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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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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丰。

  嘉平四年,关中饥,宣帝表徙冀州农夫五千人佃上邽,兴京兆、天水、南安盐池,以益军实。青龙元年,开成国渠自陈仓至槐里;筑临晋陂,引汧洛溉舄卤之地三千余顷,国以充实焉。正始四年,宣帝又督诸军伐吴将诸葛恪,焚其积聚,恪弃城遁走。帝因欲广田积谷,为兼并之计,乃使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地。艾以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乃著《济河论》以喻其指。又以为昔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征举,运兵过半,功费巨亿,以为大役。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分休,且佃且守。水丰,常收三倍于西,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余斛于淮北,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敌,无不克矣。宣帝善之,皆如艾计施行。遂北临淮水,自钟离而南横石以西,尽沘水四百余里,五里置一营,营六十人,且佃且守。兼修广淮阳、百尺二渠,上引河流,下通淮颍,大治诸陂于颍南、颍北,穿渠三百余里,溉田二万顷,淮南、淮北皆相连接。自寿春到京师,农官兵田,鸡犬之声,阡陌相属。每东南有事,大军出征,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艾所建也。

  及晋受命,武帝欲平一江表。时谷贱而布帛贵,帝欲立平籴法,用布帛市谷,以为粮储。议者谓军资尚少,不宜以贵易贱。泰始二年,帝乃下诏曰:夫百姓年丰则用奢,凶荒则穷匮,是相报之理也。故古人权量国用,取赢散滞,有轻重平籴之法。理财钧施,惠而不费,政之善者也。然此事废久,天下希习其宜。加以官蓄未广,言者异同,财货未能达通其制。更令国宝散于穰岁而上不收,贫弱困于荒年而国无备。豪人富商,挟轻资,蕴重积,以管其利。故农夫苦其业,而末作不可禁也。今者省徭务本,并力垦殖,欲令农功益登,耕者益劝,而犹或腾踊,至于农人并伤。今宜通籴,以充俭乏。主者平议,具为条制。然事竟未行。是时江南未平,朝廷厉精于稼墙。四年正月丁亥,帝亲耕藉田。庚寅,诏曰:使四海之内,弃末反本,竞农务功,能奉宣朕志,令百姓劝事乐业者,其唯郡县长吏乎!先之劳之,在于不倦。每念其经营职事,亦为勤矣。其以中左典牧种草马,赐县令长相及郡国丞各一匹。是岁,乃立常平仓,丰则籴,俭则粜,以利百姓。五年正月癸巳,敕戒郡国计吏、诸郡国守相令长,务尽地利,禁游食商贩。其休假者令与父兄同其勤劳,豪势不得侵役寡弱,私相置名。十月,诏以司隶校尉石鉴所上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导化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遇年普饥而郡界独无匮乏,可谓能以劝教,时同功异者矣。其赐谷千斛,布告天下。八年,司徒石苞奏:州郡农桑未有殿最之制,宜增掾属令史,有所循行。帝从之。事见《石苞传》。苞既明于劝课,百姓安之。十年,光禄勋夏侯和上修新渠、富寿、游陂三渠,凡溉田千五百顷。

  咸宁元年十二月,诏曰:出战入耕,虽自古之常,然事力未息,未尝不以战士为念也。今以鄴奚官奴婢著新城,代田兵种稻,奴婢各五十人为一屯,屯置司马,使皆如屯田法。三年,又诏曰:今年霖雨过差,又有虫灾。颍川、襄城自春以来,略不下种,深以为虑。主者何以为百姓计,促处当之。杜预上疏曰:

  臣辄思惟,今者水灾东南特剧,非但五稼不收,居业并损,下田所在停汙,高地皆多硗脊,此即百姓困穷方在来年。虽诏书切告长吏二千石为之设计,而不廓开大制,定其趣舍之宜,恐徒文具,所益盖薄。当今秋夏蔬食之时,而百姓已有不赡,前至冬春,野无青草,则必指仰官谷,以为生命。此乃一方之大事,不可不豫为思虑者也。

  臣愚谓既以水为困,当恃鱼菜螺蜯,而洪波泛滥,贫弱者终不能得。今者宜大坏兗、豫州东界诸陂,随其所归而宣导之。交令饥者尽得水产之饶,百姓不出境界之内,旦暮野食,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至春大种五谷,五谷必丰,此又明年益也。

  臣前启,典牧种牛不供耕驾,至于老不穿鼻者,无益于用,而徒有吏士谷草之费,岁送任驾者甚少,尚复不调习,宜大出卖,以易谷及为赏直。

  诏曰:孳育之物,不宜减散。事遂停寝。问主者,今典虞右典牧种产牛,大小相通,有四万五千余头。苟不益世用,头数虽多,其费日广。古者匹马丘牛,居则以耕,出则以战,非如猪羊类也。今徒养宜用之牛,终为无用之费,甚失事宜。东南以水田为业,人无牛犊。今既坏陂,可分种牛三万五千头,以付二州将吏士庶,使及春耕。谷登之后,头责三百斛。是为化无用之费,得运水次成谷七百万斛,此又数年后之益也。加以百姓降丘宅土,将来公私之饶乃不可计。其所留好种万头,可即令右典牧都尉官属养之。人多畜少,可并佃牧地,明其考课。此又三魏近甸,岁当复入数十万斛谷,牛又皆当调习,动可驾用,皆今日之可全者也。

  预又言:

  诸欲修水田者,皆以火耕水耨为便。非不尔也,然此事施于新田草莱,与百姓居相绝离者耳。往者东南草创人稀,故得火田之利。自顷户口日增,而陂堨岁决,良田变生蒲苇,人居沮泽之际,水陆失宜,放牧绝种,树木立枯,皆陂之害也。陂多则土薄水浅,潦不下润。故每有水雨,辄复横流,延及陆田。言者不思其故,因云此土不可陆种。臣计汉之户口,以验今之陂处,皆陆业也。其或有旧陂旧堨,则坚完修固,非今所谓当为人害者也。臣前见尚书胡威启宜坏陂,其言恳至。臣中者又见宋侯相应遵上便宜,求坏泗陂,徙运道。时下都督度支共处当,各据所见,不从遵言。臣案遵上事,运道东诣寿春,有旧渠,可不由泗陂。泗陂在遵地界坏地凡万三千余顷,伤败成业。遵县领应佃二千六百口,可谓至少,而犹患地狭,不足肆力,此皆水之为害也。当所共恤,而都督度支方复执异,非所见之难,直以不同害理也。人心所见既不同,利害之情又有异。军家之与郡县,士大夫之与百姓,其意莫有同者,此皆偏其利以忘其害者也。此理之所以未尽,而事之所以多患也。

  臣又案,豫州界二度支所领佃者,州郡大军杂士,凡用水田七千五百余顷耳,计三年之储,不过二万余顷。以常理言之,无为多积无用之水,况于今者水涝湓溢,大为灾害。臣以为与其失当,宁泻之不滀。宜发明诏,敕刺史二千石,其汉氏旧陂旧堨及山谷私家小陂,皆当修缮以积水。其诸魏氏以来所造立,及诸因雨决溢蒲苇马肠陂之类,皆决沥之。长吏二千石躬亲劝功,诸食力之人并一时附功令,比及水冻,得粗枯涸,其所修功实之人皆以俾之。其旧陂堨沟渠当有所补塞者,皆寻求微迹,一如汉时故事,豫为部分列上,须冬,东南休兵交代,各留一月以佐之。夫川渎有常流,地形有定体,汉氏居人众多,犹以无患,今因其所患而宣写之,迹古事以明近,大理显然,可坐论而得。臣不胜愚意,窃谓最是今日之实益也。

  朝廷从之。

  及平吴之后,有司又奏:诏书王公以国为家,京城不宜复有田宅。今未暇作诸国邸,当使城中有往来处,近郊有刍藁之田。今可限之,国王公侯,京城得有一宅之处。近郊田,大国田十五顷,次国十顷,小国七顷。城内无宅城外有者,皆听留之。

  又制户调之式:丁男之户,岁输绢三匹,绵三斤,女及次丁男为户者半输。其诸边郡或三分之二,远者三分之一。夷人输賨布,户一匹,远者或一丈。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男女年十六已上至六十为正丁,十五已下至十三、六十一已上至六十五为次丁,十二已下六十六已上为老小,不事。远夷不课田者输义米,户三斛,远者五斗,极远者输算钱,人二十八文。其官品第一至于第九,各以贵贱占田,品第一者占五十顷,第二品四十五顷,第三品四十顷,第四品三十五顷,第五品三十顷,第六品二十五顷,第七品二十顷,第八品十五顷,第九品十顷。而又各以品之高卑廕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亦如之。而又得廕人以为衣食客及佃客,品第六已上得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品二人,第九品及举辇、迹禽、前驱、由基、强弩、司马、羽林郎、殿中冗从武贲、殿中武贲、持椎斧武骑武贲、持鈒冗从武贲、命中武贲武骑一人。其应有佃客者,官品第一第二者佃客无过五十户,第三品十户,第四品七户,第五品五户,第六品三户,第七品二户,第八品第九品一户。

  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咸安其业而乐其事。及惠帝之后,政教陵夷,至于永嘉,丧乱弥甚。雍州以东,人多饥乏,更相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草木及牛马毛皆尽。又大疾疫,兼以饥馑。百姓又为寇贼所杀,流尸满河,白骨蔽野。刘曜之逼,朝廷议欲迁都仓垣。人多相食,饥疫总至,百官流亡者十八九。

  元帝为晋王,课督农功,诏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其非宿卫要任,皆宜赴农,使军各自佃作,即以为廪。太兴元年,诏曰:徐、扬二州土宜三麦,可督令地,投秋下种,至夏而熟,继新故之交,于以周济,所益甚大。昔汉遣轻车使者氾胜之督三辅种麦,而关中遂穰。勿令后晚。其后频年麦虽有旱蝗,而为益犹多。二年,三吴大饥,死者以百数,吴郡太守邓攸辄开仓廪赈之。元帝时使黄门侍郎虞斐、桓彝开仓廪振给,并省众役。百官各上封事,后军将军应詹表曰:夫一人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饥者。而军兴以来,征战运漕,朝廷宗庙,百官用度,既已殷广,下及工商流寓僮仆不亲农桑而游食者,以十万计。不思开立美利,而望国足人给,岂不难哉!古人言曰,饥寒并至,虽尧舜不能使野无寇盗;贫富并兼,虽皋陶不能使强不陵弱。故有国有家者,何尝不务农重谷。近魏武皇帝用枣祗、韩浩之议,广建屯田,又于征伐之中,分带甲之士,随宜开垦,故下不甚劳,而大功克举也。间者流人奔东吴,东吴今俭,皆已还反。江西良田,旷废未久,火耕水耨,为功差易。宜简流人,兴复农官,功劳报赏,皆如魏氏故事。一年中与百姓,二年分税,三年计赋税以使之,公私兼济,则仓盈庾亿,可计日而待也。又曰:昔高祖使萧何镇关中,光武令寇恂守河内,魏武委钟繇以西事,故能使八表夷荡,区内辑宁。今中州萧条,未蒙疆理,此兆庶所以企望。寿春一方之会,去此不远,宜选都督有文武经略者,远以振河洛之形势,近以为徐豫之籓镇,绥集流散,使人有攸依,专委农功,令事有所局。赵充国农于金城,以平西零;诸葛亮耕于渭滨,规抗上国。今诸军自不对敌,皆宜齐课。

  咸和五年,成帝始度百姓田,取十分之一,率亩税米三升。六年,以海贼寇抄,运漕不继,发王公以下余丁,各运米六斛。是后频年水灾旱蝗,田收不至。咸康初,算度田税米,空悬五十余万斛,尚书褚裒以下免官。穆帝之世,频有大军,粮运不继,制王公以下十三户共借一人,助度支运。升平初,荀羡为北府都督,镇下邳,起田于东阳之石鳖,公私利之。哀帝即位,乃减田租,亩收二升。孝武太元二年,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税三斛,唯蠲在役之身。八年,又增税米,口五石。至于末年,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矣。

  汉钱旧用五铢,自王莽改革,百姓皆不便之。及公孙述僭号于蜀,童谣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欲继之,故称白帝。五铢汉货,言汉当复并天下也。至光武中兴,除莽货泉。建武十六年,马援又上书曰:富国之本,在于食货,宜如旧铸五铢钱。帝从之。于是复铸五铢钱,天下以为便。及章帝时,谷帛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言:今非但谷贵也,百物皆贵,此钱贱故尔。宜令天下悉以布帛为租,市买皆用之,封钱勿出,如此则钱少物皆贱矣。又,盐者食之急也,县官可自卖盐,武帝时施行之,名曰均输。于是事下尚书通议。尚书硃晖议曰: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者不与百姓争利。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以布帛为租,则吏多奸。官自卖盐,与下争利,非明王所宜行。帝本以林言为是,得晖议,因发怒,遂用林言,少时复止。

  桓帝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钱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孝廉刘陶上议曰:

  臣伏读铸钱之诏,平轻重 之义,访覃幽微,不遗穷贱,是以藿食之人, 谬延逮及。

  盖以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人饥。是以先王观象育物,敬授民时,使男不逋亩,女不下机,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国之所宝,百姓之至贵也。窃以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柚空于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食,所患靡盬之事,岂谓钱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盖百姓可百年无货,不可以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

  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或欲因缘行诈,以贾国利。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于是乎生。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

  夫欲民财殷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圣德,愍海内之忧戚,伤天下之艰难,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列火之上。木水,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也。

  帝竟不铸钱。

  及献帝初平中,董卓乃更铸小钱,由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钱数百万。至魏武为相,于是罢之,还用五铢。是时不铸钱既久,货本不多,又更无增益,故谷贱无已。及黄初二年,魏文帝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至明帝世,钱废谷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而不能禁也。司马芝等举朝大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今若更铸五铢钱,则国丰刑省,于事为便。魏明帝乃更立五铢钱,至晋用之,不闻有所改创。孙权嘉禾五年,铸大钱一当五百。赤乌元年,又铸当千钱。故吕蒙定荆州,孙权赐钱一亿。钱既太贵,但有空名,人间患之。权闻百姓不以为便,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并以输藏,平卑其直,勿有所枉。

  晋自中原丧乱,元帝过江,用孙氏旧钱,轻重杂行,大者谓之比轮,中者谓之四文。吴兴沈充又铸小钱,谓之沈郎钱。钱既不多,由是稍贵。孝武太元三年,诏曰:钱,国之重宝,小人贪利,销坏无已,监司当以为意。广州夷人宝贵铜鼓,而州境素不出铜,闻官私贾人皆于此下贪比轮钱斤两差重,以入广州,货与夷人,铸败作鼓。其重为禁制,得者科罪。安帝元兴中,桓玄辅政,立议欲废钱用谷帛。孔琳之议曰:

  《洪范》八政,货为食次,岂不以交易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百姓用力于为钱,则是妨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谷,工自务器,各隶其业,何尝致勤于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难运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于商贩之手,秏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弊,著自于曩。故钟繇曰,巧伪之人,竞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致于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利。今括囊天下之谷,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廪充溢,或粮靡并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富之道,实假于钱,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而饥困,以此断之,又立弊也。

  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以为贫,用谷之处,不以为富。又人习来久,革之必惑。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于谷邪!魏明帝时钱废,谷用既久,不以便于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下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诫也。

  世或谓魏氏不用钱久,积累巨万,故欲行之,利公富国,斯殆不然。晋文后舅犯之谋,而先成季之信,以为虽有一时之勋,不如万世之益。于时名贤在列,君子盈朝,大谋天下之利害,将定经国之要术。若谷实便钱,义不昧当时之近利,而废永用之通业,断可知矣。斯实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张耳。近孝武之末,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验之实事,钱又不妨人也。

  顷兵革屡兴,荒馑荐及,饥寒未振,实此之由。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视听,弘敦本之教,明广农之科,敬授人时,各从其业,游荡知反,务末自休,同以南亩竞力,野无遗壤矣。于此以往,将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恤!愚谓救弊之术,无取于废钱。

  朝议多同琳之,故玄议不行。

 

  • 译文

 

  过去先王以丈量土地来建造城邑,根据水土来安置人民,顺应天、地、人三方面的条件来规划他们的工作,尊重四季的特点来成就他们的事业,了解歌谣风俗以便纠正他们的纲纪制度。勤勉致力于农业、蚕桑之类的根本事务,疏通水产、食盐等商贸渠道,登上宝山开采符玉,泛舟大海捞取珠玑。太阳当顶时设置集市,汇总天下各类物品,起初用布帛,后来用货币,互通有无,各得其所。根据《周礼》,正月开始和暖,于是在城阙门楼上发布教令。于是就有那些一个成年男子,十亩大小的宅院地,三天的徭役,各种贡物赋税等,通过施行乡射饮酒之类的礼仪来提倡谦让,举行春耕前祭祀土神的仪式来勉励农民耕种。天所看重的是人,智慧所追求的是学习,研读经籍而获得官职,就是君子的做法。《经》说:三之曰于耜,四之日举趾。因此负责农业生产的官员和负责水产沼泽管理的官员,各有自己的岗位,父亲兄长常做的事情,不用钻研就会了,十五岁就能跟着做事,开始穿起成人的衣服,乡里之间没有游手赋闲的人,村邑裹家家不误农时,正是所谓厥初生民,各从其事的景象。因此太公使市井之间货物流通,从而导致齐国的强盛;鸱夷子皮范蠡善于掌握抛出和屯积的时机,所以使他在陶的家业昌盛。以往在金天氏少昊帝的时代,对百姓的事情勤勉努力,吩咐春天的乌儿出现时要耕地播种,夏天的鸟儿出现时要耘禾锄草,秋天的乌儿到来时要收割敛藏,当冬天的鸟儿到来时就封盖储藏。《尚书》说:根据天象曰月星辰的运行变化,认真地告知人们时令的变迁。史书上说:大禹、后稷亲自耕种而拥有了天下。至于九州土地都已经在管辖之下,四方人民秉承轨范制度,束吴有大量的象牙犀牛角,西蜀有丰富的丹沙,兖州、豫州就像是油漆和生丝的仓房,燕地、齐地就像是珍异石料的府库,秦地、耶地盛产可以装饰旌旗的羽毛,此外还有像玉一样的美石,荆州、郢地有很多桂树林,另外盛产细竹子,长江两岸的橘子袖子,黄河以南出产的船和车,辽西是毛毯的故乡,葱岭以西有名为蒲梢的骏马,物产奇异错杂,在哪裹没有。至于对上依从星辰历象,对下料事不遇到例外,顺应天时地利的好处,而汇总山林湖海的物产,百亩大的田地,十成取一的税收,连续九年亲自耕种,从而有三年的积蓄,就可以抚养孩子,供养老人。依靠人民,用到邦国大事上,宫室建筑有限度,旌旗装饰分等级。朝会访问依据有关的准则,宴会请客顺从有关的制度,百姓殷实国家昌盛,远方的人来归附、近处的人安居乐业。救助遭受水旱灾害的人,安抚普天下的困窘的人,然后大王的平常膳食,才时而有笙歌乐舞相伴。商朝、周朝的兴盛,用的是这个方法。辛纣为人残暴肆虐,开支方面随意挥霍,用金子装饰巍峨的宫殿,绵延上百里,用玉石装饰鹿台,高达上千仞,宫中有九个市场,分别有女子官员掌管。增加赋税来充实鹿台的钱财,大肆征敛来增加钜桥仓的粮食,征发大量妖冶女子来充当巍峨宫室裹的美色,广泛收集珍宝玩物放到沙丘宫以备游赏。悬挂的肉像树林一样,积聚的醪糟像沼泽一样,使男男女女在那裹面赤身裸体地互相追逐,趴到酒池裹俯身而饮的人达三千多,宫中用锦缎罗绮做席子,用绫罗白绢做垫子。直到周王诛杀了纣,庄严祭告了殷商的先祖,于是把鹿台的财产全部拿出来,和钜桥的粮食一起散发给大家,上天降福,殷商的百姓非常高兴。到王赧即位时可以说是末世,迁都到酉周王城,丧失了九鼎,周公、召公当年的故地荒废殆尽,向百姓借贷,没有用来偿还的,竟逃上高台去躲避他的债主,周人称周王所住的地方为逃债台。过去周代的姬公用六典治理天下,各地奉献自己的各种贡品,将财物送到天于的仓库裹,作为一种永远不改变的制度。到了法制政令衰败的时候,菁茅之类的贡品很少被送来,鲁国的国君开始实行按田亩收税,秦国的国君收取大半的收入,前代帝王的规矩榜样,没有一点儿被保留。史官说:班固写《食货志》,从上古三代到王莽被诛,包括前代各朝,他的记录详尽完备。

  光武帝宽厚仁慈,奉行天命讨伐有罪的,诛减王莽之后,接着打败赤眉,虽然一再予以关心,但全国各地一片萧条,直到平定甘肃控制四川,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从此开始行用五铢的钱币,田租实行三十抽一的税制,百姓中有生儿子的免除三年的赋税。显宗即位的时候,天下安宁,人民没有额外的徭役,连年丰收。水平五年设立常满仓,在城东设立粮食市场,一斛粟米值二十钱。草木繁茂,牛羊遍地,赋税特别少,府库仓廪还堆得满满的,人们没有坏心,专讲礼义。当时东方天一亮,百官就上朝,皇亲贵戚和各家王侯,互相往来,车如流水,马如飞龙,映照轩室廊廉,使先朝也光彩。文献上说:三代的历法,包含有天地阴阳五行在裹面,正是天地之间恒常不变的道理。安帝永初三年,天下遭水灾和旱灾,到了人吃人的地步。皇帝把鸿陂的土地借给贫民。据说因为经费不足,三公又上奏请求让小吏百姓中交纳出足够钱粮的可以成为关内侯。桓帝永兴元年,全国近半敷地方遭受蝗灾,黄河泛滥几千里,流亡人口达十多万户,有流亡灾民的地方都开仓救济。到建宁永和初年,西羌人造反谋叛,二十多年战事连绵军队疲敝,军费花了三百二十多亿,国库空虚,影响到内地各郡。汉冲帝、汉质帝在位期短,汉桓帝、汉灵帝没有法度。中平二年,南宫火灾,一直烧到北阙。于是天下田地每亩加收十钱,用来营造宫室。汉灵帝出身于侯爵之家,在贫困的时候即位,常常说:桓帝不能持家,竟然没有私房积蓄。所以在西园建造万金堂,作为私人的库藏。又让小黄门寄存私房钱,家产资金达到亿万之巨。遣时候开始在鸿都门张榜,开辟了卖官的路子,从公卿往下,都有不同的差价。担任廷尉的崔烈交钱五百万来买司徒之职,刺史二千石的任命,都要求资助修治宫室的钱,大的郡达到二千万钱,不能完成的人有的甚至自杀。汉献帝时制作五铢钱,有四条直道连到边缘。有见识的人指责说:难道是京城要受到破坏,这种钱将流散到四方去?”

  到董卓兴起刀兵,火烧宫室,竟劫持皇帝,西去长安,完全销毁五铢钱,改为铸造小钱,彻底没收长安和洛阳的铜人铜鸟之类的铜器,来充当铸钱的材料。而且钱没有边轮,也没有纹饰。当时人认为秦始皇在临洮见到高个的巨人,就铸造了铜人。董卓,是临洮人,兴造和销毁虽然不同,凶暴谬误却相类似。到董卓被诛杀,李催、郭汜互相攻伐,把长安城中作为战场。当时一斛谷值五十万钱,一斛豆麦值二十万钱,人吃人,白骨堆积,残骸余肉,使道路上满是臭味和秽物。皇帝派侍御史侯汶拿出太仓的米和豆,给饥民作粥,连日施行可是死的人更多。皇帝于是开始怀疑有关官员盗窃国家粮食,就亲自到衙门前自己动手施送,饥民人人都流泪说:今天才得到了呀!”皇帝回束都的时候,李催、郭汜等人追赶到曹阳打坏皇帝乘坐的车子,夜间悄悄渡过黄河,六宫随从的都步行。开始走出营栏,皇后手中拿着几匹缣,董承让符节令孙徽用利刃胁迫夺走,杀死旁边的侍者,鲜血溅到皇后的衣服上。到达安邑以后,皇帝的衣服破了,衹能用野枣和园子裹的菜作为粮食。从此长安城裹全空了,都四散离开,两三年裹,关中不再有行人。建安元年,皇帝的车驾到达洛阳,宫殿建筑完全被毁掉了,百官除掉荆棘安身落脚。州郡长官各自拥有强大的军队,可是给朝廷的贡赋都不送到,尚书郎官们自己出去找野生庄稼,有的没有能力自己返回,死在废墟里巷中。

  魏武帝的时候,九州动荡,攻占城池抢夺地盘,保护这些希望安定的人民,军队的经费,根据当睁晴况调剂供给。当时袁绍的军队人人都吃桑葚野枣,袁术的战士用赢蒲作为补给的粮食。魏武帝于是就招募良民到许都附近屯田,又在州郡设置田官,每年收入有几千万斛,用来充当军费的开支。到初步平定了袁氏,从而确定了邺为都城,下令收取田租每亩四升粟,每户两匹绢和二斤绵,此外都不许擅自增加名目,庇护强者而向弱者抽税。魏文帝黄初二年,因为谷子价格贵,于是停用五铢钱。当时天下还没有统一。兵车每年都要出动,孔子说,加给他战争,接着给他饥荒,这话说的是战争方面的考虑而使灾害不祥之气会相应产生。那时候三个方面的人,一心想吞并消灭对方,战而能胜攻而能取,农夫放下锄头,红进一带,尤其缺少储备。吴国上大将军堕逼提出意见,请求让各处的将军分别扩大他们的耕地。孙权回答说:很好。如今我家父子亲自负责田地,驾车的八头牛,可以作为四组耕地的牛用。虽然还赶不上古人,也算是和民众同样地劳作。呈国的务农重谷,从逭时候开始。魏明帝不在乎这些,纵情于宫室禁苑,百官看重的是写文章,天下不再用心耕种。后来关东遭遇洪水,人民没有了家产,却要兴兵攻打辽堡,军队滞留在辽阳一带,都因为国家缺乏经费度用,怎能一一说尽。

  晋世祖武皇帝左尘元年,平定逐壁之后,收纳百万人民而统掌三呈的物资,承接千年基业而总括酉蜀的财物,收藏干戈到仓库襄,凿破战船在垦辽深谷,河边海岸,山丘湖泽,没有用犁锄开发的地方,人人都受到恩泽。农业发展风调雨顺,随着耕作的时令先后,扛着锄头带着干粮的农夫,像云一样布散开来。加上顺应天时而利用季节时令,顺应地利而开发各种物产,世道称得上繁荣太平,物资汇聚到仓廪府库,宫殿门窗增加装饰,服饰玩好互相辉映。因此王君夫、王亘迂、五塞等人争相夸耀推崇,车马服饰饮食的盛况,可以和皇帝家相比,用钱铺设界沟,击碎珊瑚实树,事物发展到极盛就会衰微,本来就是这个道理。丞宁的初期,盗中还有锦帛四百万匹,珠宝金银一百多斛。惠帝北征成都王司马题,在菱渣被打败,用秋天才成熟的桃子充饥,仅有一只鸡做菜,当时衹有两条布被,囊中衹有三千钱,作为出行的费用。晋怀帝被刘曜围困,王师屡次战败,仓库裹的财物已经用尽,百官饥饿过度,连片的房屋看不见炊烟,饥饿的人们自相啖食。晋愍帝即位后,饥荒更多,一斗米价值二两黄金,饿死的人遇半数。刘曜摆开军队,使城内外断绝联系,十个曲饼,弄成碎屑米供给皇帝,君臣相顾,没有不流泪的。晋元帝渡江以后,军事方面从头开始,南方和东方的蛮夷部落上贡的财物,没有固定的准则,宫中仓库所储存的,约四千匹。当时石勒勇悍而有锋芒,扰乱淮南一带,皇帝畏惧他的侵夺威逼,非常头痛他,就下韶给各个方镇说,有能斩得石勒首级的人,赏给布一千匹。

  汉代自董卓作乱以来,百姓流离失所,一石谷子价格达到五十多万,人吃人的现象多有发生。魏武帝打败黄巾军以后,想要管理好国家,可是苦于军粮不足,担任羽林监的颖川人枣祗提出屯田的建议。魏武帝就下令说:安定国家的办法在于使军队强大使粮食充足,秦国人因为重视农业而兼并天下,汉武帝因为屯田而平定西域,这些是先世的好榜样。于是任命任峻担任典农中郎将,招募百姓到许都附近屯田。得到粮食上百万斛。各郡国都设置田官,几年之内,各个地方都积存了粮食,仓库都是满的。枣祗死的时候,魏武帝后来追念他的功绩,封给他的儿子爵位。建安初年,关中的百姓流亡到荆州的有十多万家,等到听说家乡安宁了,都盼望着想回去,但是没有用来谋生的家业。于是卫觊提议说盐是国家最宝贵的,自从动乱发生以来就放任自流了,如今应该像过去那样设置使者监督贩卖,用它的收益购买农具和耕牛,供应给百姓中回来的人。勤劳耕作积存粮食,从而使关中丰足,远方的人听说了这样的事,必定有很多人争相回来。于是魏武帝派遣谒者仆射担任监盐官,调司隶校尉到弘农。流亡的人果然回来了,关中一带丰足殷实。不久又任命沛国刘馥担任扬州刺史,镇守盒胆,广泛开展屯田,修整董腔、苞壁、±置、县擅等地的堤堰,以便灌溉稻田,公私都有蓄积,使好几代受益。贾逵在豫州的时候,南边和吴地相邻,修整防守和作战的用具,为汝水筑堤堰,修造新陂,又开通运输水渠二百多里,人称贾侯渠。在黄初年间,四方各郡太守开垦的田地又有增加,因此国家的用度没有匮乏。当时济北人颜斐担任京兆太守,京兆一带自从马超作乱以来,百姓不专心于农耕种植,竟然没有车子和牛。颜斐又督促百姓,下令在农闲时候准备造车的材料,辗转相互传授制造方法。让其中没有牛的人养猪,拿到市场上高价卖出再买牛。开始的时候都认为麻烦,一二年后在编的农户都有了车和牛,下地劳作时很省力,京兆一带于是因此而丰足起来。郑浑担任沛郡太守,当地地势低下潮湿,水涝成灾,百姓饥饿贫困。郑浑在萧、相这两个县兴造堤坝,开垦稻田,当地人都不认为有好处。郑浑却认为最终会有长久的好处,于是亲自率领百姓动工,一个冬季就都完成了。第二年大丰收,土地亩产量连年递增,租税收入比往常翻了一番,郡中百姓托赖他的好处,刻石碑颂扬他,称为郑陂。魏明帝时代徐邈担任凉州太守,当地雨水少,常常苦于缺乏粮食。徐邈修整武威、酒泉的盐池,用来收购胡人的粮食。又广泛开垦水田,招募贫民佃耕,家家丰衣足食,仓库裹满满的。在供应当地边防军用开支之外。还用来购买金锦犬马,供给内地。西域人来朝贡,使资财货物能够流通,都是徐邈的功劳。后来皇甫隆担任敦煌太守,敦煌的风俗是不用缕犁等农具,并且不懂得用水,耗费了人力物力,可是收获的粮食很少。皇甫隆到了以后,就教当地人使用楼犁,又教他们掌握灌溉技术。年终核算下来,节省了一半的劳力,收获的粮食增加了五成,西部地区因此丰足。

  魏太和四年,关中阐饥荒,宣帝司马懿上表迁移冀州的农民五千人到上邹种地,开发京兆、天水、南安的盐池,用来增加军费。魏青龙元年,开造成国渠从陈仓到槐里;在临晋陂修筑堤防,引沂水、洛水的水灌溉三千多顷盐碱地,国库因此充实起来。魏正始四年,宣帝司马懿又统率各军讨伐吴国将领诸葛恪,焚烧他积聚的粮草,诸葛恪放弃城池悄悄逃走。宣帝司马懿因此想扩大耕地积蓄粮食,作为兼并天下的准备,就派邓艾到陈、项以东,抵达寿春一带。邓艾认为田好而水少,不足以完全发挥地利,应该开挖河渠,才能够积蓄大量军粮,又疏通漕运的水道。于是写了《济河论》来阐明他的思想。又认为过去打败黄巾军,是因为屯田,积蓄粮食在许都,用来控制四方。如今三面都已平定,衹在淮南有战事。每逢大军出征,运粮的兵丁超过半数,花费敷以亿计,是巨大的工程。陈蔡一带,土地很好,可以省去许昌附近那些稻田,将水引向东。命令淮北的二万人、淮南的三万人轮流休整,一边种地一边防守。水源充足,平常的收获将是西边的三倍,算起来除去各种费用,每年上缴五百万斛作为军费。六七年裹,可以在淮北积蓄起三千多万斛,这是十万大军五年的口粮。凭藉这个攻打敌人,就没有不能战胜的了。宣帝司马懿认为很好,完全按照邓艾的计划施行。于是北起淮水边,从钟离往南并从横石往西,直到沘水之间四百多里,每五里设置一个营,每个营六十人,一边种地一边防守。同时修治扩大淮阳、百尺两个水渠,上引黄河流水,下通进回和垣塞,在题南、垄北大规模整修各个堤坝,开凿水渠三百多里,灌溉农田二万顷,淮南、淮北都互相连接起来。从寿春到京师,一路都是务农的官员和士兵耕种的田地,还有鶸犬的声音,田间小路连绵不断。每当东南方面有战事,大军出征,泛舟而下,直到江淮,物资粮食都有储备,而且没有水灾为害,都是邓艾所建树的。

  到晋朝承受天命,晋武帝想平定统一长江以南地区。当时粮食便宜而布匹丝帛很贵,晋武帝想设立平耀法,用布匹丝帛买粮食,作为粮食储备。提意见的认为军费还少,不应该用贵的换便宜的。泰始二年,晋武帝就下诏说:百姓在收成好的时候就花费过度,在凶年荒年的时候就缺钱少粮,这是互相报应的缘故。所以古人权衡国家的用度,从有富余的地方取用而分散给欠缺的,形成了轻重平耀的制度。管理财政平均使用,有益而不浪费,是最好的治理。但是这样的事情被废弃了很久,天下人希望按照习惯了的做法行事。加上官府的积蓄还不充分,讨论时的意见不一致,还没有能够理顺财物流通的制度。更加使得国家的宝物在丰年流散而皇帝收不到,贫穷羸弱的人在荒年遭困而国家没有储备。豪强的人和富裕的商人,带着轻便的资金,购藏大量物资屯积,来谋求他自己的利益。所以农夫认为自己的工作很苦,而从商之类的事情不能禁止。如今减省徭役一心从事农业生产,努力开垦种植,希望让农业生产更加发展,耕种的人更加努力,可是还有人抬高物价,以至于农民们都受到伤害。现在应该买进谷物,以便弥补歉收年的不足。主管的人斟酌商定,具体地制订出条例制度。但是事情最终没有实行。当时江南还没有平定,朝廷对农业种植投入大量精力。泰始四年正月丁亥日,皇帝亲自耕种责任田。庚寅日,下诏说:让四海之内的人民,抛弃经商返回到农业上来,竞相从事农耕生产,并能够奉扬我的志向,让百姓努力劳动乐于务农的,那衹有郡县官员们了!先之劳之,在于不倦。每当想到他们经营本职事务时,那也是很勤勉的啊。就把中典牧和左典牧的种母马,赐给县令的下属官员和在郡国任职的官员每人一匹。这一年,开始建立常平仓,丰年就买进,歉收年就卖出,以便利百姓。泰始五年正月癸巳日,下敕令告诫各郡国的计吏、各郡国的太守、相等官员,务必尽量开发地利,禁止游食商贩。让休假的官员和父兄一同勤勉劳作,豪强有势力的不可以侵害役使孤寡弱者,私下自相置换名义责任。十月,下韶说司隶校尉互鉴所上报的太守王塞勤勉安抚百姓,引导教化有方,督促鼓励开荒五千多顷,遇到年成普遍饥荒而郡界以内却独独没有缺粮的,可以说是能够凭藉鼓励教导,时令相同而成就不同的了。特此赐给粮食一千斛,布告天下。泰蛆八年,司徒亘苞上奏说:州郡的农桑方面还没有殿最考核的制度,应该增设有关官员,酌情施行。晋武帝听从了他的意见。遣件事参见《石苞传》。互苞善于劝勉和督查,所以百姓能安心生活。泰始十年,光禄勋夏侯和上奏修整新渠、富寿、游陂等三条水渠,共灌溉农田一千五百顷。

  咸宁元年十二月,下诏说:出去作战回来耕作,虽然是自古以来的常事,不过动用武力的事没有停止,从不曾不把战士放在心裹。如今把邺城的马夫奴婢安置到新城,代替当兵的农民种植稻谷,奴婢各五十人为一屯,每一屯设置司马,使他们都仿照屯田的制度。咸宁三年,又下韶说:今年雨水过量,又有虫灾。颖Jl!、襄城自春季以来,大部分不能播种,为此深深感到忧虑。当地负责人怎么替百姓考虑的,尽快提出意见来。杜预上疏说:

  臣经常想,如今东南一带水灾特别厉害,不仅五谷没有收获,家居产业也都被损害,低洼的田地到处积着污水,高处的土地又都多半坚硬瘠薄,像这样百姓的困苦穷愁一定会出现在来年。即使诏书谆谆告诫地方官员们就此想办法,而不改变根本大计,确定有关的正确方向,恐怕会徒然具备有文件,真正的益处很少。现在正是秋夏蔬菜食物最多的时候,可是百姓已经有不够的了,往下到冬春两季,野外连青草都没有,就一定指望仰赖官家的救济粮,用来活命。这才是一方的大事,不可不预先考虑的啊。臣认为既然因为水而被困,应当依仗鱼菜螺蚌,而洪水泛滥,贫穷弱者始终无法得到它们。如今应该大规模破坏兖州、豫州束部边界的所有堤坝,根据水流所向而加以疏导。使得饥民们全都能利用丰富的水产品,百姓不用走出本地边界,早晚都能在野外找到食物,造就是眼下每天供给的办法。洪水退去以后,填塞了淤泥的农田,每亩可以收获好几钟。到春季大量种植五谷,五谷必定丰收,这又是明年的收益了。

  臣以前上奏说,典牧的种牛不供耕田套车用,直到老了也不穿鼻子L,对于实用没有益处,而白白占用人力粮草的开支,每年送去驾车的很少,又不加调教训练,应该大量出售,用来换粮食和作为赏钱。

  下诏说:孳生繁育用的,不应减少分散。这事于是就作罢了。问有关的官员,如今典虞右典牧的种产牛,大小通算在内,有四万五千多头。如果不能有利于实际应用,头数虽然很多,开支也日益增加。古时候成年的马和牛,平时用来耕种,出兵时用来作战,不是和猪羊同类的。如今白白养着可以用的牛,到底是没有用处的开支,完全不符合事物的道理。东南一带以水田为主,人们没有牛犊。如今既然破坏了堤防,可以分发种牛三万五千头,交付给两个州的军民百姓,使他们赶得上春耕。稻谷收获以后,每头牛交三百斛。这是花无用的开支,得到水灾后的稻谷七百万斛,这又是几年以后的收益。加上百姓下山到平地上居住,将来公私两方面的丰饶收益是数不过来的。对于留下的上万头良种牛,可以让右典牧都尉官等饲养。人多畜少,可以同时开垦牧场土地,明确有关的考核。这又是京师附近的地方,每年理当又收入几十万斛粮食,牛又都经过调教,有事时就可以套车备用,都是现在就可以做好的。

  杜预又说:

  各种想要整修水田的人,都认为火耕水耨最便利。并非不是那样,不过这样的方法用在新开垦的田和荒地,和百姓居住的地方相隔离的情况下罢了。从前东南一带刚开发而人口稀少,所以拥有可以用火烧荒的便利。近来户口天天增加,可是蓄水塘每年决,良田裹长出蒲草芦苇,人们居住在水泽岸边,水陆失调,放牧绝种,树木枯死,都是堤陂为害。堤陂多导致土层薄而水浅,积水不能往下渗掉。所以每当有洪水大雨,就又泛滥横流,影响到旱田。议论的人不考虑其中的缘故,就说这样的土地不能种植旱地作物。臣统计了汉代的户口,来核验现在有堤陂的地方,都是当年的陆地。其中有的还有旧陂旧堰,都是坚固完好的,不是现在所说的危害人民的。臣以前见尚书胡威上奏说应当毁掉堤陂,他的话诚恳至极。大臣中又见到宋侯相应遵上书提议,请求毁掉泗陂,改变运粮的路线。眼下都督和度支共同处理,各自根据自己见到的,不听从应遵的意见。臣考察了应遵上书说的事情,运粮路栈往东到寿春,有旧的水渠,可以不经由泗陂。泗陂在应遵管辖的地界内毁坏耕地共一万三千多顷,伤害破败了现成的基业。应遵的辖区裹管理的应有农户二千六百口,可以说非常少,却还担忧土地狭小,不足以尽力,这都是水害造成的。应当共同关心这件事,可是都督和度支又各自意见不同,不是难以看出来,仅仅是因为认识不同妨碍了事理。人心所想到的既然有不同,利害关系的情况又有差异。军队方面和地方郡县,士大夫和老百姓,他们的认识没有一点相同的,这些都是因为偏重它的好处因而忘记了它的害处。这正是事理之所以还不被了解,而实际中之所以有很多困难的原因。

  臣又认为,豫州界内二处度支所管理的农户,都是州郡的大军杂士,共用水田七千五百多顷罢了,算起来三年的积累,不超过二万多顷。根据常理来说,没有必要过多积存没有用处的水,何况如今洪水成涝,造成了大灾害。臣认为与其失当,不如泻掉它而不蓄积。应该发布明文诏令,命令刺史二千石,凡是汉代的旧陂旧堰以及山谷裹的私家小陂,都应当修缮好以便积水。凡是各代魏氏以来所建造的,以及各种因为雨水冲决后而建的蒲苇马肠之类的小陂,全都拆毁它。长吏二千石亲自到现场鼓励作业,所有出力的人都集中听从号令,赶在水能冻结之前,能够大致枯涸,其中参加整修有实际功劳的人都加以鼓励。凡是旧的水塘沟渠应当有所修补堵塞的,都查找出微小的迹象,一律按照漠代的做法,预先分类备案,到了冬季,东南一带休兵交接的时候,各自留出一个月来做遗件事。山川河渎有不变的流水,地势形貌有一定的样子,漠代居民众多,尚且没有问题,如今根据遇到的问题而把它宣泄掉,仿效古代的事例而了解眼前的问题,根本的道理是很明显的,可以很轻易地明白。臣不胜愚意,窃以为实在是如今最大的现实利益所在。朝廷听从了他的意见。

  到平定吴国以后,有关官员又上奏说:韶书说王公以国为家,京城不应再有田地住宅。如今还没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