺之墟。以白士而居重位,何能不以盛满受责乎!疏广是吾师也。

  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

  祜当讨吴贼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邑三百户。

  会吴人寇弋阳、江夏,略户口,诏遣侍臣移书诘祐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复旧之宜。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去亦已经日矣。步军方往,安能救之哉!劳师以免责,恐非事宜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疆埸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使者不能诘。

  祜寝疾,求入朝。既至洛阳,会景献宫车在殡,哀恸至笃。中诏申谕,扶疾引见,命乘辇入殿,无下拜,甚见优礼。及侍坐,面陈伐吴之计。帝以其病,不宜常入,遣中书令张华问其筹策。祜曰:今主上有禅代之美,而功德未著。吴人虐政已甚,可不战而克。混一六合,以兴文教,则主齐尧舜,臣同稷契,为百代之盛轨。如舍之,若孙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长江未可而越也,将为后患乎!华深赞成其计。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须臣自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所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

  疾渐笃,乃举杜预自代。寻卒,时年五十八。帝素服哭之,甚哀。是日大寒,帝涕泪沾须鬓,皆为冰焉。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恸,罢市,巷哭者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其仁千所感如此。赐以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诏曰:征南大将军南城侯祜,蹈德冲素,思心清远。始在内职,值登大命,乃心笃诚,左右王事,入综机密,出统方岳。当终显烈,永辅朕躬,而奄忽殂陨,悼之伤怀。其追赠侍中、太傅,持节如故。

  祜立身清俭,被服率素,禄俸所资,皆以赡给九族,赏赐军士,家无余财。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从弟琇等述祜素志,求葬于先人墓次。帝不许,赐去城十里外近陵葬地一顷,谥曰成。祜丧既引,帝于大司马门南临送。祜甥齐王攸表祜妻不以侯敛之意,帝乃诏曰:祜固让历年,志不可夺。身没让存,遗操益厉,此夷叔所以称贤,季子所以全节也。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

  初,文帝崩,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自天子达;而汉文除之,毁礼伤义,常以叹息。今主上天纵至孝,有曾闵之性,虽夺其服,实行丧礼。丧礼实行,除服何为邪!若因此革汉魏之薄,而兴先王之法,以敦风俗,垂美百代,不亦善乎!玄曰:汉文以末世浅薄,不能行国君之丧,故因而除之。除之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善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此为但有有父子,无复君臣,三纲之道亏矣。祜乃止。

  祜所著文章及为《老子传》并行于世。襄阳百姓于岘山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庙,岁时飨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荆州人为祜讳名,屋室皆以门为称,改户曹为辞曹焉。

  祜开府累年,谦让不辟士,始有所命,会卒,不得除署。故参佐刘侩、赵寅、刘弥、孙勃等笺诣预曰:昔以谬选,忝备官属,各得与前征南大将军祜参同庶事。祜执德冲虚,操尚清远,德高而体卑,位优而行恭。前膺显命,来抚南夏,既有三司之仪,复加大将军之号。虽居其位,不行其制。至今海内渴伫,群俊望风。涉其门者,贪夫反廉,懦夫立志,虽夷惠之操,无以尚也。自镇此境,政化被乎江汉,潜谋远计,辟国开疆,诸所规摹,皆有轨量。志存公家,以死勤事,始辟四掾,未至而陨。夫举贤报国,台辅之远任也;搜扬侧陋,亦台辅之宿心也;中道而废,亦台辅之私恨也。履谦积稔,晚节不遂,此远近所以为之感痛者也。昔召伯所憩,爱流甘棠;宣子所游,封殖其树。夫思其人,尚及其树,况生存所辟之士,便当随例放弃者乎!乞蒙列上,得依已至掾属。预表曰:祜虽开府而不备僚属,引谦之至,宜见显明。及扶疾辟士,未到而没,家无胤嗣,官无命士,此方之望,隐忧载怀。夫笃终追远,人德归厚,汉祖不惜四千户之封,以慰赵子弟心。请议之。诏不许。

  祜卒二岁而吴平,群臣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仍依萧何故事,封其夫人。策曰:皇帝使谒者杜宏告故侍中、太傅钜平成侯祜:昔吴为不恭,负险称号,郊境不辟,多历年所。祜受任南夏,思静其难,外扬王化,内经庙略,著德推诚,江汉归心,举有成资,谋有全策。昊天不吊,所志不卒,朕用悼恨于厥心。乃班命群帅,致天之讨,兵不逾时,一征而灭,畴昔之规,若合符契。夫赏不失劳,国有彝典,宜增启土宇,以崇前命,而重违公高让之素。今封夫人夏侯氏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又赐帛万匹,谷万斛。

  祜年五岁,时令乳母取所弄金环。乳母曰:汝先无此物。祜即诣邻人李氏东垣桑树中探得之。主人惊曰:此吾亡兒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时人异之,谓李氏子则祜之前身也。又有善相墓者,言祜祖墓所有帝王气,若凿之则无后,祜遂凿之。相者见曰犹出折臂三公,而祜竟堕马折臂,位至公而无子。

  帝以祜兄子暨为嗣,暨以父没不得为人后。帝又令暨弟伊为祜后,又不奉诏。帝怒,并收免之。太康二年,以伊弟篇为钜平侯,奉祜嗣。篇历官清慎,有私牛于官舍产犊,及迁而留之,位至散骑常侍,早卒。

  孝武太元中,封祜兄玄孙之子法兴为钜平侯,邑五千户。以桓玄党诛,国除。尚书祠部郎荀伯子上表讼之曰:臣闻咎繇亡嗣,臧文以为深叹;伯氏夺邑,管仲所以称仁。功高可百世不泯,滥赏无得崇朝。故太傅、钜平侯羊祜明德通贤,国之宗主,勋参佐命,功成平吴,而后嗣阙然,烝尝莫寄。汉以萧何元功,故绝世辄继,愚谓钜平封宜同酂国。故太尉广陵公准党翼贼伦,祸加淮南,因逆为利,窃飨大邦。值西朝政刑失裁,中兴因而不夺。今王道维新,岂可不大判臧否,谓广陵国宜在削除。故太保卫瓘本爵菑阳县公,既被横害,乃进茅土,始赠兰陵,又转江夏。中朝名臣,多非理终,瓘功德无殊,而独受偏赏,谓宜罢其郡封,复邑菑阳,则与夺有伦,善恶分矣。竟寝不报。

  祜前母,孔融女,生兄发,官至都督淮北护军。初,发与祜同母兄承俱得病,祜母度不能两存,乃专心养发,故得济,而承竟死。

  发长子伦,高阳相。伦弟暨,阳平太守。暨弟伊,初为车骑贾充掾,后历平南将军、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宛,为张昌所杀,追赠镇南将军。祜伯父秘,官至京兆太守。子祉,魏郡太守。秘孙亮,字长玄,有才能,多计数。与之交者,必伪尽款诚,人皆谓得其心,而殊非其实也。初为太傅杨骏参军,时京兆多盗窃。骏欲更重其法,盗百钱加大辟,请官属会议,亮曰:昔楚江乙母失布,以为盗由令尹。公若无欲,盗宜自止,何重法为?骏惭而止。累转大鸿胪。时惠帝在长安,亮与关东连谋,内不自安,奔于并州,为刘元海所害。亮弟陶,为徐州刺史。

  杜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也。祖畿,魏尚书仆射。父恕,幽州刺史。预博学多通,明于兴废之道,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初,其父与宣帝不相能,遂以幽死,故预久不得调。文帝嗣立,预尚帝妹高陆公主,起家拜尚书郎,袭祖爵丰乐亭侯。在职四年,转参相府军事。钟会伐蜀,以预为镇西长史。及会反,僚佐并遇害,唯预以智获免,增邑千一百五十户。

  与车骑将军贾充等定律令,既成,预为之注解,乃奏之曰:法者,盖绳墨之断例,非穷理尽性之书也。故文约而例直,听省而禁简。例直易见,禁简难犯。易见则人知所避,难犯则几于刑厝。刑之本在于简直,故必审名分。审名分者,必忍小理。古之刑书,铭之钟鼎,铸之金石,所以远塞异端,使无淫巧也。今所注皆纲罗法意,格之以名分。使用之者执名例以审趣舍,伸绳墨之直,去析薪之理也。诏班于天下。

  泰始中,守河南尹。预以京师王化之始,自近及远,凡所施论,务崇大体。受诏为黜陟之课,其略曰;臣闻上古之政,因循自然,虚己委诚,而信顺之道应,神感心通,而天下之理得。逮至淳朴渐散,彰美显恶,设官分职,以颁爵禄,弘宣六典,以详考察。然犹倚明哲之辅,建忠贞之司,使名不得越功而独美,功不得后名而独隐,皆畴咨博询,敷纳以言。及至末世,不能纪远而求于密微,疑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愈伪,法令滋章,巧饰弥多。昔汉之刺史,亦岁终奏事,不制算课,而清浊粗举。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其文可谓至密。然由于累细以违其体,故历代不能通也。岂若申唐尧之旧,去密就简,则简而易从也。夫宣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伤理。今科举优劣,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在官一年以后,每岁言优者一人为上第,劣者一人为下第,因计偕以名闻。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六岁处优举者超用之,六岁处劣举者奏免之,其优多劣少者叙用之,劣多优少者左迁之。今考课之品,所对不钧,诚有难易。若以难取优,以易而否,主者固当准量轻重,微加降杀,不足复曲以法尽也。《己丑诏书》以考课难成,听通荐例。荐例之理,即亦取于风声。六年顿荐,黜陟无渐,又非古者三考之意也。今每岁一考,则积优以成陟,累劣以取黜。以士君子之心相处,未有官故六年六黜清能,六进否劣者也。监司将亦随而弹之。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亦无取于黜陟也。

  司隶校尉石鉴以宿憾奏预,免职。时虏寇陇石,以预为安西军司,给兵三百人,骑百匹。到长安,更除秦州刺史,领东羌校尉、轻车将军、假节。属虏兵强盛,石鉴时为安西将军,使预出兵击之。预以虏乘胜马肥,而官军悬乏,宜并力大运,须春进讨,陈五不可、四不须。鉴大怒,复奏预擅饰城门官舍,稽乏军兴,遣御史槛车征诣廷尉。以预尚主,在八议,以侯赎论,。其后陇右之事卒如预策。

  是时朝廷皆以预明于筹略,会匈奴帅刘猛举兵反,自并州西及河东、平阳,诏预以散侯定计省闼,俄拜度支尚书。预乃奏立藉田,建安边,论处军国之要。又作人排新器,兴常平仓,定谷价,较盐运,制课调,内以利国外以救边者五十余条,皆纳焉。石鉴自军还,论功不实,为预所纠,遂相仇恨,言论喧哗,并坐免官,以侯兼本职。数年,复拜度支尚书。

  元皇后梓宫将迁于峻阳陵。旧制,既葬,帝及群臣即吉。尚书奏,皇太子亦宜释服。预议皇太子宜复古典,以谅闇终制,从之。

  预以时历差舛,不应晷度,奏上《二元乾度历》,行于世。预又以孟津渡险,有覆没之患,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曰:“‘造舟为梁,则河桥之谓也。及桥成,帝从百僚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也。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不得施其微巧。周庙欹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坐。汉末丧乱,不复存,形制遂绝。预创意造成,奏上之,帝甚嘉叹焉。咸宁四年秋,大霖雨,蝗虫起。预上疏多陈农要,事在《食货志》。预在内七年,损益万机,不可胜数,朝野称美,号曰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

  时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唯预、羊祜、张华与帝意合。祜病,举预自代,因以本官假节行平东将军,领征南军司。及祜卒,拜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给追锋车,第二驸马。预既至镇,缮甲兵,耀威武,乃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以功增封三百六十五户。政,吴之名将也,据要害之地,耻以无备取败,不以所丧之实告于孙皓。预欲间吴边将,乃表还其所获之众于皓。皓果召政,遣武昌监刘宪代之。故大军临至,使其将帅移易,以成倾荡之势。

  预处分既定,乃启请伐吴之期。帝报待明年方欲大举,预表陈至计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无兵上。以理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先护上流,勤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空其国都。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此诚国之远图,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事为之制,务从完牢。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难也。陛下宿议,分命臣等随界分进,其所禁持,东西同符,万安之举,未有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暧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预旬月之中又上表曰:羊祜与朝臣多不同,不先博画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多异。凡事当以利害相较,今此举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于无功耳。其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已,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故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锋起,虽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虑后难,故轻相同异也。昔汉宣帝议赵充国所上,事效之后,诘责诸议者,皆叩头而谢,以塞异端也。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若今中止,孙皓怖而生计,或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人,城不可攻,野无所掠,积大船于夏口,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时帝与中书令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明神武,朝野清晏,国富兵强,号令如一,吴主荒淫骄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帝乃许之。

  预以太康元年正月,陈兵于江陵,遣参军樊显、尹林、邓圭、襄阳太守周奇等率众循江西上,授以节度,旬日之间,累克城邑,皆如预策焉。又遣牙门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出于要害之地,以夺贼心。吴都督孙歆震恐,与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吴之男女降者者万余口,旨、巢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距王浚,大败而还。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故军中为之谣曰:以计代战一当万。于是进逼江陵。吴督将伍延伪请降而列兵登陴,预攻克之。既平上流,于是沅湘以南,至于交广,吴之州郡皆望风归命,奉送印绶,预仗节称诏而绥抚之。凡所斩及生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余人。又因兵威,徙将士屯戍之家以实江北,南郡故地各树之长吏,荆土肃然,吴人赴者如归矣。

  王浚先列上得孙歆头,预后生送歆,洛中以为大笑。时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将起,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径造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议者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