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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3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萱塞用包昙、塑艳、工箠的计谋,把太后迁到丞壑宣,把持朝政,兄弟几人都掌管禁兵,安置了许多亲信党羽,多次修改制度。宣帝无法禁止,于是和曹爽之间产生了矛盾。

  五月,宣帝称病不再参与朝政大事。当时有人编了一首歌谣说:何、邓、丁,祸乱京城。

  九年春三月,黄门张当私自放出掖庭后宫才人互墓等十一人,送给堕塞充当歌女。萱塞、鱼昙认为宣童病得很厉害,于是就产生了废除君主的想法,与堡赏密谋,企图篡夺皇位,已经计划好时间。宣壹也在秘密作准备,曹爽的部属也很疑心宣童。恰逢迎尘尹奎蹬将去型业,前来看望宣童。宣童假称病得很重,让两个使女侍候,拿衣服衣服掉地,指着嘴说口渴,使女捧上粥,宣童不自己拿着碗喝,粥都流出洒在胸上。李胜说:大家认为明公旧病发作,没想到身体竟是这样!”宣童故意上气不接下气,用微弱的声音说:年老卧病,死在旦夕。你将要去并州,并州靠近胡人,要很好地戒备。恐怕不能再见面了,把儿子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托付给你。奎坠说:我是要到本州任职,并不是并州。宣童故意把话搞乱了说:你是刚到并州。李胜又说:是到荆州。宣帝说:年纪已老,昏愤荒谬,没明白你的话。现在还是到本州来,德高年壮,正好建立功勋!”李胜回去后告诉曹爽说:司马公将死仅剩一口气,形与神已经分离,不值得担心了。过了几天,又说道:太傅不可能再发挥什么作用了,令人伤感。因此曹爽等人不再防范戒备。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谒祭高平陵,曹爽兄弟都跟从前往。当天,太白金星遮住了月亮。宣帝于是上奏永宁太后罢废曹爽兄弟。当时景帝任中护军,率领兵马屯兵司马门。宣帝在城阙下列阵,经过曹爽的门前。曹爽的帐下督严世登上城楼,拉开弓箭准备射宣帝,孙谦阻止他说:事情还没全明白。三次搭箭三次被阻止,每次都是拉着他的胳膊使他无法射箭。大司农桓范出城投奔曹爽,蒋济对宣帝说:智囊去了。宣帝说:曹爽舆桓范内心粗疏而智谋又不够,笨拙的马贪恋马房中的豆料,他一定不会重用桓箠。于是给司徒直至符节,行使大将军的职权,接管茎爽的部队,对高柔说:你就是周勃了。命令太仆王观任中领军,接管曹羲的部队。宣帝亲自率领太尉蒋济等领兵出来迎接天子,屯军洛水浮桥上,上奏说:先帝诏令陛下、秦王和我来到御床前,握着我的手说:深为后事担忧。现在大将军曹爽背弃了先帝临终之命,败乱了国家的典章制度,内则僭越妄为,外则专权跋扈。各种官职要位,都安排了他的亲信;皇帝旧有的禁军宿卫,也遭到驱逐废弃。他们盘根错节互相勾结,一天比一天为所欲为。又以宦官张当为都监,专门用于勾结串通,窥伺国家权力。天下动荡不安,人人自危。陛下居于客位,怎么能长治久安呢?这不是先帝韶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的本意。我虽年老体弱,不敢忘记先帝遗言。从前赵产恣意横行,台厘因此而亡;旦筮和霍旦还两位皇后的行为早受禁止,汉就得到长久延续。这就是陛下可以借鉴的前朝之事,也是我拼命效忠的时机。公卿群臣都认为曹爽有摒弃君主之心,兄弟不宜领兵守卫宫禁;上奏皇太后,皇太后下令按奏行事。我即令主管人和黄门解除了曹爽、曹薹、萱剀的兵权,各人以原任官职免职回家。如果扣留天子,按军法处治。我全力迅速领兵到洛丞浮桥,侦察异常情况。曹爽不通报宣帝的奏书,扣留天子停宿在伊水以南,砍伐树木充当鹿角阻挡通道,征发屯田之兵几千人守卫。桓范果然劝说萱垂让天子到并旦,移文征调全国兵马。萱塞没有采纳,却趁夜派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到宣童这裹,观察宣童的动向。宣童数说他的过失,处罚限于免去官职。陈泰返回报告曹爽,劝他通报奏书。宣童又派萱塞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左旦向他讲明,指荡丞发誓,萱塞信任宣童。担箠等人援引古今事例,百般劝说。曹爽最终也没有听从,说:塱昼公不过是想剥夺我的权力罢了。我得以侯爵辞官回家,仍不失为富家翁。但笆捶着胸说道:受君连累,我要被灭族了!”于是通报了宣童的奏书,接着主管部门弹劾宦官张赏,并揭发了萱塞和鱼垒等人图谋造反之事,于是逮捕了苴枣兄弟及其党徒皿垩、卫厘、盗昙、里轨、奎媵、但箍全部处死。蓝擅说:萱真的功勋,不能不祭祀。宣帝不听。

  起初,苴塞的司马叠芝、主簿荡表斩杀守关之兵投奔萱玺,等到萱垄准备自首认罪时,鲁茎、扰壁哭着劝谏说:公居于伊尹、周公的地位,扶持天子,依仗天威,谁敢不服从?扔掉这些而想主动走向刑场,怎能不让人痛心!”官吏奏请逮捕叠艺、荡签判罪,宣壹赦免了他们,说:以此来鼓励效忠君主之人。

  二月,天子任宣帝为丞相,增加颉川的繁旦、画蜒、墓球为封邑,连同以前封的共有八个县,二万户,上奏时不用自报姓名。宣帝坚决推辞丞相之职。

  冬十二月,又加九锡的礼遇,朝会时可以不拜。宣帝坚决推辞九锡。

  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宣帝在洛阳建立宗庙,设左右长史,增加了官属、舍人满十人,每年从官属中推举一人任御史,一人为秀才,增加官骑一百人,吹鼓手十四人,封其子司马肜为平乐亭堡,亘屋俭为室銮台堡。宣童因为长久患病不能上朝奏请,每有大事,天子亲自到宣帝住宅来询问。

  兖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棱对宣帝怀有二心,阴谋立楚王曹彪为天子。

  三年春正月,王浚谎报吴国人堵塞了涂水,请求派遣军队去征讨。宣帝暗中知道他的阴谋,没有答应。

  夏四月,宣帝亲自统率中军,乘船沿水前进,九天就到了甘城。王浚没有办法,于是到武丘迎接,自缚于水旁,说:王浚如果有罪,您当折简为信召唤我,何苦要亲自来呢!”宣帝说:因为你不是可以折简为信之人呀。就带着王浚一起回到京城。途中经过买逵庙,王浚大叫道:买梁道!王浚是大魏的忠臣,衹有神灵明白这一点。到了项,服毒而死。逮捕了他的余党,全都杀三族,并斩杀了曹彪。把魏室的各位王公全都集中在邺,命有关部门看管,不能随便串通往来。

  天子派遣侍中韦诞持符节在五池慰劳大军。宣帝从甘城到达之后,天子又命兼大鸿胪、太仆庾嶷手持符节,策命宣帝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孙子和哥哥的儿子各一人封为列侯,前后封邑五万户,族中为侯的有十九人。宣帝坚决辞退了相国和郡公没有接受。

  六月,宣帝卧病不起,梦见买逵、王浚为祟作怪,非常厌恶。秋八月戊寅,在京师去世,当年七十三岁。天子身穿素服亲临吊唁,丧葬的规格仿照汉霍光的旧制,追赠为相国、郡公。其弟司马孚上表陈述宣帝生前的意愿,推辞掉郡公和韫椋车。

  九月庚申,葬在河阴,谧号文,后来又改为宣塞。在此之前,宣壶预先嘱咐了后事,要在苴阳山土葬,不起坟,不树碑;作《顾命》三篇,用当时的服装装殓,不设随葬品,后死的人不能合葬。一切都依照他的遣命。晋国刚建立时,追尊宣童为宣王。!主童接受禅让之后,尊称为宣皇帝,陵墓叫作高原,庙号为高祖。

  宣壶内心猜忌而外表宽厚,好猜疑而有权术。瑟武帝觉察到宣帝有雄心壮志,听说他能像狼一样回头看人,想检验一下。就召来让他向前走,又令他回头看,宣帝脸正面向后而身子却不动。武帝又曾梦见三匹马同在一个马槽吃料,心中十分厌恶。对太子曹丕说:司马懿不是甘心做人臣的人,一定会干预国家大事。太子一向与宣帝很好,总是成全保护他,所以能幸免。宣帝于是在职位上十分勤勉,夜以继Et,下至割草放牧这样的小事,全都亲自过问,因此魏武帝才放心。等到平定公孙文懿之时,大肆屠杀。诛杀曹爽之际,他的党羽都被夷杀三族,不分男女老幼,连已经嫁人的姑姊妹等也全都杀掉,随后终于篡夺了魏的政权。

  晋明帝时,王导在旁侍坐。明帝问起前世所以取得天下之事,王导就陈述宣帝开始创业之时,以及文帝末年高贵乡公的事情。明帝把脸贴在床上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晋的天下岂能长远呢!”分析他的疑忌残忍的原因,大概是符合狼回头看的特性。

  制曰:天地之大,黎民百姓为本;国家所尊贵的,是国家元首。和平和战乱变幻无常,兴盛衰亡却是有时运的。所以五帝以上,统治万乘之国而以此为忧;三王以来,身处忧患却以此为乐。比赛智力,争权夺利,大国小国之间相互吞并,强国弱国之间彼此侵袭。直至魏时,三国鼎立相峙,战争连年不息,到处一片混乱。宣帝以卓越的天姿才能,顺应时运辅佐帝王,文能治政,武能克敌。用人就像用自己,求贤惟恐不及;情感深沉不可测,性格宽厚能容人。随俗而处不露锋芒,顺应时势,屈伸舒缓,敛鳞藏翼蓄志待时,随时关注风云变幻。把狡诈之心装扮成忠诚的样子,在危难之中求得平安。雄才大略决断于内,英明策划决断于外,在百日之内消灭了公孙文懿,用十天左右活捉了垂达,自认为用兵如神,计谋无比。随后率领大军西讨,舆诸葛亮相持。控制其军队,本不想打仗,诸葛亮送给他女人的服饰,这才下了争斗的决心。使者持节在门前阻挡,雄心抱负顿时收回,千里之外求战,无非是想显示军威。况且秦、蜀之地的人,勇猛强悍和胆小怯懦无法相战,道路子坦和险恶、劳苦和安逸各不相同,以此来争功取胜,有利之处很明显。然而却闭营不出加固工事,不敢出战,活着时因惧怕而不敢前进,死之后怀疑其虚假而退走,优秀将帅的谋略,在此而丧失!文帝之世,辅佐朝廷而权重,在许昌受到了同当年萧何一样的重托,在崇华殿上得到了超过霍光所得到遇的信赖。如果竭尽忠诚义节,可与伊尹、傅说齐名。及至魏明帝临终之时,把国家大事相嘱托,接受了两位君主的遣诏,辅佐了三代,既然承受了临终前的重托,却没有以身相报。天子身在京城之外,而城内兴起战事,君主的墓土未干,立刻就相互诛杀,忠贞大臣的行为,难道如此!尽善尽美的准则,对此疑惑不解。其征讨的策略,难道不是在束聪明而在西愚蠢?辅佐君主之心,为什么前忠而后叛?所以晋明帝掩面而听,以其用欺伪诈骗获得成功而感到耻辱;石勒大胆地讲述,嘲笑他用奸诈邪恶的方法奠定了帝业。古人说过:积累三年善行,知道的人很少;做了一天坏事,天下都能传遍。不是如此吗!虽然能在当时隐瞒过去,但最终还是在后世受到嗤笑。也就如掩耳盗铃,以为众人听不见;专心致志想偷盗钱财,认为集市之人都看不见。所以说贪恋于眼前定会丢失掉长远的,沉溺于利一定会损害名声。如果不想损己利人,就一定会损人利己。顺应天理而动容易成事,违背时运而动难以成功。何况以并未完成晋的基业,逼迫尚有余运的魏国。即使是道行感动了四方,恩德遍布于众生,但是上天尚未开启时机,天子宝位还有阻碍,不能用智慧去竞争,不能用强力去夺取,虽然是福泽流传于后代,但自身却一直北面称臣。

 

 

《帝纪·第二章》

 

  景皇帝讳师,字子元,宣帝长子也。雅有风彩,沈毅多大略。少流美誉,与夏侯玄、何晏齐名。晏常称曰:惟几也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魏景初中,拜散骑常侍,累迁中护军。为选用之法,举不越功,吏无私焉。宣穆皇后崩,居丧以至孝闻。宣帝之将诛曹爽,深谋秘策,独与帝潜画,文帝弗之知也。将发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觇之,帝寝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会兵司马门,镇静内外,置阵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初,帝阴养死士三千,散在人间,至是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也。事平,以功封长平乡侯,食邑千户,寻加卫将军。及宣帝薨,议者咸云伊尹既卒,伊陟嗣事,天子命帝以抚军大将军辅政。魏嘉平四年春正月,迁大将军,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命百官举贤才,明少长,恤穷独,理废滞。诸葛诞、毌丘俭、王昶、陈泰、胡遵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邓艾、石苞典州郡,卢毓、李丰裳选举,傅嘏、虞松参计谋,钟会、夏侯玄、王肃、陈本、孟康、赵酆、张缉预朝议,四海倾注,朝野肃然。或有请改易制度者,帝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诗人之美也。三祖典制,所宜遵奉;自非军事,不得妄有改革。

  五年夏五月,吴太傅诸葛恪围新城,朝议虑其分兵以寇淮泗,欲戍诸水口。帝曰:诸葛恪新得政于吴,欲徼一时之利,并兵合肥,以冀万一,不暇复为青徐患也。且水口非一,多戍则用兵众,少戍则不足以御寇。恪果并力合肥,卒如所度。帝于是使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等距之。俭、钦请战,帝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锋未易当。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命诸将高垒以弊之。相持数月,恪攻城力屈,死伤太半。帝乃敕钦督锐卒趋合榆,要其归路,俭帅诸将以为后继。恪惧而遁,钦逆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正元元年春正月,天子与中书令李丰、后父光禄大夫张缉、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宝贤等谋以太常夏侯玄代帝辅政。帝密知之,使舍人王羡以车迎丰。丰见迫,随羡而至,帝数之。丰知祸及,因肆恶言。帝怒,遣勇士以刀镮筑杀之。逮捕玄、缉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讽天子废皇后张氏,因下诏曰:奸臣李丰等靖谮庸回,阴构凶慝。大将军纠虔天刑,致之诛辟。周勃之克吕氏,霍光之擒上官,曷以过之。其增邑九千户,并前四万。帝让不受。天子以玄、缉之诛,深不自安。而帝亦虑难作,潜谋废立,乃密讽魏永宁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曰:皇帝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嫚女德,日近倡优,纵其丑虐,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又为群小所迫,将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庙。帝召群臣会议,流涕曰:太后令如是,诸君其如王室何?咸曰:伊尹放太甲以宁殷,霍光废昌邑以安汉,权定社稷,以清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当之于今,今日之事,惟命是从。帝曰:诸君见望者重,安敢避之?乃与群公卿士共奏太后曰:臣闻天子者,所以济育群生,永安万国。皇帝春秋已长,未亲万机,日使小优郭怀、袁信等裸袒淫戏。又于广望观下作辽东妖妇,道路行人莫不掩目。清商令令狐景谏帝,帝烧铁炙之。太后遭合阳君丧,帝嬉乐自若。清商丞庞熙谏帝,帝弗听。太后还北宫,杀张美人,帝甚恚望。熙谏,帝怒,复以弹弹熙。每文书入,帝不省视。太后令帝在式乾殿讲学,帝又不从。不可以承天序。臣请依汉霍光故事,收皇帝玺绶,以齐王归籓。奏可,于是有司以太牢策告宗庙,王就乘舆副车,群臣从至西掖门。帝泣曰:先臣受历世殊遇,先帝临崩,托以遣诏。臣复忝重任,不能献可替否。群公卿士,远翟旧典,为社稷深计,宁负圣躬,使宗庙血食。于是使使者持节卫送,舍河内之重门,诛郭怀、袁信等。是日,与群臣议所立。帝曰:方今宇宙未清,二虏争衡,四海之主,惟在贤哲。彭城王据,太祖之子,以贤,则仁圣明允;以年,则皇室之长。天位至重,不得其才,不足以宁济六合。乃兴群公奏太后。太后以彭城王先帝诸父,于昭穆之序为不次,则烈祖之世永无承嗣。东海定王,明帝之弟,欲立其子高贵乡公髦。帝固争不获,乃从太后令,遣使迎高贵乡公于元城而立之,改元曰正元。天子受玺惰,举趾高,帝闻而忧之。及将大会,帝训于天了曰:夫圣王重始,正本敬初,古人所慎也。明当大会,万众瞻穆穆之容,公卿听玉振之音。诗云:示人不佻,是则是效。易曰: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虽礼仪周备,犹宜加之以祗恪,以副四海颙颙式仰。癸巳,天子诏曰:朕闻创业之君,必须股肱之臣;守文之主,亦赖匡佐之辅。是故文武以吕召彰受命之功,宣王倚山甫享中兴之业。大将军世载明德,应期作辅。遭天降险,帝室多难,齐王莅政,不迪率典。公履义执忠,以宁区夏,式是百辟,总齐庶事。内摧寇虐,外静奸宄,日昃忧勤,劬劳夙夜。德声光于上下,勋烈施于四方。深惟大议,首建明策,权定社稷,援立朕躬,宗庙获安,亿兆庆赖。伊挚之保乂殷邦,公旦之绥宁周室,蔑以尚焉。朕甚嘉之。夫德茂者位尊,庸大者禄厚,古今之通义也。其登位相国,增邑九千,并前四万户;进号大都督、假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赐钱五百万,帛五千匹,以彰元勋。帝固辞相国。又上书训于天子曰:荆山之璞虽美,不琢不成其宝;颜冉之才虽茂,不学不弘其量。仲尼有云:予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仰观黄轩五代之主,莫不有所禀则,颛顼受学于绿图,高辛问道于柏招。逮至周成,旦望作辅,故能离经辩志,安道乐业。夫然,故君道明于上,兆庶顺于下。刑措之隆,实由于此。宜遵先王下问之义,使讲诵之业屡闻于听,典谟之言日陈于侧也。时天子颇修华饰,帝又谏曰:履端初政,宜崇玄朴。并敬纳焉。十一月,有白气经天。

  二年春正月,有彗星见于吴楚之分,西北竟天。镇东大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举兵作乱,矫太后令移檄郡国,为坛盟于西门之外,各遣子四人质于吴以请救。二月,俭、钦帅众六万,渡淮而西。帝会公卿谋征讨计,朝议多谓可遣诸将击之,王肃及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帝自行。戊午,帝统中军步骑十余万以征之。倍道兼行,召三方兵,大会于陈许之郊。甲申,次于隐桥,俭将史招、李绩相次来降。俭、钦移入项城,帝遣荆州刺史王基进据南顿以逼俭。帝深壁高垒,以待东军之集。诸将请进军攻其城,帝曰:诸君得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且俭、钦欲蹈纵横之迹,习仪秦之说,谓远近必应。而事起之日,淮北不从,史招、李绩前后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败,困兽思斗,速战更合其志。虽云必克,伤人亦多。且俭等欺诳将士,诡变万端,小与持久,诈情自露,此不战而克之也。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寿春,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谯宋之间,绝其归路。帝屯汝阳,遣竞州刺史邓艾督太山诸军进屯乐嘉,示弱以诱之。钦进军将攻艾,帝潜军衔枚,轻造乐嘉,与钦相遇。钦子鸯,年十八,勇冠三军,谓钦曰:及其未定,请登城鼓噪,击之可破也。既谋而行,三噪而钦不能应,鸯退,相与引而东。帝谓诸将曰:钦走矣。命发锐军以追之。诸将皆曰:钦旧将,鸯少而锐,引军内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帝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鸯三鼓,钦不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将遁,鸯曰:不先折其势,不得去也。乃与骁骑十余摧锋陷阵,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帝遣左长史司马琏督骁骑八千翼而追之,使将军乐林等督步兵继其后。比至沙阳,频陷钦阵,弩矢雨下,钦蒙盾而驰。大破其军。众皆投戈而降,钦父子与麾下走保项。俭闻钦败,弃众宵遁淮南。安风津都尉追俭,斩之,传首京都。钦遂奔吴,淮南平。

  初,帝目有瘤疾,使医割之。鸯之来攻也,惊而目出。惧六军之恐,蒙之以被,痛甚,啮被败而左右莫知焉。闰月疾笃,使文帝总统诸军。辛亥,崩于许昌,时年四十八。二月,帝之丧至自许昌,天子素服临吊,诏曰:公有济世宁国之勋,克定祸乱之功,重之以死王事,宜加殊礼。其令公卿议制。有司议以为忠安社稷,功济宇内,宜依霍光故事,追加大司马之号以冠大将军,增邑五万户,谥曰武公。文帝表让曰:臣亡父不敢受丞相相国九命之礼,亡兄不敢受相国之位,诚以太祖常所阶历也。今谥与二祖同,必所祗惧。昔萧何、张良、霍光咸有匡佐之功,何谥文终,良谥文成,光谥宣成……必以文武为谥,请依何等就加。诏许之,谥曰忠武。晋国既建,追尊曰景王。武帝受禅,上尊号曰景皇帝,陵曰峻平,庙称世宗。

  文皇帝讳昭,字子上,景帝之母弟也。魏景初二年,封新城乡侯。正始初,为洛阳典农中郎将。值魏明奢侈之后,帝蠲除苛碎,不夺农时,百姓大悦。转散骑常侍。大将军曹爽之伐蜀也,以帝为征蜀将军,副夏侯玄出骆谷,次于兴势。蜀将王林夜袭帝营,帝坚卧不动。林退,帝谓玄曰:费祎以据险距守,进不获战,攻之不可,宜亟旋军,以为后图。爽等引旋,祎果驰兵趣三岭,争险乃得过。遂还,拜议郎。及诛曹爽,帅众卫二宫,以功增邑千户。蜀将姜维之寇陇右也,征西将军郭淮自长安距之。进帝位安西将军、持节,屯关中,为诸军节度。淮攻维别将句安于麹,久而不决。帝乃进据长城,南趣骆谷以疑之。维惧,退保南郑,安军绝援,帅众来降。转安东将军、持节,镇许昌。及大军讨王凌,帝督淮北诸军事,帅师会于项。增邑三百户,假金印紫绶。寻进号都督,统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伐吴,战于东关。二军败绩,坐失侯。蜀将姜维又寇陇右,扬声欲攻狄道。以帝行征西将军,次长安。雍州刺史陈泰欲先贼据狄道,帝曰:姜维攻羌,收其质任,聚谷作邸阁讫,而复转行至此,正欲了塞外诸羌,为后年之资耳。若实向狄道,安肯宣露,令外人知?今扬声言出,此欲归也。维果烧营而去。会新平羌胡叛,帝击破之,遂耀兵灵州,北虏震詟,叛者悉降。以功复封新城乡侯。高贵乡公之立也,以参定策,进封高都侯,增封二千户。毌丘俭、文钦之乱,大军东征,帝兼中领军,留镇洛阳。及景帝疾笃,帝自京都省疾,拜卫将军。景帝崩,天子命帝镇许昌,尚书傅嘏帅六军还京师。帝用嘏及钟会策,自帅军而还。至洛阳,进位大将军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辅政,剑履上殿。帝固辞不受。

  甘露元年春正月,加大都督,奏事不名。夏六月,进封高都公,地方七百里,加之九锡,假斧钺,进号大都督,剑履上殿。又固辞不受。秋八月庚申,加假黄钺,增封三县。

  二年夏五月辛未,镇东大将军诸葛诞杀扬州刺史乐綝,以淮南作乱,遣子靓为质于吴以请救。议者请速伐之,帝曰:诞以毌丘俭轻疾倾覆,今必外连吴寇,此为变大而迟。吾当与四方同力,以全胜制之。乃表曰:昔黥布叛逆,汉祖亲征;隗嚣违戾,光武西伐;烈祖明皇帝乘舆仍出:皆所以奋扬赫斯,震耀威武也。陛下宜暂临戎,使将士得凭天威。今诸军可五十万,以众击寡,蔑不克矣。秋七月,奉天子及皇太后东征,征兵青、徐、荆、豫,分取关中游军,皆会淮北。师次于项,假廷尉何桢节,使淮南,宣慰将士,申明逆顺,示以诛赏。甲戌,帝进军丘头。吴使文钦、唐咨、全端、全怿等三万余人来救诞,诸将逆击,不能御。将军李广临敌不进,泰山太守常时称疾不出,并斩之以徇。八月,吴将硃异帅兵万余人,留辎重于都陆,轻兵至黎浆。监军石苞、衮州刺史州泰御之,异退。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袭都陆,焚其粮运。苞、泰复进击异,大破之。异之余卒馁甚,食葛叶而遁,吴人杀异。帝曰:异不得至寿春,非其罪也,而吴人杀之,适以谢寿春而坚诞意,使其犹望救耳。若其不尔,彼当突围,决一旦之命。或谓大军不能久,省食减口,冀有他变。料贼之情,不出此三者。今当多方以乱之,备其越逸,此胜计也。因命合围,分遣羸疾就谷淮北,禀军士大豆,人三升。钦闻之,果喜。帝愈羸形以示之,多纵反间,扬言吴救方至。诞等益宽恣食,俄而城中乏粮。石苞、王基并请攻之,帝曰:诞之逆谋,非一朝一夕也,聚粮完守,外结吴人,自谓足据淮南。钦既同恶相济,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损游军之力。外寇卒至,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将使同戮。吾当以长策縻之,但坚守三面。若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外贼。外贼破,钦等必成擒矣。全怿母,孙权女也,得罪于吴,全端兄子祎及仪奉其母来奔。仪兄静时在寿春,用钟会计,作祎、仪书以谲静。静兄弟五人帅其众来降,城中大骇。

  三年春正月壬寅,诞、钦等出攻长围,诸军逆击,走之。初,诞、钦内不相协,及至穷蹙,转相疑贰。会钦计事与诞忤,诞手刃杀钦。钦子鸯攻诞,不克,逾城降。以为将军,封侯,使鸯巡城而呼。帝见城上持弓者不发,谓诸将曰:可攻矣!二月乙酉,攻而拔之,斩诞,夷三族。吴将唐咨、孙弥、徐韶等帅其属皆降,表加爵位,禀其馁疾。或言吴兵必不为用,请坑之。帝曰:就令亡还,适见中国之弘耳。于是徙之三河。夏四月,归于京师,魏帝命改丘头曰武丘,以旌武功。五月,天子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之河东平阳八郡,地方七百里,封帝为晋公,加九锡,进位相国,晋国置官司焉。九让,乃止。于是增邑万户,食三县,诸子之无爵者皆封列侯。秋七月,奏录先世名臣元功大勋之子了,随才叙用。

  四年夏六月,分荆州置二都督,王基镇新野,州泰镇襄阳。使石苞都督扬州,陈骞都督豫州,钟毓都督徐州,宋钧监青州诸军事。

  景元元年夏四月,天子复命帝爵秩如前,又让不受。天子既以帝三世宰辅,政非己出,情不能安,又虑废辱,将临轩召百僚而行放黜。五月戊子夜,使冗从仆射李昭等发甲于陵云台,召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尚书王经,出怀中黄素诏示之,戒严俟旦。沈、业驰告于帝,帝召护军贾充等为之备。天子知事泄,帅左右攻相府,称有所讨,敢有动者族诛。相府兵将止不敢战,贾充叱诸将曰:公畜养汝辈,正为今日耳!太子舍人成济抽戈犯跸,刺之,刃出于背,天子崩于车中。帝召百僚谋其故,仆射陈泰不至。帝遣其舅荀顗舆致之,延于曲室,谓曰:玄伯,天下其如我何?泰曰:惟腰斩贾充,微以谢天下。帝曰:卿更思其次。泰曰:但见其上。不见其次。于是归罪成济而斩之。太后令曰:昔汉昌邑王以罪发为庶人,此兒亦宜以庶人礼葬之,使外内咸知其所行也。杀尚书王经,贰于我也。庚寅,帝奏曰:故高贵乡公帅从驾人兵,拔刃鸣鼓向臣所,臣惧兵刃相接,即敕将士不得有所伤害,违令者以军法从事。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入兵阵,伤公至陨。臣闻人臣之节,有死无贰,事上之义,不敢逃难。前者变故卒至,祸同发机,诚欲委身守死,惟命所裁。然惟本谋,乃欲上危皇太后,倾覆宗庙。臣忝当元辅,义在安国,即骆驿申敕,不得迫近舆辇。而济妄入阵间,以致大变,哀怛痛恨,五内摧裂。济干国乱纪,罪不容诛,辄收济家属,付廷尉。太后从之,夷济三族。与公卿议,立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为帝。六月,改元。丙辰,天子进帝为相国,封晋公,增十郡,加九锡如初,群从子弟未侯者封亭侯,赐钱千万,帛万匹。固让,乃止。冬十一月,吴吉阳督萧慎以书诣镇东将军石苞伪降,求迎。帝知其诈也,使苞外示迎之,而内为之备。

  二年秋八月甲寅,天子使太尉高柔授帝相国印绶,司空郑冲致晋公茅土九锡,固辞。

  三年夏四月,肃慎来献楛矢、石砮、弓甲、貂皮等,天子命归于大将军府。

  四年春二月丁丑,天子复命帝如前,又固让。三月,诏大将军府增置司马一人,从事中郎二人,舍人十人。夏,帝将伐蜀,乃谋众曰:自定寿春已来,息役六年,治兵缮甲,以拟二虏。略计取吴,作战船,通水道,当用千余万功,此十万人百数十日事也。又南土下湿,必生疾疫。今宜先取蜀,三年之后,在巴蜀顺流之势,水陆并进,此灭虞定虢,吞韩并魏之势也。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备他郡不下四万,然则余众不过五万。今绊姜维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袭汉中。彼若婴城守险,兵势必散,首尾离绝。举大众以屠城,散锐卒以略野,剑阁不暇守险,关头不能自存。以刘禅之暗,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征西将军邓艾以为未有衅,屡陈异议。帝患之,使主簿师纂为艾司马以喻之,艾乃奉命。于是征四方之兵十八万,使邓艾自狄道攻姜维于沓中,雍州刺史诸葛绪自祁山军于武街,绝维归路,镇西将军钟会帅前将军李辅、征蜀护军胡烈等自骆谷袭汉中。秋八月,军发洛阳,大赉将士,陈师誓众。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帝斩以徇。九月,又使天水太守王颀攻维营,陇西太守牵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杨颀趣甘松。钟会分为二队,入自斜谷,使李辅围王含于乐城,又使步将易恺攻蒋斌于汉城。会直指阳安,护军胡烈攻陷关城。姜维闻之,引还,王颀追败维于强川。维与张翼、廖化合军守剑阁,钟会攻之。冬十月,天子以诸侯献捷交至,乃申前命曰:

  朕以寡德,获承天序,嗣我祖宗之洪烈。遭家多难,不明于训。曩者奸逆屡兴,方寇内侮,大惧沦丧四海,以堕三祖之弘业。惟公经德履哲,明允广深,迪宣武文,世作保傅,以辅乂皇家。栉风沐雨,周旋征伐,劬劳王室,二十有余载。毗翼前人,乃断大政,克厌不端,维安社稷。暨俭、钦之乱,公绥援有众,分命兴师,统纪有方,用缉宁淮浦。其后巴蜀屡侵,西土不靖,公奇画指授,制胜千里。是以段谷之战,乘衅大捷,斩将搴旗,效首万计。孙峻猾夏,致寇徐方,戎车首路,威灵先迈,黄钺未启,鲸鲵窜迹。孙壹构隙,自相疑阻,幽鉴远照,奇策洞微,远人归命,作籓南夏,爰授锐卒,毕力戎行。暨诸葛诞,滔天作逆,称兵扬楚,钦、咨逋罪,同恶相济,帅其蝥贼,以入寿春,凭阻淮山,敢距王命。公躬擐甲胄,龚行在罚,玄谋庙算,遵养时晦。奇兵震击,而硃异摧破;神变应机,而全琮稽服;取乱攻昧,而高墉不守。兼九伐之弘略,究五兵之正度,用能战不穷武,而大敌歼溃;旗不再麾,而元憝授首。收勍吴之隽臣,系亡命之逋虏。交臂屈膝,委命下吏,俘馘十万积尸成京。雪宗庙之滞耻,拯兆庶之艰难。扫平区域,信威吴会,遂戢干戈,靖我疆土,天地鬼神,罔不获乂。乃者王室之难,变起萧墙,赖公之灵,弘济艰险。宗庙危而获安,社稷坠而复宁。忠格皇天,功济六合。是用畴咨古训,稽诸典籍,命公崇位相国,加于群后,启土参墟,封以晋域。所以方轨齐鲁,翰屏帝室。而公远蹈谦损,深履冲让,固辞策命,至于八九。朕重违让德,抑礼亏制,以彰公志,于今四载。上阙在昔建侯之典,下违兆庶具瞻之望。

  惟公严虔王度,阐济大猷,敦尚纯朴,省繇节用,务穑劝分,九野康乂。耆叟荷崇养之德,鳏寡蒙矜恤之施,仁风兴于中夏,流泽布于遐荒。是以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狂狡贪悍,世为寇雠者,皆感义怀惠,款塞内附,或委命纳贡,或求置官司。九服之外,绝域之氓,旷世所希至者,咸浮海来享,鼓舞王德,前后至者八百七十余万口。海隅幽裔,无思不服;虽西旅远贡,越裳九译,义无以逾。维翼朕躬,下匡万国,思靖殊方,宁济八极。以庸蜀未宾,蛮荆作猾,潜谋独断,整军经武。简练将帅,授以成策,始践贼境,应时摧陷。狂狡奔北,首尾震溃,禽其戎帅,屠其城邑。巴汉震叠,江源云彻,地平天成,诚在斯举。公有济六合之勋,加以茂德,实总百揆,允厘庶政。敦五品以崇仁,恢六典以敷训。而靖恭夙夜,劳谦昧旦,虽尚父之左右文武,周公之勤劳王家,罔以加焉。

  昔先王选建明德,光启诸侯,体国经野,方制五等。所以籓翼王畿,垂祚百世也。故齐鲁之封,于周为弘,山川土田,邦畿七百,官司典策,制殊群后。惠襄之难,桓文以翼戴之劳,犹受锡命之礼,咸用光畴大德,作范于后。惟公功迈于前烈,而赏阙于旧式,百辟于邑,人神同恨焉,岂可以公谦冲而久淹弘典哉?今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之河东平阳弘农、雍州之冯翊凡十郡,南至于华,北至于陉,东至于壶口,西逾于河,提封之数,方七百里,皆晋之故壤,唐叔受之,世作盟主,实纪纲诸夏,用率旧职。爰胙兹土,封公为晋公。命使持节、兼司徒、司隶校尉陔即授印绶策书,金兽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兹玄土,苴以白茅,建尔国家,以永籓魏室。

  昔在周召,并以公侯,入作保傅。其在近代,酂侯萧何,实以相国,光尹汉朝。随时之制,礼亦宜之。今进公位为相国,加绿綟绶。又加公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公思弘大猷,崇正典礼,仪刑作范,旁训四方,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公道和阴阳,敬授人时,啬夫反本,农殖维丰,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光敷显德,惠下以和,敬信思顺,庶尹允谐,是用锡公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公镇靖宇宙,翼播声教,海外怀服,荒裔款附,殊方驰义,诸夏顺轨,是用锡公硃户以居。公简贤料材,营求俊逸,爰升多士,置彼周行,是用锡公纳陛以登。公严恭寅畏,底平四国,式遏寇虐,苛厉不作,是用锡公武贲之士三百人。公明慎用刑,简恤大中,章厥天威,以纠不虔,是用锡公鈇钺各一。公爰整六军,典司征伐,犯命凌正,乃维诛殛,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JF弓十、JF矢千。公飨祀蒸蒸,孝思维则,笃诚之至,通于神明,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晋国置官司以下,率由旧式。

  往钦哉!祗服朕命,弘敷训典,光泽庶方,永终尔明德,丕显余一人之休命。

  公卿将校皆诣府喻旨,帝以礼辞让。司空郑冲率群官劝进曰:伏见嘉命显至,窃闻明公固让,冲等眷眷,实有愚心。以为圣王作制,百代同风,褒德赏功,有自来矣。昔伊尹,有莘氏之媵臣耳,一佐成汤,遂荷阿衡之号。周公藉已成之势,据既安之业,光宅曲阜,奄有龟蒙。吕尚,磻溪之渔者也,一朝指麾,乃封营丘。自是以来,功薄而赏厚者,不可胜数,然贤哲之士,犹以为美谈。况自先相国以来,世有明德,翼辅魏室,以绥天下,朝无秕政,人无谤言。前者明公西征灵州,北临沙漠,榆中以西,望风震服,羌戎来驰,回首内向,东诛叛逆,全军独克。禽阖闾之将,虏轻锐之卒以万万计,威加南海,名慑三越,宇内康宁,苛慝不作。是以时俗畏怀,东夷献舞。故圣上览乃昔以来礼典旧章,开国光宅,显兹太原。明公宜承奉圣旨,受兹介福,允当天人。元功盛勋,光光如彼;国土嘉祚,巍巍如此。内外协同,靡愆靡违。由斯征伐,则可朝服济江,扫除吴会,西塞江源,望祀岷山。回戈弭节,以麾天下,远无不服,迩无不肃。令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海而谢支伯,登箕山而揖许由,岂不盛乎!至公至平,谁与为邻,何必勤勤小让也哉。帝乃受命。十一月,邓艾帅万余人自阴平逾绝险至江由,破蜀将诸葛瞻于绵竹,斩瞻,传首。进军雒县,刘禅降。天子命晋公以相国总百揆,于是上节传,去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之号焉。表邓艾为太尉,钟会为司徒。会潜谋叛逆,因密使谮艾。

  咸熙元年春正月,槛车征艾。乙丑,帝奉天子西征,次于长安。是时魏诸王侯悉在鄴城,命从事中郎山涛行军司事,镇于鄴,遣护军贾充持节、督诸军,据汉中。钟会遂反于蜀,监军卫瓘、右将军胡烈攻会,斩之。初,会之伐蜀也,西曹属邵悌言于帝曰:钟会难信,不可令行。帝笑曰:取蜀如指掌,而众人皆言不可,唯会与吾意同。灭蜀之后,中国将士,人自思归,蜀之遗黎,犹怀震恐,纵有异志,无能为也。卒如所量。丙辰,帝至自长安。三月己卯,进帝爵为王,增封并前二十郡。夏五月癸未,天子追加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舞阳忠武侯为晋景王。秋七月,帝奏司空荀顗定礼仪,中护军贾充正法律,尚书仆射裴秀议官制,太保郑冲总而裁焉。始建五等爵。冬十月丁亥,奏遣吴人相国参军徐劭、散骑常侍水曹属孙彧使吴,喻孙皓以平蜀之事,致马锦等物,以示威怀。丙午,天子命中抚军新昌乡侯炎为晋世子。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县献灵龟,归于相府。夏四月,孙皓使纪陟来聘,且献方物。五月,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虡宫悬,位在燕王上。进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王女王孙爵命之号皆如帝者之仪。诸禁网烦苛及法式不便于时者,帝皆奏除之。晋国置御史大夫、侍中、常侍、尚书、中领军、卫将军官。

  秋八月辛卯,帝崩于露寝,时年五十五。九月癸酉,葬崇阳陵,谥曰文王。武帝受禅,追尊号曰文皇帝,庙称太祖。

  史臣曰:世宗以睿略创基,太祖以雄才成务。事殷之迹空存,翦商之志弥远,三分天下,功业在焉。及逾剑销氛,浮淮静乱,桐宫胥怨,或所不堪。若乃体以名臣,格之端揆,周公流连于此岁,魏武得意于兹日。轩悬之乐,大启南阳,师挚之图,于焉北面。壮矣哉,包举天人者也!为帝之主,不亦难乎。

  赞曰:世宗继文,邦权未分。三千之士,其从如云。世祖无外,灵关静氛。反虽讨贼,终为弑君。

 

  • 译文

 

  景皇帝名师,字子元,是宣帝的长子。文雅有风采,沉着坚毅很有远大的谋略。他年少时就留传有好声誉,和夏侯玄、何晏名望相同。何晏时常称说:差不多可以成就天下事的,是司马子元。魏景初年间,任散骑常侍,多次升官为中护军。制定选用人才的方法,提拔人不超越他的功绩,官吏无私情。宣穆皇后去世,景帝服丧以极端孝顺闻名。

  宣帝将要诛杀曹爽时,精心秘密谋划,单独跟景帝悄悄策划,文帝不知道造件事,将要动手的前一天晚上才告诉他。之后派人窥视,景帝像平常一样入睡,而文帝不能安然就寝。清晨在司马门会集兵众,景帝镇静内外,布置非常严整。宣帝说:这个儿子终究真行啊。当初,景帝暗地裹收留了三千名不怕死的士人,分散在百姓中,到逭时一个早晨就集合起来,众人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裹来的。事件平息后,因为有功被封为长平乡侯,食邑千户,接着加封为卫将军。等到宣帝死时,议政的人们都说:伊尹已死,伊陟继承事业。天子任命景帝为抚军大将军辅佐朝政。

  魏嘉平四年春正月,升为大将军,加封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命令百官推举人才,明确年少与年长者的尊卑,体恤穷困舆孤独的人,清理被废弃不用的人。诸葛诞、母丘俭、王昶、陈泰、胡遵任四方的都督,王基、州泰、邓艾、石苞掌管州郡,卢毓、李丰掌管选举,傅嘏、虞松参预出谋划策,钟会、夏侯玄、王肃、陈本、孟康、趟酆、张缉参预朝议,四海倾心向往,朝廷内外恭敬。间或有请求改变制度的人,景帝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顺从上帝的法度去做,这是人所赞美的。三代祖先的典章制度,是应当遵守的;假如不是有战争,不能随意更改。

  五年夏五月,吴国太傅诸葛恪包围新城,朝廷的议论担心他分兵侵犯淮泗,打算守卫各水路口岸。景帝说:诸葛恪新近在吴国得到权势,想求得一时的好处,聚兵于合肥,希望侥幸得手,没有精力再在青徐找麻烦。再说水路口岸不是一个,多守卫就用兵多,少守卫又不足以抵御敌寇。诸葛恪果然在合肥集中兵力,最终正像景帝所推测的那样。景帝便派镇东将军毋丘俭、扰塑刺史塞筮等人抵御敌军。旦丘俭、塞筮请求出战,景帝说:诸葛恪全力深入我方,把军队置于险境,他们的锋芒难以抵挡。再说新城既小又坚固,敌军进攻也难以攻克。于是命令众将领高筑营垒来防守。相持了几个月,诸葛恪攻城的力量耗尽,死伤超过半敷。景帝就命令文敛督率精锐部队奔赴合榆,拦截敌军的退路,毋旦俊率众将领作为后继。谴姜监因恐惧而逃跑,塞筮迎上去攻击,大败敌军,斩敌万余。

  正五元年春正月,天子与中书令李丰、皇后之父光禄大夫张缉、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堑、冗从仆射刘直里等人谋划用太常星±娄塞代替景帝辅佐朝政。景帝秘密知道此事,派舍人王羡用车去迎接奎丰。奎丰被迫,跟随王董来见基童,垦童列举他的罪过。奎丰知道祸已临头,于是肆意辱骂。景帝愤怒,派勇士用刀头的镖打死了他。逮捕夏侯玄、张缉等人,都减了三族。

  三月,婉言劝天子废黜皇后张氏,天子于是下诏书说:奸臣李丰等人惯听谗言,任用奸邪,暗地图谋凶险邪恶。大将军督察敬奉上天的法规,把他们付诸刑法。周勃降服吕氏,霍光擒获上宣的功绩,难以超过。给大将军增加食邑九千户,加上以前的共四万户。景帝推辞不接受。

  天子因为夏侯玄、张缉被诛杀,自己深感不安全。而量查也担心引起灾祸,秘密谋划废黜重立天子,便暗地裹婉言劝谏魏永宁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说:皇帝年龄已大,不能亲自治理纷繁的政务,沉溺于内宫宠幸,沉迷亵狎于女色,每天接近艺人戏子,放纵他们的丑恶行为,迎来后妃的家人留宿在内宫,毁坏了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扰乱了男女的节操。又被一群小人胁迫,将要危害国家,不能继承供奉宗庙。景帝召集群臣聚会商议,流着泪说:太后的命令是这样,大家对王室怎么办呢?”大臣们都说:伊尹流放太甲来使殷安宁,霍光废黜昌邑王来使漠安定,权衡轻重,稳定国家,以便使四海清平。殷、汉两代在古时候这样做了,明公在今天也应当这样做,今天的事,全听从明公的命令。景帝说:大家对我的期望深重,我怎么敢回避呢?”于是与众臣一起奏告太后说:臣下听说天子是救助养育人民的,是使天下长久安定的。皇帝年龄已经大了,不能亲自治理纷繁的政务,每天让小戏子郭怀、袁信等人袒露身体淫乱游戏。又在广望观下装扮辽东妖冶的妇人,路人都遮住双眼。清商令令狐景劝谏皇帝,皇帝烧铁器烫他。太后遇到合阳君的丧事,皇帝像往常一样嬉笑娱乐。清商丞庞熙劝谏皇帝,皇帝不听。太后回到北宫,杀了张美人,皇帝很是怨恨。庞熙劝谏,皇帝恼怒,又用弹弓弹射庞熙。每逢文书送入,皇帝不看。太后命令皇帝在式干殿讲学,皇帝又不依从。他不能继承皇家世系。臣下请求依照汉代霍光的做法,收回皇帝的印玺,让他以齐王的身份回封地。太后准奏,有关官员用牛、羊、猪三牲做祭品书写简策上告宗庙,齐王登上皇家侍从车,大臣们跟随到西掖门。景帝哭泣着说:我的祖先受了历代的特殊待遇,先帝临死,用遣韶相托,我有